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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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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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与儒,他真的来了……

  ☆、第四十五章 相逢尤恐是梦中

随手拉过一把伞,晚歌就冲进雨里。隔着高高的围墙,江与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晚歌还是高估自己了,她以为真的在见面时,她可以假装坚强。可如今,只是听到他那时隔一年的声音,恍如隔世,就已经让她哭红了眼睛。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墙壁那边的江与儒忽然停住了叫声。一时间只剩下雨声哗哗作响,晚歌那低低的哭泣声,还是让他听见了:“小晚,是你吗?”
    晚歌傻傻地点头,明知道他看不见。江与儒几乎贴着墙壁,着急说道:“小晚,你在哭吗?”晚歌依旧没有回答,江与儒急道,“小晚,你说句话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沉默,依旧是沉默。晚歌蹲在墙角泣不成声,墙外的江与儒淋着大雨在等她的回答。过了很久,晚歌感觉不到墙外的人有动静。
    走了吗?真的走了吗?也好,就这样,沉默当作最后的回答。
    她缓缓起身,撑着伞离开。她出来时没有披上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在这寒冬的夜雨里,是说不出的刺骨。
    明明应该回房的,她却鬼使神差去了后门。沿着围墙,绕了小半圈,那是她小院外的围墙。她想去看看江与儒刚才站的地方,不知哪里是否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是冷却了,还是消散了。
    可她突然止住脚步。大雨磅礴里,江与儒笔挺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里,只成了一道比黑夜还要幽深影子。
    听到停顿的脚步声,江与儒回过头,晚歌单薄的身影就在眼前。
    雨水已经把他淋了个全湿,发梢上的雨水不断流到眼睛。这让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他自己的幻觉。
    是与不是,唯有靠近。到了眼前,却畏惧了。他不敢手出手去抚摸那张深爱的脸,生怕最后抓住的,只是一粒尘埃。
    眼里有光芒闪烁,他轻轻一笑,声音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小晚。”不是质问,不是疑惑,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语气不像是久离别的人,反而是像寻常的见面打招呼。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风雨夜,歌不成歌,曲不成曲……
    轻轻两个字,轻而易举牵动了心弦。彼此就站在对方面前,却害怕去触摸,怕是一场空,怕是……相逢是梦中。
    滚烫的眼泪在脸上似乎要烫出深深的伤疤。一滴泪落在握着雨伞的手背上,她身形晃了一下,雨伞应着他的声音落下。
    大雨瞬间便淋湿了她单薄的身体,那滚烫的眼泪敌不过雨水,刚流出,冷了。
    她不确定那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哽咽到颤抖:“与儒。”
    他点点头,忽然向前一步抱着她:“小晚,真的是你吗?”在他肩上,晚歌轻轻点头。
    他放开怀抱,紧紧抓住晚歌的两肩道:“小晚,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这个决定似乎抽光了她所有力气:“与儒,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不要来了。答应我,忘了我。回云州去,忘了这一切,好好过下去。”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几乎要掐进晚歌的肉里。他几近咆哮:“十七年青梅竹马,你告诉我,要怎么忘?”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她疼得哼了一声。
    江与儒这才急忙松开手,声音柔和下来。捧着她的双手道:“小晚,这都不是你的错,不该让你去承担。跟我走,抛下这里的一切,我们私奔吧!我说过,将来带你去看你不曾看过的风景,现在我来兑现了,跟我走好吗?”
    私奔,这是多么疯狂的字眼,多么疯狂的举动。他向来温文尔雅,她向来循规蹈矩。他们都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这两个字眼会用在他们身上。
    晚歌呆呆地盯着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的双手,隔着冰冷的雨水,依旧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眷恋也贪婪,时间停不下来,她却想在他手心停留多一分,哪怕是多一秒也好。
    再多眷恋,也是枉然。她感觉呼吸快要凝滞,用力甩开了那双眷恋了十七年的双手。
    摇摇头退后一步:“我没法抛下这一切,我一走了之,慕家怎么办?我父亲就这样抛下我们,我已经体会了这感觉,如何能再让慕家人体会第二回?”
    江与儒向前想牵起她的手,却扑了空。她眼泪朦胧哽咽道:“与儒,对不起。当这是梦一场,醒了都将它忘了。连同我,一起忘了。情深奈何缘浅,是我负了你。来世,若是可以,拿我还给你。”

  ☆、第四十六章 此情此夜难为情

你说今生缘浅,许我来世再续。可是,我只想要你现在……
    过往回忆如丝,千丝万缕编织成一道铺天盖地的情网。他在其中,迷惘自己。只剩一个念头,带她走。
    “小晚,人生没有来世,只有今生。错过今生,来世便是陌路。算我求你,好不好?跟我走吧!慕家只剩下老弱妇孺,秦家人不会难为他们的!”江与儒语气放低道,几乎是哀求。他对她伸出手,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
    隔着雨帘,江与儒目光闪烁,是希冀是哀求也是担忧。
    晚歌握紧的双手在风雨里颤抖,她缓缓闭上眼:“对不起,我不能走。从小你就依着我,所以你也从来不会逼迫我。这一次,这最后一次,你也成全我好吗?”
    她说完蹲下去,苍白而颤抖的指尖在被雨水泡软的泥土上,划开一条曲折的线条。在两人之间,像被一条银河隔开,一人一边。
    她冷得有些快要撑不住,脸庞滑落的,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颤抖道:“与儒,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就以此为界,各安天命。不要再来找我了,也不要为我再担心什么,我已经不值得你再为我做什么了。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娶个好女子,生儿育女。我……祝福你。我数三下,我们各自背道而行。”
    晚歌转过身,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倒数着:“三、二、一。”
    晚歌一步还没迈开,江与儒从身后环抱住她。他抱得很紧,几乎贴在她颈脖上。他呵着气在她耳边轻声道:“小晚,我不知道我这一松开手到底是对是错。或许以后,我会恨我做这个决定的!我真的该放手,放纵你最后一次任性吗?小晚,你真的决定了吗?”
    这一松手,是咫尺天涯,是再见陌路。
    晚歌推开他的手,轻轻闭上眼:“红尘阡陌,各自珍重。”那掐进手心的指甲,划出一道道血痕。她不疼,因为心痛到已经麻木了。
    话落,尘埃落定。
    他忽然用力扳过她的身体,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有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终于松开她。唇上的鲜血,这是她给他最后的纪念。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江与儒颓丧地跪在大雨里。她的背影消失于黑暗里,他终于仰起头大笑了几声。笑得苦楚,也笑得无奈。他离去,脚步蹒跚,背影在雨里婆娑摇摇欲坠。
    他不知道,那淹没在黑暗里的人没有走远。她望着他绝望而落寞的背影消失的瞬间,强忍着的身体也终于倒了下去。
    晚歌在一阵刺鼻的药水味里终于醒了过来。昏昏沉沉地她,随便扯了一件衣服披上,打开房门阳光很刺眼。
    她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思绪也是空荡荡,她觉得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忘记了。秋禾提着食盒回来,见她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就跑出来急忙向前叫道:“我的姑奶奶,你终于醒了,快回房躺着!这病都还没好,还出来吹风!”
    秋禾恨不得硬拽着她回房,放下食盒又推着她上床。拿出一碗粥道:“小姐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可把一大家子人给担心死了。又是中药又是西药,愣是看不出一点好转。”
    晚歌脑子一片空白,对于自己昏迷的事一无所知:“我昏迷了?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呢?”她用力一想,只觉得整个头都疼得要裂开一般。
    秋禾回头看她,眨眨眼似乎也有些诧异:“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三天前的晚上,你干嘛去你真的忘记了吗?”
    晚歌痛苦地轻哼了一声,秋禾连忙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都过去了,忘记也好!别想了,躺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吧?先喝吃点粥,不舒服就继续躺着。我先去告诉夫人他们一声,这几天可把大家都急死了。”
    晚歌喝了大半碗粥,余氏和老太太一起快过来看她。还没说上几句话,晚歌浑身不舒服,昏昏沉沉倦意来袭,一躺下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很悲凉的梦,那个她爱了十七年的男人,被她亲手推开了。大雨磅礴里,她追上去,眼看就要抓到他的衣袖。可是,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拉扯,那人就像是透明的,总让她扑空。
    梦中的晚歌嘤嘤呓语,秋禾坐到她床边。只见晚歌的眼泪随着眼角不断流出,秋禾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她的语气充满了哀求。
    秋禾轻轻一叹,她知道,她梦中哀求的人一定江与儒。
    端起空碗悄悄出了门,这几天不眠不休照顾晚歌她自己也是昏沉沉的。一下没留意门槛,空碗被抛了出去,零碎的声音惊醒梦里梦外……

  ☆、第四十七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是前世偷了今生的幸福,还是来生的悲痛提前到今世?
    她不知道。
    一场梦,淋漓酣畅。醒后,恍若重生。她摸摸眼角很湿润,原是眼泪湿了枕。无意间轻抚过头上的旧伤口,时隔经年似乎还在微微泛疼。
    这一夜,梦太长,醒来不堪疲惫。她挪下床,只听叮的一声响,原是景青山留下的那枚纪念章。昨晚睡前,也不知中了什么魔魇,竟握在手心一夜。如今摊开掌心,手上竟然映出了一个景字。
    她长吁一口气,这便是景青山说的勇气吗?给她面对过往的勇气。
    拾起纪念章在手心,她有些懊恼。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她竟然有些想念。为自己生出的这个念头,自己很惊讶也很生气。她不禁又想,莫非这勇气纪念章真的有这般魔力,让她生出了这些不敢想的心绪。
    轻叹一声,劝自己不要多想。妆台的抽屉里,默默合起纪念章的金光。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年华逝去。她又不禁想,若是他日重逢,他还能认出她吗?答案很模糊,或许没有重逢之日。
    景青山,你为何而来?打乱我的步伐,又一走了之。何必许我期望,让我庸人自扰。
    “小姐!二少爷来了。”秋禾的叫声,把晚歌的神魂拉了回来。秦文声来了,他又为何而来?晚歌摇摇头,也许当日真的一语成谶,今生再无良人……
    秦文声提着一篮水果进来,见晚歌气色不错笑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对了,况杰回来了,这水果是他刚从云州带过来的,你尝尝。”
    晚歌接过道:“就你一个人来吗?你夫人呢?”
    秦文声的笑脸僵在那,有些不自然道:“晚歌,你非要这样吗?”
    晚歌轻笑:“我怎样了?夫唱妇随,何况你们是新婚燕尔,我这样问难道不对吗?”
    秦文声终于沉下脸,晚歌莞尔一笑给他倒了一杯茶。刚递到他面前,他忽然拉过她的手道:“晚歌,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以为我了解你了。可你一转身,我觉得我就找不到你了。”
    晚歌明白他的意思,却要假装不懂:“二少爷玩笑了,你们秦家人看我看得这么紧。你又怎么可能会转身不见我呢?我一直都安静地呆在那,只是我们之间隔着汪洋大海,你不曾跨越而已。”
    秦文声放低声音:“晚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去小木屋徘徊。我明知你不在,却还是忍不住去那。在你常常看书的芭蕉树下,我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晚歌,我们……”
    晚歌望着他摇摇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从一开始,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不是不爱,只是爱得太浅,爱得太无奈。
    不是所有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彼此给过的感动,给过的心动,只是输给现实,这注定只是一场清清浅浅,风过无痕的爱情。
    既然注定无果,彼此曾有过的美好记忆,就让它尘封在心底好了。不要说破,就这样做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继续演出这一场满目苍夷的婚姻。
    晚歌目光如水,对他轻轻一笑。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心平气和面对面坐着聊天,也许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明明笑起来是那么柔和,可秦文声却皱起了眉头。她越是这样,他感觉她离他越远了。
    一个称呼,在心底酝酿了许久。
    晚歌缓缓开口:“文声。不要再见我了,让彼此都好过些。”
    秦文声呵呵笑了起来:“文声。文声。晚歌,你第一次这么叫我的时候,是新婚那晚。时隔经年,再听到你这样唤我,却是你要与我决绝的时候吗?”
    晚歌垂首道:“向前看吧,我终将成为过去。你有你的妻,你有与她相守一生的责任。而我,只是你们婚姻里的一个过路人。古诗有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秦文声拉过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试图看透她的内心,看看那里会不会是心口不一。可惜,晚歌的目光柔和也坦荡,没有遮掩,没有悲喜。
    她放下了,却留他一人在迷障里徘徊。
    他起身,转身向背,停驻在门口倚门远眺轻声道:“你都想清楚了吗?我若真的放手不管,你的日子恐怕很难过。”
    秦文声在这两年里确实在暗地里帮过她不少,不然她可能根本就挨不过这两年。若他真的彻底放手,秦家大院里就成了冷彻骨的深渊。可即使这样,晚歌还是想放手。继续纠缠下去,她不知道最后受伤人到底是谁。
    晚歌轻道:“在秦家我又何时好过呢?”

  ☆、第四十八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秦文声点点头:“其实这些年下来,你心中也有恨吧!当初你说你太天真,可你现在比谁都理智。可我呢,当初的理智,都成了天真。晚歌,隔在你心中的,到底是仇恨还是爱情?”
    秦文声忽然大步走到她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目光有戾气,似乎想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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