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有点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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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有点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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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幽谷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公孙煜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完全没有察觉到。空洞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血液流淌的源头处,下一秒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徒手刨着瓦砾,边哭边唤:“夫君,夫君,你不要有事。小谷不是故意的,小谷不是故意的……”
  鲜嫩的小手短瞬间变成泥泞滚爬出来的样子,指甲缝里挤满灰尘与血泡。虽然血丝慢慢从指尖外渗,但却丝毫不影响这双手主人的疯狂举动。
  廉幽谷的哭声还在空屋里回荡,瓦砾下传来的动静令她稍稍喜色,手上的挖刨动作又加快了许多。
  渐渐的,里头的人也复苏意识,开始本能地往外挣扎。又过了好一会,瓦砾中间终于露出殷世煊的外袍,然后是胳膊,最后是熟悉的脸。
  “夫君?你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廉幽谷清理开大片碎瓦,用尽全力将底头的人抱扶出来。
  殷世煊胸口止不住剧烈起伏。虚脱地推开廉幽谷的小手,目光在书房内四处搜索,似在找寻物件。
  这时候公孙煜也带着一名医官从外头回来。进门后依旧是关好门窗,没有叫外人入内。
  流血的部分是从殷世煊的头颅和左臂上流淌出来的,以一个成年人的血量计算,虽然失血比重占据不大,但却也足以引发眩晕、休克等并发症。且不知他身体有无其他内伤,如果有,后果可能更加严重。
  “夫君……”得到这一结果的廉幽谷担忧地嘤嘤啜泣,口里头忍不住喃喃呼唤。
  “你出去。”殷世煊撬动嘴皮,捂着流血的部位冷冰冰斥诉了这么一句。
  “夫君,我……我不是……”
  “滚!”不耐其烦的殷世煊突然低叱一声,捡来地上被撕裂成七八瓣的淮南上河图,猛力冲着书门方向摔去,“滚出去!”
  在场的公孙煜和医官都被这怖喝吓将一跳。但随后殷世煊头颅上的血因着大吼再度喷涌,简直恐怖至极。公孙煜见情况不妙,立马对廉幽谷低声道了句:“你先出去,这里有我照顾他。放心。”
  “哦。”廉幽谷忍着哭腔,乌漆黑的小手去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因为担心再度引发殷世煊的伤势,也很乖乖地听话,退出了书房。
  ~
  之后发生的事,廉幽谷就再没有参与其中。只知道医官来了好几拨,子衿殿内也接连端换好几盆血水,可想这里头病人的伤势也不似看得那么简单。
  公孙煜亥时前必须出宫,出来和医官交流了几句,见廉幽谷远远站在嘉庆子下等着,便愁着眉头走了过来和她道别,“好了,你也不要自责了。早点去休息。”
  见是公孙煜,廉幽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老师,夫君他怎么样?会不会死?”
  公孙煜浅略摇头,“不会,是失血过多。他已经睡下了,大概子时会醒过来,你不要去扰醒他就成。”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醒过来?让他好好休息不可以吗?”
  公孙煜的神情不大自然,“他还有事,要起来画画的。再晚就没意义了。”
  “画画?”
  “是啊。”像是为了埋汰殷世煊,公孙煜在他重伤之时还能故作戏笑说:“子煊的画世间难有人及,只是很多年没画了,现在也是临时抱佛脚。幸好你爹啊,没有把这画给什么其它人看,我想子煊拿去糊弄人还是可以的。”
  廉幽谷这才想起方才在房顶上为之痴迷的画,可是,那副画的原迹已经因为她的缘故而香消玉殒了——所以,夫君是要把它复原吗?
  “我……”想到这里,廉幽谷又是难掩心灰。
  “好了。子煊一晚上没有吃东西,他失血过多,眼下又睡着。我过来交代你,无论如何叫人做点粥汤给他送去,不然,明天你就有可能再见不到他了。”公孙煜说的沉重,也故意说得沉重。见廉幽谷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忍拿这话来吓唬她。于是又改口道:“吓唬你的,子煊身体好得很,你试过就知道了。”伸手安慰的动作好像有些犹豫,最后在她肩上拍了拍。
  廉幽谷没有接他的茬,依然沉浸在深深自责中,“我知道了。”
  而后,公孙煜前脚走掉,廉幽谷后边就着急地依他吩咐去煲了百汇羹。
  因为消息封锁的缘故,所有医官入茹蕙宫后便未能返回,宫女内监统统被迫回房睡觉。所以直到殷世煊子时醒来之前,和他沉睡休憩时的那个氛围一样,东宫之内依然保持着相对的安静状态。
  这种状态是他所想的,也是眼下最稳妥最平衡的路子。
  殷世煊醒来后,果然如公孙煜所说,寻了处僻静的香阁作临时书房。笔墨开蕊,在那书房里卖力地临摹起怀南上河图来。因为这是殷世栎要的东西,明日午时前他就要见到。殷世煊不得不负伤赶工。
  廉幽谷端着百汇羹在这新书房外走了好几圈,眼见着羹汤要重新去热第三遍,她才实在忍不住这个念头,没有招呼地就钻入其内,来到他面前。
  大伤的殷世煊身着一袭白衣站立画案之下,素来温润的面色如今和这衣裳一样,色调极为苍白。头上围着纱布,黑乌的发丝半扎束成一个发结,松松落在颈侧,苍白的脸和乌幽的发混在一处,一黑一白,呈现少有的谧静疏阔气质。倒有点不像往常的他。
  他在画画,而且以一个极为相称的气质辅助挥毫。
  “出去。”他没有抬头,却知道来者何人。语调没有之前那样激烈,只是没有情感,连责怪也没有。

  ☆、献宝风波(三)

  “出去。”
  暴风之后一反常态的凝静,总是会让人惴惴不安。廉幽谷受了一个激灵,没有挪窝,而是捧着汤碗惶恐地站立在书案不远。想出去,但更想看他吃完这碗再出去。
  殷世煊手上的笔依然细细斩斩地在画卷上游刃,有时候缓,有时候又很急促。如果不是廉幽谷早知殷世煊的性情,大概也会误认为:这只笔就代表着殷世煊此刻的心情吧?
  不过廉幽谷肯定是想错了。
  没有听到她离开的动静,殷世煊搁下笔,终于抬起眸子看向她。只是那一会没有说话,而是以一个陌生的神情淡默望向廉幽谷的双手,再到眼睛。
  “出去。”他还是这句话,没有半分情绪,叫廉幽谷不知所措。
  “夫……夫君……我……”
  廉幽谷的不依不饶终于激醒了这位太子殿下的记忆,同时也使得宫婢百雀那句“保持现状,稳中不乱才好”的话渐渐浮出脑海。时至今日,殷世煊兀自醒笑。终于明白什么叫作“自命不凡”——是他小看廉幽谷了!
  “廉幽谷,你可曾知道我是谁?”这句话有几分不显露的威慑锋芒,从殷世煊口里出来,似疑问又似反问。
  廉幽谷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殷世煊的身份做了好几道梳理:是恩人,是太子,也是夫君,到底该答哪一个?
  殷世煊扯开绑于臂上的绷带,不待她回答又问:“你又把自己当谁?”
  这下,廉幽谷是半会没有思索明白。因为这个问题换在从前,她可以大方回答是野人。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太多身份太多想法,她究竟是谁,究竟又能不能算一个“谁”?
  “我……”廉幽谷答不出,只能在这个字上反复吞吐。
  殷世煊从书案边离开,双手缚在后头走下案,徐徐站定在她面前,隔着一尺的距离将她瞧着。月光无私地将轩窗晕辉成宣白,殷世煊和廉幽谷的脸双双印在皎洁的背景上,因着不偏不倚的角度,那剪影隔得极近极近。
  不过廉幽谷的心情没有因着骐骥的靠近而胡思乱想,反而是陷入一种局促、困窘、疑惑的心理状态中。抬起头,认真听着殷世煊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认真地在思考。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句话无疑泼了廉幽谷一盆凉水,“没有谁会没有理由地去喜欢任何人,冠冕堂皇的‘无理由’你可能听多了,可这就是事实,很苍白的现实。”
  为了对这句话补充,殷世煊侧过身子,言近旨远继续说道:“廉二夫人对你好,你喜欢她;父皇对我恩宠有加,我敬重他;皇帝对百姓忧心劳食,百姓臣服他。这个世上是因果的关系,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这些道理,丛林法则生存下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廉幽谷保持缄默,不知如何回答。随后,殷世煊回到她面前,口气忽则寒冷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
  廉幽谷浑身一紧,“讨……讨厌我?”
  这回殷世煊的眸中有寒光射出,“是,讨厌。因为你是野人,却不懂适者生存。脱离那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以为全世界会围着你转。错到极致!”语气接连凌厉,“这是人类的社会,你没有看清楚。你是一个外来者,怎可荒唐地以为山野那一套对这里继续有用?既然无用,你就应该收敛自己的怪诞行径,不要试图去打破这里的规则。这是一个数千年沿袭下来的规则,自有它的道理存在,不对之尊重而试图去挑战的人,不光是我,无人能容纳!”
  一顿言语数落下来,廉幽谷脑海已经被吓得一片空白。没有来得及去思考什么,光是殷世煊眼中投来的幽黑目色,已足以令她那颗心掉进冰湖。
  手上的羹汤已然透凉。仿佛和她此刻心情一样:捧着冰冷刺骨,丢下却就又碎了。
  “短时间内我不想见你,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出去吧!”
  一语收尾,如最初那般淡漠。殷世煊回到案前继续他那副巨作,而再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廉幽谷那双灌满铅金的步子终于再没理由停滞,放下了碗中的汤,垂头便离开了。
  很久之后,她站在廊庑下,蹲下身子抱住了蜷缩的影子。
  ~
  经过那一晚的彻谈,廉幽谷一连几天萎靡不振。
  但这种精神状况并没有阻断她去玉岫上课的念头。拖着沉痛的步子,一次又一次地往返在玉岫与茹蕙宫之间,只是有好几天没再踏进子衿殿了。
  公孙煜坐在水亭的案席上,絮絮叨叨地读着毛诗。面对廉幽谷的时时出神,公孙煜再任她耍小性子,也实在担心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小葵花,你觉得我是什么?”
  廉幽谷吃了一惊,磕磕巴巴地回来这句熟悉又有区别的问题,“是老师。”这次倒没有将答案想得复杂。
  “知道什么是老师吗?就是传道授业解惑。”公孙煜放下毛诗道:“你有什么疑惑,老师可以给你解答解答,不收费的。”
  “啊,不用不用,不是老师想的那样。”廉幽谷慌忙摇手,可公孙煜却不管。
  “知不知道我们有句话叫‘欺师灭祖可诛’,你欺骗老师,是要遭天谴的。再不说,我就写信去给神仙了。”
  “人类还有这种规矩啊?”廉幽谷苦恼不已,听信公孙煜的话一五一十说道:“是因为夫……夫君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知不知道他是谁,又问,我把自己当作谁。之后他和我说了很多话,大部分我都听明白了,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这样啊……那你觉得子煊是谁呢?”
  面对公孙煜,廉幽谷倒是把心中所想答了出来:“救过我的阿娘,是恩人,是太子,也是我夫君。”
  “哪你更喜欢他的哪个身份?”
  “夫君!”廉幽谷不假思索回答。
  公孙煜眼角轻轻闪烁,突然停止了问话,“小葵花没有说错,子煊是你的夫君。但是……”他一字一句道:“他也是当今太子。”
  鉴于廉幽谷的沉默,他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世煊在意自己哪个身份呢?”
  “……是太子吗?”
  “对啊,他首先是北周的储君,之后才是你的夫君。他虽有着这样两个身份,但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以北周为出发点。在他的思维里,这两者可以共存,但却不可以彼此拖累。”公孙煜将手拢入袖筒道:“小葵花,连你都看得出他对这个国家的责任。怎么就没有想过,子煊以太子孑身正则。可你以原始人的身份待之,相对于你夫人、太子妃的身份,这何尝不是一种牵强?你又何以期待他用什么样的身份来对待你?”公孙煜难得将这番话说得诚恳意真,廉幽谷听话之后匡然醒悟。
  原来,她一直都错了。殷世煊和她原本就处在不同是视界里,他在太子高位,而她还处在山野之隅。一个能看到辽阔国疆,一个只能看到眼前一叶。二人所思所想根本不在对应的位置,又怎能去妄想他们的视线能停留在同一个点?
  “老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廉幽谷,你究竟希望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和子煊并肩?”
  “是太子妃。”廉幽谷的眼眶忽而微微发酸,“是太子妃。他是太子的身份,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那你知道这个距离了吗?你愿意为此付出多少努力?”公孙煜循序善诱,终于得到廉幽谷重拾希望的念头。
  愿意付出多少努力?
  哪怕废寝忘食,呕心沥血——付出一生的代价,也可以吧!
  廉幽谷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掉下一颗眼泪又意味着什么。区别于畏惧,好像是一种凄凉透骨的感觉:原来这条路很远很远,殷世煊不知花费多少个日夜从而站在那个被仰望的地方。而她奋力追赶,也许真的要耗费一生的时间,才有可能去追逐这个不见得能抵达的位置。
  很难啊。
  “老师,我想要融入你们的世界,我不想被当作一个怪胎。夫君说得对,这个地方有这个地方的规矩,我能打到再多熊也好,都没人会觉得有意义。”廉幽谷擦干泪水,突然起身跪到公孙煜的面前,长长磕下一个头道:“小谷太笨,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想不出能变为太子妃的办法,更不想这么离开夫君。这条路再远再难我都不怕,求老师要教教我。”
  这举动倒是把公孙煜吓了一跳。
  他张忙从席上将她搀起,仔细为她揩去膝盖下的灰尘。然后瞅着她的花脸,“笨。老师是做什么的?传道授业解惑,这是老师的天职,既然你是我学生,老师肯定有求必应啊。但老师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事事要听我的,不准给我哭脸子。”说完,很自然地就抬手上去为她将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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