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时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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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到时光尽头-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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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等卓临城将孙菀安全送到家时,已近凌晨,而外面的大雨,仍下得山呼海啸。

黎美静早已备好姜汤两碗,她一边数落孙菀,一边让卓临城赶紧去冲个热水澡。

卓临城因嫌不便,喝了姜汤后就准备告辞。

黎美静早翻出一条全新的白色珊瑚绒浴袍来:“你刚喝了姜汤发热,出去又被风吹雨淋,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听阿姨的话,晚上别走了,睡孙菀的房间。”

正小口抿着姜汤的孙菀一愣,想说些什么反对的话,又终究没能说出口。

黎美静哪容卓临城犹疑,推着他往浴室走:“等会儿把湿衣服丢出来,阿姨帮你洗好熨干,明天就能穿。”

卓临城见形势确实如此,又左不过黎美静的热情,加上见孙菀也没有反对意见,便应允了下来。

当晚,孙菀不得不让出小窝,抱着一只枕头去黎美静房间睡。

不知道是那姜汤喝得人太燥,还是黎美静的呼噜声太扰人,孙菀怎也睡不着。她小心翼翼地辗转反侧了很久,又是数绵羊,又是手按丹田,凝神屏息,可无论她怎么折腾,就是没有半分睡意。

她幽幽叹了口气,索性平躺着,眼望天花板发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阵阵闷死人的潮热向孙菀袭来,不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脖子、后背全都湿透了。身侧,黎美静也热得发出不满的哼哼声,饶是如此,她似乎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在这样的难捱的深夜里,孙菀的感官变得格外清晰,她仿佛能够闻见木头窗棂和墙面的潮朽气,和来自某些个卫生死角的腌臜气。

她难耐地侧转了几次后,终于猛地坐起身来:这觉,她不睡了!

她深吸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床,靸上拖鞋,摸黑慢慢朝客厅的方向移去。

摸索了一会儿,孙菀才摸到门口的纱帘,她轻轻挑开帘子,闪身进了客厅。客厅里因映着路灯光、月光的缘故,不似屋内那般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孙菀一眼就看见那个立在窗边的高大身影。

孙菀心猛地跳了一下,勉强将一声低呼压在了喉咙里。

卓临城在幽幽的光线里回头,半张脸隐在屋内的黑暗里,半张脸被窗外的月光照得颇为清晰。从孙菀的角度看去,他露出来的半张脸显得很清冷,而隐藏着的那半张脸上又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沉郁。

孙菀恍然以为自己忽然闯进了某部文艺片的镜头,惊扰到了某位原本遥不可及的男主演。愣怔了好一会儿,孙菀才慢慢移向他,待走得足够近了,她才压低声音问:“你在干吗?”

“赏月。”卓临城亦压低声音回答。

孙菀听了,便走到窗户的另一端,两臂平放在窗台上,略探出身子往外张望。这一打望,果然看到了她毕生都难忘的奇异景象,只见一轮雨后的满月高悬在黑丝绒般光洁的夜幕上,近处、远处的路面、巷道里积了深深的水,明亮的水面上,粼粼鱼动着破碎的月光,仿似一夜之间,她所处的旧居民区变成了水上的江南乌镇。

“哎呀。”孙菀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忙抬手轻轻掩住了嘴。

卓临城也学着她的样子,和她并肩趴在窗台上,彼此手肘轻轻相触。

孙菀并没有急着划清界限,只不着痕迹地低了手肘,往回缩了缩。

卓临城嘴角轻轻一翘,落满明月清辉的深沉双眸里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即便不用瞧他,孙菀也能感知他的笑,她莫名有些着恼,板着脸刚要起身离开,卓临城忽然轻碰了下她的手肘,指着西边天际说:“看那边。”

孙菀转脸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天之上,数道紫色的闪电无声地破开夜幕,游龙般交替闪现。

孙菀忙低头轻掩住耳朵,下意识地闪躲在他身后:“回房间吧,怪可怕的。”

“没事。”

果然,一阵低沉的闷雷滚过,天幕间便又恢复了宁静清明。

孙菀拿开耳边的手:“热吗?我去开空调。”

说着,她缓缓走到茶几旁,蹲下身子,小心地摸索着遥控器。可茶几上放的东西太过芜杂,孙菀的手不是碰到了杯子,就是按到了塑料袋,偏生寻那遥控器不得。

卓临城见状,走到她背后,打开手机为她照明。

孙菀借着手机的灯光,从果盘下拿出遥控器,欣然起身:“找到了。”

她话音还没落下,后脑勺猛不丁地撞在卓临城的下颌上。两个人都没有防备,齐齐往后跌退了几步,落在卓临城怀里的孙菀“唔”的一声痛呼,猝然回头询问:“你没事……”

甫一回头,她的唇恰巧就贴着他的唇瓣扫了过去。

慌乱之下,孙菀连忙欲挣脱他的怀抱,不料卓临城却轻轻抬手,握住了她的双肩。他没有说话,亦没有像上次那样“动粗”,只低头凝视着她。

孙菀屏住呼吸,三分警惕七分失措地回望着他。窗外的月光亮得过分,照得他的五官格外醒目。近一年不见,他似乎更成熟了些,骨子里亦正亦邪的风流气淡了很多,在如此的月色下,倒真有些温润如玉的气息。此刻,他那双古井般幽邃的眼睛里,不再有素日里的戏谑暧昧、似是而非,透出了一种叫孙菀无比陌生的认真。

孙菀的心剧烈地跳着,紧张地咬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她往后退了一点,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他喷在她唇上的呼吸,让她想起太过不该想的事情。也就在这时,他抚在她肩上的双手轻轻移到她脸颊上,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就是这样极轻的一个吻,让孙菀忽然开始相信人其实是有灵魂的。因为那一刻,她那么清晰地感觉到来自灵魂的轻颤。

他的唇轻轻碰触着她的:“嫁给我,孙菀。”

孙菀的大脑尚未就这个问题做出是与非的判断,一片刺眼的白光骤然在她眼前亮起。紧接着,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尖锐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孙菀一回眼就瞥见满头热汗、睡眼惺忪的黎美静,她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比被抓了现行的小偷还难堪。

卓临城亦尴尬得红了脸,静了静,他紧紧攥着孙菀的手,正色向黎美静请求道:“阿姨,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孙菀。我想请你同意我们结婚。”

“结婚啊?”黎美静愣了好一阵,这才如梦初醒,“结婚好啊。房子我看上霄云里8号买个复式就够了,婚礼也别太铺张,长富宫就不错……”

“妈!”孙菀羞怒地打断黎美静的话头,“还没睡醒就别乱说话。”

“我怎么没睡醒?我醒得很!”黎美静瞪了她一眼,在沙发客厅上坐下,精神大振地说,“小卓,你过来,和我好好说说你想怎么办。”

孙菀拿黎美静没辙,只好朝卓临城使眼色,让他不要接话茬。卓临城对她的眼色视而不见,言听计从地在黎美静身边坐下,扮足准女婿的温顺。

孙菀恨得牙痒痒,恨自己怎么又着了这奸人的道。

黎美静找出纸笔,笑眯眯地看着卓临城:“把你的生辰写一下,明天我先找大师给你们合合八字,至于日子嘛,还是由你家两老找人定为好。”

 第26章 只是我还放不开(3)

孙菀在一旁越看越气,可是这当口她委实没颜面发表什么意见,只能暂时压住心头的火苗,冷冷回房躺下。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谈话,见黎美静越说越离谱,她简直如卧针毡,她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只得抓住枕头的两角,死死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许是捂的时间太久,许是随着凌晨4点的到来,孙菀终于在久违的睡意里沉沉睡去。

次日,孙菀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身边早没有黎美静的踪影。她鬼鬼祟祟摸到自己卧室门口,伸出一根指头将门帘扒开一点,见那里早已人去床空,她舒了口气,拖着脚步踱进去,在被他收拾得无比齐整的床上坐下,怅然若失地发呆。

她很希望将昨夜的一切当做梦。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愿相信卓临城说的话。昨晚的月光太富有欺骗性,从古至今,多少男人披着那样的月光山盟海誓,骗取无知少女的芳心。她还不至于糊涂到那地步。

如此一想,她如释重负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待收拾停当,她习惯性地抓过手机,准备浏览新闻,一眼就看见屏幕上的短消息提示。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打开了短信,一行字猝不及防地跳进她的眼帘:

既然别人都说女人嫁给爱她的男人比较幸福,你这样信了也不错。

孙菀按下回复键,输入的字写了删,删了写,只折腾得手心发热,手机发烫,还是未能找到一句妥帖的回复,只得发自内心地长叹一声,将手机抛去一边,悻悻作罢。

卓临城求婚之后,为防黎美静当真,孙菀很快就对她摊牌:昨夜的一切只是个误会,她暂时不想考虑恋爱的事情,更加不会考虑结婚。

起初,黎美静以为她是在玩小女儿情态,在她面前做姿态,所以一面哼哼哈哈地听,转头依然如火如荼地操办起孙菀的嫁妆来。

一个礼拜后,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黎美静慢慢从孙菀过于冷漠的眼神里品出味儿来,明白孙菀是来真的之后,她条件反射般开始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起嫁来。

在黎美静眼里,孙菀能嫁给卓临城,是能让她老孙家祖坟上都冒青烟的荣幸,她放着这等光耀门楣的婚事不要,难不成还想插翅飞进中南海?

她深知,如果在这当口上不能把孙菀拗弯了,以后等孙菀翅膀硬了,她更加做不了她的主。若由着孙菀的性子耗上几年,就算卓临城再怎么一往情深,也只怕会冷了心去,到时候,孙菀上哪儿再给她钓这么个潇洒多金,知冷知热的好女婿去?

一念既起,黎美静狠下心来,索性连生意都不做,一门心思待在家里想方设法对付孙菀。

那以后,孙菀的噩梦就开始了。只要她在家,黎美静必是不饶她,软硬兼施逼她要么接受卓临城,要不就去相亲,尽快给她找个准女婿回来。孙菀往外躲,黎美静就使夺命连环CALL,若孙菀熬不住回了家,她就又一副害了女婿痨的样子,阴惨惨地开始训话,追问孙菀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男朋友。

见再让孙菀去外面相亲不大可能,黎美静就化被动为主动,每天打电话找不同的男青年上门来相亲,只要是男的,不拘是贩夫走卒还是江湖混混,抑或是神经病,她都敞开大门欢迎。

这些男人中有不识时务者,见孙菀年轻漂亮,准丈母娘又是一副“任君采撷,乐见其成”的样子,居然真敢对孙菀围追堵截,百般骚扰。

更有甚者,居然弄来孙菀在学校的一应信息,表示未来一年内,他会天天去A大“守护”她,势必把拉横幅告白、点心形蜡烛弹吉他、宿舍楼里送花等求爱样板戏演足。

遭受多面夹击的孙菀,精神几乎濒临崩溃。

然而叫她哭笑不得的是,黎美静比她更早一步崩溃了:

她时不时半夜三更跑去孙菀房间里又哭又闹,激动起来,不是打她就是打自己。最过分的一次,她见孙菀埋首笔记本前整理资料,对她不理不睬,竟越性儿把孙菀的笔记本砸了。

受够了的孙菀连夜搬去了宾馆,不料还没消停三天,孙菀就接到某个阿姨的电话通知——黎美静要自杀,怎么劝都劝不住,请她务必回家。

回家一看,黎美静手腕上果然多了那么条不痛不痒的小口子。孙菀耐下性子,找出张创可贴给她贴上,例行公事般问她缘何想不开。

黎美静号啕大哭,说自己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一时不慎,在赌桌上烂了案,欠下几十万高利贷,被黑社会追着要砍手。她思来想去,觉得无颜以对孙菀,只好自绝于人民。啜泣良久,她又说,这当口只有小卓能救她了。

孙菀再度缴械。

卓临城曾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忽然之间的事。其实不惟感情,有时候,一个人的决定也就是那么忽然之间的事情。

所以,两个月后的一个忽然之间,被折磨到极点的孙菀终于向黎美静松口:她嫁,只要黎美静肯放过她,让她安安心心读完大四,一毕业她就嫁。

黎美静哪里容她在自己眼皮子下玩这套缓兵之计,半点也不让步,叫她只管安心读书,婚礼当天出个人,走个过场,这婚事就算完了。

话已自此,除了同意,还能怎样?孙菀满腔的悲愤怨怒都冷成了死灰,她像一个失去最后一座城池,又向敌人举了白旗的君王,全线崩溃之余还输掉了最后的尊严。

末了,她向数日未见的卓临城发了条短信:你赢了。永远,真的没我想的那么远。

卓临城那边始终未能得知孙菀遭遇了什么。黎美静虽为一介妇人,但却是位生活上的军事家,她一边对孙菀的精神施加满清十大酷刑,一边却对卓临城谎报军情,伪造出孙菀慢慢接受婚约的事实。她的电话主题从最开始的“孙菀觉得你太优秀,不是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顾虑太多”到“孙菀最近说,因为别人优秀就畏缩是自卑的表现”再到“你给孙菀种的百合开了,孙菀见了可感动了”……最后,电话主题逐渐升级为“孙菀说到时候想穿一个什么维拉王设计的婚纱,我觉着有点贵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段时间恰逢年底,正是万华业务最忙的时候,卓临城根本无暇关注孙菀的内心动向,便轻信了黎美静的话。等他接到孙菀那条认输的短信时,他竟全然不察她的怨气冲天,只当是自己的春风化雨打逐渐打动了佳人心。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卓家重金请高人看了日子,定在那年冬月初八。

婚事顺风顺水得让孙菀失望:没有港剧里豪门公婆挑剔媳妇门第的恶俗桥段,黎美静也没有在未来亲家面前失仪,双方见面时,她不卑不亢处理得非常得当。

结婚前的几个月,卓临城和孙菀有过数次不咸不淡的约会,也许因为即将瓜熟蒂落,卓临城再面对她时,耐心了很多,姿态也越见优雅:

如非必须,他尽量不与她有亲密的肢体语言,连牵手也只在过马路时偶尔有;去外面就餐时,他会自然娴熟地让孙菀体会到他无微不至的绅士风度;若是彼此繁忙,无法见面,隔三差五会有鲜花、礼物快递到孙菀寝室,连带她的室友们都有份;如果哪天卓总他实在得闲,也会换上休闲装,去A大陪孙菀吃食堂,泡自习室,或是在校园里看一场夜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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