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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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家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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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音乐表演比别的艺术更微妙,不容易掌握到成为automatic的程度。”此处如果不慎把automatic译注为“自动”,后果就不堪设想。试问演奏音乐而达至“自动”的程度,岂非灵性尽失,令人有“机械呆板”的感觉?这么一来,就把傅雷原文中肯定的意思变为否定了。经一再斟酌,我把此处的“automatic”译为“得心应手,收放自如”,我认为这样才能符合傅雷笔下大演奏家的形象。

第三种难题比较特殊,但也与翻译的技巧最有关连。一般来说,翻译最考功大的地方,就是每当一个字,在同一篇文字中,多次出现时,译者必须把每一次的不同用法,依其与上、下文的关系,分别译出确切的意思来,切忌拘泥不化的译法,把每次出现的字都泽成同一种形式。这种“对号人座”式的翻译,只会使译文僵化,使人不忍卒读。傅雷是译林高手,翻译时遇上这样的问题,处理起来就极其灵活,在此,我们试举一些具体的实例,以兹说明。

在巴尔扎克的名著“LePereGoriot”中,前前后后出现了九次“monstre”(即英文monster)这个字。在傅雷的译本《高老头》里,这个字就依次译为“魔王老子、魔王、野兽、人妖、魔鬼哥哥、魔鬼、野兽、恶鬼、禽兽”;另一位译者在其译本《勾尤利老头子》中,却把“monstre”一成不变的译为“怪物”。另外一个字“femme”(即“女人”),傅雷译起来更是变化多端,姿采纷呈。我们研究傅雷的《高老头》,就可发现他把这个字依每次出现时的情况,分别译为“小妇人、婆娘、妇女们、女人、娘儿们、老婆、少女、小娇娘、老妈子、太太、小媳妇儿、妙人儿”等各色各样的不同说法,功力不逮的译者,却只会译出“妇人、女人、女性、妻子”等刻板的形式来。

既然傅雷自己的要求这么高,现在要为他的《家书》译注,自然就不能不顾到这种灵活弹性处理译文的问题。傅雷在《家书》中,往往喜欢在同一段落中,连用好几次同一个外文字,例如在第299页(旧版第282页)中,就用了五次drama,五次relax,见下列原文:

……我是用这种看法来说明你为何在弹斯卡拉蒂和莫扎特时能完全relax,而遇到贝多芬与舒伯特就成问题。别外两点,你自己已分析得很清楚:一是看到太多的drama(一),把主观的情感加诸原作;二是你的个性与气盾使你不容易realx,除非遇到斯卡拉蒂与莫扎特,只有轻灵、松动、活泼、幽默、妩媚、温婉而没法找出一点儿借口可以装进你自己的drama。(二)。因为莫扎特的drama(三)不是十九世纪的drama(四),不是英雄式的斗争,波涛汹涌的感情激动,如醉若狂的fanaticism;你身上所有的近代人的drama(五)气息绝对应用不到莫扎特作品中去;反之,那种十八世纪式的fliriing和诙谐、俏皮、讥讽等等,你倒也很能体会;所以能把莫扎特表达得恰如其分。还有一个原因,凡作品整体都是relax的,在你不难掌握;其中有激烈的波动又有苍茫惆怅的那种relax的作品,如萧邦,因为与你气味相投,故成绩也较有把握。但若既有激情又有隐忍恬淡如贝多芬晚年之作,你即不免抓握不准。你目前的发展阶段,已经到了理性的控制力相当强,手指神经很驯服的能听从头脑的指挥,故一朝悟出了关键所在的作品精神,领会到某个作家的relax该是何种境界何种情调时,……

同一页中,用了这许多次外文字,而每次的含义又稍有不同,这么一夹,就似乎把困难浓缩起来,译注时要逐字还原,一一镶嵌在原文的字里行间,就更叫人煞费思量了。我试从drama这个字开始讨论。首先,要把drama这字译成中文,是不太容易的。字典上的解释是“戏剧、剧本、戏剧艺术、戏剧事业、戏剧性场面、戏剧效果、戏剧性”等等,来来去去都跟“戏剧”两字脱不了关系,这些字眼,在上述的段落中,完全起不了作用,就算勉强用了“戏剧”两字,我们又怎能把以上的片段依次译为“太多的戏剧”、“装进你自己的戏剧”、“莫扎特的戏剧”、“十九世纪的戏剧”以及“近代人的戏剧”呢?这么一注,人家还以为傅雷在跟傅聪谈戏剧,而不是谈音乐呢!《家书》的原义,岂非破坏无遗了么?其实,上述一段中出现的第一个drama,是指傅聪对音乐的体会,尤其如以气势磅礴见称的贝多芬的音乐,所以就译为“看到大多的跌宕起伏”;第二次出现指傅聪自己奔放浓郁的感情,因此译为“自己的激越情感”;第三次指莫扎特的drama,译为“莫扎特的感情气质”;第四次是十九世纪的drama,译为“气质”;第五次指傅聪身上所有的近代人所特有的drama气息,此处drama后连接了名词“气息”,所以不得不译为形容词“激越”两字,全句则为“近代人的激越气息”。至于说到relax一字,也有同样的问题。在上述一段中,relax第一、二次出现时,原文作动词用,所以译为“放松”;第三次出现时,提到“作品整体都是relax的”,作形容词用,译为“安详,淡泊”;第四次出现时,是个长句——“其中有激烈的波动又有苍茫惆怅的那种relax的作品”,所以译为“闲逸”,以与“波动”作为对比;第五次出现时,则译为“闲逸恬静”。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译注时,必须对原书再三研读,仔细推敲,即使如此,由于能力所限,会错意的地方,可能还是在所不免的。

除了上述种种难题之外,个别遇到的险滩,还有很多。譬如说,有些外文字,倘若在普通的情况下,译成中文是毫无问题的,我们要order一样货品,大可直截了当译为“订货”;我们要order一样菜肴,也可以轻轻松松译为“点菜”,但在《家书》中(第248页,旧版第233页)有一处,傅夫人写信给儿子,提到了傅雷为父的自尊心问题。原来当年大陆上由于粮食短缺,做父亲的不得不要求儿子从国外寄回日常生活所需的牛油、烟草等物品,可是又于心不忍,生怕增加儿子的负担,于是,做母亲的写道:“'傅雷'每次order食物,心里矛盾百出”。这个“order”,既不能简简单单泽为“订购”,也不能含含糊糊译为“要求”,经过考虑,我只有译注为“嘱寄”两字,既反映了昔日的实况,也顾及了傅雷当时的心情。另外譬如“outshine”一字,是个动同,原本并不难译,即“夺人光彩”之意。但是在《家书》第416页(旧版第376页)上,提到室乐的演奏,说合奏者“谁也不受谁的outshine”,此处受了原句的牵制,不能索兴改为“谁也不夺谁的光彩”,只好将就译为“谁也不受谁的掩盖而黯然无光”。除此之外,为《家书》译注,由于三联书店排版时,要把译成部分直接嵌印在原文之间,为了语气的衔接,不得不作出许多必要的调整,某些地方要补充,某些地方要重复,总之,凡是翻译时该用的种种技巧,几乎全都用上了。以上只是我在译注过程中的一些体会。

翻译不同于创作,本来就是一项极受原著规限的工作。不过,在一般情况之下,译者至少仍然有更改句型,调动词序的自由。我为《傅雷家书》译注,由于上述的种种原因,却似乎连这种起码的目由也给剥夺了。翻译的困难也因此更显得变本加厉。幸而困难越大,逐一克服时的乐趣也就越多,翻译之所以既令人心力交瘁,又使人乐此不疲,大概原因就在于此吧!

编后记

爸爸一生工作严谨,就是来往书信也整理得有条不紊。每次给哥哥的信都编号,记下发信日期,同时由妈妈抄录留底;哥哥的来信,也都编号,按内容分门别类,由妈妈整理成册。可惜在十年浩劫期间,爸爸的手稿几乎全部失去,书信更是如此。今天,如果能把父亲和哥哥两人的通信一起编录,对照阅读,必定更有教益。

爸爸妈妈给我们写信,略有分工,妈妈侧重于生活琐事,爸爸侧重于启发教育。一九五四年到一九六六年爸爸给哥哥的中文信件共一百九十封,妈妈的信也有百余封。哥哥在外二十余年,几经搬迁,信件有所失散。这本家书集选自哥哥保存的一百二十五封中文信和我仅有的两封信。家书集虽然只收录了一封妈妈的信,但她永远值得怀念;妈妈是个默默无闻,却给爸爸做了大量工作的好助手。爸爸一生的业绩是同妈妈的辛劳分不开的。

今年九月三日是爸爸妈妈饮恨去世十五周年,为了纪念一生刚直不阿的爸爸和一生善良贤淑的妈妈,编录了这本家书集,寄托我们的哀思,并献给一切“又热烈又恬静,又深刻又朴素,又温柔又高傲,又微妙又率直”的人们。

傅敏

第三版后记

《傅雷家书》自一九八一年初版和一九八四年增补版发行以来,深受国内外广大读者的欢迎。并于一九八六年五月,荣获“全国首届优秀青年读物”一等奖。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一九八五年六月和一九八六年一月,先后于香港、北京和上海举办了“傅雷家书墨迹展”。在北京和上海的活动中,还展出了于一九八五年春新发现的家书墨迹和父母遗书。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

鉴于各界读者的热烈要求,现在增补本的基础上,重新整理摘编,改正个别误植之处,并对家书中使用的外文增加了译注。

经过有关资料的核对,一九五四年到一九六六年爸爸的信件,至少应有中文信二百十三封,英法文信件九十五封。现存有中文信一百八十一封,英法文信件七十九封;此外,母亲的信有六十五封。新版摘编了父亲的中文信一百四十四封,英法文信二十二封;母亲的信十六封,包括一封英文信。加上幸存的父亲给我的三封信,全部摘编了中外文信件一百八十五封。

英法文信件以及中文信中夹用的外文,均由香港翻译协会副会长、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系主任、法国文学博士金圣华女士翻译,在此表示深切的谢意。

傅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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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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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家世

傅雷的祖父傅炳清,拥有四五百亩土地、30多间房子,在当地算得上是一家大户了。这个家族,曾经兴旺阔气过,门前的张家湾边,设置着护院的岗亭,常有家了看守;宅后的河汉上,停靠着专用的舟揖;宅内使唤过多个仆佣。但从傅雷祖父辈开始,就有些衰落气象了。祖父生有二子,长子傅胜,结婚不久就离开了人间。次子博鹏,即傅雷之父。

傅鹏虽继承了家族的全部财产,自己也有职业,但他并不是一个理家生财之人,只能守成而不能发展。一场突来的灾祸,终使家产损失过半。在傅雷还不到4周岁的时候,在周浦镇扬洁女子中学任教的父亲,被人诬告入狱,在牢中受了三个多月的折磨。等到用巨款把他保释出来,已到了窃病后期,不久就去世了。他仅仅活了24岁。

傅雷的母亲李欲振,身材短小却端庄秀丽,又贤淑能干,极有主见,人们尊称她为鹏少奶奶。族中或邻里发生了纠葛磨擦,往往请她出来评理调解,只要有她说上几句劝说的话,双方就能心平气和下来。丈夫的先灾后病,花去了大量钱财,家道迅即衰退下来,一年中又连失4口,这种精神上的压力,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地巨大呵!但傅雷的母亲,并没有被接连而来的灾祸压倒冲垮,她顽强地要闯过这个难关。

傅雷妻子朱梅馥生于1931年2月30日。诞生之日,正是阴历正月十五,腊梅花盛开的季节,大人们以花祝愿,给她取名“梅福”。结婚时,傅雷嫌她名字中的“福”字俗他,将其改为“馥”字。朱梅馥父亲朱鸿,是位前清秀才,以教书为业;母亲杨秀金,操持家务,生有三子二女,朱梅馥最幼。傅、朱二人青梅竹马,及至年长,又相倾相爱。1927年,由朱梅馥叔父作媒,与傅雷定下了婚事。

傅雷,字怒安,号怒庵。1907年4月7日(阴历三月初七)生于上海市南汇县周浦镇渔潭乡酉傅家宅(现南汇县下沙乡王楼村五组)。我国著名的翻译家、正直的作家和严谨的艺术家、教育家,从三十年代起,即致力于法国文学的翻译介绍工作,毕生翻译作品三十余部。傅雷的声誉则流传于中国人的社会,他对中国近数十年来的文化贡献颇巨,尤其作为一个文化人,在修身处世的坚毅和工作态度的认真上,足为后辈取法者良多。

傅雷长子傅聪,今日己是国际闻名的青年钢琴家,其演技日在衍进中,前程似锦。

傅雷一家各时期照片

傅雷父亲傅鹏

傅雷母亲李欲振

1928年6月傅雷在法国西部波其安的住房前

1928年6月傅雷在法国西部波其安

1929年夏傅雷游历瑞士,住在法瑞交界的避暑圣地达蔼维扬。照片上的房屋叫“蜂屋”,屋临瑞士莱芒湖,背负阿尔卑斯山。“蜂屋”右面楼上有阳台的即傅雷的卧房。傅雷发表的第一篇译作《圣扬乔而夫的传说》即在此完成。

傅雷在法国(1930年)

傅雷在法国(1930年)

1930年春傅雷与刘海粟夫妇在巴黎阿尔培裴那画室

傅雷夫人朱梅馥(1931年)

傅雷夫人朱梅馥(1931年)

图为1932年1月傅雷与朱梅馥在上海举行婚礼

傅雷夫妇在杭州,朱梅馥已怀有聪儿。(1933年)

傅雷夫妇(1934年春)

1934年2月傅雷在上海吕班路201弄53号宅邸卧房五斗柜前

傅聪(1934年9月,半岁)

傅聪(1935年11月,一岁八个月)

傅聪(1937年)

幼年傅敏(1938年)

1936年12月傅雷在洛阳

1936年12月傅雷在洛阳

图为母亲与聪儿(半岁)

傅雷夫人朱梅馥(1937年)

傅雷夫人朱梅馥与傅聪、傅敏(1939年)

1940年傅雷与成氏三姐弟合影(后排:左一:成家和,右一:成家榴,前排:左一:成家复)

傅雷夫人朱梅馥(19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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