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和她一起研究龙髓的秘密。
“离大人还真是闲，你都没有公务要办么？”九方梦笑。
“翰林院除了给皇上讲讲经，修修史，能有什么公务可办？”离蔚淡淡道，“我是这大玄朝廷中头一号闲人，最没事可做，就是几天不上朝，也没人会在意的。”
“胡说，离大人的才学朝中无人可比，你要是不当官真是朝廷一大损失。”九方梦道。
离蔚摇摇头，笑道，“裕王刚刚脸色难看地出去了，你又伤了他的心。”
“我以为离大人是看不见这人世间的七情六欲的。”九方梦有些惊奇道。
“怎么会，我也是凡人。”离蔚笑，“难道九姑娘真的甘心就怎么死了？”
“是不甘心，但是既然是我错了，就不能连累别人也承受痛苦。”九方梦叹息道。
“是呢，这世上的悲剧往往都是由另一个悲剧造成的，痛苦总是会衍生出痛苦。”离蔚叹道。
“听离大人这话，仿佛是眼见过不少痛苦和不幸。”九方梦有些好奇，离蔚是难得会在她面前有所感慨的，每一次见到他，他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整个人仿佛飘渺得让人琢磨不透。
“是啊，我见过太多。”离蔚轻笑一声。
“至少还有幸福的不是么，”九方梦道，“比如你那个姐姐，你不是说她很幸福么？”
“是啊，她是该幸福的。”离蔚笑了笑，看向九方梦，“熙国的国书到了，三法司判了你斩立决，当然最后的决定还在皇上手上，你觉得皇上会怎么选？”
“我知道他会怎么选。”九方梦淡淡笑。
***
莫瑜出了刑部大牢，就一路阴沉着脸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恨九方梦，恨她明知道自己对他有多重要还要这样放弃自己，恨她就算要放弃也要给他戴上桎梏不让他有理由倒下，有理由跟着她一样放弃。
他恨九方蝶，恨她给九方梦下尸蛊才害得九方梦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恨莫涯，恨莫涯这么轻易就放弃九方梦，他恨这世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公理，他恨那些可以轻易放下情感，选择公理的人。
“裕王爷？”
莫瑜转头去看，就看见程玉楼一身白衣手中撑着一柄油纸伞遮挡日光，油纸伞上画着红枫，艳得刺目。
程玉楼是戏子，自然相当爱惜自己的容貌，平日出门若遇艳阳天，是必然要打伞的。
“九姑娘还好么？”九方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程玉楼自然也是知道的。
莫瑜红着眼看他，嗓音沙哑，“你说，为什么徐继祖一定要杀徐能？”
程玉楼一怔，莫瑜问的是那天在江城金蟾会的拍卖会上，他唱的那一出《白罗衫》，戏文里徐继祖为替亲生父母报仇，最终杀掉了一手将他养大，培养他的养父徐能。
“徐能千错万错，但他好歹含辛茹苦把徐继祖养大，至少这一点他做得很好。为什么徐继祖还是一定要杀掉他！”
就像九方梦，她那么好，善良，坚强，为了朋友义无反顾，她只错了一次，还是在理智全无之下犯的错，却不得不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什么没有人能因为她的好而放过她？
“也许是因为徐继祖觉得做错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程玉楼发出长长地叹息，“又也许是因为他在朝为官，若是他因私情而枉顾公理，不仅会伤了他生身父母的心，还会伤了百姓的心。只要他徇私一次，在百姓眼中他就失了公正，认为在他这里就寻求不到公理，他永远都不能成为一个好官。在这世上，功从来都不抵过，你救过多少人，不代表你就可以去杀多少人，一个污点足以抹杀一切。”
程玉楼摇头，“裕王爷，你心太软，当断不断，反而遗害无穷啊。有时候，有些选择纵然再痛苦也是要做的。”
莫瑜颓然地转过身，往裕王府走，留下程玉楼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莫瑜回到裕王府的时候，离轩正坐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莫瑜一脸冷漠，“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要答案。”离轩站起身看他，“你想好了没有？”
【作者题外话】：二更。。。。。
☆、第七百零二章 山村血案（七）
“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谋反篡位的闹剧！”莫瑜冷冷道。
“熙国的国书已经到了，三法司判了九方梦斩立决，奏折也已经递上去了。”离轩一步一步走向莫瑜，“你说皇上会怎么做？”
莫瑜的手抖了抖，他知道答案。
“难道你不想救九方梦？”离轩问。
“你想说什么？”
“我在北岭铁骑当中的亲信都已经秘密到了帝都附近，镇国大将军的西北军也已经调派了一部分前来，现在就看你要怎么做了。玄甲军在你手上，只要我们合作，此事必成。”离轩轻声道，“斩立决的判决一下，现在就是秋天立刻就能将九方梦问斩，都不用等到明年。但若是现在皇帝换人了——”
“你闭嘴！”莫瑜怒吼着打断他。
“若是现在皇帝换人了，”离轩继续说，“大赦天下，你的父亲和兄长都能从西北回来，九方梦也可以不用死！”
“我让你闭嘴，你没听见么！”莫瑜怒瞪着他。
“你怕什么？因为你也认同我所说的对不对？”离轩笑，“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九方梦的么？说她为了皇上背叛了熙国，现在出了事，熙国皇帝不仅不保她，连她郡主的身份都废了，结果呢？结果我们的皇上也同样抛弃了她，由她去死，还真是天下第一大可怜人呐。”
离轩逼近莫瑜，轻声问，“你呢，你也要抛弃她么？”
莫瑜退了一步，不敢看离轩的眼睛。
***
甘泉宫的书房里，莫涯看着自己书案上放着的那本关于九方梦一案的奏折，眼神落在“斩立决”三个字上久久不能移开。
最终他拿起一支狼毫沾上朱砂在奏折上批了一个鲜红的“准”字。
他终究是要放手。
九方梦处决的日子定在了本月二十，秋末。
消息传遍帝都的时候，浮生终于敲开了九方蝶的房门，他看着九方蝶那张像极了慕雪瑟的脸，实在是不想问出自己口中的话，但他不得不问，“小蝶，给小梦下尸蛊的人是不是你？”
九方蝶眼神闪了闪，又立刻变成委屈，“是姐姐说的么？你相信她，不相信我？”
“她什么都没说。”浮生知道九方梦为什么不说，因为她觉得他不会相信，就像在熙国龙髓失踪的时候，他选择相信九方蝶没有相信她。“小蝶，是不是你做的！”
“她什么都没说，你会怀疑我？”九方蝶冷笑，“如果是我做的呢？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你——”浮生握剑的手紧了紧，“到底是不是！”
“是。”九方蝶冷冷道，既然瞒不住，承认又如何。她知道人一旦心里产生怀疑，就很难再打消，那么浮生迟早会知道真相。
“为什么！”浮生不解，“她是你姐姐！”
“可她想杀了我，在熙国的时候，她不就是差点杀了我么！”九方蝶一脸理直气壮。
“那么到底是不是你引她去的临仙台？”浮生又问。
“怎么，那时候你信我，现在却不信了？”九方蝶笑。
“那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
浮生心中一痛，他想起在熙国的时候，九方梦气得要杀九方蝶，他拔剑护在九方梦身前时，九方梦看他的眼神，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因为他不曾给过她信任，所以她也不再让他插手自己的事情，他们就是从那时起渐行渐远。
浮生猛地拔出胜邪剑，剑尖指向九方蝶，“你欺骗了我！”
九方蝶站着没有动，“是你自己要选择相信我的不是么？”
她知道浮生这个人，从此是不能用了。
“为什么！”浮生问，他看着九方蝶的脸万分痛苦，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做出相反的事情。
“我讨厌她。”九方蝶面无表情道。
“就这个理由？”浮生不解。
“浮生，你太不了解人性了，一个理由就足够了。”九方蝶微笑，“你现在是要杀了我么？动手啊。”
她上前一步，颈部逼近胜邪剑的剑尖，她笑，“杀了我啊。”
浮生第一次握剑的时候手在抖，他看着九方蝶的脸，清楚地感觉到她对九方梦的恨意，可是他还是下不了手，他没有办法杀一个有着这样一张脸的人。
他垂下了手臂，闪身离去。
九方蝶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她知道浮生杀不了她，只要她有这一张脸，她做了再恶劣的事情，浮生都舍不得杀她。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有还真是好用，好用的令人讨厌。
***
浮生一路向着刑部大牢冲去，却在离刑部大牢几步之遥的时候被江明带着“夜”的人拦住。
“为什么拦我？”浮生看着他们。
“你想去劫狱？”江明问。
浮生不说话，江明冷笑，“你以为我们没想过这么做么？但是主人不许！”
浮生一怔，江明又道，“她也不允许其他人这么做！”
“难道你们要看着她死么？”浮生恨恨道，一切的错误都是从他的不信任开始，从他的放手开始。他杀不了九方蝶，又怎么能让九方梦死！
江明沉默不语，他们也很不甘心，但是不甘心也没用。
他们僵持了许久，浮生忽然平静下来，“也许还有别的方法。”
浮生猛地转身向着都察院的方向离去。
“他要去做什么？”“夜”的人小声问江明，“总不会是要去劫持李大人吧？”
“不知道。”江明看着浮生离去的方向摇摇头。
***
第二天，一个新的消息传遍布帝都的大街小巷，据说九方梦屠村一案有了新的变化，有人昨日到都察院自首，自称自己才是屠村的真凶。
三法司商议过后，重新开公堂审理此案，仍由李大人主审。
九方梦被带上公堂的时候，就看见浮生跪在公堂上，而他身边站着林生。九方梦皱起眉头，她只是听说此案有了新案情，要开堂重审，却不明白为什么浮生会跪在这里。
“林生，此人说他才是屠杀你村子里一百五十三人的真凶，你可认得他？”李大人指着浮问林生。
【作者题外话】：三更。。。。。。。
☆、第七百零四章 山村血案（八）
“我不认得他，我只知道凶手是这个女人！”林生指着被带上来的九方梦道。
“那天我杀完人之后就逃走了，你当然没有见到我。”浮生冷冷道。
“浮生！”九方梦叹气，“你在乱说什么！”
“怎么？”林生看着九方梦冷笑，“你现在又换了一个伎俩，找人为你顶罪么？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你当我是傻子！”
“但是，”李大人缓缓开口，“林生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她杀人不是么？你自己说的，你只是在回到村子的时候，看见九姑娘站在村民的尸体旁而已。这些都有笔录在案，你也亲手画了押。”
“大人，你现在是要包庇她么！”林生怒问道，“就凭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出来顶罪，你就要判她无罪？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第一天在公堂上，这个男人也在！”
他转头咬牙切齿地问浮生，“那天你怎么不出来认罪！非要等到她已经被判刑，处决在即，你才站出来！你分明就是想为她顶罪！”
“因为我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我本来想就这样让她承担下我所犯下的罪行。”浮生面无表情道，“结果发现我做不到，事情是我做的，就该由我来承担。”
“浮生，你别掺和进来！”九方梦向着李大人跪下，她已经不是熙国郡主了，“大人，事情是我做的，我已经认罪了，与他无关。”
“可是九姑娘，文书记录在案的你的证词里说，案发之时，你根本毫无理智，完全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怎么能确定是你做的呢？”李大人看着九方梦，用眼神示意九方梦不要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而浮生说那天是他杀了人之后再逃走，才让你背了这样的黑锅。”
“李大人！”九方梦明白李大人要救她的意思，可是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活命就让浮生替她顶罪，她坚持道，“人是我杀的——”
“不，人是我杀的。”浮生打断九方梦的话。
“浮生，这与你无关！”九方梦转头看他。
“人是我杀的，自然与我有关。”浮生依旧不肯改口。
“呵呵，好好好，你们都想变着法儿救她是不是？”林生突然冲向一名衙役，拔出他的佩刀架在浮生的脖子上，“你再说一次人是你杀的，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他们偿命！”
浮生平静地抬眼看林生，道，“人是我杀的。”
林生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绽，九方梦阻止道，“林生，与他无关！”
林生不看她，只是死死地瞪着浮生，“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救她！她这样的杀人犯有什么值得救的！”
这一段时间以来，玄国许多身份高贵的人都上门请求他放过九方梦，虽无皇储之名，却有皇储之实的莫煜，他送来了财物美女，用高官厚禄引诱他。玄甲军的统领裕王更是几乎天天来求他，就为了求他撤回诉状放过九方梦。还有一群武功高强，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天天跪在他住的小客栈的破房间外。昨天，那天名动帝都的畅音园园主程玉楼居然也登门来请他放过九方梦。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希望他放过九方梦，明明九方梦就是一个残忍的杀人犯！
而现在，居然还有一个人跳出来要为九方梦顶罪！
“她有什么好的！难道是因为她身份高贵么？她已经不是郡主了，熙国的皇帝已经废掉她了！她跟我没有什么两样！都只是平民而已！”林生恨恨地看着浮生，“你们为什么还要救她！”
“浮生，你走吧。”九方梦叹息。
“人是我杀的。”浮生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林生手中的刀在浮生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但终究还是没有割下去，他猛地把刀子掷在地上，冲了出去。
公堂上一时静默无语，刑部尚书看着还跪在公堂上的九方梦和浮生，有些犹豫地问李大人，“李大人，这案子，现在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