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意思?哦,你是说秤盐啊?唉,上面要一两都不能差,本官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奉命行事嘛!……”姚县丞无辜地看着何长三,摇头道。
“你……”何长三拿着指着姚县丞,愤愤然说不出话来,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
“大人,这小子肯定是想跑!”拿着秤的巡检看了看何长三的背影,也不着急,只是对姚县丞笑道。
“跑?嘿嘿,那就更好了……”姚县丞也笑了起来。
……
“马上开船,走!……”何长三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回了船上,看到后面没有人追上来,急忙对正等着他消息的池大顺叫道。
“怎么了?”看到何长三的样子,池大顺一面急忙下令开船,一面忍不住问道。
“快走!妈的,让几个小鹰犬啄了眼!没什么!”何长三不耐烦的说道。
“轰!”
看着何长三的表情,池大顺刚想再问,却被突然的一声巨响震得脑袋一紧,然后,一道巨大的水柱就在船前十几丈崩了起来,水花溅的他们一头一脸。
“这是……”何长三和池大顺都有些傻了!这明明就是……火炮!
“何大爷,你们快看……”
刚刚还在火炮的震憾中没有回过神儿来,何、池二人就被一名水手的喊声吸引着朝江面上看了过去,那,那在江面上缓缓升起的,是……
“铁锁横江!”
看到面前的景象,池大顺呻吟了一声。
第三卷 物华天宝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省联合
何长三这只运盐船队的遭遇并非偶然。在同一天,安徽长江两岸,太平府、池州府、庐州府、安庆府同时发动,总共截下了不少于十万石食盐。两淮盐商损失不小!
事实上,马德为这事可是准备了好一段日子了。他的两千抚标营亲兵就派出了一千五百,分在四个府的长江两岸,与安庆总兵赵恒生派出的一千五百绿营兵共同行动。而且,由于怕那些盐商的船队强行闯关,他还预备了十二条铁索沉在江底,两头拴在长江两岸的铁桩上。只要那些人一有闯关的迹象,守江的人就会用牛马拉动转盘,将铁索升上江面。而且,因为担心那些盐商雇来护运的保镖中有亡命徒,跟官兵混战,而引发更大的麻烦,他还将从沈庆余手里缴获的火炮交到了负责拦截的军队的手里,用以威慑!
可以说,为了这一次的行动,马德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然后,他就捡两淮盐商出盐的时候下了手。
一句“缉拿私盐”,先假意放这些盐船入境,尔后全部拿下。按马德自己的话说:“不管你有没有贩私盐,先在安徽给老子呆上三两个月再说!”而事实上,马德的这句话无论说还是没说都是一个样儿。因为,清朝盐商贩的盐,至少有六成是在走私!结果,这正中马德下怀,只要是贩的私盐,那就全部扣下,然后发卖,用来解决安徽盐荒。
为了激励下面的士气,马德甚至还偷偷跟那些负责的地方官说定,缴获的私盐发卖之后,所得三成归属地方!
所以,奉命缉查的官员无不心气儿高高的。
而马德的这一手也够绝!够狠!
长江从太平府入皖,从安庆府出皖,是两淮盐商用来向湖南、湖北、四川、陕西以及贵州等地贩盐的紧要通道,一旦被断,这些盐商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不过,“狠”、“绝”在对应着两淮盐商的同时,也是对应着马德自己的。
断了长江盐运,淮盐过不了安徽,那么,两湖、川陕一带也必定会连带着发生重大的盐荒。
如果不能顺利地解决这个问题是,到时候,马德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康熙砍的。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两淮盐商们由于拥有着巨大的资本,所以能等上一段时间,可是,两湖、川陕一带的人却没法那么长的时间不吃盐,也就是说,马德这一回经缉查私盐为借口全面禁止淮盐过境,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除非,他能代替两淮盐商,满足两湖等地的百姓对食盐的需要。
*******
“爹,咱们这位巡抚大人这到底是想干什么?他疯啦?”安徽全面禁止淮盐过境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安庆的王府,徽商总会会长王维和的家里。王维和的长子王渭在街上听到消息之后,也立即就跑回了家里,逮着王维和就问。
“他肯定没疯!不过,我也想不透他到底是想干什么!”王维和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紧锁眉头,苦思不已。
“马大人虽然跟辽东的那位费尚书关系深厚,可他该不会是以为凭着一个辽东盐场就能一下子供应这五六个省份儿的食盐了吧?这根本就不可能嘛!比起两淮的盐场,它还差着好大一截子呢!”王渭也坐到了堂下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劲儿的摇头:“爹,我看您这回得再出马一趟了。至少,两淮盐商里有不少是咱们徽商总会的人,您没理由不去看看!”
“难啊。那汤继美当初还是我扶他到扬州的行盐的,平日里见了兄长弟短的,恭恭敬敬,如今你看他怎么样了?把我的话纯当耳旁风,上一次更好,直接连见都不见!”王维和叹气道。
“那咱们也不能干看着呀。要不然,夹在巡抚衙门和那帮家伙中间,咱们只会两面不是人!”王渭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叫你弟弟了,他在巡抚衙门当差,至少也应该有点儿消息。还是先看看咱们这位巡抚大人是怎么打算的吧……”王维和叹了口气。两淮盐商里有不少是徽商总会的人,就是那些没加入徽商总会的徽商,也有不少在扬州那边当着盐商。所以,这次的事情他必须得插手,可是,徽商总会会长的这个名头平时好用,这个时候却没有几个人卖帐了。如果在平时,眼睛一眯也就懒得管了,可是,现在呢?马德上任这几年可没少找他的“麻烦”,两者之间的交情也算不错,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不帮一下忙,可就说不过去了。尤其是他以后还想在安徽混下去,就更加不能不多考虑一些。
“背祖忘宗,那些人也不怕被戳脊梁骨?”王渭又说道。身为徽商,却在安徽弄出一场盐荒来,恐怕连祖坟都不安稳。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多少徽商不是出生贫寒?当年你爹我出去经商,只带了三样东西:一个是网兜,一个是绳子,一个是米粉。米粉嘛,到一个地方肚子饿了,只要找当地的人要点水来冲一下,调一下就可以吃,一分钱都不用花。网兜是用来背东西的……至于绳子,出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赚到钱的,八成以上都坐困愁城,所以,绳子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上吊。……你说,有几个是靠祖宗的?”王维和盯着王渭看了一会儿,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虽说咱们这些人弄了一个徽商总会,可是,权比钱大。那些人后面有人指使,他们敢不听?何况,咱们安徽人不抱团儿啊!”
“……”王渭无言。
……
“爹,大哥!”
王维和和王渭又等了一会儿,王维和最小的五儿子,在马德的衙门里当差的王迈也回来了。远远的,还没有进到大堂就先朝王维和和王渭叫道。
“老五,巡抚大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王渭现在比较着急,不等王迈走进来,就急冲出去问道。
“什么打算?我不知道!”王迈连连摇头,跟拨浪鼓一样。
“你不知道?巡抚大人没给你说到底想怎么对付两淮盐商?”王渭叫道。
“不是没给我说,是没给我们大家说!一溜十几号幕僚,就连那个邢名,也不知道巡抚大人的打算。所以啊,我不知道也很正常!”王迈有些不悦的回了一句,对王渭怀疑自己的巡抚衙门里的地位甚感不满。
“那抚台衙门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王维和问道。
“哦!有!”王迈点了点头,“那个海六昨天刚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去干吗去了。还有那个叫阿木尔的也派出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这两个人都是巡抚大人的亲信……”王渭咂着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琢磨。
“对了,爹。”王迈突然又朝王维和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马大人把我叫去,让我请您再出马去扬州一次。”
“做什么?”王维和问道。
“小事一桩!”王迈用从马德那里学来的方式耸了耸肩,“劝降!”
“劝降?”王渭奇道。
“没错。马大人说了,只给两淮盐商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之后,生死各安天命!”王迈又说道。
“生死各安天命?难不成马大人还想打擂台,搞生死对决?”王渭看着自己这个小弟,苦笑着问道。
“是啊,就是生死对决。马大人说了,一个月之后就是他全面发动之时。到时候,如果两淮盐商还没有恢复安徽的食盐供给,他可就不客气了!不把那帮家伙置诸死地他是不会罢手的!而且,到时候那帮盐商就是能请动皇上出面,也没用了!”王迈撇着嘴说道。
“……开玩笑呢?”王渭盯着王迈看了良久,发现他不是在瞎说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两淮盐商的资本联合起来高达两三千万两白银,这还只是他所知的,不知道的底细还不知道有多少。这么大的实力,马德居然说要把对方置诸死地?别忘了,就是朝廷,在某些时候也是要给这些两淮盐商一些面子的。
“当时马大人笑得很开心,好像是在开玩笑!”王迈严肃的说道。
“……”
“罢了,我明天起程去扬州!”王维和叹了一口气,说道。
“对了,爹,马大人还有事请您帮忙!”王迈又说道。
“什么事?”
“借船!”
“我就知道!……借多少?”王维和又叹了口气,问道。
“一百艘!”王迈伸出了一根指头。
“没有!”王维和“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爹,我当时跟你回答的一样。结果,马大人说了,如果爹你也说没有,他就借一百五十艘!”王迈带着极其无辜的表情后退了两步。
“你!……你个臭小子,你把家底儿都透出去了?咱家总共才一百五十艘船,怎么能一下子全都借出去?”王渭也“蹭”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两步迈到王迈身前,指着王迈的鼻子大声叫道。
“爹!大哥!我也不知道马大人他是怎么知道咱们的家底儿的。连咱们那边些船里有多少艘是海船,多少艘是江船他都一清二楚。”王迈苦着脸说道。
“哼!……你小子给我说清楚,马德他到底想要多少船?”狠狠地瞪了一眼王迈,王维和也懒得再称呼什么“马大人”之类,直接叫起了马德的名字。
“爹您圣明。马大人要您无论如何都要凑齐一百艘海船,连船带水手,他全部多出五成的雇金。另外,马大人还说了……”王迈讲到这里,两眼猛得开始放起光来:“只要您帮了他这一把,到时候,他就许咱们两个月之内入股,一起对付两淮盐商。爹,这肯定是一笔大生意,如果真的成功了,足够抵得上咱们十几年的辛苦!”
“两个月?他倒是胸有成竹啊!一个月后发动,两个月内许我入股,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我怎么就是算不着他有一点儿胜算呢?”王维和使劲皱着眉头,苦思不解。
**********
马德的举措不到两天就传到了江苏,结果,立即在江苏引起了轩然大波。
江苏巡抚宋荤本来对此事只是想置身事外,可是,面对如此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不出手了。得到消息的当天,他的弹劾奏折就用六百里加急快马朝北京送去了。
与此同时,江苏藩台衙门、臬台衙门、学台衙门、江南道御使、奉命巡查闽浙正好到了江苏的“二杆子”左都御使郭琇以及大大小小各类官员,几十封奏折都紧接着呈了上去。除此之外,四省海关总督魏东亭、江宁织造曹寅、苏州织造穆子煦的专奏密折也飞快的向北京追送。
而这些奏折才刚刚发出不到一天,另一条消息也传到了江苏。虽然这条消息的实际意义不大,可是,它依然是极具震憾性的,比马德截断长江盐运还要让人觉得震憾三分:河南总督于成龙下令全省严查私盐!山东巡抚准泰下令全省缉查私盐!
三面合围!
本来,安徽境内的水陆两道不能通行,两淮盐商还是可以费些力气,从山东绕道河南,再转向湖北。可是,于成龙和准泰的这两条命令,等于是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通路。
他们当然可以再走浙江,可那就要过江西了!江西多山地丘陵……下面是福建,山更多!
这是一局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法理解的合围!
于成龙的河南吃的是直隶长芦盐场的盐,那倒无所谓,可山东缺盐啊,准泰的哪根筋不对了?怎么也跟着闹腾?尤其是让人感到无法理解的是,马德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个实力派封疆大吏给拉到自己一边的?
谜!
……
为了这个“谜”,江苏巡抚宋荤差点儿被气得吐血……自己的为人有那么差吗?招谁惹谁了?怎么三个邻居居然一齐朝自己捅刀子?江苏臬台徐祖荫把脑袋上的头发挠掉了半拉儿,左思右想,最终也没想通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他们现在不是急着要想通马德三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对他们来说,更加紧要的是想一想该如何解决这件事。三个封疆大吏联手,这个份量,任谁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王维和也悠哉悠哉的坐着船到达了扬州,他也不去找人,只是雇了一艘画舫之后,就派人给那位扬州商会的会长,盐商们的大头头汤继美送了一张请贴,然后,就在船上等着。
……
“维和兄真是好雅兴啊。一到扬州便找‘瘦马’,哈哈……”汤继美应约而至,看到王维和正在船上欣赏歌舞,先调笑了两句。
“不敢不敢,汤兄才是真正的好雅兴。我王维和只是逢场作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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