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渊- 第1部分

　


1、寂寞深渊01　。。。　
　
　
　　那是一把很美的剑，剑身薄如蝉翼，呈现几乎透明的蓝色。那也是一把很锋利的剑，混入神明的血液冶炼而成，被誉为最强的武器。
　　
　　“辛伯，你身为掌管秩序的神明却亲手坏了规矩。毁灭，是要付出代价的。”淡蓝的剑身笔直地刺进辛伯的胸口，血像盛开的牡丹花，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凯因诺斯一身玄色，长长的黑发随风起舞，白皙俊美的脸庞在月夜下显得有几分朦胧。他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却清冽冷淡。凯因诺斯心里十分清楚，他这一剑将终结很多东西。生命被强制划下休止符，逐渐变为时间的黑色注脚，遗失在岁月的角落，无人祭奠。
　　
　　“不！”一个明显怀有身孕的秀美女人痛苦地悲鸣着，却阻止不了死神的脚步。
　　
　　辛伯费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口中不断涌出血来。传承了神格后的身体抵御不住这种伤害，他的生命正走向尽头。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宽慰受惊的女人。“没事的……伊芙……要是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起来。”
　　
　　可伊芙却像没听到一样，睁大了美丽的褐色眼睛，近乎痉挛的战栗着。
　　
　　凯因诺斯轻皱眉头，看了眼无力反抗的伊芙，有些不解地问：“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值得吗？”
　　
　　“这么个……女人？”辛伯呵呵一笑，又咳出一口血来。“却也是……我最爱的人。”
　　
　　“为了她，你毁了我的一切。”凯因诺斯金色的眼眸有些悲伤，“你明知众神之王的宝座是我最后的机会，却宁可违背神谕也把它传给了安格斯。”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活下去……”
　　
　　“既然你这么珍惜你的爱，那为什么就能狠心牺牲我的爱情？辛伯，你实在太自私了！”凯因诺斯看着辛伯的血越流越多，心也跟着越来越难过。曾经这个男人像父亲、兄长一般细心地呵护、教导他。辛伯是他的天，他的理想。可如今，眼前这个人为了微不足道的女人，成为一切痛苦与不幸的元凶，把自己搞得像风中残叶一般不堪一击。
　　
　　他转头盯着伊芙，金色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淡蓝的剑身试图抽出温热的肉体。可怜的女人被他的杀气震在原地无法动弹，只得用双手死死护住隆起的腹部，瑟瑟发抖。
　　
　　辛伯看出他的心思，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剑身，不顾手上涌出的鲜血，卑微地乞求着：“求你，放她们一条生路……求你……”
　　
　　凯因诺斯手上使劲，竟没能甩开虚弱的辛伯。他低头看到一向儒雅斯文的男人，此时浑身是血，一头银发凌乱得失去光泽，两眼失去焦距，呼吸微弱，全然不见昔日众神之王的风采。他不过是一个没用的男人，跪在别人脚边只求保全妻儿。
　　
　　凯因诺斯深知自己永远也无法原谅辛伯的背叛与伤害。他的恨，由爱衍生，经过执着淬炼，若是不拖着整个世界一同毁灭，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过了很久，凯因诺斯叹息一声。“我不会为难她们的，你……安息吧。”
　　他没有再去拔手里的剑，纵然那是一把难得的好剑。辛伯的呼吸早已停止，然而就算死了，他也紧紧握着剑，片刻不曾放松，他用仅存的力量守护着自己的爱人。如果硬要收回剑，恐怕只能斩断那僵硬的双掌，凯因诺斯不想让男人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他单膝跪地，对着辛伯的尸体深深行礼，仿佛是在神殿里接受王位传承般恭敬、虔诚。“我愿宽恕你的罪过，我将不再恨你。”
　　
　　随后他站起身，向远方走去。将来，无论他的选择是对是错，他都不打算再回头。
　　
　　辛伯的身体在月夜下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消散。罪孽深重的神明，注定难逃灰飞烟灭的结局。伊芙爬到辛伯身边，紧紧搂着冰冷的尸体，直至怀中一片虚无。淡蓝色的长剑失去了禁锢，掉落在地。
　　
　　伊芙慢慢擦拭脸上的泪痕，抬眼怨毒地盯着凯因诺斯离去的方向，用手轻抚腹部，温柔地说道：“宝宝，你要记牢刚刚那个坏人。无论花费多少时间，也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要为爸爸报仇！宝宝，你要记得，这便是我们活着的全部意义！”
　　
　　『纵然你们能拥有近乎无限的时光，可我的骨血将超越时间，一直把我们的爱延续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永远！』辛伯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伊芙对着虚空展开一抹笑容。是啊，不只是我们的爱，连带这份仇恨也将永远地传承下去，直至有一天，终将那人焚骨扬灰，让其加倍偿还今日之痛。
　　




2

2、寂寞深渊　02　。。。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晒着，让人不由变得惬意舒畅，恨不得融化在这静谧的时光之中。然而，就在阳光无法照耀到的小巷深处，正突兀地回响起一阵阵沉重的打击声。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一个身材修长的银发少年正狠命地挥舞着拳头，而被他压制在身下的人已经昏厥，毫无抵抗之力地任他殴打。
　　
　　“喂~小朋友~如果你再打下去，这家伙可是会没命了哦。”一个人影不知何时来到巷口，遮住了唯一的光芒。
　　
　　打人的少年闻言动作一滞，略微眯起暗红色的眼，侧头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语气不善地发问：“你和这垃圾是一伙的？”
　　
　　陌生人摊开双手，耸耸肩表示事不关己。茶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逆光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旅人而已。”
　　
　　“哼。”银发的少年再次狠狠给了身下人一拳，随后拎起那人的领子冷酷地威胁到：“今天算你走运。如果你还敢欺负乔伊特，我一定会把你打到连你妈妈都认不出来！”说完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走出巷子。
　　
　　“喂。”陌生人突然开口唤住他。少年回头看去，有些惊奇地发现那人居然有着一对琥珀色的双眸。
　　
　　“干嘛？”他瞪着暗红色的眼晴尽可能凶巴巴地问。
　　
　　陌生人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一阵后，抬头对少年露出一个令阳光都变得黯淡的灿烂笑容。“嘿嘿，你喜欢巧克力吗？”
　　
　　少年一时哑然，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静静躺在男人掌心里的小东西，又看了看笑得人畜无害的男人，别过头去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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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你把那家伙遍得这么惨只是因为他嘲笑了你弟弟的外貌？”茶发的男人和少年并排坐在离巷口不远处的杂货店门口，不禁感慨到：“现在青春期的小孩子还真可怕啊！”
　　
　　沉醉在巧克力的香甜中，他身边的少年只是从嘴里发出几个模糊的声音，旋即便开始专心舔起指尖上残余的甜腻。
　　
　　“嘿嘿，还没长大的小鬼。”男人拿出一块新的巧克力，灵巧地剥去外面包着的藏蓝色锡纸，还不等少年反应过来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少年瞬间被那与众不同的醇美所俘虏，陶醉在前所未有的新滋味中。不过，很快他的脸就变得有些酡红，双眼也浮起一层薄雾，宛如刚被圣水洗涤过的石榴石。他侧过身来看着笑得越发灿烂的男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感到眼前一片发黑，顺势倒进男人的怀里。
　　
　　迷迷糊糊间，少年听到男人用极为夸张的语气惊呼道：“哎呀，我好像搞混了，居然一不小心把搀了酒的巧克力喂给你吃。真糟糕啊！不过，你放心吧，亲切善良的我一定会勉为其难地送你回家的。”
　　
　　男人把少年像沙袋一样抗到肩上，笑吟吟地起身离去。
　　
　　在意识脱离之前，银发的少年——库德尔愤愤不平地想到：该死的！他发誓，这个梁子他们绝对结大了……
　　




3

3、寂寞深渊　03　。。。　
　
　
　　库德尔醒来，在昏暗中凝视著肮脏陈旧的天花板，久久不愿动一下。不知何时睁开双眼，自己都是独自一个人。
　　
　　阿提斯市大教堂的正面阳光和煦，圣歌缭绕。而位於教堂背面的第十三街区却是被神所遗弃的地方。
　　
　　这里是个无形的牢笼，只要走进其中便会渐渐丧失人格，沦为悲哀的野兽。这里是犯罪者的天国，充斥著杀人犯、小偷、娼妓等等。很多罪人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逃入第十三街区，一躲就是一辈子。人类和恶魔都放弃了这片肮脏的土地，任他们自生自灭。
　　
　　坊间一直流传著一句话：不要接近第十三街区，那里是永远没有救赎的地狱。
　　
　　薄薄的墙壁隔音效果很糟糕，可以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的放浪笑声和男人粗鄙的咒骂。肮脏吗？也许。不过自己和他们也没有什麽区别。来到第十三街区的第三年，库德尔终於明白了这里的人无法重归社会的理由。人世间的阳光是神审判的利刃，刺眼地让他们无法面对。自身的污秽是那样不堪入目，甚至连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们只能待在这里。待在充满同类的沦丧“天堂”。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库德尔缓缓闭上双眼。不一会儿，有人悄悄打开门锁溜了进来。库德尔几乎可以想象出，苍白净的脸上一定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很快，身边一沈，苍小心地躺了下来。
　　
　　年轻的躯体带著微微冰凉的寒气，隐约还夹杂著陌生的雄性气息。库德尔听到苍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又向自己身边挪了挪。没过多久，苍就发出丝丝鼾声，沈入了梦乡。
　　
　　库德尔这时才睁开眼，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苍俊秀的小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态。他皱皱眉头，心中了然苍是刚刚从别的男人身边回来，心中有些怜惜。
　　
　　他不懂苍。不明白为什麽这个少年要收留初到第十三街区自己，更不明白为什麽苍宁愿面对有虐待癖的鸡奸犯也坚决不许他去卖身来贴补家用。
　　
　　库德尔轻轻转身，将瘦弱的苍抱进怀中。虽然闭上眼睛却已再无睡意。
　　
　　那一天，名为库德尔的自己和家乡平兰多一起从艾美鲁大陆上消失了，活下来的是银──有著一头银发和血红色眼睛的孤儿。
　　　

作者有话要说：绿jj你真敏感，完整版还是去鲜看吧orz




4

4、寂寞深渊04　。。。　
　
　
　　夜，总是让人倍感孤独。黑暗无声地将内心的软弱揪出，令人疲于招架。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银确定身边的苍已经酣睡，便轻轻挣开少年的怀抱，□着双足走到窗边。夜风习习却吹不散心中的愁苦。为何而生，他已然忘却。血红色的眼永远燃烧着憎恶，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只有鲜血和死亡能够抚慰伤痛的灵魂，不断地罪上加罪，直至成为永远无法得到宽恕的罪人。
　　
　　银转身看了一眼熟睡的苍，随即翻身跳下窗台，动作轻灵地宛如一只野猫。肮脏阴暗的街道，每个角落都发生着罪恶。身材略显单薄的孤身少年很快就吸引了蛰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罪犯。5、6个男人悄悄跟上了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的少年，盘算着今晚可以一逞兽欲。
　　
　　银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中，浑然不在乎身后跟着的杂碎们。直到来到一处死胡同，他才不得不停下脚步。身后尾随而来的男人们早已迫不及待地逼近。淡淡的月光让男人们看清了少年的脸庞，精致中透着不详的美丽，带着死亡的甜蜜诱惑。
　　
　　他们一拥而上，急于享用少年的甘美，却连少年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踢飞。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们就陪我好好玩玩吧。”
　　月光如水，少年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微笑，男人们却仿佛看到了撒旦的降临。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远远地飘散出去，传递着死亡的讯息。第13街区的某个角落，上演着最平常的杀戮戏码。
　　
　　银冷漠的扫过满地的肉块。之前的那些男人甚至已经无法称为尸体。
　　厌恶地踩过满地血流，走向无尽的黑夜深处。
　　
　　进入第13街区的第3年，他杀人时手不再会发抖，心也不会为之颤动。冷酷残忍胜过真正的恶魔。
　　
　　他突然想到了苍——人与魔的混血少年，生下来便被抛弃在这人间地狱。靠出卖自己年轻的肉体和身为雄性的尊严为生，不知为何一见便认定了自己是柔弱而需要保护的。居然妄想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为他挡下掠食者的攻击。多么愚蠢可笑。
　　
　　苍难道看不出他已经是一把脱鞘的利刃，随时将身边的一切拉入毁灭的漩涡。明明是比自己还要虚长几岁的少年，却偏偏像迷途的幼猫一样黏在他身边不肯离去。
　　
　　记得在他第8次把紧追不舍的苍推开后，曾经困惑不解地问：“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苍咬紧嘴唇，认真地看着银，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低声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得到。我只是想留在你的身边。”
　　银无谓的笑了笑，亲眼看着少年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心中涌起一股残忍的快感。这样拙劣的谎言又是想骗谁呢？
　　
　　他讽刺而冷漠地看着少年，却并没有再推开那颤抖着缠绕上来的瘦弱身躯。
　　暖暖的，久违了的活着的气息。竟是如此地令人怀念。
　　
　　银慢慢伸手回抱住苍，眼中有泪无声滴落，声音却是满不在乎。
　　“我不会管你的死活。如果你有能耐留在我身边的话……随便你……”
　　
　　从那一刻起，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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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寂寞深渊05　。。。　
　
　
　　银登上废旧的钟楼，那是第13区最高的建筑。他凝视着东方，眼中有种几乎爱恋的狂热。光与暗的交界变得模糊，黎明翩然降临。他痴痴地望着，期待着，直到红日现出雏形才失望地背过身去。
　　
　　曾经，他仰慕崇拜的老师告诉他，每当黎明来临之时，冥界的大门便会悄悄打开，让那些对人世依然存有迷恋的亡魂们，趁着这暧昧的时刻，看一眼自己最亲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