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罢！”
太后娘娘虽说这宫中的妃嫔不用日日来给她请安，只是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每每有妃嫔去给她请安，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等着顾初云去了慈宁宫的时候，苏姑姑却道：“还得劳烦云贵妃娘娘等一阵儿了，太后娘娘正在小佛堂念经，估摸着一刻钟之后就能出来了。”
于是，顾初云被带到偏厅喝茶，不过是刚喝了半盏茶，太后娘娘就扶着苏姑姑的手出来了。
顾初云忙起来，朝着太后娘娘行礼，轻声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身上被熏了一身的檀香，一进来，似屋子里都染上了一股子佛气，“不必多礼，坐罢！”
许是跪的旧了，她忍不住扬了扬脖子，垂首垂了垂肩膀，她的身子骨她向来清楚，平日最多礼佛半个时辰，但今日想着皇上膝下子嗣全无，这才多在佛祖跟前多拜了小半个时辰，可谁知道身子却是这般经不得折腾。
苏姑姑见状，赶紧上前去，一边给太后娘娘劣迹那帮，一边轻声道：“太后娘娘，您得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太后娘娘笑了笑，道：“放心，哀家知道分寸的。”
顿时，慈宁宫内安静极了，只是这样的安静未免有些沉闷，与外头那一片春意盎然截然不同，让人觉得有些憋闷。
也许当真是太后娘娘太过于和善的缘故，就连顾初云都忍不住还想着方才的事情，等着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太后娘娘歪在靠垫上，笑眯眯看着她。
“太后娘娘，臣妾失礼了。”顾初云忙道。
“无妨，在哀家这儿不需要这么多礼数的。”兴许是才礼了佛的缘故，太后娘娘看起来更和善了，只笑着说道：“只是哀家在想，云贵妃这是在想什么了？想的这般专心？”
顾初云将方才发生的事儿都道了出来，这宫里头是没有秘密的，这件事，太后娘娘更是早晚都会知道。
可太后娘娘听着听着，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来，扬声道：“真的有这样的事儿？这宫里头才送进来了一批宫女哀家也是知道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些才进宫的宫女就有这样大的本事啊！”
原本顾初云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如今一听，却品味出不对劲来了，“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这宫里头向来是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云贵妃还是多留些心的好。”太后娘娘也无心多管这件事，只道：“不过这后宫中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些，先前皇后不主张纳妾，哀家也无话可说，若是那丫头能得了皇上的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能够顺利被皇上带走，那就说明是个略有些心计的，别的不说，那些小伎俩用在皇上身上更是绰绰有余了，想必被抬为主子也是迟早的事儿了。
心里头明白却不说破，太后娘娘知道，这宫里头哪里有什么简单的人，很多时候，只要不做的太过，她是不会理会的。
可顾初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儿，自然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太后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区区一场泼水事件，背后还有人筹划不成？
太后娘娘和煦一笑，道：“云贵妃，你还是进宫的时间太短了些，等着再过些日子，只怕你就什么都懂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今日这慈宁宫小厨房炖了桂圆红枣奶羹，乃是用的前朝御厨总管的方子，味道很是不错，云贵妃用些罢！”
太后娘娘都这样说了，顾初云自然是不敢多问，脆生生应了声好，就陪着太后娘娘坐到了雕花酸木桌旁。
不多时，这苏姑姑就派人上了两蛊桂圆红枣奶羹，上了些点心，点心虽不多，但却样样精致，格外好看。
可太后娘娘刚用了两口羹汤，就将调羹放下了，对着苏姑姑道：“罢了，你还是去查查那秋怜的底细罢，到底是要跟在皇上身边的人，总要查清楚了哀家才能放心。”
若是后宫之中的那点小伎俩，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牵涉到了朝堂政务，她就不会再装傻了。
谁知道苏姑姑却道：“太后娘娘且放心，这些个新进宫的宫女，奴婢早就查过了，没有一个可疑的。”
“你当真觉得这事儿会这样简单？一个新进宫的宫女就能有这样的胆识了？”太后娘娘看着那满桌子精致的点心，却是一点胃口都没了，“你还是再派人去查查罢，这件事怕是没有咱们想的这么简单！”
顾初云早就明白，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当真是没有一个简单的，纵然是温良如同太后娘娘，也是身经百战才坐到了今日的位置，想必其中更是经历了无数她想象不到的艰辛和坎坷。
果不其然，等着顾初云与太后娘娘用过了午膳，这苏姑姑就进来了，脸上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后娘娘见状，心中已经明白了泰半，道：“说罢！”
苏姑姑只道：“方才奴婢下去查了查，已经查到了，这秋怜乃是皇后娘娘身边喜姑姑丈夫的侄女，原名叫做二丫，却被喜姑姑改了名儿，奴婢是说怎么没查出这一茬来。”
太后娘娘只讥诮一笑，将调羹往白瓷碗里头一丢，冷冷道：“她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原先明目张胆往皇上身边安插人也就罢了，如今连这种龌蹉的法子都想出来，当真是长进了啊！”
一听到这话，顾初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什么？方才那个秋怜竟然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
不过想想也是，看似是皇后娘娘被泼了一身冷水怒不可遏，然后秋怜才慌不择路地逃开，然后就这么巧撞到了皇上，而一向在外人面前注重仪态的皇后娘娘却难得和皇上闹了起来，这哪里像是皇后娘娘的做派？
当一切的巧合凑到了一起，就不再是一个巧合了，现在顾初云才算是想明白，这个秋怜的的确确是皇后娘娘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人，皇后娘娘的确是高啊，闹了这样一出，只怕是谁都想不到这秋怜和皇后娘娘有关系了。
更何况，这件事更是由素来和皇后娘娘不对付的她在场为，为皇后娘娘作证，就算是众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就连皇上，一想到皇后娘娘那般苛责秋怜，都会对秋怜多怜惜几分，皇后娘娘，当真是高啊！
苏姑姑却道：“太后娘娘，那如今该如何是好？是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还是将那个叫秋怜的宫女逐出宫去？”
谁知道太后娘娘想也不想，就道：“由着皇后去罢，就算是今日没有这个秋怜，只怕明儿又出了一个春怜夏怜的，哀家焉能一个个都防备的了？还不如就让秋怜留在皇上身边，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总归是出不了什么错的。”
071 一个个想拉拢她的人咯
这件事略出乎了顾初云的意料之外，太后娘娘竟能忍得了皇后娘娘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更没有想到，太后娘娘处理这件事竟丝毫没有避忌着她，心里虽有感激，但更多的却是惴惴不安。
在所有人面前，太后娘娘一直都是以仁厚的形象示人，对待后宫中所有的妃嫔，她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人都相信，在后宫中，轻易相信旁人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早已经是死人了。
顾初云忽然感觉心里有一阵寒冷，不禁抬起头看向太后娘娘，却正好看见太后娘娘也朝着她看了过去，一向慈爱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欣赏。
见着顾初云如此惊愕的神色，太后娘娘不过是淡淡笑了笑，才道：“云贵妃，你放心，哀家素来不喜欢后宫之中闹得是鸡飞狗跳，想着你近来的举措，也是有所耳闻，相信你也不是个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人，所以这才没有防着你的。”
后宫之中的权衡之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皇后娘娘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个秋怜，那她自然就有必要好好抬一抬这云贵妃了，“不是哀家姑息皇后这样做，只是在哀家看来这后宫之中的安宁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在为皇上着想，不谋害旁人的前提下，用些小心思小计谋，哀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这后宫之中，若真的要锱铢必较，只怕留在皇上身边的人掰着指头就能数过来了。”
顾初云愣了愣，有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了，“太后娘娘，您为何要这样说？”
太后娘娘却是缓缓摇头，无奈道：“云贵妃，哀家在这后宫里爬摸滚打这么些年，也就与你说说实话罢，在这后宫之中，多的是各种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爱皇上的了？”
“皇上是个什么境况，哀家嘴上虽不说，但心里比谁都明白，好在皇上是个不晓得人事的，若知道这平日里一个个对他笑语晏晏的人，心里只想着巴结他，讨好他，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过了。”
顾初云的嘴巴动了动，可不晓得该如何接话，是啊，若她能够选择的话，又会不会选择呆在皇上身边了？
想了想，如今的她只能委婉说道：“太后娘娘可别这样想，皇上乃是大晏朝的皇上，臣妾自然会真心对皇上的……”
太后娘娘瞥了她一眼，眼中精光闪了闪，淡淡道：“云贵妃，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顾初云起身，正色道：“臣妾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心。”
她对皇上虽无男女之情，但在心底里却一直将皇上当成自己的弟弟似的，纵然在大晏朝，皇上略比他大上几岁，可不论是论心智，还是论经历，她都比皇上强上许多，更何况，皇上是真心待她的，她不是看不出来。
“那就好，还请云贵妃记得今日所说的话，日后切莫做出对皇上不敬的事情来。”太后娘娘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正襟危坐的顾初云，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云贵妃，你不必这般紧张，哀家也不过是与你闲聊一二罢了，看你这样子，好像哀家是会吃人的老虎似的。”
就连顾初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若太后娘娘是会吃人的老虎，那臣妾该成了什么？只怕就是那妖怪了……方才臣妾虽有些不明白太后娘娘的意图，如今细细一想，却好像有些明白了，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想必皇后娘娘这样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皇后娘娘不仅仅只是一国之母，身后还背负着整个汪家的荣耀和前景，如今皇后娘娘不得皇上的心，这乃是阖宫皆知的事，若再不作出什么拉拢皇上的事情来，只怕汪家那边都不好交代了。
太后娘娘微微点头，“你明白就好，云贵妃当真是个聪慧人。”
说着，她略顿了一顿，才道：“既然这样，那哀家也就不瞒着你了，如今皇上膝下子嗣空缺，哀家实在是放心不下，如今只想着尽快让后宫的妃嫔有孕，皇后更是列了几个合适的人选出来，这其中，并没有你。”
顾初云只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言。
太后娘娘直勾勾看着顾初云，径直问道：“云贵妃，难道你就不好奇吗？这皇后没有要你侍寝的意思也就罢了，哀家竟也没有出言反对？”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顾初云，越来越觉得这顾初云乃是个可以制衡皇后娘娘的人选，所以如今言语之中也就带着几分提点的意思了。
“臣妾……臣妾愚钝，还请太后娘娘明示。”顾初云略有些不好意思了，心中却是忍不住寻思着，皇上这样子，该如何与妃嫔圆房？
太后娘娘自嘲一笑，不紧不慢说道：“皇上是喜欢你的，这六宫之中想必不是傻子，都是能够看出来的，只是皇后不喜于你，这也是六宫之中众人皆知的事情，皇后那人好面子，就算是不喜欢你，却也不会做的太过，只能在些小事上暗中使绊子，至于哀家姑息皇后这样做，也自然有哀家的道理，你可明白？”
顾初云觉得她有点明白，但细细一想，可又不明白了，这皇宫之中向来不是皇上说了算吗？就算皇上是个痴傻儿，可也该太后娘娘说了算才是，可如今看来，这后宫之中看似是事事由着太后娘娘决断，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那太后娘娘为何要这样顾忌皇后娘娘？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皇上生母的缘故？可还想那个也不尽然如此，一个孝字盖下来，就算是太后娘娘做错了事儿，皇后娘娘也得孝着敬着，若不然这群臣的折子呈上来都能将皇后娘娘压死了。
更何况，这谢家也是大晏朝的百年大家，论起底蕴来，哪里有忌惮汪家的道理……这，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虽然对于自己不能侍寝的结果，她很是满意，但还是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娘娘苦笑一声，缓缓诉说起当年的往事来了，“哀家知道你有点不明白，想必你是知道皇后乃是皇上的表妹，汪大人更是皇上的亲舅舅，当年皇上生母进宫之后因有兰贵妃在，所以一直入不得先皇的眼睛，再加上她出身微寒，进宫好几年了，也只远远见过皇上几面，机缘巧合之下，皇上夜里散步走到了皇上生母的院子，在那儿歇息了一夜，这才有了皇上。”
“可兰贵妃是何许人？哪里会容忍别的妃嫔生下皇上的孩子来？自然是想方设法想要除掉皇上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照应，在先皇后和哀家的照拂之下，皇上总算是平平安安落地了，只是可怜皇上生母在生产那日就因为难产，身子受到了亏损，从那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先皇得了皇上，自然是欢喜的很，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那兰贵妃胆子倒是愈发大了，害死了皇上生母，更是害的皇上变成了个痴傻儿，皇上这才忍痛处置了兰贵妃，可到底顾念着之前的情分，只对外说兰贵妃病故而亡，依旧保留了她的封号，可先皇心底却是对汪家，对皇上愧疚，更是不止一次对哀家说，一看到皇上，就心痛难忍，屡次提拔了汪世勤的官位，私底下更是许诺过汪世勤会保汪家永世富贵的话。”
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太后娘娘眼眸之中泛着些许苍凉的神色，想当初兰贵妃在世，就连她都受到了许多刁难，“就连先皇在临终前病重的时候都曾嘱咐过哀家，要爱家好好照拂汪家，照拂皇后，这话，哀家一刻都未曾忘记过。”
只是可惜了皇后娘娘和汪世勤胆子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到了如今，她实在是不能熟视无睹，明面上依旧放纵皇后娘娘和汪世勤为所欲为，可暗地里已经细细筹划起来，要不然呢，今日她也就不会与顾初云说这些话了。
顿时，屋子里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只听得见外面的微风吹动树枝，拍打在窗户上的轻微响声。
过了许久，太后娘娘才轻声说道：“可照拂不代表纵容皇后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