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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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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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还没消息传回。”

“传令,让前军派出斥候,贴近叛军大营查看。第一个查明事情的,赏银百两。”

行营在惴惴不安的气氛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前军报来消息,说是昨晚大火是叛军营地里突然烧起来的,营地里有巨大的战斗喧嚣声响,像是边军内部起内讧。前军也抓了一些边军的逃兵,逼问口供,但这些逃兵也说不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只知道有几旅兵马突然在夜里反叛,围攻拓跋皇叔的中军主营。叛军一边攻打一边放火,以致全营大火。因为白天的败仗,边军各部本来就已人心动荡了,突然遭此内讧,秩序荡然无存。将军们各行其是,有人参与兵变一同围攻中军,有人则要救援皇叔,有人则是紧闭营门保持中立,各路兵马在营中自相残杀,逃兵们都是趁着这混乱跑出来的,至于最后到底这场混战谁输谁赢,边军现在是谁在掌权。逃兵们都说不清楚。

“穷途末路之下,叛军居然内讧了!”

闻知消息,慕容家的文臣武将都是喜形于色。这时候,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建言了:“陛下,良机勿失。王师应立即进击!”

大部分人都赞同这个建议,但慕容破还是存了谨慎之心:先派出小股部队出击,试探一下叛军的反应。倘若叛军真的涣散无力的话,主力兵马再出动不迟。

中午时分,金吾卫前军第一镇得到了命令,派出两旅兵马进攻叛军的后卫警戒部队。

但这次试探行动遭到了惨败,遭到金吾卫兵马袭击,边军的后卫部队进行了坚决的回击。两百多铠斗士从营中出击,不但击退了朝廷的试探兵马,还并将他们逐回了出发营地。

“叛军反应迅猛,出击果断,士卒悍不畏死,极为骁勇,斗志旺盛。猛如雷霆,不可轻忽!”

得知败绩,慕容家的皇帝和文臣武将们都是大惑不解。看到昨晚的大火,还有那些逃兵的供词,大家都确认叛军内部肯定出了大问题了。但为何叛军部队还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呢?看叛军的表现,这不像一路军心涣散的兵马啊。

慕容破用兵持重谨慎,事情真相尚为查明,他也不敢让主力大军出动。这时候,他一边派出更多的斥候和刺探外,一边让臣子们尽快联络上在叛军里的熟人——这并不奇怪,边军虽然叛乱了,但大家同为大魏朝的武将,七歪八拐总能攀上点交情的。战场上杀得血流成河,但这并不妨碍这些有交情的“挚友亲朋”私下的沟通和联络。

私下留条后路,这也是传统的人之常情,对这种事,慕容破平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尤其最近朝廷形势大好,金吾卫将领跟对面联络的主题渐渐从“兄弟拉我一把”变成了“我拉兄弟一把”之后,慕容破甚至鼓励大家跟对面那些有分量的重将多加联系——比如轩文科拉拢洪天翼那样——也好加速分化叛军内部。

但今天恰也奇怪了,今天叛军营地的警戒竟是异常地严密,往常熟悉的警卫部队全部换了生面孔,朝廷派去的联络人根本就进不去营地,即使冒险混进营里也出不来报告。

眼看时间都到了下午了,诸方探索都无结果,有人怯生生地提了一句:“要不,我们派人去东平军那边问下?他们离叛军近,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听到提议,皇帝慕容破置若恍闻,不出声就回了内室。众臣面面相觑,都是心知肚明:这个意见,其实皇帝是赞同的,只是他的自尊心让他不能屈尊向孟聚求助,于是他就干脆装不知道了。

皇帝可以扮不知道一走了之,大臣们就没办法这么潇洒跟着一走了之。众臣都说舒州都督张全老成持重,处事稳重,以前也跟孟聚打过交道,有几分情面,一直推举张都督出马走一趟。

但舒州都督张全怎么说都不肯去见孟聚,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自己跟孟聚接触太多的话,很容易就在自己身上贴一个“亲近东平”的标签。下一步,万一朝廷真的跟东平军打起来的话,自己就非常危险了,搞不好莫名其妙就变成“勾结叛贼”了。

众臣推举,张全坚拒,僵持良久后,突然有人想起:“何必那么麻烦呢?御马监少监马公公不是正在孟太保那边吗?我们联络上他不就成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臣们恍然:与孟太保这种重量级镇藩交涉,那需要够分量的朝臣出马,但联络马贵就不需那么麻烦了,只需要派个亲随过去问一声就好。

傍晚时分,联络马贵的使者还没出发呢,马公公却已先回大营了。众臣纷纷围过去询问情形:“马公公,昨晚叛军的那场大火,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贵脸色苍白:“是好事是坏事,现在却也难说得很。咱家要面圣,有要事禀报!”

见到皇帝,马贵立即跪倒当场,低声说:“奴婢恭贺陛下,有喜讯到了。”

“喜从何来?”

“朝廷辖下东平军大捷!孟太保托奴婢向朝廷报捷:托陛下洪福庇佑,东平军于昨晚击破叛军主力,擒杀拓跋雄、拓跋襄、洪天翼等一众逆首,东平军献上拓跋雄等叛首首级和捷表,此次的边军之乱,已于昨夜彻底平定了,特为陛下贺之。”

说着“恭贺大捷”,但马贵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像说喜讯,倒像是在谢罪。

帐中众臣鸦雀无声,慕容破神情凝重,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一阵,皇帝才问:“首级验过了吗?”

“奴婢已查验过了,确为伪皇叔等人的。”

“昨晚战况如何?东平军斩首多少?俘获多少?”

马贵抬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这是东平军奏上的捷表,请陛下御目审阅。”

慕容破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然后,他抬起头问:“这么说来,孟太保招降了全部的叛军兵马?”在皇帝平静的语气里,蕴含着压抑的愤怒。

马贵不敢抬头望皇帝,他低声说:“在东平军那里,奴婢见到了很多叛军将领,起码有七八个,都是旅帅以上级别的军官。”

“都有谁?”

“雷霆旅旅帅史文庭,白虎旅旅帅洛小成,熊霸旅旅帅熊罡,猛禽旅旅帅高飞,横山旅旅帅李澈,飞鹤旅旅帅黄旻,狂狮旅旅帅赵狂——就奴婢所见,已有这么多,还有没有别的叛军将领投入东平军中,奴婢不敢妄言。到今天,奴婢路过时,看到叛军的营地已恢复了秩序,东平军已经进入大营,接管了防务。”

主帐中,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谁都不敢说话,更没有人敢看皇帝的脸——尽管皇帝想努力显得不动声色,但那铁青的脸色,颤抖的双手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

“东平军接管了营地?那叛军的辎重、武库、器械和钱粮呢?这些缴获,朕在捷表上可没有看到!还有,东平军打算如何向朝廷献俘?”

“这些东西。。。孟太保没跟奴婢提到。”

“没提?你没长嘴吗,为何不问?”

“奴婢。。。”马贵匍匐在地,他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陛下恕罪。。。奴婢该死,奴婢不敢问啊!”

“不敢问?马贵,你干的好钦差!干得真是好,真给朕长脸了!”

慕容破脸上抽搐着,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他把奏折往案上狠狠地一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声音似笑非笑:“大捷,哈哈,大捷!孟太保居然还给朕上了一份捷报!哈哈!”

“陛下息怒。。。”

“滚!”

慕容破一声雷喝,马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帐去。不止是他,所有的大臣都趁这个机会跑了出来——在一位皇帝发火时候呆在他身边,这可是世界上最蠢的事了!

他们刚出来,就听到帐里传来了“噼噼啪啪”砸东西破碎的声音,众人低眉垂首,装没听见一般地侯在帐外。

众位大臣都是聪明人,知道皇帝为什么发怒:为了应对北疆边军的叛乱,朝廷耗费巨大。光是旅帅以上级别的将官就死了二十来个,兵马损折达十几万,损折的斗铠、器械,花费的军饷和银两,那简直没法计算了。

(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二冲突(中)

由拓跋雄掀起的这场大规模叛乱,对大魏朝造成的后果是毁灭性的,不夸张地说,几乎颠覆了整个大魏朝,整个国势由盛而衰。拓跋雄之所以能造成这么巨大的破坏,并非因为他本人如何雄才大谋、出类拔萃,更关键的,是因为他手中掌控了大魏最强的战斗部队——北疆武力集团。

有识之士都清楚,要彻底消除北疆武力集团对洛京中枢的威胁,光杀一个拓跋雄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将整个北疆集团给予彻底摧毁,必须要将参与叛乱的北疆边军将领和军官阶层统统清洗——杀的杀,贬的贬,调的调,再把剩下的官兵重新整编,组建成新兵马,委派可靠的将领统带,朝廷才能放心使用。

总之,不经过一番残酷的屠杀和清洗,北疆边军是不可能重新纳入大魏朝的武力体系的。

现在,朝廷花费了两年时间,千万军饷,好不容易把叛军逼到了山穷水尽,眼看着胜利在望了,孟聚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手:虽然死了一个拓跋雄,但掀动叛乱的北疆军官集团却完整地保留下来,并未被消灭。

更糟糕的是,朝廷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噩梦终于成了现实,叛军不但没被消灭,他们还与本来就桀骜不驯的东平军合流了,成为了一个更强大的、足以与大魏中枢并驾齐驱的强大镇藩!

事情太复杂,大臣们未必能把其中的道理说得清楚,但大家都隐隐明白其中的关键利害:虽然死了一个拓跋雄。但叛军本身却是依然存在。比起穷途末路、人心丧尽的拓跋皇叔,那个拥有五州三郡三镇之地本身又是超级能打、锐气十足的孟大都督,那更难缠一百倍的对手!

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耗费了偌大的国力,最后白忙活一阵,先前的平叛战争等于白打了。那么多的血等于白流了,皇帝岂能不怒?偏偏这时候,孟聚还装模作样地给他发捷报来恭贺“平叛告捷”,慕容破没有一口气被憋死算是走运了。

众臣在帐外侯了足足半个时辰,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好不容易停下来了。过了一阵,有内侍出来招呼大家:“陛下有召,诸位大人请进。”

众臣小心翼翼地进去,无不心惊担颤。但慕容破毕竟是戎马出身的皇帝。自制力远超常人,现在,他明显抑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冲臣属们发飙,只是很平静地说道:“叛首拓跋雄已经伏诛,孟太保已接管了叛军阵营,现在。诸卿有何看法?”

回应皇帝的,是一片沉默——倒不是大臣们只会装聋作哑,其实大家平常也很会颂圣拍马屁的,但皇帝这问题的难度实在太高了,大家都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好。

掩饰太平。那肯定是不行的:“东平军为陛下平定了叛乱,这真是大好事啊,微臣恭贺陛下,请陛下发旨天下各州郡,普天同庆!”——这是要给皇帝打脸吗?地上那堆打得稀巴烂的瓷器就是阁下的好榜样了。

实话实说。。。好像也不是很妙:“孟太保未经朝廷同意就擅纳叛将,吸纳叛军,私扩实力,此乃不臣行径,微臣请朝廷遣钦差以大义责之!”——现在把真相挑破了,皇帝脸上挂不住,会不会恼羞成怒揍自己一顿?

好吧,就算现在没事,朝廷若是真按自己说的办了,“以大义责之”,真把那个跋扈孟太保逼反了,这后果谁来承担?到时候,倘若王师平叛不顺,会不会要借自己人头来平息孟太保的怒火?

实话实说不行,拍马吹捧也不行,众位大臣低头不语,主帐中一片安静。

偏偏皇帝慕容破也不说话,就这样瞪着大家,这难堪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炷香功夫,兵部尚书慕容淮干咳一声,终于开口了:“陛下,微臣有点浅见,请陛下指点。”

“老尚书,你请说。”

“陛下,逆贼拓跋雄起兵谋逆,肆虐我大魏半壁江山,祸害我万千良善子民——不管怎么说,此獠和一众党羽于今日恶贯满盈,这总是彰显朝廷声威的好事,朝廷应以广为传播,威慑海内不臣!”

慕容破“嘿”了一声,好像有点不以为然,但脸色却已和缓不少:“老尚书,你继续说。”

“谢陛下。逆首伏诛,这自然是好事,但美中不足之事,却是孟太保心慈手软,除恶未尽,有失朝廷厚望了。

逆贼诡计多端,假意归顺,欺骗孟太保,骗得了他的收容。孟太保毕竟还年青,行事稍微莽撞了些。老臣觉得,朝廷最好是派人给他提个醒,莫要被恶徒蛊惑了。如果孟太保不好下手,就请他把那批不赦恶徒交给朝廷有司依刑律来处置好了。”

“尚书卿,你所谓的‘不赦恶徒’是指何人?”

慕容淮干咳一声:“这个,执掌刑律该为刑部之事,老臣也是门外汉。但若依老臣浅见,凡旅帅以上的叛首皆应定为与谋逆首,他们的甄别处置之权该归朝廷刑部,不该由东平军擅赦擅免。”

“让东平军交出旅帅以上级别的叛军将领给朝廷?”

众人听得眼前一亮,都在暗赞叹慕容淮经验老道,提出的建言中正平稳,其中更是暗藏锋芒:让东平军把一些叛军将领交给朝廷甄别处置,这是名正言顺的要求,只要孟聚还自认是朝廷的将领,他就不好拒绝这个要求。但只要孟聚交了人,叛军那边对他的信任肯定就大跌特跌,他们内部肯定会产生缝隙的,那朝廷就有了从中离间的机会了。

慕容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说:“老尚书所言老成持重,甚合朕意。一切尽如老尚书所言,刑部速速发文给孟太保,请太保交出一众谋逆来,勿再包庇纵容他们了。”

当天,朝廷展现了罕见的高效率。刑部当场制定了通缉名单——名单上洋洋洒洒,一共列了七十多人,包括拓跋雄在内,不管死的还是活的,边军的四十多名旅帅、镇将和都督人人有份,另外还有三十多人的文官名单。

刑部左侍郎赵钧定被慕容破任命钦差,连夜出发,赶赴安平城。

“朝廷的通缉钦犯?”孟聚摇摇头:“赵侍郎说的何意?本座怎么就听不懂了。本座是朝廷的良辅重臣,在本座这边,怎会有什么朝廷钦犯?”

刑部赵侍郎陪着笑脸:“太保爷有所不知,您收容的那一批叛军,其中有些是在朝廷的通缉榜上的,应在不赦之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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