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画面 by 志蓝- 第6部分

　　当徐志骐回到教室时，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但整个教室里仍弥漫著浓厚的睡眠气息，大部分的同学都还在午睡。

　　徐志骐蹑手蹑脚的踏进教室，悄声地回到座位上，但在桌上的透明软垫板下，却压著一张熟悉的白色字条。

　　即使知道是谁写的，徐志骐也不多想就摊开来看。

　　（对不起！）

　　同样简短的字条，只是这一次，徐志骐不再回头窥探对方的表情。

　　他不需要在意这张纸条是出於恐惧，还是出自真心，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班长你回来啦？」

　　「嗯…吵到你们了吗？」

　　徐志骐和隔壁的同学即使已经压低了音量，还是有一些坐在附近的同学接二连三的从小憩中醒来。

　　「反正午休也快结束了…对了，你的上衣是怎麽一回事？」

　　「喔…」徐志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太过宽松的T恤，露出了苦笑。「我…我刚才在帮…嗯…帮吴老师的忙，结果制服…呃…沾到颜料，所以…所以，吴老师把他的衣服借我穿…」

　　徐志骐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将这段支离破碎的解释挤出来，但同学们也没有怀疑，只是释然的点点头。

　　「班长真是辛苦你了！」

　　「对了，说到阿信老师…」俨然十分八卦的女同学再度贡献她的情报，故作神秘地说。「他跟阿姨好像不只是大学社团的同学喔！你不觉得阿姨看他的眼神有多热切吗？而且啊，听说阿姨常常到他家去，而且有人看到他们俩亲密的一起逛街…」

　　「真的吗？」

　　一向少参与这些八卦讨论的徐志骐，不自觉地将问题脱口而出，看到自己的话引起徐志骐的注意，那位女同学说的更起劲了。

　　「那当然啊！依我看啊！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什麽…何况阿信老师那麽帅，当然要有个美女相称罗！虽然有点不甘心…但阿姨的确是个很有个性，又很漂亮的女人！」

　　听到这里，徐志骐正想开口说些什麽，但坐在附近的另一个同学却已经抢先接下话尾。

　　「就是说啊！要能和阿信老师相配的话，当然是像阿姨这种有外表又有内涵的新女性才行吧！」

　　对於徐志骐这一班而言，即使程沂是个严格的老师，但和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

　　不过将同学们对吴泽信的评价听在耳朵里，徐志骐的心里著实很不是滋味。

　　（那个家伙可是个恶魔啊！）

　　徐志骐在心中大声呐喊著，看著这些单纯而且无知的同学，把吴泽信那个表里不一的恶魔像偶像一样崇拜著，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开始在他的内心滋长。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崇拜的帅哥老师，不停以卑劣的手段，侵犯了他们以为是优等生的他之後，心里会有什麽感受？

　　还是会继续把程沂跟那个恶魔凑成一对吗？

　　还会说什麽相配不相配之类的鬼话吗？

　　什麽有个性又漂亮的女人，什麽新女性！…

　　不管怎样，他都没办法把吴泽信那个恶魔和程沂配成一块！想像他俩亲密的样子，他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景象，让他无法再继续幻想下去…

　　8

　　一直带著不悦的感觉，徐志骐终於撑到了放学，也到了他该去吴泽信家赴约的时候了。

　　虽然曾经嘴里曾强硬的嚷著不去，但想到要面对著空虚黑暗的家，和饥肠辘辘的肚子，徐志骐还是拖著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吴泽信的家中。

　　在按了门铃之後，吴泽信带著浅浅的笑容，出现在门缝边。

　　「喔？你来啦！」

　　「嗯…」

　　「你先坐一下吧！晚餐就快好了！」

　　开了门让徐志骐进来，吴泽信转身回到厨房。

　　对於这个地方已经十分熟悉的徐志骐，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迳自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空气中弥漫著食物的香味，让饥饿的徐志骐坐立难安，尤其想到中午那色香味俱全的饭盒，他几乎想要抓起电视遥控器狠狠地啃。

　　不过想到吴泽信在厨房里专心做菜的景象，徐志骐就觉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这个家伙还是有点用处的…」

　　「你在嘟囔什麽？」

　　吴泽信将汤碗放在餐桌上，疑惑地望著若有所思的徐志骐。

　　「快过来吃饭吧！」

　　像是被宣判特赦一般，徐志骐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餐桌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著浓郁的菜香，丝毫不客气的动起筷子来。

　　看到徐志骐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猴急样，吴泽信只是无奈地笑笑，从容不迫地拿起筷子拨弄著碗里的饭。

　　「好吃吗？」

　　「嗯！」

　　徐志骐敷衍的应声，继续进攻眼前的晚餐，反倒是做菜的吴泽信，只是静静的看著徐志骐的动作，自己很少动筷子挟菜。

　　「你…怎麽不吃？」

　　终於察觉到只有自己低头猛吃，徐志骐抬起头来望著吴泽信，而吴泽信仍不改其笑容，平静的开了口。

　　「我没什麽胃口…倒是你们这些小孩子正值发育期，多吃点才长得快啊！多长点肉，不然我很辛苦…」

　　「什麽嘛！」

　　不知道为什麽，吴泽信的话让徐志骐的心里十分不爽快。

　　「那你就去找些成熟丰满的大姐姐们玩啊！别花太多心思在我这个又瘦又没肉的小鬼身上了。」

　　「你又在生什麽气啊？」

　　虽然嘴里这麽说，但吴泽信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倒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著徐志骐。

　　「我又没说错！」

　　烦死了！他就是觉得莫名的不甘心！

　　「你去找什麽…有个性又漂亮…去找什麽新女性啊！」

　　「你到底在说什麽？」

　　吴泽信一脸的疑惑，但却一点也没有焦急的样子，但徐志骐却显得十分焦躁。

　　「阿姨啊！班上同学都在说你和她的事，不是吗？你们不是很要好吗？你们不只是大学社团的同学吧！还一起逛街什麽的…更何况…」

　　徐志骐看看自己眼前一桌子的菜，再环顾著吴泽信豪华的客厅，最後视线落在吴泽信俊美的面容上。

　　「更何况，你敢说你没有女朋友？！」

　　虽然不想承认，但徐志骐很清楚吴泽信拥有身为男人的一切优势，和足以令异性神魂颠倒的魅力，他拥有了所有完美的条件，怎麽可能没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在他身旁？怎麽想都不可能！

　　越想令自己越郁闷，徐志骐自暴自弃的对著吴泽信吼。

　　「那你干嘛还死缠著我不放？！去找你的女朋友玩就好了啦！」

　　看到徐志骐一脸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心的复杂神色，吴泽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老神在在的开了口。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女朋友了？」

　　「啊？」

　　一直被自己的话刺痛的徐志骐，终於回过神来望著吴泽信。

　　只见吴泽信仍旧一付没事人的样子，只是十分平静的看著他，更显得他的幼稚可笑。

　　「我告诉你…第一，我和程沂的确不只是大学同学那麽简单，我和她曾经是邻居，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同校，我们是很好的好朋友，而且也仅止於此。第二…」

　　吴泽信看看徐志骐似乎已经平静许多，便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我会有女朋友吗？你对这个家那麽熟悉，你觉得有女人来过这里吗？」

　　闻言的徐志骐静下心来，冷静的望著四周回想著，的确，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女孩子停留过的任何迹象，完全像是一个独居男人的住所…

　　「也不怕老实告诉你，」吴泽信向著徐志骐伸出了手，用指尖抹去他脸上残存的酱汁痕迹。「我现在不可能喜欢女人，我只喜欢和我有同样身体和同样性徵的男人，你懂了吗？」

　　被吴泽信冲击性的告白所震摄，徐志骐楞楞的看著吴泽信的笑脸，任他的指尖在自己脸上触碰也不去反抗，只是反覆沉吟著他刚才所听到的事实。

　　「喜欢…男人？…那你和阿姨…」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和她现在只能是朋友，虽然未来的事很难说，她可能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看到吴泽信脸上狡诈的笑容，徐志骐忍不住又火大起来。

　　「你这个人说的话怎麽前後不一？！你不是说你只喜欢男人？怎麽…」

　　「结婚和恋爱的对象当然可以不一样啊！结婚的对象是能陪伴你一生的人，就算不喜欢，久了也可以培养其他的感情嘛！」

　　「你在说什麽鬼话？」

　　对於吴泽信的歪理，徐志骐气得几乎要翻白眼。

　　「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怎麽可能长久？你太任性了吧！这样不只伤害到对方，将来你们有了孩子怎麽办？这对小孩子公平吗？」

　　「你别激动嘛！」

　　看著徐志骐又激动了起来，吴泽信知道自己刺激到他最脆弱的地方，赶紧将这个话题打住。

　　「我只是随口说说，我目前没打算结婚啦！」

　　「嗯？」

　　「我是我们家最不成才的儿子，我大哥和二哥都继承了我爸爸的事业，只有我对那些赚钱的东西没有兴趣。说真的，我家里除了义务性的固定给我一些钱，早就几乎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我也没有什麽成家的压力。」

　　说到这，吴泽信微笑地耸耸肩，没有事业和家庭的压力，难怪他总显得云淡风清，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随性。

　　现在徐志骐明白，为什麽只是新进教师的吴泽信，可以坐拥这麽一栋豪华的房子，甚至一辆算是名牌的轿车。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麽你想要什麽有什麽？」

　　徐志骐感叹的说道，但吴泽信却露出了苦笑，轻轻的摇摇头。

　　「我也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

　　「对了，阿姨她…知道你是…」徐志骐想到同学说的程沂用热切的眼神注视吴泽信，就不禁紧张了起来。「知道你…只喜欢…」

　　「她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和我，就只有在外面认识的那些床伴罢了。而且，大家也都只是在外面玩玩就散了，我从来不带任何人回家，怎麽可能会有别人知道。」

　　「床伴？…」

　　听到这个名词，徐志骐整个眉际都纠结了起来，自己似乎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听起来特别刺耳…

　　只不过他是吴泽信带回家来玩的，但这也不足以让吴泽信将他视为特别的存在吧！…

　　（我为什麽要在意他怎麽看我的啊？！）

　　对於突然冒出来的怪异心思，徐志骐在心中斥责著自己，硬是将这些怪念头压了下去。

　　「好啦！你想那麽多干嘛？快吃吧！菜都凉了…」

　　吴泽信出声打断徐志骐的沉思，催促著他动筷，自己也开始挟菜。

　　看到吴泽信若无其事的样子，徐志骐也跟著继续解决他碗里的食物。

　　两个人之间，除了筷子和碗盘的触击声，就剩一片沉闷的静默，处於这样的气氛，徐志骐仍旧浮躁的心却无法跟著沉静下来。

　　「你跟阿姨，真的很要好吗？那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少人追啊？」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徐志骐就是很在意程沂的存在，只好不断地问问题，企图消除自己的心浮气躁。

　　也许是没看破徐志骐的心思，吴泽信倒是十分合作的打开话匣子。

　　「嗯，她从国中开始就有很多男生追她…不过她很少交男朋友，而且时间都维持不长…现在也没别人交往…」

　　「真的？怎麽可能…」

　　「我也不晓得，也许是她对自己的男朋友都不太好吧！我觉得她对我还比对她的男朋友好，跟她在一起的男人真可怜！…不过更有趣的是，以前当她在感情空窗期时，我们还会一起过情人节呢！」

　　（白痴！你还不了解吗？）

　　听到这里，徐志骐开始同情起程沂，这已经十分明显的表示，程沂一直喜欢著吴泽信这个家伙，只是无法明说，所以一直等待著吴泽信有一天会发觉…

　　这时，一股郁闷的感觉伴随著程沂的身影，开始在徐志骐的心中张狂，他还是在意著和吴泽信十分亲密的程沂，她是不是可以了解吴泽信变化莫测的情绪，探知他的内心深处呢？

　　当然，除了吴泽信的性向以外…

　　「程沂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在一起，联考结束後，我家里的人要我选择学商，是她鼓励我走自己的路…这份工作，也是她大力帮我推荐的。」

　　吴泽信平淡的口气中，却充满了对程沂的信赖，只能在一旁聆听的徐志骐胸口十分郁闷，即使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吴泽信来说，是多麽微不足道。

　　「我还在念美术系时，常常被素描课的教授批评，他说我只是把东西画的很像而已，如果只是单纯的复制影像的话，那需要绘画做什麽…我一直无法了解，直到她无意的说了一句，觉得我的画没有什麽生气…别人可能觉得只是门外汉随口说说罢了，但对我却有很大的启示…我到现在，都还十分感激她…」

　　说到程沂，一向给徐志骐恶魔印象的吴泽信，此刻却看起来那麽的平静而且沉稳。

　　「现在我已经可以自由的画我想要画的东西了，不过，还是要画自己喜欢的东西才有意义吧！也让我作画时比较有感觉。所以，我都只画自己喜欢的东西。」

　　听到这，徐志骐想起那白色画布下覆盖著的画板，吴泽信曾说过，他在画他喜欢的东西…那麽，吴泽信所喜爱的到底是什麽？…

　　「你画过你喜欢的人吗？」

　　当徐志骐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吴泽信以复杂的眼神注视著徐志骐，然後脸上带著熟悉的苦笑。

　　「我画过我的朋友、家人，尤其喜欢画他们的笑容，你想看吗？」

　　「下次吧！有机会的话…」

　　徐志骐从来没有这麽感激吴泽信这答非所问的答案，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这不等於是问吴泽信所心仪的对象吗？这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徐志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