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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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衾寒-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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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螓首微垂,一片娇羞颜色,不必言明也知她在念着谁,裴喻寒不再做声,撩开纱帘,静静注视着窗外。

    不久,马车停下,她以为到了,裴喻寒却说:“还没,我让车夫在途中的医馆停留片刻。”

    冷念问:“你哪儿不舒服?”

    裴喻寒仅仅嘴角微翘。

    稍后小厮跑到窗前,裴喻寒接过一枚小药盒,递给她:“这家的药膏对烫伤十分管用,你回去后记得涂抹。”

    冷念一阵吃惊,看看药盒,又看看他,张着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个……我……”右手本能地在袖子里缩了缩。

    裴喻寒眼尖得很,笑道:“别掖着,我早看到了,烫成那样,被阿宁看见还不心疼死。”

    冷念只好又把手伸出来,挺不好意思的:“谢谢你……”

    裴喻寒颇为无奈,大概觉得这根本不叫事:“还不快点拿着。”

    冷念磨磨唧唧接过。

    裴喻寒意外迸出句:“其实你告诉阿宁,他至少可以帮你,不会让你再吃这些苦头。”

    冷念心内震动,原本庆幸他没问她手上的烫伤是如何来的,可原来,他早看得一门通透,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让阿宁知道,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我不想让他为难……”

    裴喻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纪夫人的脾气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你若真打算跟阿宁在一起,就该有心理准备。”

    他这番话即是好心,也是提醒,冷念深受撼动,充满感激地望向他:“谢谢你。”

    裴喻寒莫可奈何:“你今天都跟我说三次谢谢了,不过,我总算知道阿宁喜欢上你哪点了。”

    冷念眨着黑嗔嗔的水色瞳眸,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是什么?”

    裴喻寒托着下颌,眼波来回打量她,笑容里透出一点点邪坏:“大概是……傻得可爱吧。”

    冷念唇畔一搐,当场翻他个白眼。

    快到纪府时,她不敢声张,叫裴喻寒把马车停在临近的胡同口,临走前,她想到今天他又是把龙须糕让给自己,又是买药膏送自己回府,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想说谢谢,可怕他再次调侃自己,踌躇半晌讲不出话。

    裴喻寒叹气:“就当还你上次的人情吧。”

    冷念登时一笑,灿烂得好似开满山涧的粉红桃花,整个车厢都几乎都掀起一片绚亮,用力点点头:“那我走啦。”

    她下了车,看着裴喻寒的马车扬长而去,才赶紧跑回纪府,比及芍湘居,大概她真的在一个时辰内买龙须糕,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纷纷噤声,气氛变得安静极了,姜明月恨恨地瞪去几眼,想着她一路跑回来,糕点或坏或碎,哪料打开纸包,居然每块都完好无损,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嘀咕一句:“一下买这么多,想撑死我啊。”

    冷念不以为意,反正她已经完成夫人交待的任务了。

    纪夫人倒没反应,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纪老爷的寿宴结束后,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不久,冷念收到纪攸宁的信号,月华初上时分,又跑到汇珍阁与他偷偷幽会。

    一上来,纪攸宁就给了她一记深长缠绵的吻,直至离开,借着上空皎洁的月色,发觉她眼圈略微发红,纪攸宁唯恐看错,仔细端详两遍,才问:“怎么了?”

    冷念撅着嘴:“没事。”

    “肯定有事。”纪攸宁把她揽入怀里,“是不是又顽皮,惹你爹生气了?”

    “才没有。”冷念想到什么,突然泄愤似的,往他胸口捶打几拳,“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他们已经将近十来天没见面了,提及此事,纪攸宁也甚是无奈:“我又何尝不急,实在是打从我爹寿宴后,我天天被我娘叫着算账、看文书,压根没抽身的机会,原本今晚也来不了了,结果我爹病情又有些不好,我娘忙着过去照看了。”

    冷念担忧地问:“老爷没事吧?”

    原本想借着寿宴冲冲喜,哪料纪老爷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的趋势,纪攸宁只是叹气。

    冷念嘴巴一歪,将他往外推了推:“你好不容易得了空,干吗不去陪你的明月姑娘。”

    由于纪夫人很喜欢姜明月,寿宴的第三日,就将姜明月特地接到府上小住。

    想起姜明月,纪攸宁就头疼地揉揉额心:“可别提那丫头了,成日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听得我头都大了,还要被她缠着外出逛街铺,我倒是宁愿在书房里一直看账本。”

    冷念抚着自己一绺小头发,嘟嘴讲道:“姜姑娘不是挺可爱的嘛。”

    “明明是烦人得很。”纪攸宁皱着眉头,不过瞧见月光底下那张银盘般清丽的小脸,他温柔地笑起来,“若说可爱,自然是我的小念最可爱,最乖巧,最懂事,看见你,我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一直搂着你,搂一辈子。”

    甜言蜜语大概是世上最让人无法抵挡的迷药吧,冷念笑着将脸偎上他的胸膛,温存片刻,她又泛起忧愁:“可是夫人她……她好像很中意姜姑娘,连家传的那支翡翠玉镯都送给姜姑娘了,或许,她是希望姜姑娘嫁给你当媳妇吧。”

    纪攸宁一惊,他是一心拴在眼前人身上,对其他女子完全不上心,近来又忙得焦头烂额,为此对于姜明月的事,压根没做多想。

    他立即举手:“小念,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我对姜明月可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冷念羞赧地颔首:“嗯,我当然信你。”

    纪攸宁吻上她的额头,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凝眉沉吟良久,启唇讲:“总之,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几日后,冷念亲手做了一碗香果小酿,送到冷崇房间,结果推门进来,发现纪夫人竟然也在场。

    冷念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朝冷崇唤了声,又小心翼翼看向纪夫人,福个身:“夫、夫人……”

    纪夫人仅带着一名贴身丫鬟,正位于上首,冷崇则恭谨地坐在她右手下侧的位置,似乎之前二人在谈论什么,冷崇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冷念进来时,都没抬眼看她。

    冷念怕打扰他们谈话,正欲退下,却听纪夫人讲:“既然念丫头来了,也坐下来吧。”

    冷念心里莫名生出不详预感,闻言,只好搁下手里的玉碗,挨在冷崇旁边坐下。

    纪夫人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宁儿与念丫头打小就玩在一块,感情要好的很,但说到底,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位分是不能乱的,想着宁儿身边几名伺候的丫鬟,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就怕哪个妖气狐媚的,把大少爷给带坏了,至于你的女儿,倒真令我有所小觑,居然能有本事让宁儿求到老爷跟前说要娶她。”

    冷念脑子轰隆一响,宛若有暴雨倾盆淋下,才知道纪攸宁那日说的办法,原来是向纪老爷商议娶她的事。

    纪夫人道:“你也知道,老爷现在是病得糊涂了,脑子不清,说的话还能当真?冷师傅,我也是敬重你,毕竟在老爷身边多年,老爷又格外看重你,可你真以为这样,就能让念丫头嫁给我儿子?”

    话到最后,她讲的可谓十分难听了,冷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紧攥着拳头,低声下气地回答:“是我教导无方……”

    纪夫人哼哧一声:“纪府很快要与姜家联姻,我不允许宁儿的亲事出现半分差池,按道理,府上出了不知规矩、勾引人的丫头,都该直接打了出去,我也知道,你在茶园管事几十年,府里家仆都对你极其尊重,我其实也不希望这件事弄得你脸上无光,你说呢?”

    冷崇点头,心绪显然正不平静,吐字较慢:“是,夫人说的极是。”

    纪夫人满意起身:“如此便好,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分寸。”言讫,拿眼神剜了冷念一眼,领着丫鬟离去。

    冷念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脑中一时是空荡荡的迷惘,一时是和成浆糊般的混乱,她、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半晌,她调转过头,结结巴巴开口:“爹……我……”

    “给我跪下!”冷崇一拍案几,差点没把茶杯震翻。

第61章 '连载'() 
冷念吓得倒抽口冷气,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我就问你,纪夫人说得可是实情?你、你怎么敢去勾引大少爷?”冷崇说着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冷念眼泪当即就滚落下来:“我没有,我跟阿宁是真心相爱的!”

    得知纪夫人所言属实,冷崇愕然倒退一步,接着恼羞成怒:“你糊涂啊,大少爷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咱们是靠纪家吃饭的人,你岂能生出这等非分之想?我、我当初就该一口气做主,直接把你嫁给杨承才对!”

    冷念抹着莹泪,态度坚决而固执:“除了阿宁,我谁也不嫁!”

    “你……”冷崇老脸愈赤,简直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你要活脱脱气死我是不是!”说罢寻来戒尺,二话不说,往她后背狠狠打去,“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爹!”冷念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抱住脑袋求饶。

    冷崇却不停手:“是我管教不严,如果我平日多拘着点你,你又岂会异想天开,竟然对大少爷生了情!你知不知道,夫人有意让他娶姜家千金,那你又算什么?难道你还不知羞耻的,要去给人家当妾吗?”

    冷念脖颈被他一不小心拍中,烙出个鲜明的红印,冷念痛哭流涕:“阿宁他不会的,他说过只会娶我一个人的!”

    冷崇打了二三十下,听她还执迷不醒,气急败坏地将戒尺往地面一摔:“你怎么还不明白,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咱们高攀不起啊,你以为嫁过去,往后就会风平浪静了?你娘去的早,爹这辈子,就是希望把你平平安安养大,然后许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踏实过日子,可是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大少爷……”冷崇无力地坐在椅座上,愁容满面地用手捂住脸。

    冷念吸溜着鼻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爹……”

    许久,冷崇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渐渐恢复平静,声音沙哑地讲:“明日,我就去跟老爷说,辞去茶园管事的职务。”

    冷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为什么?”

    冷崇叹口气,看着不知是天真还是糊涂的闺女:“今日夫人来的用意,你还不懂吗,老爷现在病重,阖府上下全听从夫人的指示,大少爷又是夫人的命根子,发现这等事,她岂能容你,眼下,你在纪府是呆不下去了,除非你立即嫁人,要不就离开纪家。”

    冷念知道父亲在纪府将近二十年了,但绝不会为了保住这个职务,就拿她的终生幸福交换,是以这个决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泪水跟断线的珍珠一样,密密麻麻砸着地面:“爹,对不起,我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如果早知道,我、我是不会同意阿宁去跟纪老爷说的。”

    冷崇喟叹:“傻孩子,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们两个的事迟早会被夫人知晓,现在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插手去管,也就看在我是府里老人的份儿上,卖给我个面子,否则她要拿捏你一个小丫头,还不是轻而易举。”

    冷念被他一语点醒,到底年少无知,她与纪攸宁相恋后,总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却没考虑到厉害关系,今日纪夫人将事情开门见山,不仅仅是警告,更是表明态度。

    对于父亲的决定,冷念扑到跟前,把脸埋入他膝盖上啜泣:“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女儿连累了您。”

    冷崇心软下来,疼惜地摸着她的头发:“你别担心,这些年下来,爹手头上有些积蓄,就算咱们离了纪家,吃喝也不成问题,况且爹年纪大了,也曾经好几次想过离开这里,在外面自给自足。”

    冷念吸着红通通的鼻子头:“爹,女儿都听您的。”

    就这样,翌日一早,冷崇前往崋园,向纪老爷辞去茶园管事的职务,他是纪府的金牌茶师,为人又踏实诚恳,极受纪老爷倚重,纪老爷万分不舍,几番挽留,奈何冷崇心意已决,而纪老爷精神不济,几句话便昏昏欲睡,最后只得答应,当时纪夫人也在场,明面上,还是佯作客套地挽留几句。

    冷念事后才知道,其实冷崇早有打算,他花费多年研究“银雪仙”茶苗,可惜移植到中原土地,始终难以存活,但凭着冷崇长年累月的种茶经验,终于让他研究出“银雪仙”的改良品种,其中已有三株试种成功,但这只是冷崇私下研究的成果,原本冷崇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纪老爷,岂料世事无常,事到如今,冷崇只能选择离开纪府,打算自己培植这些改良品种的“银雪仙”。

    冷崇辞去茶园管事后,当下最主要一件事就是找房子,淮洲以淇河为界,分为南北两城,北城人口聚密,南城则是山水多,为此常说北富南秀,就是这么得来的。很快,冷崇就选中一座约莫五亩山地的小庄子,因为茶苗最怕水涝,种在山里长势最好,但手头有限,买处小宅尚使得,若买一处连地带房的庄子,只能租赁。

    与户主商议好,付下银钱,冷崇便吩咐冷念打点好行李,向纪老爷与纪夫人辞别,因为冷崇之前承诺,若在半个月内找到房子,就会尽快离开。

    事出突然,冷念离开纪府的消息一传出,春芳跟一众小丫头都显得依依不舍,而纪攸宁始终没来找过她,尽管冷念迫切想见纪攸宁一面,但又清楚得很,只怕他现在是被纪夫人禁绊住,得不到机会来见自己。

    临走当日,冷念拎着大包小包,随冷崇从东院角门离开,春芳以及与冷崇平日交好的仆从都抽空跑来送行,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冷念回首默默望去,心中不免泛起一股酸涩与难过,她一直把纪府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以为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可原来这个“家”,根本容不得她。

    这一分神,手里的小包袱滑落至地,她费劲地弯身去捡,却被一位小厮手疾眼快地拾起,她连忙道谢,小厮道:“冷姑娘,你一路多保重。”

    冷念接过包袱时,发觉对方塞来一张小纸条,她心头暗惊,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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