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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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江湖-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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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定定望着眼前人,似在确认他的来意,“听闻沈神医长了一副连女子都自愧弗如的相貌,蓝某却没见到沈神医的诚意。”
    沈七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这等你我心底皆有数之事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了,阁下同样彼此彼此……不请我坐下?”
    出乎意料地,蓝玉摇了摇头,“请转达我对于堂主的谢意。”
    沈七挑眉,“阁下是信不过我玄天堂主的信誉,还是信不过我沈七?”
    蓝玉低沉地笑了一声,“沈神医,从没有哪个大夫上赶着要帮人治病的,你我素不相识,只因一个人情,便要蓝某将命交于你手,是不是太轻率了?不怕我杀你?你没有武功,天下皆知,若是你死了,不知你们奚教主……会如何?”
    沈七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对方在说到‘奚教主’三个字时,口吻似乎生涩难耐,就仿佛……轻易不出口。
    “你可以试试。”他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想法,淡然道。
    蓝玉笑了笑,垂眸不语。
    门外,冷一握紧了手中佩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蓝少侠何必让我难做?”沈七慢条斯理道,“说到医术,我还是稍微有点说话权的。”
    ……哪止有一点?
    沈七的神医大名,天下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哪怕有人不知奚越,都不可能不知道一针夺命沈七的名头。
    这世间,多少人想求眼前这个年轻人一针,都终其一生无法得偿所愿,可如今他便站在自己面前,为了区区一个堂主的人情,而上赶着要给人治病……
    蓝玉低头,沉默片刻,勾了勾嘴角,笑容复杂又清淡,“贵教奚教主……实在太客气了。”
    又来了,那种极为生涩却婉转的复杂口吻。
    沈七眼瞳缩了缩,没有接话。
    说了便是承认,而他不能承认任何事。
    “既如此,蓝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蓝玉抬眸望向沈七,“沈神医请坐。”
    沈七定定看他一眼,撩起衣摆在他面前坐下,对方伸出了手腕,那腕骨瘦而无肉,形销骨立,一如眼前这个人。
    搭脉,诊疗,不过片刻,沈七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眼前一头银发的青年体内脉象混乱堪比他见过的任何人,包括奚玉棠。后者的脉象是功法所致,蓝玉则和奚玉棠有所不同,他是……被废了大半武功?还是走火入魔?
    两者都有可能,单凭脉象,沈七无法断定。
    两手轮流把完脉,沈七突兀地说了一句得罪,怀中银针摊开,丝丝寒气四散开来。
    随手轻捻出一根银针,眼疾手快地扎在了对方右腿大穴,接着一手搭脉,一手捏上了对方的小腿。
    毫无反应。
    并手成刀砍于膝下,那腿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沈七眉间凝重渐重,搭脉的手指仿佛黏在了对方腕间,另一手又捻出一根银针,看都不看地扎在另一穴位之上。
    许久,他收针回手,面无表情地迎上了蓝玉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知蓝少侠何时离开杭州?”
    “明日。”蓝玉凉凉道。
    “想治么?你的腿。”沈七挑眉。
    蓝玉怔了怔,似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真敢问出这一句话来,古井般的黑眸深处波涛翻涌,周身气势忽然外放,顿时引得眼前人深深蹙眉。
    突兀之间,蓝玉浑身气势一收,人已镇定下来,“不知沈神医开出什么条件?”
    沈七缓了口气,轻声道,“阁下可知我治病的规矩?”
    “知道。”蓝玉眼眸深深,“奇珍异宝、武功秘籍或巨额诊金任选其一。”
    话音落,沈七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以让你站起来,而你应知道,一旦你站起来,受损的功力也同样受益。”
    这个人,他之所以不良于行,是因为被人挑断了脚筋,加上用巧妙的内家功法,从外至内禁锢双腿,而他为了不让自己整个人尽废,将所有伤处都压制集中在了腿上,保证了双手、躯干和脑子的正常。
    若想站起来,先接筋脉,再除外力,而一旦外力被排除,或许对他体内乱七八糟的真气有极大好处。
    沈七敢断言,这天下除了他,没有人能救眼前此人。
    蓝玉已经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内心短暂衡量片刻,便接受了他的条件,“沈神医有话,直说无妨。”
    沈七轻轻勾唇,“我向来不治不值一救之人,不如阁下给我证明,你有什么可让我救的?或者,告诉我阁下的身份也好。”
    蓝玉眯起眼,“这也是诊金的一部分?”
    “算是吧。”沈七答得漫不经心。
    “蓝某如何知道,说了之后沈神医还出不出手?”
    “这简单。”
    沈七话音落,指尖忽然抽了三根银针在手,望向蓝玉,“借一缕真气。”
    蓝玉犹疑片刻,递了一缕真气覆在眼前人手上。
    收起针落,三根银针齐齐没入了对方腿中。接着,一股蚀骨的痛意突然从落针之处传来,蓝玉身子一僵,蓦然瞪大了眼睛。
    痛意一闪而过,时间极短,却仍让他额头显出了薄汗。
    “此针乃一整套,缺一不可,我埋三根在你这里,若不收回,从此行医便成为笑话。”沈七望向蓝玉,“三根银针,日日不定时地刺激你的经脉以达到滋养和活络之目的,接下来每一天你都会痛上片刻,就像刚才那样。如何?”
    多年不见丝毫动静的腿突然会痛了,蓝玉便是再不相信沈七,此时内心也被巨大的喜悦所填满,好一会才压下了心悸,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铁质令牌扔了出去。
    沈七接过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将令牌收进了自己怀里。
    思索片刻,他道,“既如此,我们来谈下一个条件。”
    蓝玉眯起了眼,“说。”
    可不能直说,外面还有个冷一呢。
    沈七扫了一眼屋内,起身来到窗前,提笔研磨,于纸上写下一段话递了过去。
    蓝玉接过看了一眼,眼底眸光倏然冷了下来,心中巨大的喜悦仿佛瞬间被掏空。目光在字里行间那漂亮的‘奚玉棠’三个字上流连许久,面上不显,口吻轻描淡写,“就这样?”
    沈七挑眉,“做得到?”
    蓝玉抿唇不语。半晌,唇间泄出一丝轻笑,抬手一挥,短暂隔离了房外冷一的耳目,不紧不慢道,“蓝某倒是没想到,沈神医竟有这样的心思……玄天待你不好么?”
    “极好。”沈七面不改色,“正因为极好,才会如此。”
    直直望了他许久,蓝玉将那张纸凑到了烛火之前,眼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才垂眸开口,“此事蓝某不敢保证成功。”
    “无妨,我配合你。”沈七淡淡道。
    话音落,蓝玉袖中手蓦然收紧,眼底寒意暴涨。他抬起头,嘴角已挂上了讥笑,“沈神医高瞻远瞩,蓝某佩服。”
    沈七扫他一眼,收起银针,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回头道,“既然要接受治疗,阁下接下来恐要暂留杭州了。”
    蓝玉颔首,“蓝某会住在清风的别院。”
    “这么巧?”沈七挑眉,“那便到时候见了。”
    蓝玉怔了怔,下意识蹙眉,“你也……不,你们也住烟雨台?”
    沈七没有答话,转身出了门,留下空荡的禅房内,摇晃的烛光照射下,神色阴晴不定的银发青年。
    这厢,沈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见奚玉棠还未归,望着他隔壁黑暗的房间,神色明明灭灭,许久才回了自己房内。而那厢,竹林深处,奚玉棠和越清风的交手才刚刚分出了胜负。
    眼看着剑锋落在自己胸前不足寸余而堪堪停下,越清风少有地怔了怔。对面,奚玉棠扫了一眼抵在自己颈边的利刃,挑眉望了过去。
    两人对视片刻,越清风舌尖发苦,却还是笑着收了剑,“……你赢了。”
    其实还是不相上下,只不过一个选择了死招,一个却留有余地。她下了杀手,越清风却无法对自己下杀手,这样一来,他会比她先死一步。
    奚玉棠讪讪收剑,黑暗之中,脸颊罕见地烧了起来。
    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热的脸,她闷声道,“明明是平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越清风咳了几声,低低笑起来,声音里似有无限包容,“好。”
    切磋结束,奚玉棠的酒劲也上了头。她立在原地,借着月光歪头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只见在月光笼罩下,眼前人俊美得好似谪仙下凡,全身都沐浴在莹莹冷光之下,越发衬得他肤如冷玉,棱角分明,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至极,仿佛一眼便能看尽他心底。而在那眼眸深处,奚玉棠看见了自己。
    倏然收回目光,她头晕脑胀地席地而坐,抬起头,拍拍身边,“肃兮,来坐。”
    越清风怔了怔,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
    “你输了对吧?”她目视前方,并未去看身边人,“说好的答应我一件事,说话算数么?”
    越清风靠上身后的竹子,借着月光望着她线条极美的侧脸,淡淡道,“算,你想让我做什么?”
    “什么都行么?”她回头,恰对上他的视线。
    “除了未央居旧话重提。”
    “……”
    她本来也没想提这件事啊!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提起,瞬间让她感觉怪怪的!
    奚玉棠飞快地别过眼,没好气道,“谁说这个了……是别的事。”
    越清风定定地看她,“蓝玉?”
    “……你知道?”她惊讶。
    “从你见到他开始,就不像你了。”越清风收回视线,抬眸望月,“你听听你对他说的话,哪一句是‘奚玉棠’能说出来的?往日骗起人来滴水不漏的劲去哪儿了?对上他,你恨不得将自己摆在台面上。”
    奚玉棠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也学他靠上了背后的竹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他名字。”
    她顿了顿,闭眼,“奚家人都是这幅德行,要不是小美拦着,我这次来江南,本来是要叫唐玉的,我见到他,不知为何,往日的镇定都见了鬼,疑心病一波接一波……这样你还让我如何镇定?”
    越清风回头看她,“你这是确定了?”
    “不确定。”奚玉棠笑,“哪能凭一个名字就确定的……他哪哪都不像我记忆里的人,我怀疑他,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让我不敢相信是奚玉岚能对我说得出来的……所以才要问你啊。”
    “……这是要我履行赌注?”越少主乍舌。
    奚玉棠扫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明知故问。
    “你怎么……”越清风又气又笑,连咳了好一会,气息不稳道,“为一个蓝玉,至于跟我打到半夜?”
    这口吻,酸意毫不掩饰。
    奚玉棠呐呐地摸了摸鼻子,“你怎知我不是想跟你打一场?”
    越清风气得不想说话。
    “说呀!”她拿胳膊撞了过去。
    “不说。”
    “……你你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暂时不想理你。”
    “……越肃兮!”
    奚玉棠气得干脆转身盯他。两人就这么别了好一会劲,越清风才泄气地别开目光,低低自语,“下次再因为别的男人跟我打架,看我答不答应……”
    即便是耳力极好,奚玉棠也没听清他说什么,皱眉,“自个儿咕哝什么呢,快点说。”
    “说什么?”越清风懒懒开口。
    “说蓝玉是不是奚玉岚啊!”
    “……”
    “……说啊!”奚玉棠推他,“你说,是不是蓝玉不让你说?”
    越清风无奈地望她,满脸都写着不要闹。
    “我要你一句明话,越清风。”奚玉棠咬唇,不愿放弃,“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他,一想到他可能还活着,我甚至活着都充满了力量,你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这样对我。”
    “……”越清风抿紧了唇,看着眼前人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心里同样不好受到了极点,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肃兮……”奚玉棠望着眼前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是他,是不是?你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不让说?你给我一句明话,求你了。”
    求你了……
    她竟然对他说这样的话?
    越清风呆愣地看着她,几乎忘了说话。
    见他依旧沉默,奚玉棠忽然一把抓起了剑,手腕一翻,剑锋便落在了自己颈间,“告诉我,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你若阻我,便从此江湖不见!”
    蓦然瞪大眼睛,越清风眸中涌出不可置信,“奚玉棠你干什么!剑放下!”
    “你今日跟我说一句蓝玉不是奚玉岚,我立刻放。”她却毫不示弱,“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信你!”
    “……”
    震惊地望着眼前人,越清风突然怒从中来,“你知我软肋,这样逼我?”
    奚玉棠手中剑一紧,锋利的边缘立刻陷进了皮肉里,一行鲜血瞬间涌出。
    怒气就这么没了,越清风吓得呼吸一紧,眸子倏然慌乱,明知是她故意相逼的招数,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紧张。
    她说‘你说什么我都信’,骗她的话,又如何能说。
    对上那倔强的眼神,他动了动唇,好一会,别开眼,认命道,“……随你怎么想吧。”
    随你怎么想……
    随你……
    陡然落下的话音,让奚玉棠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只听咣当一声,剑落地,她倏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人,“……你说什么?”
    越清风第一时间将她的剑踢了出去,心疼地摸出干净丝帕帮她止血。
    奚玉棠拨开他的手,“真是他?”
    他手一顿,没有说话。
    奚玉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可能。”
    似乎无法直视她那双眸子里溢出的震惊和痛楚,越清风移开了目光,轻叹一声,反正已经破了誓言,索性破罐破摔,“若不是他,我为何要让你们见面?为何还要介绍你们相识?你觉得我是那种愿意把别的男人主动介绍给你的人?”
    奚玉棠彻底僵住,仿佛变成了一座无声无息的雕塑。
    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越清风疑惑地抬眸,顿时眼神一凝,迅速将她拉回身边,出手点了她几处大穴压住几欲暴走的真气,接着紧张地拍她的脸,“棠棠,棠棠,换气,快换气!”
    眼前人毫无反应。
    越清风眉头深皱,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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