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迫着，迫着，莫也发觉余姚还是有挺多优点的。
比如长相花容月貌，比如能文能武，又比如，她养的鬼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鬼，搁在府里当下人，干活勤快不说，还不用给月钱。
好用。
成亲后第二年，余姚生了第一个儿子。
莫也把余姚伺候好了，欢喜地抱着儿子去了山上，说是请师父帮孩子取个名字。
师父眯眼瞧了瞧，孩童冲他一笑，身旁的小和尚说，这孩子还挺招人喜欢的，师父道了句：“然也。”
于是，莫也灵光一闪，给孩子取名为莫然。
接着，等第二个儿子出生时，莫也已跟师父冰释前嫌。
师父欢喜地抱着手里的孩童，岂料，那孩童却尿了他一身。
旁边的小和尚偷笑道：“这孩子是不是也挺招人喜欢的。”
师父不开心摇头：“非也。”
于是，莫也又一个灵光一闪，取了莫非这个名字。
莫府在郡州的南边，而展府在郡州北边，本挨不着的两家人，却因为家中的两个孩子有了来往。
要说还是余姚豁达，明知莫也当初倾慕过那个展夫人，明知莫也如今就算再见着那个展夫人，心中的水还是会有所波澜，但她还是同意了莫然和展家小姐展律画的婚约。
莫然同展律画相识，那时一切都是最美好的，一年，两年，五年，就在两人快要成亲时，展律画却在游湖时落水而亡。
展律画或许命该如此，而，美好一瞬成灰，湖水凝结，只剩下痛彻心扉，那眼泪从眶中流出，一滴滴，掉落在地面上，破碎后像绽放开来的美丽花瓣。
莫然夜夜都会坐在院中，看着星光被夜风吹散开来，风中偶有飘来的树叶落于他的肩头，安静地伏着。
他抬头仰望，明明看上去触手可及的天空，竟如此遥远，长久的凝望，直到风吹痛他的眼睛，痛得他泪流满面。。。。。。
在那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莫然会将一个瓶子随身带着，他说，只要打开瓶口，就可以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
她会在晨光时来临，会在晨曦后离开，就像蜉蝣，朝生暮死。
没人知道这是真是假，在别人看来，莫然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也许这辈子，他都宁愿活在这场蜉蝣梦中罢。
莫非看了一眼双腿盘坐在床榻边默不作声的白小葵：“怎么了？从方才开始便没有再听见你的声音。”
“或许那是真的呢？”白小葵摸了摸鼻子：“只有他能瞧见，万一是真的呢？”
莫非看了看时辰，两步走到床榻边也坐了下来：“真真假假只有他自己知道，放下或是一辈子都这样，也只有他自己可以做出选择。”
“我觉得吧。”
“嗯？”
白小葵一脸真诚：“只要有一个足够耐心，足够喜欢他的女孩子，就一定能让他走出悲伤，迎接美好的明天。”
莫非：“。。。。。。”
“你不信我？”
“信，深信不疑。”
白小葵小鼻子一翘，满脸小骄傲：“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莫非皱眉：“你饿不饿？”
白小葵摸摸肚子：“不饿呀，先前已经闻得饱饱。”
莫非侧过身，微微一笑：“那再聊点别的吧。”有些事真该好好聊聊。
白小葵也侧过身盘腿，一脸期待：“聊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八卦的吗？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片刻，门被推开，白小葵刚偏头看过去，还没看清什么，脸就莫名其妙被来人给捧住了。
“姚，姚呀，你能不能改改这个坏毛病。”
余姚两眼放光，手在白小葵脸上不停揉：“真好，我还没养过这样的呢。”
白小葵眼珠右转看了一眼莫非，神情好像在说：你，你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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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
白小葵的脸被余姚当面团揉，虽说不讨厌，但这样，有些难受，想开口，却在称呼上犯了难。
这该怎么叫？
阿姨？莫非妈妈？或者好听点，姐姐？总不能直接喊娘吧？
“娘。”
白小葵还以为是自个嘴不听使唤了，正发着愣，莫非淡淡站起身，淡淡将余姚的魔手从白小葵脸上挪开，淡淡道：“你吓到她了。”
“谁是你娘？”
余姚冷漠地扫了莫非一眼，上前，用手推开碍事的人，自个往白小葵身边一坐，边上下打量，边毫不客气冲着莫非道：“要不是仲词差人送了封信来府上，我们连你去了哪都不知道。”偏头瞟了一眼：“你不是闲府上不够清净吗？那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莫非一听，绕过余姚，拉起白小葵往外走。
“哎。”余姚拉住白小葵另外一只手：“你干嘛？”
“去上京呀。”
“那你去好了，把她留下来。”
“不行。”莫非用力一拉，白小葵入怀，他浅浅一笑：“她是我的。”
“你还我的呢！我怀胎十月生的你！你身上的肉都是我给你的！”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在屋内一片寂静时，只听莫也跟在后头说了句：“也有我给的。”
。。。。。。大概吧。
白小葵忍了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噗嗤”笑出了声，接着莫非也不由地一笑，再接着，这屋里的气氛便融洽了许多。
莫非离开郡州是在冬日末。
余姚面上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实则却心心念着。
两个儿子，一个翅膀硬了，学会往外头跑了，另一个恰好相反，在五年前展律画死了以后，便几乎很少出府，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时日。
本还想着，找个日子带上莫然一同去上京瞧瞧，没想到，今天一回府，就听说往外头跑的小子回来了。
再次看向白小葵，余姚的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呀。
余姚养鬼是小时养成的习惯。
那会住在城外半山腰，余姚她爹想着，住在郡州城里实在太过普通，住在山上，那才会显得与众不同，那才会显得有世外高人的气息。
于是，一个荒无人烟之处，除了和尚庙里的和尚，最多的便是妖魔鬼怪了。
别说莫也怕了余姚，就连那些妖魔鬼怪见着余姚都要绕着道走，弄不好给遇上了，顺心时倒也还好，还能同你好好说话，不顺心时，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先揍上一顿。
在没成亲前，余姚养了大大小小几十来个鬼，放在家里，不说挤，就说吃饭，一个个都在后面垂涎欲滴地盯着你。
她爹一直深受其害，后来实在受不了，趁着余姚去找莫也时，把家里清了清。
为此，余姚至少有一年没搭理她爹。
成亲后，余姚努力改掉了这个癖好，在家相夫教子，而府上现在养着的六个，还是她爹当时没清干净留下的。
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就是没有像白小葵小小个头，还这么可爱的。忍不住想要再去抱一抱，莫也一个咳嗽，余姚收回手，并冲着莫也一个微瞪。
余姚问了名字，问了年岁，问了父母长辈，甚至连七大姑八大姨都没能幸免，最后在问到没啥问了以后才姗姗离开。
白小葵爬上床榻，她困到不行，眼皮子直往下掉，耳旁好像传来莫非的声音，本想再撑一会，可还是眼一闭，睡了过去。
到现在，莫非的耳边还萦绕着余姚的声音，再瞧一眼白小葵那落落大方的睡姿，莫非揉眉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弯腰帮她盖上锦被后转身走出了房。
隔天，白小葵在辰时醒来，走出房门时瞧见莫非在院中，便出声叫他：“莫非。”
跑过去瞧了瞧：“你怎么又在看书。”还真是爱学习的好青年呀。
莫非放下书微微侧首：“睡得可好？”
白小葵眨眨眼：“挺好呀。”想到什么又问：“你昨晚睡在哪里？”
“客房。”
“那多不好意思呀。”
莫非看着她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今晚还是回房睡好了。”
白小葵露出警戒的眼神：“一起？”
莫非保持微笑，道：“你去客房睡。”
白小葵：“。。。。。。”
莫非带着无语了好一阵的白小葵穿过前院，本怕她会闷，想带着去府外转悠转悠，不凑巧在前院碰上了正站在树下闲聊的余姚和莫也。
余姚一见白小葵，眼睛比昨晚还要亮：“要出去？”
“带她出府走走。”
“就这么走？”
莫非疑问，不这么走，还要怎么走？
“你就这么带着她出去，旁人哪知道你身旁带着个姑娘，就光你一个，不显得孤零零的嘛。”
话罢，余姚匆匆跑进了前厅，隔了会，又匆匆跑了回来，她笑盈盈地将手里的小玉佩挂在白小葵腰间，拍拍手：“这下就能瞧见了。”
白小葵无知讨教：“这是？”
余姚解释简短地解释：“只要带上这块玉，普通人也能瞧见你了。”
白小葵跟拿到宝了一样，这样她不就能狠狠地刷存在感了吗？
在准备要千恩万谢时，府外响起了敲门声，丁伯应门，嘴里的一个律字还没出口，就有一种着实被吓了一跳的感觉。
门外那个穿得粉到不行的少女蹦蹦跳跳走进来：“莫伯伯，莫伯母。”再一瞧见莫非：“莫非哥哥，你回来了？”
一院子的人，除了白小葵全都愣了愣，余姚上下看了看：“律骨，你怎么穿成这样？”
“好看不？”展律骨提着裙子转了一圈：“我在姐姐房里找来的。”
余姚道：“好看倒是挺好看的。”
“那我去找莫然哥哥了。”展律骨嘿嘿一笑，连站在莫非身旁的白小葵都没瞧上一眼，就急急忙忙小跑去了别院。
莫非默了好一阵子才冲着还在扭头看的白小葵道：“走吧。”
白小葵收回脑袋：“噢，噢。”
那边蹦跶去了别院，这边作伴出了府，莫也看了看余姚那张笑眯眯看着府门的脸：“你昨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余姚看向莫也：“开玩笑？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倘若非儿不喜欢，那我怎样开玩笑都没用，那倘若要是非儿喜欢，你怎样反对也没用。”
莫也吁了一口气：“在这方面，你倒是挺豁达，我一向拿你没办法。”
余姚小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豁达吗？再者说，我要是不豁达，你现在还能见着连玉吗。”
莫也抖了抖：“姚呀，都同你说了不下数百次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只想着你，难道还要我发个毒誓不成。”
“千万别，我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当寡妇。”
“姚呀。”
余姚一笑：“行了，逗你玩的。”
莫也仰天长叹，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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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
“她是叫律骨？那她说的姐姐一定是展律画吧？”白小葵在怒刷存在感的同时，还不忘好奇心地八卦一下：“她是不是喜欢你哥哥呀？我想一定是的。”
莫非瞧着她，那嘴巴就跟鱼嘴差不多，噗噜噗噜说个不停。
“你瞧，我昨晚跟你说什么来着，总会有姑娘来感化他，让他从过去走出来。”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又道：“不过吧，我同你讲，她今天一定会哭着回家，你知道为什么吗？根据我以往看书的经验分析下来，她穿着她姐姐的衣裳，那肯定是为了讨好你哥哥，但是，你哥哥一定会因为睹物思人冲她发火。”摸完玉佩再摸下巴：“所以，不如我们回去吧？”
等白小葵那嘴真的消停下来，莫非才问道：“为何？”这才刚出府门没多久。
“回去呀，万一闹起来了，还能劝劝呀。”万一就劝成对了呢。
“你呢，顾好自己就行了，别老想着去顾别人。”
白小葵头一仰不服：“我又不病又不残的，有什么好顾的。再者，我这是顾着别人吗？那不是你哥哥吗？要是那律骨姑娘能让你哥哥变得正常点，说不定往后就成你嫂子了。你想想，到那时，你是不是得谢谢我？我这可是在帮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莫非摇头：“首先，律骨不会成为我的嫂子；其次，你只要乖乖安静待在我身边，这就已经是在帮我了。”
“就光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能做？学你成天看书？”白小葵有理有据道：“你好歹也生于一个天赋异禀的家庭里，你好歹也是个道士，是吧？可你瞅瞅你自己，哪里像个道士。”
莫非一言不发看着她。
白小葵不嫌累，继续道：“你以后可别养个像你一样的孩子，不讨喜。”
莫非道：“那还劳烦你帮我养个讨喜的。”
白小葵得意洋洋，差点就拍拍胸脯一口答应下来，可回味了一下，又觉得话里头哪里不对，歪着脑袋瞄他：“我给你养个？你想娶我呀？”
莫非道：“不是想娶。”
不想娶？白小葵心凉了一半。
莫非又道：“是会娶。”
凉的那一半回来是回来了，但，白小葵还是默默道了句：“你神经病吧？”
莫非：“。。。。。。”
他肯定是神经病呀，想娶鬼还不是神经病？想让鬼养个讨喜的孩子？这病得不轻呀。
白小葵先他一步向前走，嘴里嘀嘀咕咕道：“你铁定是被莫夫人传染了，也铁定是从小受到了她的熏陶，一时兴起罢了。哼，你现在说的话我才不会信呢，往后你要是后悔了，我还不得躲到角落里哭唧唧去呀。”说完还顺道回头白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会骗你？”
白小葵顿了顿步子，微微扭身，见莫非站在原处，她嘴里“呃”了半天，可始终还是无法违心地道：“不觉得。”
得到满意的回答，莫非笑着走到白小葵身侧，道：“我对你并不是一时兴起，我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所说过的话，绝不后悔，当然，更不会让你躲到角落里哭唧唧。”他伸手又去轻扯了扯白小葵的耳朵：“还有，你只要记住，我永远也不会骗你。”
白小葵抿唇，浑身都热烘烘的，本来还想问“是不是真的”，但秉着要相信莫非的原则还是忍住了。
左看右看，这人来人往的，小嘴一嘟，留了句“等等”，便哒哒跑开了，接着，在莫非不解的情况下又哒哒跑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