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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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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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哭笑不得:“先生,这是很严肃的大事!”

“呵呵,男婚女嫁,这当然是严肃的大事啦。”

“文先生,这女子,她是江南沈家的嫡女,曾是天策北府的河南司参事,北府的高级军官——先生,你明白了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笑容从文先生脸上消失了,他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主公,请详细说来。”

文先生静静地托着茶盏。听孟聚说完上午的事,然后,他眉头轻扬,沉声道:“主公,这位沈家的姑娘,怕是有大麻烦了。”

一瞬间,孟聚对着文先生真有种绝望的感觉了。要知道,自己亲身跟沈惜竹足足谈了半个时辰。又回房里想了足足一刻钟功夫才得出这个结论的,而文先生听完事情之后,立即就有如亲见地做出了结论——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难道真的有这么大吗?

“先生,你为何这么说呢?”

“主公,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文先生反问道:“沈家若是真有意与您联姻,他们肯定会按照正常婚嫁程序,先请人向主公您提亲,一来一往自有步骤,决计没有让沈小姐自己跑来向您开口的道理——这种做法实在惊世骇俗。朱衣门第最讲脸面和规矩,他们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由此可见。这绝不是沈家的本意,只是这位沈小姐的自作主张。

而这位沈小姐为何要冒着如此之天下之大不韪呢?主公,您说起她刚刚被北府开革了,以沈家在北府的势力都保不住这位沈小姐,可见她犯的事情实在不小。这么看来,这位沈小姐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她在南朝已是无容身之地。只能寄希望于大都督身上。”

孟聚眨巴着眼睛,悻悻地说:“听先生这么一说,事情倒也是简单。那。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学生估计,这位沈小姐找主公联姻的目的无非两个,或者,她在南朝已是无处容身了,只能托庇于主公求存;又或者,她指望着与主公联姻后,将来主公举旗易帜后,她可以凭此大功将功赎罪,重返南朝,立足北府——由此可见,这位沈小姐心机颇深,想利用大都督帮她渡过难关。”

孟聚若有所思地点头:“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觉得,这事的内幕不可能象她说得那么简单。这么说来,我就按先生所劝,直接回绝了此事吧。。。”

“且慢!”文先生打断了孟聚,他诧异道:“主公,学生何时劝你拒绝了?”

“先生,你方才不是说沈小姐别有用心。。。”

“学生说她用心很深,但这不等于不能接受啊!沈小姐或许有些其他目的,但天下事,不挟私意能有几人?关键还是看此事对我们是否有利罢了。

学生倒觉得,沈小姐那句话说得没错,主公您有军队,有地盘,有实力,你缺的,就是在朝廷中的渠道;而沈家拥有的,恰好就是主公您所欠缺的,我们两家联手,确实对彼此都有利。”

孟聚皱了皱眉:“文先生,你不知道,这位沈家小姐的性格。。。额,很有点问题。她的机心太深,手段也太过狠辣。我亲眼看到的,有一次,她为了脱身自保,不惜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婚约对象,我觉得,她的心性也太过歹毒了些。”

文先生听得好奇,饶有兴趣地追问事情缘由,孟聚把自己在叶家的那次经历给他说了,文先生听得啧啧称赞道:“杀伐果断,刚毅勇敢,这位沈家小姐,还真是难得的勇气奇女子,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衬得起主公您的英雄气概啊。”

“文先生,我说的重点不在这里吧?这位沈小姐蛇蝎心性又野心甚大,连未婚夫都敢砍了,将来她成我夫人,日夜相伴,我岂能放心?”

“我倒是觉得沈小姐并无不对啊!那时候,她若是不杀人以证清白,叶家公爷岂能放过她?她无非自保罢了,反正那两个南朝刺客也是必死了,用两个必死之人救得一人活命,沈家小姐应变神速,当机立断,令人钦佩。”

其实文先生所说的道理,孟聚也是心中明白。但或许因为他是亲眼目击者的关系,沈惜竹动手杀人的一幕给他的刺激实在太强烈,他始终是无法接受。

看着孟聚的脸色不对,文先生把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搁:“呃,主公也不必过于担心,这是一桩政治联姻,沈姑娘也不过一条纽带罢了。成亲后,只要确定了我们与沈家的关系,这位沈小姐的用处也就完了。届时如何安置她,那是由主公您自己定夺的,主公如果瞧她不顺眼,随便找个地方把她远远打发了便是,碍得了什么事?”

“但先生你刚才也听说了,沈家与皇室之间,颇有些心结。我们贸然介入其中,怕是会有不测之祸啊!”

“主公此虑,不是没有道理,但学生觉得,此事并无大碍。一来,沈家与皇室共存,已有三百年了,由此可见沈家深谙平衡相处之道。以沈家独掌瞑觉师的超然身份,只要不出大的变故,他们的繁华富贵还是有保证的,主公大可不必为此担忧。

二来,学生觉得,就算沈家将来真的出什么事了,多半也不会牵连到主公头上。我东平军镇守北边防线,远离大唐中枢,担当大唐的北方屏障——呃,说白点,就是我们对大唐的威胁很小,但对大唐却是作用巨大。即使将来沈家真出什么事了,只要朝廷没昏头的话,对我们多半也还是会以安抚笼络为主的,不会胡乱下手的。

正如沈家小姐说的,这是难得的好时机,正因为我军还没加入南唐,所以沈家才能、才敢肆无忌惮地招揽我们,我们可以自由选择投入南唐的随便哪个阵营都可以。但我军一旦易帜后,与李功伟的君臣名分定下来后,那主公的婚事就不能自作主张了,主公您这种镇边重将的大婚,那是要经陛下御批了。”

说着,文先生起身对孟聚作了个揖:“主公,自古以来,镇守边疆的重兵大将无不刻意结交朝中有力重臣以为援奥,就像先前主公在东平潜龙之时,也是靠了太子殿下和叶家的支持才能成长到今日的地步。

现在,南朝席卷之势已成,我军顺应天命,归顺之事也是迫在眉睫了。但想到主公在南唐朝中举目无亲,我北疆一旦有事,朝中无人呼应,我军将孤立无援之境,学生一直深为此忧心。

主公,你莫看我军如今兵强马壮,看似强大,其实却是根基薄弱。归顺以后,大唐朝廷只要卡住斗铠补给,冷眼旁观我们跟北虏血拼上几场,那我们这几万兵马很快就会被消耗光的。

所以,我们必须在大唐朝中寻找一强援!沈家乃南朝的顶级门阀,根基深厚,权倾朝野,这样的盟友,那是天赐我们的良机啊!这是关系我军生死存亡的大事,主公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孟聚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无力地解释道:“文先生,你要搞清楚,这只是沈惜竹个人的想法,并非沈家家主的决断。。。”

“学生知道,但既然沈小姐对此有诚意的话,此事还是大有希望的!主公,此事关系我东平军未来前程,乃当前的首要急务,倘若主公允许的话,学生愿意亲自操办此事,这就马上去与沈小姐联络,与她共同商议。

主公,婚事必须要在易帜之前办好,所以,时间已是不多了,必须速做决断了!”
三百三十五江海(上)
被文先生那犀利的眼神逼视着,孟聚不自觉地回避了视线——他开始后悔了,早知文先生对与沈家的联姻这么热衷的话,他就不把这件事跟文先生说的。

“文先生,其实除了沈家以外,我们还有一个联姻的对象——他们同样是当世的豪门,同样是暝觉师的大族。。。”

“主公所言,莫非是洛京的叶家?”

“正是,我们与叶家一直关系良好,叶家还派了瞑觉师来支援我们,在上次我们对阵朝廷的时候,叶家暗中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叶家也同样是实力强大的家族——恰好的是,叶家那边也有一个嫡女,我也见过的,她正当芳龄,相貌秀丽,我看着也很喜欢。。。”

在文先生炯炯的目光逼视下,孟聚越说越是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我倒觉得,如果说要联姻的话,我们与叶家联姻更好。毕竟我们与沈家素无往来,却与叶家打过不少交道,大家交情更深厚,也更靠得住些。。。”

文先生大摇其头:“主公,学生知道,先任的叶镇督对您有提携之恩,您对叶家抱有善意,有感恩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来着。但现在,我们考虑的是东平军数万弟兄生死存亡的大事,主公您可不能任着性子来了。”

“先生,我是很认真的,叶家的实力,其实不比沈家差。。。”

“叶家比沈家更强,这个学生知道,”文先生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主公,您难道就真看不出来,如果我们跟叶家联姻之后是什么后果?”

孟聚弱弱地问道:“有什么后果呢?”

“主公,在南朝那,叶家早就是国贼名册上榜上有名的头号人物了,跟这样的家族联姻共进退——主公,您难道真想陪着大魏朝一起殉葬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当初就该全力支持朝廷,抵御南朝的北伐才对。但时至今日,我军与朝廷之间已是仇怨颇深,鲜卑人若能挺过了南朝的北伐,缓过这口气来,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所以,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主公。自古欲谋大事者,无不需坚定心志,从一贯之,切忌轻谋反复。既然主公您已决定归顺南朝,那与沈家的联姻,那是显示我们对南朝忠诚的投名状。而若是与叶家联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啊主公!”

孟聚黯然,他慢慢走到窗前,窗外的树林已经入了秋,树叶纷纷飘落,他的思绪也随着那叶片一样随风飘荡着。

孟聚也知道。文先生的话是对的。自己与叶家联姻,南朝决计是不肯容忍的。现在南朝正是用人之际。或许还能对这件事勉强装聋作哑。但若是天下一统后,看着两个“北魏余孽”紧密勾结,有地盘有兵马有斗铠有瞑觉师,李功伟能忍得下这口气就怪了。

与南朝豪门联姻,这确实是东平军进入南朝政坛的最好捷径,对东平军也好,对自己也好。这确实是最好的出路了,但孟聚却是始终不能接受这个,在他心上。始终记挂着那张梦魂牵绕的俏脸。

孟聚也知道,叶迦南能嫁给自己的可能已很渺茫了,但希望只要存在,那就始终是个希望,自己还有盼头。自己若是娶了南朝的沈家嫡女的话,那一线希望都要彻底断绝了。

身后传来了文先生的声音:“主公。。。”

“先生,这件事,请不必再说了。”孟聚依然在望着窗外,他没有回头,声音中略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听出孟聚话中的决意,文先生叹了口气。他不明白,在其他问题上,主公一向从善如流,堪称难得的明主,唯独在这件事上,主公却是显出了罕见的固执己见。

不就是一桩联姻吗?主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婚姻是世家大族之间利益勾结的纽带罢了,这只是一次政治表态,跟上奏章、易帜之类事情几乎毫无区别,大家都是在履行公事,并不牵涉个人感情与好恶。

主公一向虚怀若谷,善纳忠言,为何在这件事上却显得这么固执呢?但作为幕僚,文先生也是深知孟聚脾性的,主公外柔内刚,他若是做出了决断,那谁都没法改变了。

情知这事再劝也是无用,文先生旋即变了个话题:“主公,还有件事,冀州都督阁下又上了呈文,请求最近到济州来觐见主公。”

“咦?”孟聚蹙着眉问:“江海来济州,他要干什么?”

“呈文上说,江都督到冀州搞军屯已经大半年了,想当面向主公汇报进展,并为冀州的守备兵马申请一个番号——这是明面上的理由,至于江都督到底有何打算,学生就不得而知了。”

孟聚闷哼一声,江海的打算太容易猜了,他上了一个轰动全镇的奏折,孟聚拖了一个多月,没批复也没作答,估计江海自己心里也在不安吧,他急着见自己,估计也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

对方毕竟是一镇都督,去了冀州半年,辛辛苦苦搞军屯,现在要求回来汇报工作,这要求在情理上是没办法拒绝的。

孟聚面无表情地说:“江都督牧守冀州半年,确实也辛苦了。既然他有这个要求,那就请他回来吧。”

江海都督来济州来得很快,十月中旬,孟聚的批复函刚发出去几天功夫,他就立即出现了在安平府了——孟聚很怀疑,江海是否一直蹲守在冀州和济州的边境上等着自己的回复。

进了安平府,江海按照规矩,先去参文处报到,文先生彬彬有礼地接待了这位到访的重臣,礼仪周全地对他表示了欢迎。

江海也很客气,寒暄之后,他奉送上了带来的礼物,称是冀州军民的一点心意,还望文先生莫要嫌弃。文先生本想拒绝的,但看了下礼单,无非一些大米、草席、香茅等名副其实的土特产,并无特别昂贵的东西,他也就笑纳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江海主动提起了正题:“文先生,某有点事想向主公汇报。主公现在可有空吗?”

“主公现在还在接见边军的几个将领,不过应该很快了。江都督有何要事想面呈主公的,能跟学生透露一点吗?”

江海从座位上微微起身,以示恭谨:“当然,先生是主公的心腹股肱,瞒着谁也没有瞒着先生的道理。末将求见主公,主要是两件事,一是近来南朝北伐,来势汹汹,京畿一线恐很快将成战场。烽烟一起,势必有大量平民为避战乱而流亡。恰好我冀州屯田正是急需人力,所以末将想着带人南下看看,看看有没有办法招募些流民进冀州。”

文先生赞叹道:“这是政务大事,江都督未雨绸缪,考虑全局,思虑深远,可见在军屯之事上确实是用了心的,主公得知此事,一定很高兴。不知江都督这趟南下,打算要招揽多少流民呢?”

“末将估计,起码也要招揽上两三万吧,倘若运气好,招揽个十万八万也是有可能的。”

“哦?”文先生眼中精芒一闪,他淡淡说:“十万流民填冀州?江都督,你一出手可就是大手笔啊,要招揽十万难民——单凭冀州方面,怕是支撑不起这么大的行动吧?”

“正是这样,所以,末将才要求见主公,请求大本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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