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审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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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审判官-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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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卡瑞尔向前迈了一小步。
  撒菲耶没有回应,只侧脸看了一眼宝座旁的两块冰雕,那是疯王和女巫蕾妮。冰雕旁边的桀达尔立即点头应道:“放心,我会看好他们!”
  话音落下,撒菲耶脚下旋转起一片传送阵,由小至大,在水光衬托下显得绚丽而狂野。
  他终于看向门边的卡瑞尔,面色生冷道:“过来,跟我回去。”
  卡瑞尔攥紧拳头,望了莫拉格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父亲的神色不对,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发现什么足以让父亲跑来解救已经放弃的孩子?如果发现了他与魔鬼的交易该怎么办?!恐惧的念头在卡瑞尔脑中疯狂蔓延,他忽然向后退,眼眶顷刻被泪水填满。不要!如果连父亲的宠爱都没了,他宁愿去死!!
  颤抖的拳头忽然被莫拉格抓住,那只久握缰绳的手异常冰冷,却对此刻的卡瑞尔而言滚烫得如同烧炭。
  “那就两个都过来!”撒菲耶沉声命令。
  莫拉格抓着他向前走,卡瑞尔僵硬一下之后终究是跟了上去。
  “文森特,照顾好白夜庄园。”卡瑞尔低着头,轻轻留下一句话。
  男仆应声后,传送阵飞速旋转合拢,从空旷冰冷的大厅中消失。
  也许莫拉格只是希望陪在凯亚身边而已,这只握着自己的手是一个完美的借口,自己也只是被他利用了一下而已。卡瑞尔这么想着,脑海中的恐惧却逐渐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替代。
  久违了几百年的感情重新浮出水面——他忽然,很嫉妒凯亚。

  Chapter 47

  桀达尔将消息传递给贝利亚尔时,这个累得满头大汗的金发男人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望着面前的白夜树林,这些纯白的颜色忽然给严冬增加了一丝冷意。
  “现在要怎么办?”
  比西卧在主人的大衣兜里,掀开兜盖,露出一双蓝蓝的大眼睛,“去找后妈?还是先吃顿饭再去找后妈?或者是吃了饭买些慰问品再去找后妈?”
  贝利亚尔搓了搓冻僵的手,“肚子饿了就直说。”
  “嘿嘿嘿……”小精灵羞答答地缩了回去。
  贝利亚尔拉紧斗篷帽子,牵着龙骑走出白夜庄园。
  这个时候,心急如焚是没用的,但他希望安朵斯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
  魔王宫的后殿是王族的专属区域。
  后殿的医阁里有最顶尖的医官,不似修习治愈术的法师,医官们精通人体脉络,自小专攻医术,帝王身边的医官至少有百年以上的行医经验,所以,撒菲耶将凯亚送进医阁后便不再逗留,他很放心医官梅林的技术,简单叮嘱几句后,便前往中殿处理卡瑞尔的事。
  魔王岛没有酷暑和严冬之分,永远是生机勃勃的初夏时光,这全仰仗围绕岛屿旋转的阿撒兹勒瀑布——永恒的魔力源泉,如同太阳一般散发热能,却比太阳更加温柔,更加壮阔。
  超越云层的高度也为岛屿提供了充足的日照,严冬时,这里比地面更加明亮,站在医阁外,能清晰地看到石像林七十二尊魔神的面孔。
  莫拉格没有和卡瑞尔一起去中殿,毕竟他来此处的目的是陪伴安朵斯。尽管那个自作聪明的小鬼一见老爸就狂飙眼泪,但该他承担的他必须面对,父子之间的事情轮不着莫拉格插手。
  太阳落山时,老医官从医阁中走出来,坐在石凳上的莫拉格难掩焦急地站起身,却因为坐太久导致走路有些僵硬,让老医官笑话了一番。
  “没事,莫拉格,别紧张!”梅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进去吧!”
  “其实很少有人能理解陛下的本意。”
  推开医阁内间的大门,梅林带着莫拉格穿越纵横交错的走廊。
  一路上,老医官轻声念叨凯亚殿下留给他的回忆,莫拉格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对安朵斯的了解居然如此贫乏,而且,他第一次听说安朵斯的年龄——一万五千岁!天呐,整整比他大了六十轮!
  “哈哈,别惊讶!”梅林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凯亚实实在在只活了八百年!
  “撒菲耶二世时期那孩子就诞生了,却不知为什么被人冰封在了密室中,发现他的是现任帝王……哦,不过,这件事只有我和陛下知道,你可别说出去。”
  “……”莫拉格僵了片刻。虽然梅林曾教过他简单的治愈术,但仅靠这层关系就向他透露王族的秘密,怎么想都很可疑。
  “别想歪了!”梅林笑了两声,“我听陛下说,这些年来都是你在照顾凯亚,如果你有兴趣接着照顾他,就必须知道得多一些。”
  “……”莫拉格忽然更加僵硬。魔王的眼线真是无处不在啊……
  “大多数人都认为陛下驱逐凯亚是因为厌恶他,但事实上,如果没有把凯亚赶出王宫,他就会在那场政变中牺牲……那次死的人可真不少……”
  途经各种名称古怪的房间,时不时飘来奇异的药味,熏得人有些头晕,一直走到药浴房门口,莫拉格才见到安朵斯,不是在病床上,而是在一池淡粉色的药水中泡着。
  莫拉格轻轻走过去,步幅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好像动静大一点就会破坏水池里正在修养的身躯。
  安朵斯还没苏醒,只是靠在池边,微微垂首,面容像个熟睡的孩子。白蒙蒙的热气在水中氤氲飘散,贴上洁白的肌肤,仿佛陶瓷表面凝结了密集的水粒。
  依稀可见水下的胸膛,居然愈合得一点伤疤都不剩。
  莫拉格缓缓蹲下身,撩开遮住安朵斯侧脸的黑发,那五官变得比以往更加艳丽,红玫瑰一般的唇瓣微微张着,散发出勾魂夺魄的魅力。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梅林依旧站在门口,隔着水雾有些看不清神情。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陛下钦点你照顾他,所以提前告诉你,他的记忆——从政变开始到现在三百年的记忆,已经全部抹消了。”
  莫拉格猛然抬首。
  “凯亚不再是审判官,也请你忘记安朵斯这个名字。”梅林说,“魔神的灵魂将等待下一次重生,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凯亚·曼德尼·撒菲耶,魔王的长子,他将继承王储之位。”
  作为帝王的大法师,莫拉格第一次接到有关帝王的工作,就是帮帝王撒谎。
  梅林的话不难理解,陛下钦点他照顾凯亚,即是在凯亚苏醒后,由他向凯亚编造一切填补三百年空白的谎话。
  真是个狡猾的帝王。
  苦苦等了两百年的莫拉格,被几乎无缘见面的帝王抓住了软肋。没错,这正是莫拉格想要的——陪伴在安朵斯身边,完全没有贝利亚尔的生活。

  Chapter 48

  阴霾中传出一片哀鸣的号角,仿佛天空游过一只巨大的蓝鲸。
  那是来自悼念塔的声音,神星陨落时,塔上的守望者会吹响号角,从魔界大陆中部向东西蔓延,声波如海浪一般铺展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贝利亚尔刚刚换好正装,准备以战术师的身份觐见帝王,拉开门的瞬间,蓝鲸哀鸣的声音响彻大地,猝不及防地灌进耳中,将他整个人定住。
  号角吹响,神星陨落,这意味着一个魔神的生命消逝了。
  贝利亚尔满脑子都是安朵斯,这诡异的号角像铁锥一般砸进他的心,他迅速否定自己,出门便甩出烈火圆石,战车恍如闪电当空爆出,载着他奔向阿撒兹勒瀑布的顶端。
  从王宫侧门直到石像林,战车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险些撞翻巡逻的龙骑兵。
  在石像林滑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后,贝利亚尔跳下战车,快步走向主殿,视线从第六排魔神石像上依次扫过。
  这些无比高大的石像如同支撑天空的砥柱,除了那些还未重生的魔神,每一尊石像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幽蓝色火焰——来自地狱的幽冥之火,是生命的象征,也是连接地面另外七十二尊石像的信号灯。
  第六排是审判官安朵斯的所在地,巨大的石像手握斩魔剑挺立在苍穹之下,贝利亚尔迫不及待地朝上望去,然而,石像深邃的眼窝中居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失声往前走了两步,环视四周其他石像,尽管每尊石像拔地而起近百米的高度,眼中火焰仍然如同夜晚的蓝月亮一般让人无法忽视,唯独安朵斯眼中漆黑一片!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试图用零碎的声音掩盖脑中恐怖的想法,脚下步幅却越发凌乱仓惶。
  平时人丁稀少的主殿今天居然站满了侍卫,几乎每个入口都被堵死,然而要进入中殿和后殿,面前这座城关似的殿阁是必经之地。
  贝利亚尔走到门口时,两杆锐利的长矛在他面前交叉,守门的侍卫冷声道:“陛下有令,从今日起不准任何人进入王宫内阁!”
  偏偏是这个时候!
  贝利亚尔整个人就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体内翻腾的热气一时间堵住喉咙,连眼睛都被熏出血丝。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变得异常冷静,理智逼着热气步步后退,他必须要镇定,如果在王宫闹事,他就永远也见不到安朵斯了。
  “让我进去,我是战术师贝利亚尔,有要事向上禀报!”
  侍卫断然拒绝:“不行,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么?”贝利亚尔勾了勾嘴角,“我说了有要事,你觉得战术师的要事是什么?如果耽误了,你们这帮木头担待得起吗?!”
  旁边的侍卫愣了一下,“先出示你的魔神印记。”
  贝利亚尔捞起袖子,手臂上闪现一道鎏金纹路。这是每一位魔神都拥有的灵魂记号,重生的那一刻便烙进体内。
  侍卫确认之后,点头道:“你先在这等着,我派人通报一声。”
  “不!”贝利亚尔喊住他,“这件事很急,派人通报太费时间,不如直接带我进去,如果陛下不愿见我,再把我带出来就是了!”
  两名侍卫相互对视一眼,最终妥协了贝利亚尔的要求。
  前往中殿的路上,贝利亚尔在心里罗列了无数条应对之策,顺道观察各种通往后殿的途径。不管帝王是否愿意见他,他最终的目的是一定要达到的——找到安朵斯。
  就算出现了那声诡异的号角或是双瞳泯灭的石像,在亲眼看见之前,贝利亚尔绝不会放弃希望。
  “陛下正在处理事务,要他在外面稍等。”从中殿出来的侍女转告门卫道。
  门卫便不再看守贝利亚尔,原路返回岗位。
  说实话,贝利亚尔对这个回应相当吃惊,他一个重生百年从没干过正经事的战术师,居然以这样的借口成功见到帝王,而且是在王宫戒严这种特殊时期,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刚才还在谋划如何摆脱门卫然后逃进后殿寻找安朵斯,现在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要去要留全凭自己决定。
  他看着中殿紧闭的大门,忽而将视线转向殿阁侧面的青砖长廊,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
  长廊尽头是悬挂着浅蓝色旗帜的医阁,那座白顶建筑老远就吸引了贝利亚尔的注意,然而,还没跑到跟前,一片葱郁的花圃出现在长廊的岔道口,白色马蹄莲迎风轻摆,霎时叫停了贝利亚尔的步伐。
  立在花圃中的白衣神祭轻声吟唱送葬歌,那声音仿佛山谷中的杜鹃。
  眼前一切都白得刺眼,贝利亚尔只觉得呼吸寸寸冰凉,直到看见那副闪着水光的棺材,最后一根支撑理智的神经瞬间崩塌,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棺材,将白色花海踩得坑坑洼洼。
  “不——!不会的!!”
  他扑倒在棺材边,浑身颤栗不止。
  送葬歌渐渐停息,白衣神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
  棺材通体透明,没有丝毫缝隙,透过厚厚的棺盖,那个人的容颜无比清晰,黑色长发顺着肩膀铺到交握在腹部的双手上,柔和细腻的五官一如有生命般沉睡在眼前。
  就在眼前,可贝利亚尔什么也摸不到。
  他按住冰冷的棺面,泛红的双眼死死憋着泪水。不能哭!身体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悲伤和恐惧,却有个声音执着地命令他——不能哭!一旦哭出来,就等于承认安朵斯的离开,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全世界忽然离自己而去的感觉,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面前,毫不留情地凌虐每一根神经,毫无阻拦地淹没了肢体和感官。
  “打开——”他低下头,用力搬弄棺面,试图推开阻隔自己与安朵斯的屏障,然而,推了一下又一下,冰冷的棺面像锉刀一般摩擦他的手掌,这个完美的四方体却丝毫不肯分离。
  “已经够了吧。”
  身后传来低沉雄厚的声音,贝利亚尔停下动作,却依旧跪在原地没有回头。
  “凯亚直到死都在弥补你,难道你还不肯放过他吗?”男人走近两步,低声道,“是时候该放手了,从三百年前遇到你母亲喀丽莎开始,到三百年后的现在,你们克鲁尼亚家族的人总是跟凯亚,跟我们魔族过不去。如果能在这里彻底两清,对谁都没有坏处。”
  贝利亚尔不太明白男人的话,但是,把安朵斯的死亡当作解决问题的方式——这种话让他不禁愤怒起来。
  “我要带他走……”他隔着棺材抚摸安朵斯的脸。
  可话音刚落,他的身体被一股怪力拉向花圃外的榕树,狠狠撞在树干上,接着又被抛向青砖长廊,将坚硬的地砖砸出裂痕。
  龙族的身体很结实,但再结实也是肉做的,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贝利亚尔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但鼻血抢先一步流了出来,他站起身,擦掉鼻血,一步步走回棺材边。
  疼痛让他的恐惧和悲伤骤然缩减,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脑海,他脱口而出:“我要带他走,有本事你打死我……”没错,只要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必如此悲伤,不必面对只剩一个人的世界。
  对方却没再动手,隔了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
  “让他安息吧。”
  贝利亚尔停下来,眼角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线。
  原来憋了这么久,那个执着的念头仅是不愿让他安息,所有软弱与不甘都被对方一句话揭开,他转头望向那个男人,对方冷峻的面容仿佛万古不化的冰峰,黑色长发捆在左肩上,几缕发丝优雅不羁地挣脱束缚,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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