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观双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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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观双侠-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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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已这么老了。听说四爷和帮主是总角之交,七十多年的交情,果然非同凡响。”

赵帮主和李四标促膝而坐,谈起近况旧事,时而感叹,时而激动。赵帮主兴致甚高,谈着谈着便出了一头汗。他唤姨娘替他脱下厚重的外袍,让另一个姨娘沏上两碗参茶,请李四标和赵观饮用。赵观起身相谢。赵帮主抬起头向赵观望去,霎时间眼中精光湛然,彷佛昔年英气犹存。赵观不由得一凛:“这老人身体已衰弱得很,雄心壮志可没减少半点。”

李四标道:“大哥,这位便是辛武坛新任坛主江贺江兄弟。兄弟,快来拜见帮主。”赵观上前参见了。赵帮主点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四爷跟我说过你制服章万庆的手段,不错,不错。以后帮中事务,就要靠你们年轻人了。”赵观点头应诺。

赵帮主便与李四标谈起帮中情况。李四标道:“兄弟近日探知,乙武林伯超野心不小,大哥须多加留意。”

赵帮主点头道:“我知道。林伯超和他儿子联成一气,摆明想来争夺帮主之位。就怕丁武?己武两坛跟着起哄。”李四标道:“丁武的牛十七意向不明;兄弟知道己武最近闹内乱,应不会插手。兄弟只担心丙武的年大伟会拥护林伯超,那便棘手了。”赵帮主听了,神色凝重,捋须不语。

赵观入帮之后,已得知了一些帮中内情。帮主赵自详登位已有三十余年,年纪老迈,对手下的约束力日渐衰弱。十坛中甲武?乙武?丙武三坛势力最大,其中只有甲武坛的李四标全力拥护赵自详,其他两坛的林伯超和年大伟都各自为政。丁武?戊武?己武三坛势力次之,除了戊武坛主吴长升是赵自详的亲信外,其余两坛都只是表面上忠于帮主而已。庚武坛主便是乙武坛主林伯超的儿子林小超;辛武在赵观接任坛主后,便算是李四标的人马了。其余壬武和癸武两坛较小,虽对赵帮主忠心,却没甚么实力。赵观在百花门见识过四堂相斗的情况,心想:“想来所有帮派都不免内斗,都是这么一回事。”

赵帮主叹了口长气,摇头道:“我年纪老了,这帮主之位,他们爱争,便让给他们也罢。”李四标从未见帮主如此消沉,不敢接口。赵帮主抬头沉思一阵,又道:“四弟,你记得那年青帮中生变,你大哥登上帮主大位之时么?”

李四标道:“是,兄弟记得。”赵帮主道:“若非成大少爷坚持让位,我又怎能坐上这青帮帮主大位?你大哥忝居帮主之位这么多年,此刻我只盼成大少爷能回来主持帮中大局。”

赵观暗想:“成大少爷?他们是说成大叔么?成大叔曾说他爹爹,也可能是我爷爷的,以前是青帮的大头子,原来赵帮主的位子还是成大叔让出来给他的。不知成大叔现在何处?”又想:“成大叔在江湖上闲散流浪惯了,又怎会来当这帮主?”

果听李四标道:“大哥,成大少爷浪迹江湖,他当年便不受帮主之位,现今是更加不会来插手本帮事务了。大哥为何不早些定下帮主继承人?一旦继承人选定,林伯超他们几个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赵帮主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继承人一选出,林?牛几个立时便要轻举妄动。我手下没有足以压服众人的的人选,不能轻易立继承人。”

赵观心想:“你们选不出继承人,何不学我百花门,来个比武夺帮主?”他却不知百花门当时只有三百来人,三堂堂主和第四堂以比试毒术武功来决定门主,并不困难;青帮却有上万帮众,分成总坛和十坛,各坛坛主势力庞大,互不相让,彼此间以地盘?人数?财富?武功相量,情况比百花门复杂百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赵帮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一阵,睁开时眼中精光一闪,好似睡狮初醒,握拳捶桌道:“本帮团结最要紧。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青帮定将分裂,不可收拾。青帮若毁在我手中,我如何有面目去见历代帮主?四弟,我这便派人去劝服林伯超。年大伟那边,你可能摆平么?”

李四标道:“兄弟定当尽力。”赵自详道:“如此偏劳你了。”两人又谈了一阵,李四标和赵观才告退出来。

赵观忍不住问道:“四爷,赵帮主当了三十多年帮主,怎么都没培养出个继承人?”李四标叹了口气,说道:“帮主在这事情上,总是犹豫不决。唉,这事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他都无法听进去。说句实话,我也不知大哥该立谁才是?他自己的十多个儿孙都不是人才,五个女婿也庸庸碌碌。这些人长年来彼此争夺青帮的继承权,帮主心知他们都担当不起,因此迟迟不肯立继承人。要他立个外人,他的儿孙女婿又会不服,定要大闹生事。唉!如今几个坛主又不安份,帮主这位子,可不容易做哪!”

赵观道:“四爷,今日帮中有此难处,兄弟定将尽力襄助帮主,维护总坛。”李四标甚觉安慰,说道:“江小兄弟,眼下情势甚是不易,但咱们做为帮中兄弟,总须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赵观点头称是,心下却想:“这帮主当得这么苦恼,不当也罢。”他随着母亲长大,虽当上百花门主?青帮辛武坛主,却从无甚么雄心大志,不知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大多胸怀一统江湖?率领万众的志向,如赵自详?李四标这等人物,都是其中佼佼者;数十年苦心经营争夺得到权力地位,岂是轻易能放下的?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六十七章 北上天津

却说赵观随李四标回到杭州,李四标便让他去天津拜访年大伟。赵观先写了一封信送去天津丙武坛,自言新任辛武坛主,盼能来向年坛主请教云云,实际便是去试探年大伟的意向。

青帮乃以河运起家,自明永乐帝注重水运?大力通浚河道后,国内航运繁忙,各港口互通声气,青帮随之盛兴。数十年来,青帮势力渐大,总揽黄河长江水运,成为航运界的龙头。帮中各坛皆设于船运大镇,丙武坛所在之天津乃海运大港,许多货运都以此为,虽不如苏杭的富饶多产,也和泉州?广州并列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海运重镇。

赵观临行前,与李四标父女商讨劝服年大伟的策略。李四标道:“年大伟是帮中已故大老年效舜的儿子,年家掌握天津多年,势力庞大,帮主向来便让他们家三分。这年大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没甚么武林道义,以利害相劝,才说服得了他。”

李画眉道:“林伯超掌握河南郑州,年大伟控制渤海湾,两人合作甚多,关系密切,年大伟肯定知道林伯超怀有异志。但我听说林年也常为了运费分摊而起冲突,要劝得他不跟随林反,须得让他知道总坛的实力,恩威并施。”

赵观笑道:“我知道了。先吓得他不敢动弹,再跟他说不反的好处。最好总坛可以多给他一些甜头之类,让他安心。”

李四标道:“帮主说过,要给他多点利益,不是问题。只要他不跟着林伯超造反生事,帮中平稳,何愁无财源?帮中财物原本是兄弟大家分享,年家入币多,手下人也多,自该多留一些。”赵观点头称是,又问:“这人有甚么把柄没有?”

李四标道:“年家在天津是有家有业的大户,跟官场的关系定然很好。这等人便有把柄,也多半有法子让官家替他遮掩。”赵观侧头凝思,说道:“我到了天津再暗中探访,随机应变罢了。”

次日他便让丁香扮成男子,带了她和辛武坛方平等十多个兄弟上路往天津去。不一日,一行人来到天津,赵观依帮中晚辈觐见前辈的规矩,让人去丙武坛投名帖求见。过了五六日,年大伟才回帖,请他第二日晚上来坛中相叙。这几日中赵观成日带着丁香和辛武坛兄弟上天津的烟花街巷闲逛,宴饮赌博,出手豪阔,恣意挥霍,引得路人侧目,街坊议论。辛武坛兄弟见坛主出手大方,都乐得跟着他吃喝玩乐。只有方平心细,猜想赵观一到天津便摆出富家公子的气派,多半别有用心。

次日晚间,赵观带了辛武兄弟来到丙武坛,但见坛址乃是好大一座屋宇,处处雕梁画栋,甚是华丽,心想:“这丙武坛当真有钱,房高屋广,像是大富人家一般。我辛武坛相形之下就显得寒酸多了。”

一个丙武坛香主出来接待,请众兄弟去外厅喝酒,独领赵观去内厅等候。过了良久,赵观正等得不耐烦时,才有个兄弟来领他进入坛主书房。他走入房中,却见一个福泰肥胖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大书桌后,左手打着算盘,右手拿着笔记账。他身穿宝蓝湘绣大褂,右手拇指戴着一只灿烂耀眼的金刚钻,左手指上戴着两只翠玉班指,色做碧绿,的是上品;胸前挂着一串百零八颗牙雕佛珠,乃是一百零八罗汉,雕工精细,甚是罕见。

赵观上前行礼,说道:“年坛主,晚辈辛武坛江贺拜见。”年大伟点了点头,将算盘推开,盖上账簿,摆手道:“江坛主不用多礼。江坛主年轻俊秀,后生可畏。请坐。”这几句话说得平淡如水,有气无力,毫无诚意。赵观心想:“这胖猪说话中气不足,显然没甚么功夫。”

他一看到年大伟,虽是从未见过,却觉这人十分眼熟。他幼年在苏州情风馆曾见过不少富商巨贾,有的家里富贵了数代,看上去便较有气质涵养;大多却是新富,喜爱炫耀家财,开口闭口不离钱字,更喜欢作威作福,一有不如意,便对下人呼喝斥?,大发脾气,是妓院中最难伺候的客人。赵观幼时最恨这等人物,这年大伟显然便是新贵一流,赵观只觉他面目可憎,心想:“这头胖猪须得好好吓吓,才会知道厉害。”当下口中说了好些客气的恭维话。

年大伟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数着胸前的象牙念珠,一手把玩着一只景泰蓝鼻烟壶,听了只是微微点头,鼻中哼哼数声。赵观最后说道:“年坛主乃是帮中老前辈,资历深厚,晚辈年轻识浅,新任坛主,对于如何整顿本坛,增进势力,还想请前辈多多指点一二。”

年大伟谦逊道:“我马齿徒长,哪里能够教你甚么?”赵观心道:“胖猪还会掉书包。我说你是猪齿徒长。”口中说道:“贵坛在帮中实力雄厚,一向为其他九坛所敬仰。不知年坛主有甚么诀窍?”

年大伟笑了笑,说道:“甚么叫作实力?小伙子,我告诉你,有钱便是实力。我年轻时汲汲于学武,以为只有武功过人,才能压服别人。成年后才明白,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穷愁能令士丧志’,这话半点也没错。有了银子,甚么都办得到。别人花一两银子,派十个人去做,我花一百两银子,派一百个人去做,当然事事做得比别人好了。”当下又说了七八个例子,证明金钱便是力量,一派教训后生的口吻,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意犹未尽。

赵观听他说得高兴,口中唯唯诺诺,心想:“胖猪当真市侩得紧。”待他说得告一个段落,趁机插口道:“年坛主说得是。晚辈素闻青帮中‘甲武雄?乙人众?丙财丰’的说法,不知贵坛的财力,当真胜过了甲乙二坛么?”

年大伟道:“四爷手下也算是富有了,林七爷也不差。但真格的比起来,嘿嘿,恐怕还是本坛稍胜一筹。”赵观道:“那比起总坛呢?”年大伟笑了笑,说道:“江小兄弟,你问这话,未免对总坛赵老帮主不敬了。”

赵观笑道:“晚辈失言了。我听说乙武的林坛主常向人夸耀,说他乙武坛比总坛还人多势众,因此想知道丙武坛是否也自认比总坛更有财力。”

年大伟脸色微变,摇头道:“本坛怎能跟总坛相比?”

赵观道:“既是如此,那是最好。不然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年大伟瞪着赵观,皱眉道:“江小兄弟这话,老夫可不懂了。”赵观道:“晚辈的意思,其实清楚得很。年坛主可知道诉讼么?本朝刑法简而严,但是舞弄文弊的官吏大有人在。一旦卷入诉讼,往往散尽家财,还不得救,最后弄得声败名裂,家破人亡。那时节,钱再多恐怕也没法子。”

年大伟双眉竖起,不悦道:“你来我坛内,对长辈说这等无礼不祥之言,是谁教你这般大胆的?”赵观道:“晚辈不敢。请问年坛主,私吞公款是甚么罪名?”

年大伟侧目向他瞪视,冷冷地道:“江小兄弟,你胆子不小。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出我丙武坛!”

赵观道:“年坛主既然要我说清楚,那晚辈就放肆了。晚辈上个月在直隶某县,听到一件关于年坛主的事。晚辈只是旁听到几句,是真是假,就搞不清楚了。我听说年坛主去年代收直隶十县的粮税,自己吞没了一半。”

年大伟哈哈一笑,摇头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这种谣传,江小兄弟怎能听信?”赵观道:“是,是。但那本收税的账簿,却不知到了谁的手中?”

年大伟脸色大变,干笑一声,说道:“那账簿,自然是在我师爷手中了。”赵观道:“是么?晚辈窃想,这本账簿不知值多少银子?徐大人恐怕没看过罢?账簿中记载盗吞粮税的款项并未呈交给总坛,跟青帮搭不上关系。若被发现,年坛主的家财却不免要充公了。”

年大伟手中念珠拨动加快,另一手握紧了鼻烟壶,向赵观凝视。忽然回头叫道:“来人!”赵观猜想他多半要叫打手进来威吓自己,没想到一个帮众走进来后,年大伟吩咐道:“取三千两银子来。”赵观一呆,忍不住哈哈大笑。

年大伟哼了一声,说道:“江小兄弟,这数字不够么?”赵观道:“三千两比起年坛主的家财,算得甚么?”年大伟道:“那么一万两。”赵观道:“阁下吞没的银子,晚辈粗算了算,总有二十万两。”年大伟冷冷地道:“江小兄弟,做人做事,不可欺人太甚。”赵观道:“是啊,做人做事不可欺人太甚。年坛主吞没人家粮税,不抽个零头,却留下一半,这也算是欺人太甚罢?”

年大伟道:“既是如此,二十万便二十万。”赵观见他眼中露出杀机,微笑道:“年坛主,你以为兄弟真是为财而来么?”

年大伟早已听得手下报告,此人一进城便到处挥霍,出手豪阔,显是富家出身,恐怕确然不在乎这几万两银子,便道:“正要请教。”赵观道:“阁下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要让好汉子折腰,银子却不见得有用。人命关天,年坛主可知道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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