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与瓜作者:吐维(素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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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与瓜作者:吐维(素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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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我是放射科的,现在比较少见血。」纪化礼貌地应和著。
  「咦咦?真的吗?我还以为医生都是做一样的工作呢,」
  女生用餐巾掩著唇笑著,又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朋友有一个就交了医生当男朋友,後来结了婚,没想到对方过了两年就有了情妇,後来就跟我朋友离了,付了一大笔赡养费。我听说医生的圈子很容易就出轨,啊,纪先生当然不可能,您看起来很诚实呢……」
  纪化开始礼貌地听著,他穿著笔挺的西装,蓦地想起昨晚的种种。人还坐在位置上,神智却又飘忽起来,他想著自己被铐在特制的铁架上,那个男人用力一踢,自己的身体就随之摇晃。他回想男人是怎麽边骂著粗话,边用力拿鞭子朝他的乳尖挥下……
  唰,血溅出来,纪化的双眸也染上鲜红。
  「纪先生?纪先生?」
  耳边传来女生叫他的声音,纪化悠悠回神,看见桌上的红酒泼溅出来一点,把桌布染得通红,就随手用餐巾拭去一点。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忽然扬唇笑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情妇生的儿子。」
  纪化忽然说。女方似乎愣了一下,用餐巾掩著唇:
  「咦?真的吗?情妇——可是,资料上面说您是……」
  「我是过继的孩子,所以名义上是纪家的四子。」
  纪化看著女人惊讶的表情,像是很享受似地,淘淘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父亲娶了三任的妻子,每一任都因为不同原因短命,第一任算是我父亲的儿时玩伴,是最长命的一任妻子,却在生下大哥後不久,不知道为什麽出了车祸,就这样不治死亡,第二任得了乳癌,过了救治期,年纪轻轻就死了,第三任也差不多,据说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也不好,一天到晚进医院,生下小弟过没多久就过世了。」
  纪化笑了起来,
  「最长命的反而是我妈,四十多岁时还无病无痛,就是没福做这家的人。」
  女方几乎说不出话来。纪化彷佛开了闸门似地,他啜了一口红酒,十指在餐桌上交扣,继续说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爸本来想娶我妈的,我妈也不是出身多不好,好歹也是美发院的资深理发师,她是替我爸做头发时认识的,」纪化抚著手指:
  「他先让第三任妻子共同收养我,是因为阿姨没办法生小孩,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却流掉了,他为了要圆她想要孩子的梦,就把我过继过来,他知道阿姨大概活不长,就骗我妈说,等到阿姨死掉以後,就娶她进门,让我们母子团聚。怎麽样,有没有很像八点档连续剧的剧情?很精彩吧?」
  纪化咯咯笑个不停。女方终於忍不住问了:
  「那……後来呢?为什麽没娶?你养母没死?」
  「不,她死了,死得比预期还要早,领养我不到三年,她就病发去了。」
  纪化笑不可抑,用指腹在玻璃杯上磨擦著:「但是她在死前,生了孩子。」
  「孩子?」
  「对,她的亲生小孩。谁也没想到得她那种病的人竟然可以生小孩,连妇产科医生都说这是奇迹,她顺利生产了,而且还是个儿子,我父亲高兴得要命,把他取名叫『宜』,就是『来得好』的意思。这麽一来,我的存在在纪家完全成了个笑话,我母亲要进纪家门的事也没望了,真是来得好啊,那个小弟。」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第三任死了?那你父亲没有再娶?」
  「没有,父亲什麽都没做。也没娶我妈以外的女人做第四任,大概是觉得累了,因为有我的关系,如果他娶我妈进来,年幼的小弟处境会很困难,他多半是这麽想的吧,」
  纪化偏著头,玩弄著餐桌上的雏菊:
  「结果我妈气得要命,辞了工作,打官司要把我要回来,但我父亲为了面子,怎麽都不肯对我放手。真该感谢他把我留在纪家,让我完全没有经济压力,一路念到医学院毕业,还找到这麽好的工作,这麽多女人抢著找我相亲,我真感谢他。」
  纪化抬起眼来,凝视著对面的女人,
  「後来我妈就不见了,从我面前消失了,到现在都没来看过我一次。有人说她自杀死了,也有人说她拿了我爸的钱出国享乐去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嗯?」
  纪化笑个不停,女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惊惧地看著他。纪化却忽然伸出手,伸过餐桌压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瞪大眼睛,看著凑近身来的纪化:
  「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杀过人。」
  纪化表情认真地说著。女人已经完全被他的表情餍住了,她浑身僵硬:
  「杀……杀人……?」
  「嗯,虽然最後没有成功,对象是小我五岁的弟弟,就是那个『来得好』小弟。」
  纪化扬唇笑著,彷佛讲上了瘾似地,竟同位置上站起来,在桌边徘徊,时而回头凝视女人一眼,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专心听纪化说话:
  「我是五岁左右过继给阿姨的,我过来纪家没多久,小弟纪宜就出生了,我一听到他出生的消息,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能想像吗?五岁的小孩,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只差一步,就可以和父母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就这样结束了。」
  纪化像在梦游一般,绕到平台钢琴附近,绕了一圈,
  「我本来以为阿姨生的小孩,大概也跟她一样,活不了多久。没想到他竟然健康的很,真的很健康,从小到大几乎没看他感冒过,那个纪宜,我本来想,要是他是智障就好了,就是缺一根手指头之类的也好,结果什麽都没有,还既俊秀又活泼。」
  纪化一直笑著,他绕到琴键前,重新打开钢琴盖,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下,用细长的五指,滑过一大排黑键:
  「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我如果要在这个家生存,不只要当个优秀的好孩子,还得当个听话的好孩子。我拚命地念书,还不能被人觉得太有企图,总是半夜起来偷偷地念,家人安排什麽才艺,我也毫无怨言地去学。你看,像这个。」
  纪化站在琴键前,在女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右手灵巧地滑过一道琴键,而後双手一压,竟是弹起曲子来,赫然便是女方刚才弹过的「小丑的晨歌」。然而远比对方更加流畅、轻巧,充满戏剧张力,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小花与瓜 三

  纪化站在琴键前,在女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右手灵巧地滑过一道琴键,而後双手一压,竟是弹起曲子来,赫然便是女方刚才弹过的「小丑的晨歌」。然而远比对方更加流畅、轻巧,充满戏剧张力,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纪化只弹了半曲,就笑著重新站了起来,彷佛刚才的表演不值一晒,
  「童年对我来说,就是怎麽样讨大人欢心。我也成功了喔,我的琴艺被家人称赞,就连芭蕾舞,也是家里人学得最久的,成绩当然也很好,和纪家人应有的程度一样好。我也拚命地扮演一个好哥哥的角色,特别是阿姨那个孩子,纪家最受宠的么子,」
  纪化一路笑著,回到位置上翘脚坐下:「我到今天为止一直很纳闷,那个么子到底有哪里好?但是很遗憾的,我们家从老头子到大哥,全都疼他疼得像宝贝一样。我本来想,要是这孩子可以被宠坏就好了,变成败家子之类的,那样我就赢了。」
  「可是没有,这孩子拚命得很,真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拚命,明明生下来就注定衣食无虞、万千宠爱,却比谁都还认真,我学什麽,他就跟著我学什麽,而且认真到周围的人看了都心疼。还对我说什麽:四哥,我们一起努力喔!你见过这麽傻的孩子吗?」
  纪化看著女人大笑,女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当然不能明著拒绝他,就算心里恨得要命,也只能戴上好哥哥的面具,事事照顾他,把玩具让给他玩,教他不懂的功课,这白痴竟然就这样相信了我,把我当成他最亲近的兄长,一天到晚黏著我,」
  好像真的觉得很好笑似的,纪化吃吃笑了起来,
  「吃饭也黏著我、下课也黏著我、学才艺黏著我,就连晚上睡觉前,都黏著我讲故事给他听,閒暇时还要我陪他玩角色扮演游戏。有一次他过六岁生日,他竟然当著大哥的面,握著我的手说:四哥,我最喜欢你了!全世界我最喜欢四哥了!」
  纪化看著女人,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
  「很好笑吧?恨他恨到恨不得想杀了他的人,竟然是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他笑到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女人惊疑不定,但纪化笑个不停,她只好颤抖著接口:
  「那杀人……又是……怎麽回事?」
  「喔,那件事啊,」纪化又喝了口杯中的红酒,天生秀丽的脸上浮现迷人的红晕:
  「那是他十岁时候的事,那小子脑袋没有纪家人好,虽然念书念得很拚命,但是好像总是拿不到最好的成绩,这本来是我唯一觉得安慰的事情。」纪化笑了笑,
  「可是那天不知道怎麽了,终於给那个笨蛋么子拿到了第一名,全家人都很高兴,大哥还替他把奖状表起来,称赞他干得好。我那年国三,不知道拿了多少次第一名、多少次优胜,可从没人这麽称赞过我,好像我有这样的成就是应该的一样。」
  纪化玩著餐巾纸,淘淘不绝地续道,
  「这还不打紧,那笨蛋竟然拿著奖状,小跑步到我面前,就这麽一丁点的孩子,仰著头跟我说:四哥,我办到了!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你相信吗?他竟然说谢谢我!还露出那种笑容……」纪化忽然露出神秘的表情,放低了气音:
  「我再也忍无可忍,就骗他说阳台有好看的东西,趁他伸著头在找的时候,从背後推了他一把。那是家里三楼的阳台,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他从我面前倒栽下去。」
  「就为了这种事……」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难以致信。
  「很不可思议?对啊,当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被魔鬼附身一样。但是很爽,你一定不知道那种感觉,好像有什麽积在心里很久的东西,在一瞬间清空那样。」
  纪化低笑著。但他没有告诉女人,当看到小弟像破布娃娃一样掉下去後,他以为自己完蛋了,连夜逃到离家附近最近的公园里,十五岁的孩子,就算想逃也无处可去,只能瑟缩著躲在草丛里,直到夜色降临。
  最後来找他的人是二哥,二哥纪岚一向是他在家里最害怕的人,他一眼就看见躲在草丛里发抖、哭泣的纪化,蹲下来把他揪了出来:
  『你在干嘛?小宜出事了你知道吗?快跟我过来,一起去医院。』
  月光下的锐利眼神,彷佛看穿了他一切罪行,直直地刺入纪化发颤的心。
  他也没有告诉女人,当他怀著上刑场的心情,到医院的病房探望终於清醒的么子时。看到的却是么子灿烂的笑脸,还有自己倒映在铁栏杆上的错愕表情。
  『啊,太好了!四哥你没事!』
  还记得么子颈椎骨折、双腿上著石膏、据说连右手都粉碎性骨折,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兀自用包著半边绷带的脸对他笑著:
  『我记得四哥那时候一直想拉住我,但我掉下去就没了意识,还担心四哥会不会一起摔下来了呢!还好四哥没事。不好意思,我竟然这麽不小心,一找东西就忘记脚下,四哥,等我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去找你说的那种鸟喔!』
  从那个时候开始,纪化就确定他讨厌自己。
  他讨厌么子,讨厌这个家,同时更讨厌对这个家言听计从的自己。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纪化和女人的僵硬。纪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只瞄了一眼,便咧开唇笑了起来,他把手机萤幕转向脸色苍白的女人:
  「看!『来得好』真的来了呢!来找他最喜欢的四哥了!」
  纪化一边笑著,一边清了清嗓子,把手机凑到耳边,按下了接通键:
  「喂,小弟。」语气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的声音:「喂,是四哥吗?不好意思,我是纪宜。」
  「小弟啊,怎麽样,最近过得好吗?上次替你们找的房子还OK吗?」
  纪化背对著女人,语气温和地问著。
  「嗯,很好,我和小鱼都住得很惯,租金也很合理。四哥,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情……你现在很忙吗?」纪化刻意按下了扩音键,让女人也可以听清楚对方的声音。纪化朝女方露出笑容,又把唇贴回手机:
  「还好,有什麽事吗?」
  「就是,四哥记得我在老家,有一个木头锁著的柜子吗?其实那里面放的,是我妈以前写给我的信。我现在回不了家,也不想再和家里有瓜葛,但只有那东西我非拿回来不可。四哥,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纪化扬唇笑了,声音却忽然变得忧心忡忡:
  「这样没问题吗?由我来做这件事情,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吧?阿姨的信。」
  「嗯,没问题,我相信四哥。」电话那端的男人说。纪化的笑意更深,语气却相对温柔,像个天下最慈爱的兄长:
  「小弟,你还是自己回家一趟比较好吧?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你离家那麽久,大哥想你想得要命,其实父亲也是。找个时间回家吧!如果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替你跟父亲说,我想大哥也会帮你。」纪化唱作俱佳地说著。
  「谢谢四哥……但我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苦笑了一下,又复用感激的语气:「抱歉,小鱼在叫我了,就先不说了。妈妈的信就麻烦你了,四哥,时间的话晚点打电话再约,谢谢你。」
  手机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女人看著纪化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纪先生……?」
  她只颤抖地叫了一声,纪化就忽然弯下了腰。女人惊惧地看著他,但纪化竟然又笑了起来,开始是一连串压抑的闷笑,到後来越笑越大声,笑到全身都在发抖,嘹亮尖锐的笑声响彻了半壁餐厅,连在拉小提琴的服务生都转过头来,惊讶地看著纪化。
  「看,多麽容易……」
  纪化一边脸色扭曲地笑著,一边坐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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