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与瓜作者:吐维(素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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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与瓜作者:吐维(素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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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比他想像中大,好像是两个货柜拼成的,不过没有隔间。室内也比他想像中整洁,大大小小的柜子靠墙收纳,旁边搁著旧式的饮水机,右手靠窗还有台小小的箱形电视。左边则是阳春的小厨房,放著一台看起来快断气的瓦斯炉,除此之外家徒四壁。
  房间中央搁著一床棉被,里面紧紧裹著的,就是他找了一天的男人。
  纪化一时竟有些不敢靠近,总觉得即将闯入什麽陌生的世界,一但去了就回不来的感觉。最後他还是走到那团像球一样的棉被旁,伸手推了推那个人。
  「喂……喂!康云?」男人没有反应,只能从露出半截的鼻子、紧闭的双眼,隐约知道他病得不轻。纪化只好低唤了一声:
  「……瓜?」
  男人总算了有了反应,他迷迷蒙蒙地睁开一丝眼帘,好像还无法辨识眼前景物,眼神游移了一会儿,半晌忽然定在纪化脸上,竟然漾起了笑容。
  这笑容让纪化看得一呆,竟忍不住伸手触碰瓜子的脸颊。但男人笑了一会儿,沙哑地开了口:
  「小蟹……」
  这声叫唤简直像盆冷水,把纪化从头到脚淋醒过来。纪化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他伸手推了推把自己裹得像虾球的男人,
  「喂,起来。」他叫著。
  他把被子从瓜子脸上拉下来,瓜子像是很不舒服似地呻吟了一声,又把被子抢了回来。纪化在床边看到自己的手机,就被他压在垫被下,难怪打了这麽多通他都没有反应。
  纪化生气之馀又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心神不宁了整整一天。
  「你拿错我的手机了,快把手机还我。」
  纪化又叫著。瓜子似乎终於有了点反应,先是微微眨了眨眼,又畏光似地侧了侧身,最後才慢慢打开眼睛:
  「唔……你是……啊……!」
  他很惊讶似地,近距离凝望纪化的侧脸:
  「小、小花?!你你你……你怎麽来了?」
  「对,是我。我是来拿回手机的,喏,这支才是你的。」
  纪化从裤袋里掏出那只中古Nokia手机,抛到棉被上。瓜子忙挣扎著从被里伸出手,不知所措地握著,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纪化的脸,
  「啊,真的耶,怎……怎麽会拿错啊?」
  纪化听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不禁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扳起脸来,「我怎麽知道,你也真没神经,我打了这麽多通你都没反应。」
  纪化说,伸手越过床单就要拿手机。未料触碰到瓜子的额头,入手竟烫得惊人,
  「……你真的发烧了?」
  他忍不住问。瓜子从被窝里挣扎爬起,纪化发现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连夹克都穿上了,却还在发抖。
  「嗯,大概是昨天……太激烈了,回家时又太匆忙,忘了穿大衣,所以才会……」
  瓜子脸红了一下,这让纪化又觉得厌烦起来,他又说:
  「不要紧的啦……咳,咳,小烧而已,裹起来发一发汗,第……咳,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他彷佛要证实自己的话似的,挣扎著举起手臂比了比,却因为重心不稳,软绵绵地便往旁边倒,纪化忙伸手托住他,
  「你开什麽玩笑,没有常识也要有点见识!发烧虽然是人体免疫机制的一种,但有时候也可能是大病的警讯,何况这种把自己闷起来闷到流汗的方法是不正确的,很容易不小心窒息,也不可能退烧,」
  纪化忍不住骂起人来。瓜子有些茫然,强笑著说:「话、话是这样说,我每次感冒,还不是都……」但纪化完全不理他,
  「至少也先服一剂退烧药,然後喝水,或者塞剂也可以,没有的话去楼下西药房买一个,衣物的话保暖就好,不用把自己裹得像虾子。还有你的棉被到底多久没洗?不洁的环境加上空气流通不良会助长细菌滋生,你还想感染其他并发症吗……」
  纪化说著便脱掉大衣,把瓜子的棉被卷到一边丢掉,硬让他盖上自己的大衣。又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洗手台呢?我要先洗手。」
  「呃,这、这里没有浴室……」
  「没有浴室?!那你洗澡都怎麽洗?」
  「对街那边有个公共浴池,这一带的大家都是在那里洗的。其实楼下也有水管……夏天的时候,小孩子都是在门口冲一冲解决,还可以玩水,反正也不用每天洗……」
  大概是纪化的眼神越来越恐怖,瓜子只好就此打住。纪化看著他可怜兮兮,还病得摇摇欲坠的模样,生平第一次有投降的感觉。这男人大柢有一种本领,可以让看到他的人对他心生怜悯,而且是那种完全不含敬意、对流浪狗之流的同情:
  「下面有热水吗?」
  纪化认命地叹了口气,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尽医生的职责。瓜子双目茫然地点了点头:「有温的,但是水压不稳……」纪化就提了水桶,到楼下去装了一桶微温的水,又回到地铺旁,瓜子一直惶然看著他,
  「躺著,上衣脱掉。」
  瓜子呆呆的没有反应,纪化索性整个人跨上去,动手替他脱衣服。瓜子活像个被强暴的少年般,瞪大双眼看著纪化,双手还抱著肩膀,呼吸困难似地喘息著。
  「手抬高。」
  纪化完全把他当尸体一样,从後面抱住他的腰,不让他随便乱动,後来连裤子也脱了,就这样把他从头到脚用温水擦了一遍。
  瓜子长年搬重物练出的肌肉,随著纪化的清洁泛起肤色的润泽,擦到敏感部位时,瓜子的跨间竟起了反应,又病得没力气遮,只能涨红著脸,「那个,小花……」纪化却像没看到似的,扳著脸一路往下擦,最後还把脏水拿去倒,一共洗了两遍擦澡才放过他。
  替他重新穿衣服时,纪化终於忍不住开口,
  「你在这种地方住很久了吗?」
  他问。瓜子一时还有些恍惚,好半晌才惊醒,
  「也……也没有很久。之前和我六十九任男友一起在外面租屋子住,只是後来他跑了……咳……我的钱又全替他付了房租水电,只好回来住这。」
  「这附近,都住些什麽人?」
  「很多……退伍军人、外籍新娘、工人还有独居老人……住我隔壁的是个越南欧巴桑,常常炒米粉过来……咳,咳,给我吃,她老公都死八年了,长得还满正的,很照顾我,这里的人也都还不错……」
  纪化看了他一眼,忽然别过头,
  「你电话簿里的那个『小蟹』,跟你是什麽关系?」
  他沉著声音问,等待心里早已有数的答案。没想到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回头一看,才发现男人竟又失去了意识,大概是一次说太多话,瓜子显得有点晕眩,软软地倒在纪化的大衣上。
  纪化实在受不了他。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找不到退烧药,只得冲去西药房买,又顺便买了口罩、橡胶手套和冰枕,想了一下,还到超级市场去买了速食粥和消毒药水。
  他全副武装地进屋时,瓜子已经倒卧在床上,他就喂男人吃了药,替他包了冰枕,硬灌了一大杯水,命令他在床上躺好。
  瓜子看著戴上口罩、手套,开始在房间各处消毒的纪化,虚弱地开口:
  「对了,小花……你……怎麽知道……」
  纪化正在往天花板喷消毒药水,闻言看了他一眼:
  「住址吗?问公园街那个工头。」
  「这……这样啊,」瓜子有些含糊地说著,又叫了一声,
  「小、小花……」
  「干嘛?」纪化没好气地问。
  「没有,那个……谢谢……」
  瓜子朦朦胧胧地说著,半晌嘟嚷了几声,竟是没了声息。纪化愣了一下,停下手来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竟是抓著他的大衣,沉沉地睡了。
  天色渐渐晚了,纪化把屋子从头到尾撤底消毒了一遍,把能丢的东西全丢了出去,让窗户打开一角通风,疲累地坐倒在房间一角。
  他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抛下工作,大费周章地找人,还没头没脑地跑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喂药看护还兼消毒,这辈子甚至连亲人都没有被他这样照顾过。
  
    
    ☆、小花与瓜 九

  他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抛下工作,大费周章地找人,还没头没脑地跑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喂药看护还兼消毒,这辈子甚至连亲人都没有被他这样照顾过。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匆匆从地上跳起,伸手想拿大衣,但看瓜子抱著他的大衣睡得正好,只好又收回手。反正现在五月了,不穿大衣也还冻不死人。
  他悄悄拎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萤幕,果然密密麻麻地都是未接电话。
  他把手机丢进随身包包里,转身就想走,回头又看到地上的速食粥,想著男人醒来要是退烧,多半会有些食欲。於是又折返回去,把瓦斯炉扭开,选了一个看起来最乾净的锅子,把速食粥匆匆倒了下去。
  没想到包装上明明写熬煮三十分钟,纪化盖上锅盖,看著手表小心地计时,三十分钟後,速食粥却无情地焦了,周围发黑还发出难闻的炭味。纪化只好赶快手忙脚乱地关掉瓦斯,把整锅粥抢救到地板上。才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煮这种速食品。
  纪化看著那锅焦掉的粥,想也不想就把他装在塑胶袋里丢了。回家的路上还一面想,哪天一定要找那家速食粥的制造厂商,去消基会告它。
  ***
  Seven发现好友严重心不在焉。
  其实不光是他,他在放射科的R1朋友在吃饭时跟他碎碎念,说他们主治最近好像心神不宁,下指令时一句话要讲个三遍,看片时还会搞错患者的摄影部位,就连替小朋友上实习课时,也含含糊糊辞不达意,问他问题都答不出来。
  「交女朋友了吧,八成。」那个R1还很八卦地断言。
  Seven直到星期五在餐厅街碰见他,发现他正对著一杯咖啡发呆。叫了几声没有反应,Seven只好坐到他对面,用手在他脸前面挥了,终於吸引他的注意:
  「嗯……Seven?干、干什麽?」
  Seven叹了口气,「还问我干嘛?听说你最近很不对劲,怎麽了?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他又压低声音:
  「还是私事?俱乐部那边有什麽问题吗?」
  「不……没有,」纪化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恢复常态,又笑起来:
  「干嘛?这麽关心我?对我有兴趣了?还是说想包养我,当小花的主人?」
  「不了,我不想被我男友用电钻杀死。」
  Seven苦笑了一下,看著纪化依旧游移的眼神,忍不住又问:
  「你……真的没事?」
  「没什麽,大概有点感冒吧。」
  纪化随口说道,站起身来就要放回托盘。Seven看他脚步有些不稳,只好补充:
  「感冒啊,那要小心一点。最近夏天快到了,到处都是传染病,卫生署已经发布肠病毒警告了,我记得A医院前几天还传出好几起疟疾病历。」
  纪化停了一下,「疟疾……?」
  「嗯,对啊,这里是很久没有发病纪录了啦!不过听说最近又从过外带回来了,还好有即时控制,之前那个患者就医太晚,後来严重下痢,没到两天就不治了。」
  纪化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却又不知道那种预感从何而来。但几天前,那张烧得通红、软弱无力的脸,竟又鲜明地浮现在他眼前。纪化觉得自己心跳快了起来。
  和Seven分开後,他一个人走到医院的中庭。不可否认的,他这几天确实是在想瓜子的事,但与其说是在思考那男人,不如说是在思考自己。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那天的行迳,连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彷佛在看另一个人演出的影片一般。
  那感觉简直就像十多年前,他看见小弟的身体坠落在阳台下那样。
  他拿出手机,瓜子的门号被他不假思索地存取下来,就在电话簿的第一格。
  他没删除留在瓜子手机里的拨出纪录,所以瓜子应该也有他的电话才对。但是男人始终没再拨电话给他,甚至连打通电话向他道谢也没有。
  疟疾……
  纪化不禁为自己的想像力丰富笑了。他自己也亲自诊断过,很明显的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过几天就会好了。
  但纪化随即又想到,初期的症状可能因人而异,再说那天他也没有仔细化验过。那里的住居品质这麽差,如果有个微不足道的男人死在货柜屋里,可能要等发出尸臭才会有人察觉,更何况他是打工族,就算不去工作也没人会关心……
  他不知不觉按下了通话键。又在铃声响起时後悔起来,震耳欲聋的电音铃声重覆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加深纪化挂断电话的念头,就在他几乎要挂断的刹那,电话接通了,
  「哈罗,我是瓜。哪位啊?」十分元气的回应。
  纪化发现自己松了口气,又为刚才的天马行空感到荒谬,甚至有点埋怨起自己。诸般情绪在胸口撞击,竟然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喂?呱呱?有人在家吗?」
  爽朗的嗓音继续著,纪化本能想挂断电话,毕竟只是想确认对方平安无事而已。但在他行动之前嘴巴就自己动了:
  「我……是小花。」
  「咦?咦咦?小花?啊……是、是小花啊,是那个小花吧?啊啊,你、你好吗?」
  「嗯,你没事吗?」纪化说,发觉自己口有点乾。
  「我?我没事啊?好的很哪,哈哈,待会还要去市政府附近上工呢!」瓜子声音听起来十分健康,纪化忽然觉得胃翻搅起来。
  他不否认,一开始会接近这男人的原因是因为他很有趣,老实纯情到让人很想逗弄。但後来对他留意之後,又渐渐觉得他令人厌烦,像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样,把他带进门觉得脏,放他在街头摇尾乞食,又有点於心不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那个……小花,不好意思厚,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正胡思乱想,手机那头忽然传来有点迟疑的声音,让纪化清醒过来。他「嗯」了一声,瓜子就继续说,
  「那个,嗯,就是啊,你前几天,有到我家来吗?」
  纪化愣了一下,瓜子就赶快接口:「啊,不是啦,因为我前几天发高烧,倒在家里动弹不得,总觉得有什麽人跑到我家里,还替我做了一些家事……」
  纪化愣了一下,他本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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