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梦西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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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梦西蜀-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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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我爹当初要压着这群人,实属不易,现在蒋琬虽已无法压制,但至少也能制衡,只是不知以后……
  “兮姑娘,外面凉,您身体不好,别再站着了。”
  “知道了。”我头也不回,敷衍了一句。
  国家大事,又何须我来关心呢,只需刘禅伤脑筋就可以了。我抬头看那几株光秃秃的梨树,这树现在白雪压枝头的样子,倒有几分相像梨花盛开时候的模样。
  我有些想念相府后院的梨花树了。
  “兮姑娘,陛下来了,想见你。”又有人来报。
  “知道了。”我轻叹了一下,心道,赏个雪而已,还不给人安生。无奈,转身。
  我只是转身而已。
  我只是觉得有一瞬的失神而已。
  眼前刹那间白茫茫的一片,难道是雪盲?不可能啊,雪盲是看着毫无聚焦点的雪景才会产生的,我刚才还在看梨树呢。
  后脑似乎有点凉,但是软绵绵的。
  原来我睡在雪地上,看着的是白茫茫的天。雪飘落下来,轻轻搭靠到我脸上、鼻尖上、睫毛上,悄悄融化成水珠,随着脸颊、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一直要滑到颈项中去。
  万籁俱寂。
  胸口有些疼,还好,只是一点点而已,一点而已。
  有什么顺着气管呛出嘴,温热的,溢出嘴角流出来。
  我有些累了,有些困了,可是我昨晚明明睡得很好,真是奇怪。
  安静,极度的安静,如此,便很好。
  眼前有些暗,怎么了,是乌云吗,要下雨吗?
  刘禅惊惶的脸孔出现在视野里,为何如此慌张,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他托着我的背,把我抱了起来。瞬间所有的感觉回涌到身体内,胸口疼得如同重锤落下过一般,让我无法呼吸,嘴里鼻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熟悉的血腥味,耳边的嘈杂让我觉得脑袋胀痛。
  刘禅把我放到床上,去了披风,拉过锦被裹住我,可是,这锦被上,为什么这么快就有如红梅般的花朵,一朵朵绽放,鲜艳到妖冶。
  “兮儿,兮儿,你是在罚朕是不是,你是在吓朕是不是?对,朕是不好,朕该罚,但你不要有事。”刘禅惶然惊惧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慨叹,又何苦,又何必。
  “我说过……不会再骗你了……这辈子都……不会了。”我极力地对他笑,“我只是……有点累……想……想睡。”
  “不,你不要睡,不能睡,兮儿,听见没有,不能睡!”
  太霸道了,做皇帝也不能那么霸道的,霸道到不让人睡觉么。
  我向来是个倔犟的孩子,不让我睡么,我就偏要睡。再说,我的确困了,好困。
  “兮儿,兮儿,给朕醒着,不要睡!兮儿——”
  不要吵,让我睡一会儿,一会儿而已,睡醒再听你聒噪……
  ……
  “刘禅……我和你见面,十之□□,非病即伤,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那个时候,你老是生病,有时候不舒服,就要钻在我怀里。我那时候抱着你,心里想,你怎么那么小,那么柔弱……可是后来,你不叫‘乔哥哥’了,总是叫我‘乔兄’,我觉得……是兮儿长大了,在我完全没有发现的时候……长大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我们先忍一段时间,以后有机会,我们溜到其他地方去,隐姓埋名,也过过隐居生活,怎么样?”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老生之前就说过,这位姑娘病入膏肓,药石不灵,还是请陛下尽快准备后事。”原来是之前为我诊断的那个大夫,看来刘禅把他召入宫中了。
  “你……滚……”刘禅咬牙切齿地说。
  “兮儿,你会醒来的是不是,你这还是在惩罚我是不是?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睁开眼睛,我不怪你骗了我。你睁开眼睛啊,你再多骗我几次啊,我宁愿你骗我也不愿你这个样子……”
  我暗自叹口气,好吧,刘禅,看在你那么诚心地自我检讨,我就勉为其难吧。不过……我还是有些累,再让我睡一觉,你且等一等……
  “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自家人。……这长媳之信物,我想统儿也不愿我给其他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敏敏,不要怕,藏好,等到没有人了再出来……我走了,保重。”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就那么希望我应承下么?”“好,既然……这是你之愿,那……若是陛下赐婚……维定不辞。”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兮儿虽为女儿之身,但我曾授予其八卦阵法,又学天文地理,且其持重,行事谨慎,若加以时日,可得善果。以此,为父为你取名‘诸葛果’。”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你究竟是谁?”“你永远都是爹的兮儿。”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敏敏,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你再这样受苦,也不想再受一次生离死别。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后悔,那个时候答应你要死在你后面,我应该说要生死与共的。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我说生死与共的话,现在还会不会是这样。”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敏敏,是我,你听到了么?我来了,你醒过来吧。”是赵统的声音。
  刘禅把他放出来了吗?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把他放出来?是我的幻觉?一定,一定是我的幻觉,我太想他了。
  “敏敏,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一起回家。”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镌刻着那么深刻的伤痛。
  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会心疼的。等我,我就醒来,我很快就会醒来的。
  好,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家。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送你那双鱼玉佩,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是‘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
  阿承,那玉佩掉了呢,掉在朝真观,你会不会怪我?我们找个时间把它们捡回来好不好?
  “敏敏,不要睡了好不好,起来吧。”
  “……嗯。”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敏敏?”赵统听起来喜出望外。
  怎么了?干什么那么大惊小怪?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不过怎么越睡越头晕目眩的,是不是枕头太低了脑充血?
  我睁开眼睛,开始视线氤氲一片,好像透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我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不过好像我的眼皮有些无力,我的使劲只是眼皮很慢地开阖了几下。好在这样视野也清楚了不少。
  我看见了容色憔悴的赵统,真是他。
  “你……出来了?”我的喉咙有点痛,不过还好,一点点而已。
  “对,我出来了,不会再进去了。”赵统摸着我的脸颊,“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
  “终于?”我觉得奇怪,“我只睡了一觉而已。”
  “是啊,睡了一觉,”他哑然失笑,“就是一觉睡了整整七天,发烧到不省人事。”
  “那你……”
  “刘禅说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希望我能把你唤醒。”
  我皱皱鼻子,我睡了七天?还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好像我的确是睡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好像梦到我哥、我爹,还有伯约,当然也有赵统,好像还有刘禅?
  我怎么还记得有人在吟诗,李白的名篇,还算得上是当初我和赵统接上头的联络暗号。
  回忆让我有些头疼,我闭了闭眼。
  “怎么了?不舒服么?”赵统按上我的额头,眼中都是柔情。
  “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要一起回家?”我答非所问。
  “是啊。”赵统双眼弯起,眉头慢慢舒展开,“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去。”
  “回到哪里去?”我拿下他的手,拌着他的手指,“我好像不记得有人给过我一个可以住的地方哦。”
  “你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不是吗?”
  我“嗯”了一声,心里觉得甜甜的,虽然他好像是在套用什么广告词,不过看在合情合理的份上,饶过他了。
  这个时候小青送药进来,赵统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给我喝下。端药碗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刘禅就站在门口,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陛下。”我多少觉得有些内疚,让他进来坐。
  他看到赵统抱着我的样子,多少脸上有些不自然,可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忍着,如今他已经让步到让无可让的地步了。
  一直都是我在逼迫他,而这一次,我又再一次赢了。
  我是仗着他对我的疼爱,所以每一次都能逼到他无路可走缴械投降。
  可是,如果他并不爱我,也许一切都无需如此。
  其实,他没有错,我也没有。
  只是,这些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
  

  ☆、三月春暖

  
  “阿斗,谢谢你。”我握了握刘禅的手,他的脸上显出一丝意外。
  “阿斗?”赵统显得有些意外,“你竟然直呼皇帝小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看还还是你的丰功伟业多一点。”
  “无妨无妨,”刘禅反而笑得眉眼弯弯,“只是兮儿你为何说谢谢?”
  “谢谢你释放阿承,还有……谢谢你照顾我。”我说得坦然直接,也知道赵统不是没事吃干醋的人。
  这一说刘禅显出三分尴尬,七分哀伤,“你如此谢朕,倒让朕觉得有愧了,若非朕执意要寻你们,也不会……”
  想来他已经知道了七星阵的事,也看得出来他相当自责。可事已至此,多一人哀惋也于事无补。
  我又握了握他的手:“生死由命,我并不怪你。七星延寿,也只是传说而已,无人知道是否真有效用。”
  他点了点头,面容看上去稍稍舒展开。
  “还有一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我对刘禅道。
  “什么事,朕一定答应。”
  “我走之后,把我的尸身火化……”
  “这怎么可以!”他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激动得腾地站了起来。
  我拉拉他的衣角,“你听我说完。”
  他双眉紧蹙,脸上又弥漫上哀痛。
  “人死灯灭,尸身只是外象,即使不焚烧成灰,也会腐朽殆尽,与其煎熬百年,不如一把大火来的干净。所以……还是把我火化了吧。”
  他眼中似乎弥漫上雾气,显然这样的做法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震撼,无论我用怎么样的借口来说服,他都难以一时接受。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以表示安慰。
  最后他颇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好,朕答应你,既然是你所想。”
  我微笑了一下,“把我的骨灰撒到长江之中,让我顺流而下吧。”
  刘禅又浑身抖了下,也许在他看来,这已和魂飞魄散无异。
  “我有生之年不能游历五湖四海,死后就让我随长江而下,也好看看沿江之景。而且,我出生之地在长江入海之处,一路而下,也好回家乡了。”
  “好,朕答应你。”刘禅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有明显的泪意。
  赵统在背后环住我的肩,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我轻轻摇摇头,“是我该说对不起。也许……一切自有定数。”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越发相信这些禅理,我终于明白当初为何魏延在冲入我爹营帐灭了七星灯之后,我爹并不生气而制罪于他,之后魏延的死也是他咎由自取,并非我爹偏要杀之。
  我终于体会到,此时此刻,心里极端的平静,似乎已无欲无求。
  其实上天真带我不薄,我此生如此精彩,已无需注解。
  我醒来之后,因为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我随便挪动住所,所以赵统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刘禅暂时让他官复原职,仍然做虎贲军都督,方便他在宫中走动。他对皇宫大内早已熟悉,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只是每每在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刻满了悲伤。
  我很想告诉他不要悲伤,可我知道那样的语言多么空洞无力,反而徒惹伤感罢了。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融化了,窗外又是初冬瑟瑟的景象。
  每天赵统都会陪我到御花园里面看看,他知道我喜欢在外面走走,不喜欢老是窝在宫室里。我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带面纱来掩饰,太后甚至都知道我在宫中,就住在凤梧阁。但她并不知道我就是之前一直住在那里的女子,以为我此次前来只是为养病,作为先丞相的女儿,这并没有太大不妥。她来探望过我,看到我苍白如纸,也是哀叹不已。
  也许唯一猜出端倪的,只有张皇后一人,可她有足够的智慧,三缄其口。其实和她比起来,我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不过,我在宫中的消息最终还是让瞻儿和姜维知道了。
  姜维是刘禅告诉他的,所以赵统搬来后没多久,他就登门来访了。
  我没有想到过会再见他,只是某一天早上起来,惊觉赵统不在,然后小青告诉我,他在前厅接见客人。
  能让赵统出马的,除了刘禅,我以为是他弟弟,没想到过去一看,竟然是姜维。
  姜维眼角一瞟到我就腾地站了起来,眼中神色复杂。上次离开的时候我只留下一封信和他说了再见,原本是想此生不再见,现在偏偏见到,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赵统看我走出来,过来替我拢了拢披风,温言道,“怎么出来了,累不累?”
  我有些失笑,“几步路而已,怎么会累?”
  我们坐着和姜维聊了会儿,才知道是刘禅告诉他我在宫里养病,让他可以来看看我。只是他并没有想到,我竟然已经病得如此深重。
  他说了点家里的事,他去年得的千金,和不喜舞刀弄剑只喜文书纸墨的大儿子。说起孩子来,他也是满脸幸福,做了父亲到底还是不一样。
  我的确体力已经很不好,坐着聊了没多久就有些受不住,姜维见状告辞而去。之后只要他公务有空,就会来看看我,也带过小尹还有孩子来过。
  看到他家的两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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