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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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月依-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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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人练习此术本就以自损寿命为代价,在青年时期便将自身潜质发挥到极致。夏依依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能活到现在,确是奇迹。
  而医治之法,无非是弃练此功,好生静养,可命数之事,却难预料。
  我揉揉看书看的有些酸痛的眼睛。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日夜,仍是无果。亦曾央了江九,她也在为此事奔波。
  传言江湖中有位百里神医,专治疑难杂症口臭狐臭,唯行踪不定,江九命了刺客楼中人时时注意了其动向,有其踪迹者立刻上报。
  江夏郡位于秦齐吴交界之地,吴国既灭,如今为秦齐瓜分。西方的夏口诸城为齐占了去,而我同江九去的汉阳,却在秦国治下。
  江九手下无意中探听得近几个月百里神医即百里贤,出现于汉阳城中,且同汉阳第一富足之家林家交往甚密。似是化名作了王贤,刚向林家提了亲。
  传言百里贤性情古怪,见过其面之人少之又少,江九也唯同她打过一次照面,还不知他是否易容。
  百里贤虽武艺不高,可因其熟知天下药材,故于制毒用毒之术可堪为江湖第一。便连江九,此番亦不敢轻举妄动。况且百里贤还扯上了家大业大的林氏一族,不知其意欲何为。
  我同江九作了男子打扮,在汉阳最好的客栈落了脚。白日里江九出门打探消息,我便到街上闲闲转了,替我二人置办些衣物配饰。
  因江九已证实近来确有名唤王贤的药材商,将将同林家千金定了亲,街头巷尾,倒也有不少人议论。
  我二人便趁机扮作了北地商人,来同林家做些生意。
  我平日懒散惯了,如今身着华服,腰坠玉佩香袋,手中执了折扇,拇指上还同江九一样套了个青玉扳指,着实有些不自在。
  江九却眯了凤眸,细细打量了我,道:“你这模样,若去了林府,林家小姐怕也是要倾心的。”
  我一时未明江九此言意味,当她打趣我,便一笑了之。
  第二日上林府拜访时,江九竟还煞有介事的雇了一伙家丁,抬了些她不知何处寻的珠宝银钱。
  林府坐落于汉阳城东,院落阔大,设计精美,细微之处尽显南地风致。
  我同江九由管家带领,入了正堂喝茶。恰是龙井好时节,汉阳居龙井产地临安迢迢百里,可这茶香清淡,入口回味甘甜,同我当年于宫中所品倒也不相上下,当是快马加鞭运送而来,其实力可见一斑。
  一杯茶将毕,方见一中年男子由内室举步而来,长相平平,身量不高,却满面的笑意。这便是林家之主,垄断了汉阳江上漕运的林伯庸。
  我二人起身相迎,林伯庸见了我二人,略一拱手,请我二人坐下,再细打量时,发觉他目光停留在江九身上时光倒短,大部分时间却流连于我身上。
  江九同林伯庸谈起了欲将江家木材经由林家之手运销南地。生意上的事我知之不多,便静听了,间或喝些茶水。
  他二人言谈许久,江九最后却将目光投向了我,对林伯庸道:“此乃舍弟,江十一郎,恰值双十年纪。”
  听得江九信口胡诌的这么个名字,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却也只能向林伯庸施礼道:“晚辈见过林先生,家中应允晚辈同家兄出行,长些见识,能遇先生确是有幸。”
  林伯庸仍是笑意满面,轻点了点头,江九却邪魅一笑,继续道:“此番带舍弟出行,除长其见闻外,家中倒也托付在下了另一事,即是希望从各处商业大家中替舍弟寻个大族小姐成婚。”
  我一时惊愕,恍然明白了江九前番用意,可也不能反驳,由她又开口:“听闻林家小姐琴棋书画俱精通,容貌亦是一等一的好。我这弟弟虽不才,却也熟读经史,颇有文才。”
  林伯庸看了我,道:“江公子不必过谦,但见了江二公子,便已觉其风度翩翩,乃世间少有的好儿郎。只是二位想必已听闻,我林家将将与王家定了亲,若要毁约,怕也有辱林家声名。何况小女心仪王家王贤公子多时,老夫亦不忍拂逆了小女的意思。”
  江九却扬声大笑,展了折扇,道:“林先生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他王家家世怎可同我淮安江氏相提并论。何况便是王贤此人,林先生也是不甚了解罢,将女儿交与这么个来头不明的人,林先生怎能安心?再者林家小姐尚未见过舍弟,或许其心意有所改变也未可知。况且我江家家教甚严,舍弟品行甚好,将来必定要继承家业,林小姐若入江家,自然是将来的江家主母。”
  我分辨得出林伯庸面上神色有些细微变化,当是有些动心的,只是言语间仍不松口。江九亦不再紧逼,只将我二人落脚处告知了他,且知会其我二人因生意耽搁将在汉阳逗留数日,便告辞。
  回去时天色已晚,晚市却热闹非凡,商贩见我二人穿着华贵,纷纷上前招揽,我同江九却寻了个不起眼的面摊,坐下吃上一碗阳春面。
  卖面的老伯年岁甚高,面做的却精细,揉捏摔打,俱见功力,浓厚汤头熬了许久,香气四溢。
  江九从略有些有你的筷筒中掏得两双筷子,递予我一双。我对她笑了笑,却未多言。
  江九亦笑了,开口道:“还以为你要责怪我。”
  老伯的面端了上来,我向其道了谢,继而对江九道:“为何?因你给我起了个狗屁不通的名字?若为此,怪你倒也不冤。”
  江九吃了一大口面,口中含糊:“看来你知我何意。”
  我却轻眯了双目:“我只怕林家小姐林青青未必看得上我。”
  江九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面汤,道:“虽然你比不得我俊美,可人品长相亦可算是世间难寻了,否则夏依依怎会看上你。她林青青再如何眼光高,也高不过夏依依罢。”
  我白了江九一眼。江九却又道:“大不了哥哥我飞檐走壁,把你送进林青青闺房,生米煮成熟饭,不由得她不认。”
  我伸手狠狠拍了江九一巴掌,道“那还不把百里贤惹急了?”
  江九仍是嘻嘻哈哈:“那你赚了个婆娘,倒也不亏。”
  我无奈摇摇头,继而专注于吃面,懒得理会江九。离开时留了一大块银子,老伯坚持要找,却没那些银钱。我同江九便同老伯约定时常来吃面,可记在账上,方才作罢。
  果不其然,我二人离开林府不盈三日,便有林府小厮前来邀我二人参加林府第二日晚间家宴。
  我二人心知此事有望,成败亦在此一举,便准备了各色礼物前往。
  未曾想却在筵席间见得了百里贤,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我原以为百里贤当是个身材颀长,气质儒雅之人,未想本人却是瘦削,身材亦不高大,五官小巧精致,隐隐带着些邪气。
  我能从他目光中辨的出一丝讥嘲,便偏头看了江九,她正饮酒,淡淡瞥了我,轻点了点头。名动江湖的神医,竟是个古怪女子,此事倒越发有趣了。
  席间气氛倒好,不言商事,唯谈风月。
  江九时常引了话题,我间或谈些历史掌故,风土民情,言谈虽不多,但进退有度。
  林伯庸时常笑看了我,我心中自明他早已动摇,而居于我对面的林家小姐,不得不言其容貌甚佳,只我心中已存了夏依依,其它女子,任是如何都不入眼了。
  只是林青青虽时时笑了,面容却带了丝忧色。
  百里贤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唯独缓缓饮了酒,打量了我同江九,那一抹讥笑犹在。
  饭后则是吃了些汉阳特色点心,据言是林青青亲手做了,请我等品尝。我向林青青道谢,她却有些害羞,红了脸。
  江九尝了一些,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我心中明白她这一眼意味:这么美貌的姑娘,上的厅堂下的厨房,讨了做婆娘不是美事?
  我唯淡淡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拒绝的。
  我同江九间一些细微的动作,或许旁人未注意,我却明白百里贤始终都未放过分毫,不得不小心谨慎,而她眼中意味,愈发不明起来。
  我知道江九此番设计林青青,无非是为引百里贤现身,而现今如何收场,尚不知晓。
  恰是汉阳汉江两岸枫叶最盛的时节,我同江九自不会辜负美景,便向林伯庸言及欲往江上赏枫叶。
  林伯庸自然欣然应允,甚至还别有心意的另林青青陪我二人同往。
  林青青一路上皆有些欲言又止,我与江九看在眼中,亦不道破。
  舍弃了林家原备的华船,另寻了一只小舟,雇得船夫一人,向江中心而去。
  林青青倒未令下人随行,只带了个贴身丫鬟,辨得出是体己之人。她当是有话要说与我同江九,却怕旁人听了去。
  我三人围坐了船内一只矮几。我替林青青斟了些酒水,望了她淡淡笑了,她却将目光错开了去,淡淡叹息一声,道:“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于江家两位公子。”
  我看了江九一眼,继而道:“林姑娘但说无妨。”
  林青青踌躇一番,开口道:“可否请江二公子放弃同林家这门亲事……”
  话未言罢,却听得船头一阵响动,再抬头,果见一白衣“男子”,掀开布帘,入了船舱,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挂了嘴角,道:“诸位兴致倒好,不知在说些什么?”
  江九亦淡淡笑了:“百里公子,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发完。。。感觉写的速度赶不上发的了。。后期尽量保证周更。。。仍是周一更新。。。但不保证每周都更。。。

  ☆、一箫一剑一白衣

  百里贤良久未言,只是笑看了江九,笑的有些古怪。我原以为她不会承认,却不曾想她开口便是:“你费了这样大的周章,所为何事?”
  江九亦淡淡笑了:“百里先生以医术冠绝天下,自然是请先生治病救人。”
  此时我注意了林青青,她面上竟无比平静,似是早知了百里贤身份一般,只若有所思。
  百里贤上前坐了一侧,道:“你可知我轻易便可置你等于死地。”
  江九仍是笑了:“有我在,却未必。何况百里先生不常救人,自然也是不常杀人的。”
  百里贤却取了一旁无人用的酒杯,缓缓倒些酒,语声淡淡:“你可知我救人的规矩?”
  江九轻展了折扇,道:“达官显贵者不救,身无分文者不医。”
  百里贤轻笑了,非是前番讥笑:“而你要救之人恰在此二者之列。”
  江九点了点头,百里贤继续道:“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任是杀了我,也破不得,何况你未必有这样的本事。”
  我却忽而开了口:“若她非此二者之列,先生可愿医治。”
  江九有些惊诧,百里贤看了我,道:“还要看是何者症状。”
  “西域秘术,且修习之人根骨极薄,病发愈发频繁了。”
  百里贤轻抿了杯中酒,摇了摇头:“未见此人,唯有三分把握。见得此人,或无分毫把握。”
  我却定定看了她:“那也须得一试。”
  卖面的老伯见我二人前来,特地多加了些份量,还添上了两个荷包蛋。
  江九沉默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向我道:“你可有把握说服了夏依依放弃这许多。”
  我无奈笑了:“总要试一试。”
  “我原想逼百里贤出手的。”
  我仍是笑了:“你明知百里贤更是逼不得的。”
  江九苦笑道:“本不愿向你提及,只夏依依将往高阳山祭天。”
  我一时愕然,半张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九又是一声轻叹:“便连沉静如她,也再等不及了。”
  《集仙录》有云,明星玉女者,居高阳,服玉浆,白日升天。
  夏依依想借了这玉女之名祭天,怕是为他日登基做准备,她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祭天不过试探朝野民心,再明白不过。
  而祭天之时,或也求上苍庇佑,挥师东进。夏依依此番,动静好大。
  我从未怀疑的是,以她才华情怀,担得起这天下。她苦苦追寻许久,我又如何忍心劝她放手。唯看了江九,不知自己面上是苦涩还是忧愁。开口道:“我想去找她。”
  江九这辈子最大的倒霉事怕就是遇上了我二人。令这么个在江湖叱咤风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现今却为我二人焦头烂额,全然不似从前洒脱。
  我曾问了江九,为何如此帮我二人。她沉吟片刻,才言,人生寻一二知交,已是幸事,若无一点儿代价,反倒没有道理。
  我懂得江九从来不会讲些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话,只因这话本身听起来便虚伪。这世上危急时刻能替他人豁出命来的人再少不过。
  这样没有把握的话,江九不会说,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如此做。恍然明白苏漠同江九竟是如此相像,于他二人,有江湖便有情义。
  起初我不懂少卿的执着,夏依依的执着,可我现今却忽然明白自己拼命摆脱这一切何尝不是执着。一人的念头,长久了,也会深深扎根,到头来变成了为追寻而追寻,其实初衷却忘了。
  我同江九也唯得向西北高阳山一行。临行前,江九似是同百里贤会面一次,我想也是为了商讨为夏依依医治之事。
  实则我对劝夏依依放弃一事全无把握,甚至可说,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心中自知,夏依依已是强弩之末,否则依她秉性,必定不会抢先出手,至少出手之时不会有如此大的动静,在天下尚未一统之时冒此不韪意图登基。
  而我却也不知,若她果然身死,她留下的重担何人来担。正欲叹息,脑中竟忽而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来。
  我似乎恍然间明白了她,也明白了她于萧府中与我言谈的许多。
  她从来知自己必死,便是心存侥幸,这盘棋也要以其身必死来下。她同我一样,赌的不是天下,却是人心。
  设计掳我杀萧成,无非为了切断萧君言同秦国所有的联系,令其于齐国身居高位,煽动秦境萧氏旧部反秦,自然都是断了萧君言后路。
  吴宫旧闻未必是她从萧君言处听得。可成大事者自不能拘此小节,萧君言便是在意灭吴君一事,却也能理解。
  她想得她百年之后,令萧君言佐其幼弟,萧视物不便,便是要取而代之,也要费番周折。她亦可于有生之年逼萧君言立誓保住齐室后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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