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
他第一次想知道九方梦心里在想什么，却被九方梦拒之门外，那个从前与他从无秘密的女子，如今与他渐行渐远。
***
甘泉宫的书房里，莫涯正在等着九方梦，他已经听说了甘泉宫门外的骚乱。九方梦进来的时候，他问，“你是来责怪朕收了龙髓么？”
“不。”九方梦摇头，“龙髓的黑锅反正我和皇上都已经背，这龙髓自然该收。”
她和莫涯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有着信任，莫涯第一次发现九方梦是真的懂得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块龙髓若是他不收，留在九方蝶手中反而会给了她诱骗九方梦的机会，若是落在其他有心人手中，那么无论对熙国还是玄国都是一种麻烦。反正黑锅他都是背定了，自然是要收。
“只是我刚刚从我那妹妹的口中得知一件事。”九方梦道，“龙髓本有两块。”
“两块？”莫涯只一下就猜到了，“金蟾会那块？”
“在宸哥哥手中，”九方梦苦笑，“兴许宸哥哥是早就知道龙髓有两块的事情，但是怕引起别人的觊觎，所以才没让任何人知道。”
“又或者是他本来不知道，但是有人有心让他知道。”莫涯把玩着手中那块血红的玉石，“比如，你妹妹。”
“那么皇上想明白了么，她故意让这两块龙髓各自落在皇上和宸哥哥的手上是为了什么？”九方梦看向莫涯。
“引起两国纷争么？”莫涯看着手中那小小的一块玉石皱眉，“她未免也太小看朕和九方宸了吧，朕与他既为两国之主，怎么可能轻易就为了一个传言而妄动刀兵。”
“皇上也许不会，宸哥哥却不一定。”九方梦叹气，“我听我表哥说，宸哥哥近来脾气变得急躁很多。”
“你同你表哥谈过了？”莫涯抬眼看她。
“我会回熙国。”九方梦迎上他的视线。
莫涯微微一怔，又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你已经决定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九方梦道，“多谢皇上这近四个月的照顾，若我能有多余的时间，定会报答皇上这份恩情的。”
她的生命有限，她对林生承诺过，两年后把命给他，无论林生是怎么想的，她都会说到做到，如今她只剩下一年八个月的时间了。
也是因为生命有限，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去奢求更多，她也没有资格去奢求那些东西。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莫涯笑道，他垂下眼，他知道九方梦这一走只怕此生就是再也不见，“什么时候走？”
“熙国使臣离开之后，我就出发。”九方梦也垂下眼掩饰自己眼中的伤感。
“好，到时朕就不送你了。”莫涯道。
“那我先退下了。”九方梦说罢要走。
“等等。”莫涯却是将手中的半块龙髓抛给她。
九方梦接过龙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这块龙髓，这果然是熙国丢失的那块，只是经过九方蝶的提醒，她这才看出来，这龙髓的形状果然像是少了一半的样子。她不解，“皇上这是何意。”
“这东西是祸端，还是不要留在玄国了，你带回去交给九方宸吧。”莫涯道。
九方梦的眼眶渐渐变得潮湿，她知道莫涯将这块龙髓给她的真正意思，是想让她回到熙国的时候不会被九方宸为难，有了这块龙髓，她就有重新赢得九方宸欢心的资本。
可这是有着“得之可得天下”之名的龙髓啊，传闻之中的那绝世宝藏若是真的存在，玄国一旦得到，不仅可以解决军费和国库的问题，还可以让玄国迅速强大起来。虽说传言不可尽信，要从九方宸手中得到另一外半块龙髓也不容易，但这毕竟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可是莫涯却是轻易就放弃了。
九方蝶大概也没有想到，莫涯居然会如此做，反利用她想挑拨两国，嫁祸九方梦的龙髓给了九方梦一个取信九方宸的机会。
又或者，从莫涯决定要收下龙髓的那一刻，就已经做了如此决定。
“皇上其实不必为我如此。”九方梦的声音有些暗哑。
“别多想，朕只是不想顺着她的意，让两国起纷争罢了。”莫涯淡淡道，“本来就是熙国的东西，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可是九方梦知道莫涯说的轻巧，实则若是让大玄那些官员知道了，只怕又会是一番风波。
【作者题外话】：三更。。。。。。。。
☆、第六百九十五章 熙国来使（三十三）
“皇上的恩情，我记着，此生无以为报，但愿还有来世。”九方梦向着莫涯行了一个大礼。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莫涯摆了摆手，“趁你还在玄国，你可以拿这龙髓去找离蔚问问，也许他能找出解开龙髓之秘的方法。”
九方梦退了出去，她走出甘泉宫，招手叫来了江明，问道，“墨姨呢？”
“母亲本来也要到玄国来找郡主的，在属下把郡主你中了尸蛊的消息传给她之后，她就立刻决定改道去找王妃了。”江明回答，在得知九方梦中了尸蛊之后，他自然是第一个通知了染墨。
“我母亲一走十四年，现在就连九方蝶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墨姨想找她谈何容易，又何必为我浪费时间。”九方梦摇头，“不值得。”
“值得！”江明却是肃正了面容道，“我们都很自责，是我们没有保护好郡主，才让郡主会着了灵涵郡主的道，其实我母亲之前就已经觉得灵涵郡主有些不对劲，还有龙髓，所以她在出发找你之前，前往桃源山庄请公孙大人帮忙调查龙髓之事。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灵涵郡主的手段会这般毒辣，是我们太小看她了！”
说到九方蝶对九方梦做的事情，江明就恨得咬牙切齿，若非那时“夜”的人都被告九方梦派出去寻找龙髓的下落，又怎么会让九方蝶有机可趁。他十一岁就做了九方梦的暗卫，与九方梦的感情极深，他与他的父母不同，也许染墨就算在防备九方蝶，也会因为九方蝶是慕雪瑟的女儿而有所留情。他却不会，他只认九方梦这一个主人，他的性格里有着江枫和染墨所没有的凌厉。
“郡主，何不杀了她！”
“我也想杀，”九方梦冷冷道，“迟早也一定会杀，但不是现在，不能在玄国。”
她给莫涯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能少一笔是一笔。她又道，“江明，你去替我好好查一查，九方蝶最近在搞什么鬼，她说她给我备了一份大礼，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九方蝶这人虽然怕死，但是心眼极多，而且出手狠辣，九方梦自问不及她，所以还在早做防范的好。
“是。”江明点头，立刻隐身到暗处吩咐手下。
九方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南方天际浓云滚滚，有暴雨将至之势。已是九月中旬，玄国处北，帝都更是早寒，只怕这一场雨之后就要开始降温了。
自那天犬戎大王子岱钦与莫涯比箭输了最后一局之后，玄国是一片欢庆之色，犹其以帝都为其，百姓间都将莫涯的箭术传神乎其神。
有说莫涯的箭是能随他心意操控的，他想让箭射多远就射多远，想让箭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也有说那天莫涯的箭射出之时，如电光雷霆发出震天巨响，吓得犬戎的神箭手岱钦连弓都握不住，才输了比试。
莫涯在登基之前，就有白泽降世，龙出洛水，天命所归之名，登基之后天下大治，更是有明君之名，如今再有了这一遭力挫犬戎之战，更是让大玄的百姓将他视作心中神明。
当然，那天九方梦的勇敢和无畏，也传遍了玄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被莫涯视作贵宾的熙国郡主是如何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也要帮助莫涯赢得比赛的。之前本就有九方梦是莫涯新欢的传闻，如今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更是被人写成了故事话本四处流传。
那话本里说九方梦在熙国时曾在梦中与莫涯相会，一梦倾心，后才不惜为了莫涯盗取熙国宝物龙髓，千里远赴帝都来与莫涯一圆梦中之缘，说得有鼻子有眼，把九方梦盗走龙髓的传闻这样一美化，顿时很多人都能接受了，世人总是对那些美丽的爱情过于宽容。
九方梦听到这故事的时候，只觉得哭笑不得，她和莫涯之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而且在那天告诉莫涯自己要走后，这一段时间她就极少见到莫涯，就算碰面，也只是匆匆行礼而过。九方梦知道自己是在有意避开莫涯，她不想让自己走的决心有所动摇，她不知道莫涯是不是也同样在避开她，否则怎么一连十几天，都不曾再召见她呢。
这十几天里，九方梦一直在留意九方蝶的动静，但是九方蝶却是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大举动，只是在帝都每天作乐，四处游玩，这反而更让九方梦觉得不安。以九方蝶的性格，那天吃了她那么大的亏，怎么会不想着报复呢。
而犬戎使臣则在这十几天里一直和大玄的官员再商议议和之事，在议和条件全部谈完之后，岱钦该回犬戎复命了，犬戎的使臣团离开帝都那天，莫煜代表莫涯相送，出于礼貌，熙国使臣也都在场，九方梦自然也去了。
在说完场面话之后，岱钦就催马出发，九方梦却注意到，岱钦临走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也在玄国官员送行之列的蒋经义一眼，而蒋经义也回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九方梦皱眉，边境将领和邻国的关系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让江明把这件事告诉莫涯，莫涯却是什么也没说。九方梦也不便多问，她已经决定离开玄国了，玄国的内政她的确不该多参与。
下一个月圆之后，九方梦就要离开玄国，剩下的时间里，她决定都用在和离蔚研究那块龙髓上。离蔚也是个痴人，在见到龙髓之后，也不问九方梦是怎么得来的，就和九方梦两人每天都扑在大量的书籍里找寻解开龙髓之迷的方法。
就在犬戎使臣离开帝都三天之后，帝都发生一件惊人之事，又或者说是来了一个惊人之人。
那人一身旧衣，穿着草鞋，面容极为年轻，眼神却满是沧桑，他带着一封自己亲手所写的血书到了都察院衙门外击鼓鸣冤。他要告御状，状告熙国灵犀郡主屠杀他同村一百五十三口人！
林生！
【作者题外话】：四更。。。。九方蝶的大招来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山村血案（一）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大人见到林生的时候，林生正满脸悲愤地跪在都察院衙门外，高声诉说着灵犀郡主九方梦的罪行，让围观的每一个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话语，字字血泪，将那个地狱一般的清晨，发生在玄熙边境的那个小山村的屠村惨案描述得清清楚楚。围观的百姓听得满脸震惊，他们实在是难以相信那个不久之前还剑斩庄杰，以身为靶的灵犀郡主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杀掉一百五十三个纯朴无辜的村民。
李大人看着面前林生那坚定和充满恨意的眼神，他的心渐渐往下沉，他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那个杀掉村民的女人就是灵犀郡主呢？她可曾对你自报身份？”
“不曾。”林生回答，那个遍体鳞伤被他救回来的女人，他还来不及得知她的名字，就目睹了那样的人间地狱。若是再选一次，那个救她的早晨，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过她的身边，任她自生自灭。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的？”李大人问，他知道九方梦对莫涯来说很重要，不仅仅只是爱过的女子的女儿那么简单，若是这件案子是真的话，莫涯也许就不得不面临处置九方梦的抉择。
“我在江城见过她，有人告诉我，她是随同朝廷钦差一起到江城办案的九姑娘，也是近来声名雀起的熙国灵犀郡主。”说到“声名雀起”这四个字的时候，林生的眼中染上讥诮，他仰头看着李大人道，“这个案子，大人接是不接！”
李大人半天无语，他在思索着这个案子的真实性，可是他能从林生的双眼中看见真真切切的悲愤，他几乎不用去求证就能知道这个案子是真的。那么，若是都察院将林生拒之门外，就可以阻止这个案子上达天听，阻止莫涯将要被迫做的抉择么？
他知道不能，都察院不出门，还有刑部和大理寺，就算刑部和大理寺都拒绝受理这一桩案子，还有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算他们可以装作没有这一桩惊天大案，但是大玄百姓的嘴是管不住的。
最后莫涯就会变成一个为了一个女子而视人命如草菅，徇私护短的昏君，他再也无法服众。到时候，四方居心叵测之人就会蠢蠢欲动，玄国将不再安定，朝廷之上必有牛鬼蛇神作乱。上梁不正，下梁必斜，莫涯身为一国之主，本为国之表率，却徇私枉法，昏庸无道，自然会有无数人纷纷效仿，莫涯苦心经营二十年的玄国就会毁了。
况且，这二十年来莫涯一直都是玄国百姓心中的明君，他是白泽降世，天命所归的圣人，他不可以有这样的污点。
做为一个一直跟在莫涯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帝王巅峰的臣子，李大人怎么忍心看着一代贤主因这样的事情毁掉一世英名。
“怎么？难道就因为她是皇上所宠爱的九姑娘，是熙国的灵犀郡主，她在玄国的土地上杀人屠村就可以不受到惩罚么？”林生转过头冲着周围的百姓大声喊，“大家来评评理，难到杀人不该偿命么！更何况她杀掉的是一百五十三个无辜的村民！我们救了她，可她却是这样回报我们的！你们说，难道她不该死！难道因为她天生尊贵，就可以随意杀人！难道仅仅因为她为玄国做了那么一两年好事，就可以抹煞她曾经的罪行！”
围观的百姓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说这件事不是真的，九方梦不是这样的人。有的说杀人就该偿命，有的说九方梦为玄国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不能从轻处罚么。
“也许对你们来说，她是值得敬重的九姑娘，是熙国高贵的郡主。”林生冷冷地环视众人，“但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杀人恶魔，她让我亲眼看着每个曾经对我微笑过的村民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她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绝望！请诸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你们的亲人被这位你们所赞美，所敬重的灵犀郡主毫无缘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