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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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诊断-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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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对象应该是尤斯塔斯·斯温。他已经决定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他就去面见那位上了年纪的商界巨头。不管斯温怎么来他的开场白,欧唐奈计划狠狠地、毫不客气地顶他几句话,不管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一行人到病理科来看看,是欧唐奈提出的建议。他对卫生局的人说:“至少你看看我们在尽力寻找传染原。”福特医生开始有点不同意。他说:“没有人说你们没有做工作,而且我去对你们的病理医师正在做的事恐怕也没有什么补益。”但是欧唐奈坚持请他去一趟,他终于同意了。现在他们向地下一层病理化验室走去。
  这一行人进门的时候,约翰·亚历山大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继续作他的含糖试剂的化验。皮尔逊看到欧唐奈和奥尔登·布朗,迎了过来,在他已经弄脏了的化验室大衣上擦着两支手。哈里·塔马塞利做了个暗示,戴维·柯尔门也跟过来了。欧唐奈给他们做了介绍。在皮尔逊和诺伯特·福特大夫握手的时候,福特问:“你们找到了什么吗?”
  “还没有,”皮尔逊向化验室一挥手,说:“你看我们还在作着。”欧唐奈说:“约,我想你得知道,福特大夫已经命令关闭我们的伙房了。”
  “今天吗?”皮尔逊有点不相信。
  卫生局官员阴郁地点点头。“恐怕是的。”
  “但是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荒唐的!”皮尔逊又恢复了他以前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的声音中带着火气,眼睛在疲惫之中含着怒火。他咆哮着说:“唉,伙计。我们今天晚上干通宵,到明天中午所有的化验都完了。如果有带菌的,我们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对不起。”卫生局官员摇着头。“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关了伙房就等于关了医院。”皮尔逊气急败坏地说。“可以肯定地说,你至少可以等到明天早晨吧。”
  “恐怕不行。”福特大夫的话很客气,但很坚定。“不管怎么样,这个决定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座城市不能冒疫情扩散的危险。目前,病还局限在医院里,可是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扩散出去。我们考虑的是这个。”哈里·塔马塞利插进来说:“我们今天开晚饭,这将是最后一餐,约。我们已经尽量疏散病人出院,剩下的大部分转院。”室内静下来。皮尔逊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那深深凹陷的、通红的眼中似乎积蓄了泪水。他的声音小得象耳语般地说:“我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天……”当这一行人转身的时候,欧唐奈小声补充道:“说真的,约,我也真没想到。”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约翰·亚历山大冒出了一句:“我找到了。”这一行人象一个整体似地一齐都转了身。皮尔逊紧张地问:“你找到什么了?”
  “肯定是伤寒菌。”亚历山大指着他刚才在作的一组试管。
  “让我看看!”皮尔逊几乎是跑过去的。其余的人都回来了。
  皮尔逊看了看那排试管。他神经质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如果亚历山大看得不错,这就是他们奋斗的结果。“核对一下表格,”他说。约翰·亚历山大拿起一本书,在一个折叠页上打开。这是一个糖液试管中的细菌反应表。
  他用手指在“沙门氏伤寒菌”一栏上,准备往下念。皮尔逊拿起十个试管中的头一个,念道:“葡萄糖。”亚历山大核对表格,答道:“酸结构,无气。”皮尔逊点点头,放回这个管子,拿起第二个。“乳糖。”
  “无酸,无气,”亚历山大念着。“对。”停一下。“卫茅醇。”亚历山大又念:“无酸、无气。”
  “蔗糖。”
  “无酸,无气。”这又是伤寒菌的标准反应。屋子里的空气紧张起来了。皮尔逊又拿起另一个试管。“甘露醇。”
  “酸结构,无气。”
  “正确。”又一个“麦芽糖”。“酸,无气。”皮尔逊点点头。六个了,还有四个。他又说:“木糖。”亚历山大又念:“酸,无气。”七个了。“阿拉伯糖。”约翰·亚历山大说:“酸,无气或完全无反应。”皮尔逊回答:“无反应。”八个了。还有两个。“鼠李糖。”
  “无反应。”皮尔逊看看试管。他小声说:“无反应。”还有一个。
  最后一个试管,皮尔逊念:“吲哚产物。”
  “阴性,”亚历山大说完,放下书本。
  皮尔逊转过身来,说:“没有问题。这就是带菌的人。”
  “这是谁的?”院长第一个问道。
  皮尔逊翻转了一个小平皿看,念道:“七十二号。”戴维·柯尔门已经去拿登记本了。那是他自己写的登记表。他读道:“夏绿蒂·伯格斯。”
  “我认识她!”斯特朗夫人很快地插进来说。“她在服务台上工作。”似乎所有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下挂钟。五点过七分。
  斯特朗夫人急切地说:“夜餐!已经开始开夜餐了!”
  “咱们赶快到餐厅去!”哈里·塔马塞利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医院二层楼的护士长慌慌张张地进了费雯的病房,进来的时候,看了看病房号。
  “哦,你是洛布顿小姐。”她核对着一个夹纸板,作了一个记录。“你转到西伯林顿诊所。”费雯问:“什么时候走,请问?”她已经在下午听到紧急疏散的事情和原因了。
  “现在救护车很忙,”护士长说。“我估计还得几个小时——可能今天晚上九点钟左右。你这里的护士有充分时间帮你收拾东西。”
  “谢谢你,”费雯说。
  护士长的脑子又回到手里的夹纸板上,点点头就出去了。
  费雯决定这是该叫迈克来的时候了。他们分开的五天期限到明天早晨才满,可是他俩谁都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而且,她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想出的这种分开的办法了;现在她认为这是一种很傻气的、不必要的想法,还不如没想到呢。
  她伸手拿起床边的电话,这回不犹豫了。接线员答话时,她说:“请接迈克·塞登斯大夫。”
  “等一下。”等了几分钟,接线员的声音说:“塞登斯大夫已经跟转院的救护车出去了。要别人帮忙吗?”
  “不,谢谢你,”费雯说。“可是我想给他留个话。”接线员问:“是医务方面的吗?”她迟疑一下说:“啊,不是的。”
  “现在我们只能传紧急的医务方面的话。请你等会儿再要电话吧。”卡喳一下电话断了。费雯慢慢地放下了电话。
  她听见病房外边的走道里人声喧哗,感到了一种紧张气氛;有人在粗声粗气地指挥着别人,一件东西摔到地上当啷一声,有人笑了。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可是这时候她恨不得想参加进去,和大家一起干。可是当她的眼光落到被单上,看见她左腿和下边的被单凹下去的样子,突然之间,费雯第一次感到可怕的孤寂。
  “■,迈克!”她低语着。“迈克,亲爱的——不管你在哪儿,快点到我这儿来吧!”潘菲德护士刚要走进餐厅,看见一些人朝她这边走来,其中有院长、外科主任,她是认得的。营养科主任斯特朗夫人在他们后边紧步跟着,两个大乳房一颤一颤的。哈里·塔马塞利进了餐厅之后,放慢了步子,对斯特朗夫人说:“我要把这件事做得利索一些,但不要声张。”营养科主任点点头,他俩通过一个便门进了伙房。
  欧唐奈向潘菲德护士招招手说:“跟我来,请你帮帮忙。”下面的工作是迅速和准确地做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餐厅服务台上工作。转眼之间,斯特朗夫人就已经拉着她的胳臂,把她带进了后边的餐厅办公室。欧唐奈对这个迷惑不解的妇女说:“请等一下,”向潘菲德护士示意叫她陪她一会儿。
  “把她盛的食物撤下来烧掉,”他告诉斯特朗夫人说。“尽量把她已经发出去的收回来。把她可能碰过的碟子撤下来煮过。”营养料主任走到服务台上,几分钟之内,照着欧唐奈的吩咐一一处理了。
  餐厅里买饭的行列又继续向前走动了。只有靠近的几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欧唐奈在后面的办公室对那女帮厨说:“伯格斯夫人,我必须通知你,现在你得把自己当成医院的病人。”他和气地补充说:“请不必惊慌;我们会把一切向你解释清楚的。”他又对潘菲德护士说:“把这个病人送到隔离室。她不能和别人接触。
  我就给钱德勒大夫打电话,他会作出医嘱的。“埃莲·潘菲德小心地把这个吃惊的妇女带走了。
  斯特朗夫人好奇地问:“她以后会怎么样,O大夫?”
  “会很好照顾她的,”欧唐奈说。“她要住一个时期隔离室,内科大夫会给她作检查的。有时候,带伤寒病菌的人可能在胆囊上有感染,那就要动手术了。”他又说:“当然,对所有受了感染的人都要继续检查。哈维·钱德勒会负责作的。”哈里·塔马塞利用餐厅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的一个助手,“以下是我的新指示,以前的指示全都取消了——取消转院工作,除正常出院的以外,不要求提前出院了。也取消包伙,全部退掉。这些做完以后,可以通知住院处,”院长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欧唐奈一咧嘴,“告诉他们三郡医院又开业了。”塔马塞利挂上电话,接过来营养科主任从她个人的咖啡壶里倒的一杯咖啡。
  “顺便告诉你,斯特朗夫人,”他说,“刚才没有时间说,你可以得到你的新的洗碟机了。管委会批准了这笔款子,合同也签了。大概下星期可以开始制造。”营养料主任点点头;很明显,这个消息是她已经预料到的。现在她脑子已经转到别的东西上了。“趁您在这儿,我想给您看点别的,T先生。我的冰冻设备需要扩大。”她严峻地看着院长说:“我希望这次不需要再闹一回传染病来证明我的观点了。”院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欧唐奈说:“今天你还有什么要解决的问题吗?”
  “今天没有了,”欧唐奈回答。“可是明天,有一件事我打算亲自处理一下。”他在想着尤斯塔斯·斯温。

二十四

  戴维·柯尔门没有睡好。整个晚上他的思想老是回到三郡医院、病理科和皮尔逊大夫那里去。
  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也改变不了皮尔逊大夫对亚历山大婴儿死亡事故应负的责任,他在一个星期以前的责任并没有减轻。柯尔门也没有改变他对三郡医院病理科的看法:管理混乱、领导思想过时、方法陈旧、设备早就该报销了。
  但是在过去这几天里,戴维·柯尔门不安地发现他对皮尔逊的感情在变化,对他的意见缓和多了。为什么呢?一个星期以前,他把皮尔逊看成是一个老迈不中用的人,一个对他的地位过久地恋恋不舍的人。从那时以后,并没有什么根据来改变他的这个看法。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他觉得不安呢?
  当然,这位老大夫处理这次伤寒病疫情前后的表现是坚决而称职的,可能比他柯尔门自己所能做到的要强的多。可是,这是很意外的吗?归根结蒂,经验总是有作用的;而且在那种局势下,皮尔逊当然会全力以赴的。
  但他对皮尔逊的整个看法却变得不是那么明确和坚定了。一个星期以前,他把这个老病理学家(不管他过去有多大成就)列入“没有”头脑的一类。现在柯尔门又不那么肯定了。他猜想今后他将会对更多问题不那么肯定了。
  由于睡不着,他很早就到了医院。他跨进病理科的门时才刚过八点。住院医师罗杰·麦克尼尔正坐在皮尔逊的办公桌后面。
  “早安,”麦克尼尔说。“您是头一个。我猜别人都在睡懒觉呢。”戴维·柯尔门问:“我们积压了很多其他工作吗?”
  “问题不太大,”麦克尼尔说。“不急的压下了不少,其余我都跟上趟了。”他又说。“塞登斯帮了不少忙。我跟他说,他应该留在病理科,不要回外科了。”另外有件事在柯尔门脑子里。他问住院医师:“那个护校学生——截了肢的那个。那条腿解剖了吗?”他记起皮尔逊和他对这个病例的诊断是不同的。
  “没有。”麦克尼尔从桌上挑出一个病历,念道:“费雯·洛布顿,是那个姑娘的名字。这个不急,所以我压下了。腿还在冰箱里。您想自己作吗?”
  “是的,”柯尔门说。“我想自己来作。”他拿了病历走到解剖室套间去,从停尸房的冰箱里取出那条腿,开始解开裹着它的纱布。解开以后,只见那条腿的肌肉已冰冷苍白,大腿中部截断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他在肿瘤区摸索,马上在膝盖骨正下方摸到硬肿块,于是拿起一把解剖刀,深切下去,他的兴趣也随着他的发现油然升起了。
  男仆接过肯特·欧唐奈的大衣和帽子,把它挂在阴暗的高大门道的一个衣柜里。欧唐奈往四下看了看,心里纳闷:不管是富是穷,一个人为什么会挑选这么一个环境来居住呢?然后又想,也许对尤斯塔斯·斯温这样的人来说,厅堂的广阔、装修的富丽、冰冷的光洁的石墙垣,给人以封建的权威感,通过历史的联系能够把人带入往昔的境地。欧唐奈设想到老头子去世以后,这座房子会怎么处理。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博物馆或美术馆,也可能会象许多其他地方似的变成无人居住的荒宅,任其腐朽败落。不能想象还会有什么人拿它作为自己的住宅的。这座房子,照逻辑上的推理来说,应该每天五点钟就关门上锁,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然后,他又想起丹尼丝一定就是在这森严的墙垣之内度过她的童年的。他很怀疑,那时候她会快乐吗?
  “斯温先生今天有点疲倦,先生,”男仆说。“他问如果在卧室和您见面可以吗?”
  “可以,”欧唐奈说。他心想:他要说的话在卧室里说可能还挺合适。
  万一尤斯塔斯·斯温中了风,起码可以把他扶到床上。他跟着男仆走上一个弯转的大楼梯,穿过一条楼道。他们的脚步声完全被地上铺的宽幅地毯给吸收了。带路的男仆停在一个沉重的、装有饰钉的房门前面,轻轻叩打了几下,然后转动门把,把欧唐奈引进室内。
  一开始,欧唐奈没有看见尤斯塔斯·斯温。一个巨大的壁炉燃着的熊熊柴火吸引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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