《碧游宫老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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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宫老中医-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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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通天随之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什么不靠谱的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向来也就是如此,玉央被他作弄了,还会就这事来寻他,譬如上次送去小遥峰的井月茶,两边就折腾了好些时日;换做太清,通天做的些什么促刻坏事,他均都一并接了下来,也不作理会处,反倒惹得人讪讪的,不好意思再闹了。

    眼下便又是如此,通天自己觉得没意思,换下了刚才故作认真的语气,对太清道:“我想着,往后门下,要加设一个茶之试。自己沏出来的茶,都由自己喝了。”

    从前万花谷中有七试,当时的名山大派多有这样的惯例,是以他前往纯阳,看到他们的勤修名目的时候,并不甚惊讶。万花七试为谷中七圣各出一题,是用作弟子勤修之用的,是以无论是随谷中哪位门下的字号,对于琴、棋、书、画、医道、天工、茶道诸般学说,均是有所通晓的。七试之中的前六种,各自对应谷中六圣的名号,最后一样茶之试,却是杏林与芳主门下在一同备下诸般器具在管着的——换句话说也就是,通天会沏茶是没错,别的可就不熟了。

    但通天觉得这样的惯例也挺好的,准备一并沿袭下去,上清门下弟子当然得有文化。那就从茶之试开始好了,他最近对茶的兴致还浓得很,哪怕是屡次失败也并未因之而有所消减。

    太清不轻不重地提醒他:“而今之时,单以你我,所传道统并不足以久立于世。”他明了通天此话隐含的意思,这段时间里他的行事多少都有些端倪,但眼下之时,并不是三清将其道传于世间合宜的时候,天机混淆不定,而三清不过刚触到准圣,通天更是卡着境界。此时行事,事倍而功半,甚而全盘倾覆也是有可能。

    玉央先前就同通天隐约提及过,就在净世青莲出世、三清凭此气机牵引,重又相逢之前,其实一气就曾经路过两人结庐的东昆仑山中,太清与玉央都是见过他的,更不用说他们与陆压毗邻而居多年。而今这样的局面,他们虽然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多少也有些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通天了然,只是摆手道:“门下的规矩又不是立教之后才算数的,我便是现在回昆仑同他们说,也未必便不成了。”

    太清……太清又不想和他说话了。

    他糟心地想,这回同通天一道回东昆仑去便算了,以后若是再选道场的话,一定要搬得离两个弟弟再远些,免得两边弟子打架要找人调停,甚而这幼弟的门人受他欺负了说不定还要来哭诉。这样的长兄与大师伯他想想都觉得烦,一点都不想掺和在里面。

    随后的几天,太清还当真便把玄都派遣过来,跟着通天一起折腾各色茶叶了。这个少年沉默寡言、表情也稀缺,若不是都还差着一些,说句玩笑话来,通天仿佛就觉得他面前站着个少年时候的太清。

    然而三清他们均为天生天养之属,形貌年纪只与天生心性相关联,太清当然是初化便就是现在模样的,也不可能有过这般年岁的样貌。而通天多半也便会一直维持着现在这样的少年模样,哪怕哪天他的徒侄辈都一脸褶子了,他也不大会有所改换。

    玄都认认真真地道:“三师叔,若是照着您说的蒸曝的办法来,最后便会过老了。我看了一下,这一些本就是春林初长便被择下来的,同这边近了初夏的不是一批,您再看看罢?”

    对此通天也只能沉默了一下,道:“你说的是啊……”

    能举一反三,单只就炮制茶叶这方面来说,玄都比通天有用兼且靠谱得多了。这也是天赋所在的关系,偏专于丹道的太清会收他当弟子,不是没道理的。

    ……

    等到同太清、玄都一道回到东昆仑,在自家门口面前看到候着的广成子,通天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又忘了些什么事儿。本来打算好的要去秦岭丛山之中寻访故迹,哪怕估摸着青岩毓秀之地是在后世地脉变动之中方偶然形成的,他也觉得现在能大概摸寻到个范围,也是好的。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转头接着就去,仙人脚程来回是快得很,但是秦岭万里,其中的洞天曲折,要一一寻过来却是很花力气与时日的,他光不在这么几天,玉虚峰就像是被翻了天一样,要是真转头又出了远门,等他再回来,连院子都被孔宣拆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说是这几日女娲过峰头来拜访,没想到通天并不在山中,便道她不日便要外出游历,寻觅机缘还有某几个甩手就又失踪了的人,将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了,打算领了长琴过去小住几天。她作为伏羲的妹妹,为人姑母,带孩子走有理有据的,又是同辈,玉央并不能硬是把孔宣也一道塞过去,但若是接回自家的小遥峰,有四不相在呢,那院子是一定会被拆了的,只能按一日三餐地过来巡视一番,顺便镇压,同时再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孔宣是将先走的兄长鲲鹏未竟的、拆毁通天后花园的大业又进行到了哪一步了。

    广成子说完话,通天在自家门口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头似笑非笑地对太清道:“茶道陶冶情操,我觉着,当是挺有用的,这便试试罢。”

    太清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是有些同情的,他缓缓道:“玄都接下来几日,依旧无事。”

    通天微露出一个笑来,拎起了孔宣后颈的毛羽。

第43章 水月第四环() 
至于是否真要在门下贯行茶之试,倒暂且可以先搁到一边,待到日后再说。毕竟通天现在统共也就两个弟子,长琴一向乖得很,孔宣眼下又还是个话都说不囫囵的毛团子,当然等他能化形也还要许久,从没听过有教雏凤做沏茶功夫的,那就真是在做一番无谓折腾了。

    通天去小遥峰也就是走个过场,总不见得真去说日后师侄的坏话,算是见证一下广成子入门这件事,太清左右无事便也一同去了。而今虽还是人数寥寥,但三清各自门下均算是有弟子了。其中只算入门的话,先后要以长琴为最早,但眼下都住一个峰头,这些弟子又都还懵懂,也并没有很细分此事,单让他们彼此不要打作一团便已是很好了。

    就譬如四不相与孔宣。

    孔宣察觉了通天是跟着广成子瞧着似是要往小遥峰方向而去的,便扑腾着要从他手里挣出来,毛羽之间连天赋的五色神光都在隐隐而动,想来是激动得很了,也不晓得是想去还是不想的。通天把他提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也没怎么弄明白孔宣这番动作是想要作甚,便随他的意思一松手,且看他是要作什么怪。

    孔宣自己在坠下半空的时候扑腾着飞起来,落到一旁童子黑鸦鸦的发顶,又挪了几下摆定了一个姿势,才心满意足地昂着头不动了。

    通天啧了一声,道:“也就晓得欺负阿甘。”

    这守在门前的童子,今日正是白偃。他本是个提灯偶人,虽是终于能行动如常了,但终究还缺少命魂,于此通天与玉央一时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他总也有些木愣愣的,迟缓了片刻才察觉到扑到头顶沉沉的一团,疑惑地歪了头,差点便让孔宣滑落下来,这毛团儿匆忙之中又挥翅拍了拍,白偃便顶着他乖乖地不动了。

    孔宣假装听不懂,团在那里清鸣了一声,似乎挺高兴的,一旁已经自觉侯到小院门前横越到小遥峰的栈桥前的广成子也不由有些好奇地探过头来,雏鸟都是这样的一团,毛羽未丰,也看不太出种属,广成子便问:“斑斓五色,我从前在秦岭山中的时候,没有见过这样的神禽。他是凤鸟吗?”

    孔宣便又懒洋洋地挥了挥翅膀。

    通天:“……”这感觉啊,有点丢人……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孔宣待在阿甘头顶的这熟极而流的动作,通天走的时候是怎么在长琴脑袋上随手安置的,他现在便怎么高高兴兴地占地为王。

    通天咳了一声还是照实说了:“确是凤族,尚未化形,这是我门下的二弟子孔宣。”

    孔宣生时,为元凤与天地五行之气交感所化,成一凤卵。所幸出壳之后他并不像兄长鲲鹏一般形貌特异,看着就不与寻常凤族相同,通天估摸着待他长成了,除了毛羽格外辉煌斑斓外,大约还是不会脱离凤鸟的样貌的。这一点其实还有点意思,毕竟背负其族气运的是孔宣,生而便带着守护稷业之命的也是他,照理来说生而形貌特异的设定应该着落在孔宣身上才对头一点,结果却给了鲲鹏。

    孔宣是如何降生的具体通天并不太清楚,但值鲲鹏生之时,在昆仑山中,当是其族气运盛极而衰之际,他又恰正着落在罗睺的设计构陷之中。阴阳二气交感,虽有神通,却无凤身。想到这里通天微微叹了一声,果报。

    他吩咐白偃带着孔宣先留在玉虚峰,不知为何,这不知事的雏凤颇为亲近尚无神魂的偶人,他也不是谁的头顶都肯趴的,通天便放心留他们在这里,因是从玉央的器房出来的,白偃本身不畏五行,是以他也不担心过会儿回来,会看到孔宣把偶人也给拆坏了。

    说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通天琢磨着转头可以将自家院子里的器物都炼过一遍,防拆。这样子孔宣凭借天赋的神通便暂时奈何不得它们了,至于一个毛团子自身的力气,又能干多少坏事呢——他又不是鲲鹏。

    只是终究可惜了那些草木之属,通天也只能无奈认下了,有一段时间里,什么神农之事在自家峰头他都没法再弄了——本还想从南边儿移一些茶树过来,也得暂且搁置了。

    ……

    四不相听师弟正式入门的时候他三师叔也要来,满以为孔宣也会在,便窝在自己房里不愿意出来。通天与玉央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两个小的之间都闹了些什么,打了几天之后又开始玩儿老死不相往来了。

    广成子拜师入门均都颇为顺当,就是玉央随之瞥过来的眼神教通天有些讪讪的,其中嫌弃他总不正经逗小孩玩儿的意味昭然。

    太清久未归山,亦有事相商,有些话总不便在信笺中说的,诸如先前与通天提及的道统之时,并此番天机劫数,一样样大略地说过来。是以等到通天回到玉虚峰的时候,已是半夜了。他在前面院中与屋内都没有看见孔宣与白偃,不禁有些头疼地想孔宣这回有了个代步的怕不是跑出了院子去别处捣乱了,譬如玉央的器房与太清空置的丹房之类的,左右洞府禁制未动,这两个没有出东昆仑三峰之外就是。

    通天循着气机随意搜寻了一下,便在后山的园子门前看到了候着的白偃,他拢手提着琉璃风灯,照向园中,人也注意着里头的动静。半夜山风凛冽,琉璃灯火却如常摇曳着,笼下半壁的光里,孩童秀美的眉目纤毫可见。

    见此他微微一怔,后山这一处园子,已是久久不曾有人前去了。从前通天在园中设过的珍珑局,还留在戛然而止的时候,未曾及收拾。时移势迁,虽然没有在后山门前标上个禁地之类的,终年也是人迹寥寥。通天上次偶尔来感怀一次居然还能遇上伏羲,也真是见了盘古了——他的两个弟子,都是上一量劫陨落其中的凤族之后,至于长琴并不愿看到此中残局,孔宣现下当然还看不懂这珍珑的意思,他来这里又是为何?

    这么想着通天踱到白偃身后,随手扶在他肩上。偶人童子慢一拍才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通天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向园中望去,不由失笑。

    因为久无人照管,青崖照壁之前,无人照管的草木四下疯长,攀生入棋盘之中,枝枝蔓蔓,更是将原本落下的黑子白子都统统搅乱作一处。而孔宣正栖在这些枝蔓上,一片阔叶正自盖在他的顶上,在风中起伏,光影纷乱。通天恍然想起这一株异草是在南明山中偶得,移种到此的,便也不奇怪二弟子为何会独独看上这里。

    然而从通天这里看过去,只见雏凤小小的一团,正在棋局的子子交错、差互犬牙之间安然入睡,斑斓毛羽披着摇曳的灯火,如骤然间从天降而下,扰乱了一局黑白之色。

    通天不由得笑了,迈步入内,从青崖壁上的棋盘之中捞起了小弟子。他的玄袖无声息地拂过,搁置了许久的珍珑残局,无论黑白,均悄无声息地于其下化为埃尘,散在了夜风之中。

    他随手将毛团置于肩上,一团烘烘的温热,他侧首轻声道:“看你似乎于弈棋之道颇感兴趣,那回头为师便教你这个,”孔宣依旧未醒,似乎在他肩头也睡得很是安心,通天含着那点点未褪的笑意,接着道,“反正你生而便在局中,是注定避不开的。”

    天作棋盘星作子,何人敢弈——棋圣王积薪,传《十诀》,以此为意,是为万花星弈一脉。

    眼看这洪荒之中,不甘寂寞之辈都要争得个峥嵘头角。转眼残局未定,又将要启设上一个新局了,也不知等这小弟子能在里头耍上一圈,是要到什么时候呢。

    你又会是执子之人,观局之辈,还是沦为陷阵的卒子,一如你的父祖,挣脱不得这天数所定呢?

    ……

    等女娲将长琴送回来,顺便辞行,又过了几天。对于她此次外出所谓何事,说是时机已到,只一味闭关清修于勘破境界无益,去要寻找机缘。通天多少知道女娲也是有抱着想寻找那谁和那谁的意思在里头的,陆压说是去往太阳星,休养生息,实则将自己置入险地之中,女娲眼看着挨过了虞渊之乱,他依旧音讯全无,不是不担心义兄的。何况从化形之前便就开始失踪,多年以来各自寻觅,又渐渐至殊途陌路,却终究血脉通连的兄长在。想想这个找兄长的设定,她似乎暂且是逃不开了,干脆就主动出山去寻。

    不知为何通天总觉得女娲似乎本来是有带着长琴一同踏上找爸爸的奇幻之旅之类的想法的,但她终究打消了这个念想,只将他接过去照料一段时间,临行还是把孩子送回来了。

第44章 水月第五环() 
女娲依旧是素衣墨发的打扮,唯有发间增饰以璎珞。初见之时的容色分毫未改,玉貌分辉,但整个儿瞧着却越发沉冷了。她一手牵着长琴踏空而来,身后随侍着一个小姑娘,通天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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