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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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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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征北,你弃暗投明,毅然与鞑子们决裂、举义反正的消息,朝廷已经知道了。对此,陛下十分欣慰,吩咐在下转告你:请征北将军不必担心,你不是在孤军奋战,大唐也绝不会抛弃忠义志士。请你再坚持片刻,我大唐将兴举国之兵前来支援你。

在我离开江都的时候,兵部已在调集各路西征兵马了,估计不需数日,我们很快就能听到北伐大军的消息了。

陛下向你保证,此次北伐,我军来援的各路朝廷兵马,为数不下五十万,全都是征西军和荆襄、江都各镇中抽调的精锐兵马,我军将横扫中原,廓清宇内,一统河山,鲜卑鞑虏已是末日临头了。

孟征北,你武名显赫,举世皆知,陛下对你有很高的期待,希望在这场北伐战事中,你能配合主力王师,再建殊功。

听闻你进展顺利,已经包围了伪朝兵部尚书慕容淮统领的十旅兵马?陛下对此十分欣慰,希望你能尽快解决此部残兵,追击狄酋慕容破所部,令其与江淮朴立英所部匪军首尾不能相顾,以便王师逐个击破。”

听着易先生说话,孟聚只觉得喉头发干,脸部僵硬,他与文先生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孟聚和文先生都在暗暗叫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慕容家之间的这场意气之争,竟被南朝看成是“弃暗投明、举义反正”的义举,南朝皇帝还顺水推舟,以“增援孤军奋斗的孟将军”为名发动了这场规模空前的北伐战争。

怎么办?

天佑二年六月二十四日上午,就在孟聚与易先生交谈的时候,长江上出现空前的繁忙。

在从江都直到荆州的数百里江面上,一队又一队的兵马正源源不断地从南岸上船,江岸码头上排队等待登船的兵马,一眼望不到尽头。在长江的两岸,烈日照耀下,大批兵马正在沿着江岸前进着,赤红色的士兵铺满了两岸的堤坝,无数战旗漫天飞舞,遮天蔽日。

在江面上,万舟齐发,百船争渡,运送兵员和辎重水师战船显得如此密集,竟连江水也为之遮蔽。各军镇的旗号接连不断,各船之间彼此呼喝战号,呼声此起彼落,那高昂的战意仿佛令江水亦为之沸腾。

“驱逐鞑虏,还我中原!”

“三百年雪耻,一万里河山!”

“华夏应有此日,鞑虏必被扫除!大唐万胜,吾皇万胜!”

“洛京,我们回来了!中原,我们回来了!”



(谢谢大家的催更票,有信用的猪本周还了一些债)
三百一十八暴露(上)

w六月七日凌晨,整个驻马村平原笼罩在一片浓厚的晨雾中,在战壕里执勤的金吾卫官兵就听到营外的远处传来一阵紧接一阵的异样声响,那声响沉闷又连续,噗噗不断。哨兵们不敢怠慢,急忙禀报了管营军官。军官来到这边,侧耳听了一阵,脸色立即就变了,他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土里,吃惊地嚷道:“大伙小心戒备了,东平军在挖土!”

因为关系军情,这消息第一时间禀报了留守总管慕容淮。他急匆匆地披着外衫来到前沿,亲自踩着梯子趴在墙头观察。天还没亮,雾气浓重,尽管慕容淮已经竭尽全力,但他依然什么也没看见,但那“噗噗噗”的挖土声却是越来越密,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慕容淮疑惑不解,他对旅帅们说:“诸位将军,老夫只听过攻城时要掘地而攻的,但攻寨时也掘地的,老夫还真是闻所未闻。孟太保这样做,到底有何用意呢?”

旅帅们同样摇头,谁都不知道孟聚在干什么。

一个时辰过后,太阳出来了,雾霭渐渐散去,众人才看清楚,在距离行营阵地一里开外的空地上,大批东平军军卒如同褐色的蚂蚁一般忙碌着,他们正在原野上砍木掘土砌垒,竟是一副要安营扎寨的架势。

金吾卫的将军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邙山旅旅帅刘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嚷道:“堂部大人,不能让他们在我们阵前把营寨立起来,那样我们会很麻烦的。末将请求立即出击,趁他们立足未稳,现在就把他们的营寨给拔掉了!”

但慕容淮压制了将军们的请战,因为他看到,在东平军营寨工地后面,一排排黑色的斗铠已在严阵以待了。东平军的铠斗士已在集结待命了,自己贸然出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了。

在心里,慕容淮对孟聚的举动确实颇为意外。在他料想中,被朝廷打了脸的孟聚该像头被激怒的野猪一般朝自己猛攻过来,一头撞在行营坚固的工事上,自己也能趁机杀伤东平军的兵力。没想到的是,孟聚没有进攻,而是好整以暇地立起了营,摆出一副要跟朝廷长期对峙的架势。这让慕容淮实在不能理解:即使以当年拓跋皇叔的实力也耗不过朝廷,你孟聚这区区数万孤军,难道就不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朝廷的优势就越大吗?

但既然孟聚正在犯错误,慕容淮当然不会去提醒他。他对旅帅们说:“东平军要立营,那就让他们立去吧。只要他们攻不进来,我倒要想看看孟太保在耍什么花样?”

下午时分,慕容淮又接到部下们的报告,东平军不但在正面立了一座营寨。还同时在行营的侧边和后方设立了三个营寨。相隔三里的几个营寨遥遥呼应,对朝廷行营形成了半包围的格局。东平军不但设立了营寨,还在几个营寨之间挖掘一层又一层的壕沟,挖断了所有通往行营的道路——这时,金吾卫里就是最愚笨的人都明白东平军的意图了:他们就是要彻底围困行营。

被包围,在军事上是一个极险恶的处境,意味着失去与后方的联系和支援,意味着孤立无援。包围战术若能成功。不但在实质上,而且在心理上对被包围者也会引起极大的动摇。看到东平军完成了对自己的包围,金吾卫军中起了一阵恐慌。

自家居然在平地上被兵力相当的敌人包围了。对这个事实,旅帅们感到极其愤慨。他们暗地里都在埋怨统帅慕容淮,觉得就是因为慕容淮的应对迟缓,没能及时果断出击,这给了东平军足够的时间完成包围圈。

旅帅们私下议论纷纷:“老爷子毕竟是老了,已经不复当年在江北大破南兵的锐气了。”

“是啊,当年越穆山一战后,他就回了洛京兵部,一直在朝中坐而论道。到现在,老爷子三十年不曾亲自到过前线了,他怕是连仗怎么打都忘了吧?”

“要我说,咱们当初就该趁着东平军没筑好营寨,当机杀出去,准能撕开他们的包围!”

“是啊,这个谁不知道?可老爷子不许咱们出营应战啊!”

“昏庸,老朽,糊涂,偏又自以为是。摊上这位老爷子当咱们的大帅,咱们怕是前途不妙啊。”

旅帅们的私下议论并未能瞒住慕容淮,为了挽回行营的军心士气,慕容淮不得不召集众将,向大家分析利害:东平军此举不过是攻心之策罢了,对行营其实没多少实质的损害:行营里本就储存了足够的粮草,现在皇帝已率主力兵马撤离,存粮却留下来了,足够营内剩余兵马足足三个月食用。而且,东平军在平原上三面筑垒,但行营阵地是倚山而建的,即使最坏情况出现,留守的官兵依然可以从后山安全撤退,所以,大家根本不用担心后路安全。

经过这样一番说服,将领们心情稍安。但他们也向慕容尚书提出了要求: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东平军掘壕挖沟来断绝大家活路,行营必须出击,哪怕制止不了东平军,就是阻挠一下他们的进度也是好的。

听到这要求,慕容淮很想冲旅帅们破口大骂:“要出击?阻止东平军挖壕沟?就凭你们这帮废材?”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最后甚至还同意部下以小规模兵马出击骚扰东平军的工程进度——反正是被围城也是闲着了,这帮丘八精力过剩,让他们去折腾东平军总比折腾自己来得好。

六月八日黄昏时分,金吾卫的反击开始了。趁着暮色的掩护,一百多铠斗士和上千的战兵从营中开出,向着东平军未完工的北面营寨直扑而来。金吾卫铠斗士官兵凶猛地鼓噪着,潮水般越过了营寨前的壕沟,推翻营前的栅栏和工事,用大锤、铁锥猛击刚立下的柱桩,砸烂围墙,推平壕沟。

早料到金吾卫不会束手就毙的,东平军的反击也是非常迅猛。在这里驻扎的,是东平军的史文庭旅。听闻金吾卫来袭的战声,那些正在挖掘沟垒墙的劳工们立即丢下了手上的推车和锄头,转而操起刀剑,挺身应战。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金吾卫官兵高呼:“逆贼受死!”,东平军则是叫嚷着:“卑鄙废物!”两军斗铠在那坑坑洼洼的沟堑里展开厮杀,战声轰隆,战况激烈。出击的金吾卫抱着一股忿忿不平的怨气而来,开始时,他们这股凶狠的杀劲还真把东平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直退到了营寨工地前。但随着附近的东平军越来越多地赶来增援,金吾卫的攻势就迅速被遏制了,最后,当徐浩杰所部的斗铠部队整队地投入战斗后,战局便彻底被扭转,金吾卫被打得站不稳脚立不住阵,他们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自家的出发阵地上,最后,借着自家重弩和投石车的掩护,他们摆脱了追杀的东平军,狼狈地逃回了大营,紧闭营门不敢冒头了,只留下外面遍地的尸骸。

发生在六月八日的这场战斗只是开始。自那天起,包围与反包围的战事便日夜不断地进行着,在金吾卫大营与东平军阵地之间的数里长的空地成了两军交兵厮杀的战场,投石机的轰鸣、弩车的穿射声响接连不断,战斗残酷,每每是死伤惨重,遗尸累累。

事先谁都没有料到——金吾卫的统帅慕容淮没想到、孟聚没想到,甚至就连金吾卫官兵们自己都想不到,一直被大家鄙视的金吾卫官兵,被断绝了退路之后,他们也是能打得有声有色的。

虽说这里面未尝没有孟聚放水的原因,但金吾卫官兵在这场被包围的战斗中确实显示出极佳的战斗精神。经历数场伤亡惨重的遭遇战事之后,他们的士气并没有下降,反而出击得更加频繁,战斗得更加坚韧,更加顽强。

大家这才知道,金吾卫并非真的不能打,真要把这帮人逼到没有退路了,他们爆发出的战斗力也是很令人吃惊的。

而东平军那边,将帅们则是异口同声地称颂大都督的英明:现在只是包围而已,金吾卫反抗的激烈程度就已经远超预料了。倘若不是大都督英明决策,真要硬攻行营的话,那要死上多少人才够啊!

打归打,但孟聚和慕容淮都是很清楚,战争归根到底还是要为政治服务的,所以,两军之间的联系一直不曾停息过。

白天,两军将士决死奋战,杀声震天,厮杀得血流成河。但到了晚上,使者们却是奔走于两军之间,密集得犹如归巢蜂群。

谈判开始时,朝廷的使者很是傲慢,他语带威胁地告诉孟聚,东平军围攻朝廷兵马,这是大逆不道的行径,朝廷正从后方各地调集增援兵马,五十万大军上万斗铠正朝这边开来,倘若不是陛下具有宽仁之心,一众犯上的东平官兵早被砸成齑粉了。现在,朝廷给你们最后机会,命令孟聚立即约束麾下兵马,停止所有对朝廷的敌对行为,听候朝廷处置,这样或许还能得到朝廷的宽恕——这才是你们东平军的唯一生路!m
三百一十九暴露(中)

w听着使者声色俱严,孟聚只觉得心中好笑。他装出惊恐万分的样子,诚惶诚恐地表示,这两天东平军和朝廷之间发生了冲突,自己身为大魏朝的忠实臣子,对此感到十分痛心和难过。他已经竭力安抚部下了,无奈因为高飞旅帅等将官遇害,熊罡旅帅被朝廷绑架,东平军将士怒气十足,自无法控制麾下兵马了。

“那帮丘八胆大包天,竟敢举犯上之手忤逆朝廷,本座亦是十分痛恨,恨不得亲手将他们宰了,悬首军营示众。只是现在兵马不听调遣,本座亦是拿他们无可奈何还请天使转告本兵大人,对这帮逆贼,本座的态度十分坚决,绝不姑息纵容,请本兵大人也不用给本座面子,放手痛剿就是了,最好把他们统统杀光了!”

听到使者的回报,慕容淮只能苦笑了:统统杀光?自己真有这个能力的话,早就这么干了。可是现在的现实是,东平军不把自己给统统杀光就好了。

第二次派去的使者见到孟聚的时候,他的态度显得客气了很多。他问孟聚,到底要怎么样,孟太保才能制止手下的兵马,让他们停止对行营的攻击呢?孟聚也以同样客气的态度告诉他,如果朝廷能立即放回被抓去的边军军将熊罡和一众边军官兵,交出杀害高飞旅帅凶手的话,那自己或许说不定有可能说服激动的部下们,让他们停止进攻。

使者大摇其头,说这根本不可能。被杀的高飞旅帅是朝廷明令通缉的叛军头目,他的死是罪有应当。而熊罡也同样是通缉榜上有名的人物,动手的金吾卫将士只是执行军令,朝廷不可能把他们给抛弃,所以,这两个要求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

孟聚也很遗憾,说既然朝廷不答应,那我就没办法了。堂部大人不用再犹豫了。请直截把这帮犯上的乱兵宰干净就是了,真的不用给我面子的。

使者说,孟太保,人是不可能给了,但朝廷倒是可以给东平军补偿一笔军饷粮秣,这样能否把兵马安定下来呢?

孟聚说,我只知道朝廷如果肯交出凶手来就肯定没事了,但拿钱来安抚行不行。这个我还真没把握要不,请本兵大人先把这笔钱财粮秣发来,我试试安抚下大家看看?……

在双方扯淡的期间,围攻与突围的战斗仍在无日无夜地进行着。或许在外人看来,东平军和朝廷的战斗理由是在太可笑了,为了区区几条人命的分歧,他们已经付出了百倍的代价迄今为止,金吾卫的死伤已经超过千人之多,东平军也不下数百。

但孟聚和慕容淮都不这么看:几条人命看似不是大事,但这事关系到朝廷的脸面。也关系到孟聚身为镇藩大帅的威信。朝廷如果交出俘虏和凶手,那朝廷就脸面丧尽;孟聚如果没办法让朝廷交人。那孟聚作为东平军之主的威信也就大大受损。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事情一旦跟“尊严”、“脸面”什么的牵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意味着双方都没了退路,只能不惜代价了。双方打打谈谈,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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