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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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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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氏立刻停下脚步,面向傅珺躬身束手而立,却并不说话,而是静待傅珺下文。

    傅珺想了一想,对一旁的青芜做了个手势。

    青芜立刻向傅珺蹲了蹲身,旋即便步出了西次间儿。

    房间里的说话声仍在不时传来,一句两句落入耳畔,衬着这满屋子青碧的绿意,有一种宁静与安详。

    “您方才看到这个时,为何会停了一下?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是青芜熟悉的傅珺的声音,清清淡淡,如山中冷泉拂过耳畔。

    “回娘娘的话,民妇不敢隐瞒,民妇以前还真见过相似的东西,故此方才多瞧了一眼。民妇失礼了。”这是严氏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却也能叫人听得清楚。

    不过,当槅扇上的那道锦帘落下之后,这些声音便皆听不到了。

    青芜回身跨过明间儿的门槛,亲自守在了廊下。

    临清阁里一片宁谧。似是连时间也停驻了一般,唯有偶尔飞过的粉蝶,兀自舞蹈着,翩翩飞过了院墙……

    送走了李念儿与严氏,傅珺便叫青芜换了一壶新茶,又遣退了所有人,随后便独自坐在西次间儿里,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对所有事件进行了通盘的考虑。

    这是一项极其耗费精神的工作,因为。思考时所需要的大量资料。皆是储存在傅珺的记忆中的。

    那一刻,傅珺鲜明地感受到,人的大脑是一个多么繁杂而精密的仪器,许多尘封的记忆、不经意间的画面、偶尔想起的细节。便在这台机器的运行下。被傅珺一点一点地挖掘了出来。

    直到那时傅珺才惊觉。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有多少细节被她忽略了,又有多少明显的破绽与疑点。其实早就呈现在了她眼前,而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以及某种连她自己也难以说清的感情,对这些疑点,选择了视而不见。

    当她终于自思绪中脱出身来时,已是时近午时,到了用膳的时间。

    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傅珺便又将人遣了出去,继续在书案前枯坐。她的手边摊着一张素白尺幅,原是用来起画稿用的,如今那上头却写满了字,还画着不少箭头、方框、下划线等等。

    剔除一切感情因素,在确定了一个基本的逻辑点之后,剩下的,便是进行合理的推理,或者说,是在基于某个设想的基础上,对今后的事件走向进行全盘的战术推演。

    这项工作比上午时还要耗时耗力,傅珺一直忙到黄昏将近,才终于告一段落。

    她抬起头来,望着窗纱出了会神。窗纱上拢了一层薄青,淡淡的绯色斜阳滤过梨影纱,在地面上落下几抹暗影,细细瞧去,倒有几分釉里红的味道。

    她自案边站起身来,向窗外张了一张。

    涉江与绿萍守在廊下,皆是安静不出声,不远处,几个小丫鬟抬着食盒,自院外走了进来。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要用晚膳了,傅珺不由有些失笑。因为专注于手中事务,她一点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却不知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便如此消磨了去。

    这般想着,傅珺便又蹙起了眉头。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认一件事。

    “涉江,打些水进来。”傅珺将稿纸翻转过来,提声吩咐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涉江松了口气。傅珺关在房里整整一天,她实在有些担心,如今听了这一声唤,便知傅珺这是忙完了。

    一壁想着,涉江一壁便应了声是,不多时便亲自捧了个小铜盆进了西次间,将铜盆轻轻搁在案上,复又垂首退了出去。

    铜盆里盛了半盆清水,映出满室的暮色。傅珺将写满了字的纸浸在水中,待墨迹洇化、字迹全消,方才将纸取出揉成了一团。

    到目前为止,理论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然实践工作却仍需一步一步推进,不可操之过急。当然,有些事情这时候却是可以做起来了。

    沉吟了片刻,傅珺便又在案前坐了,抽出一张素笺,提笔写了起来。

    要写的内容很多,然而她却写得极快,不多时便写好了信,吹干墨迹后便装进信封,以火漆封好并印上一朵海棠印鉴,将楚刃叫了进来,着她将信送给王襄。

    楚刃领命而去,傅珺的心里却仍有些发沉。

    好在时间还早,一切应该还来得及布置,而她此前犯下的错误,如今亦并非不可补救。她一面暗自思忖,一面又抬头望向窗外。

    青砖墙上爬满鸢萝,一些细细的花朵在暮色中绽放,香气芬芳。

    只是,这荼蘼的味道却并不能令她心情舒畅,她凝眉望着砖墙外的那一线天空,面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

    谷雨过后没几日,傅珺便接到了李娘子送来的消息,四月初十,平南侯府三爷傅琮大婚。

    说起来,傅琮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此前因一直在山东求学,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去岁傅琮终于回了京,准备参加三年一度的武举考试,他的婚事也在张氏的张罗下敲定了,订下的乃是一位通政司参议的女儿。

    那通政司参议官职虽只得五品,其母却是定西侯府的正经嫡出姑娘,背景可谓深厚,与平南侯府称得上门当户对。这门亲事难得地得到了傅庄与张氏双方的肯定,从议亲开始便走得极顺,婚期便定在了今年开春。

    接到这个好消息,傅珺自是欢喜,便叫人开了箱笼,挑了一对寓意吉祥的双鱼戏莲羊脂玉佩权作贺礼,着涉江与沈妈妈一同送了过去,又将楚刃叫进来,悄悄吩咐了她几句话。


 第709章

    不几日便到了正日子,傅珺一早便回了平南侯府,这也是大汉朝的风习,出嫁女回娘家参加婚宴,通常只坐半日的席,晚上那一顿却是不吃的。

    马车方一驶进永宁巷,便有喧阗的笑语人声扑进车帘。傅珺撩起窗纱的一角向外看去,却见平南侯府大门的门环上系着绛色缠金线如意百结绦,匾额下挑着簇新的绛纱灯笼,写着斗大的喜字,宽阔的巷子里车马往还,十分热闹。

    长房长媳邹氏早得了信儿,在仪门处接了傅珺,姑嫂二人说笑了几句,便乘着软轿来到了霜风梦晓轩。

    霜风梦晓轩里此时恰是环朱绕碧、脂香粉凝,坐了满满一屋子的女客,傅珺先去拜见了侯夫人并张氏等人,便被招呼着坐在了侯夫人左下首的位置。

    傅珈正在一旁陪着宜兴伯家里的几位女眷说话,她与傅琮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是要帮着招待客人。傅瑶则坐在离傅珺不远处,此时便凑上前来,将一柄团扇掩了半面,向傅珺轻语道:“四妹妹你快瞧,二姐姐身边又换人了。”

    傅瑶不说傅珺也注意到了,傅珈这一回带出来的是个生得极秀婉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儿,皮肤细白、眉眼精致,穿了一身鹅黄卷草纹轻罗褙子,腰畔上的那枚仙鹤牡丹粉玉禁步水头极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一个说是姓康,才提上来的,原先是针线上的丫鬟。”傅瑶一面悄声说着话儿,一面以手肘拐了拐傅珺,“我听人说,上次的那个孙姨娘前些时候染了重病。人已经送去庄子上了。”

    以韩嬴那种喜新厌旧的脾性,人不在跟前他是绝对想不起来的,孙姨娘若想再回韩府,只怕是不大容易的了,甚至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傅珈在韩府可算站稳了脚跟,她今年二月生了一对双生子,如今正是母凭子贵。若为非了傅琮的婚事。韩夫人也不舍得放她出来。

    望着傅珈的盈盈笑脸,傅珺心中思绪万千,转首向傅瑶笑道:“这里好生气闷。我去外头散一散,三姐姐可要同去?”

    傅瑶便在团扇后向傅珺做了个鬼脸,悄声道:“四妹妹还是这般性子,便是听不得这些。”说着她便又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小腹,挑眉道:“只是姐姐我如今却也不便陪你了。身子正沉着呢。”

    傅瑶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她夫君又疼她得紧,到现在连个通房也没有,日子过得格外舒心。此时便露出一脸的得意样儿来。

    傅珺便打趣她:“瞧你这样儿,真真该叫姐夫来瞧瞧。”又笑道:“我先在这儿提前祝三姐姐一举得男。”

    傅瑶听了,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细算起来。傅瑶大约是她们几个姐妹里过得最舒心的一个。

    靖南伯府虽不算显赫,家里又有个不成调的大公子曾硕。好在府里风气还算清明。靖南伯夫人是个极通透的人,脑子十分够用,她膝下本就有三个嫡子,往后几十年都不用愁,因此待那几个庶子庶女亦很宽厚,该有的一样不缺。

    傅瑶的夫君曾砚虽是庶出,却是靖南伯夫人一手培养起来的,不仅品格端正,人也相当聪明,书读得很不错,过个一两年便要下场,往后前途无量。

    与傅瑶说笑了两句,傅珺便扶着涉江的手出了门,转出抄手游廊,却见前头行来数人,居中一人穿着一身天水碧云纹大袖连裳,腰畔的冰种玉舞人儿禁步下打着长长的流苏结,风度清奇、神采如仙,远远地往这里行了过来,那姿态有若仙女乘风一般。

    傅珺的唇角便含了一丝笑意,立在廊下等着,待那个女子走得近了,方迎上前道:“小姨,您来了。”

    来人正是傅珺的小姨王昭。因袁恪年前才调至户部任主事,与傅庄是上下级的关系,故亦收到了喜帖,今日携眷赴宴。王昭再是个不喜俗事之人,这些礼节拜访却也是必须参加的。

    王昭也早看见了傅珺,此时便停了步子,略略颔首道:“嗯,我来了。”说这话时,她清丽的脸上神情淡然,仍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傅珺知道她素性冷淡,并不以为意,招呼过后便又向她身后看去,却见一个奶娘模样的妇人手里牵着个四五岁大、生得十分秀气的男娃娃,这便是王昭之子,**名唤作宝哥儿。

    “宝哥儿都这么大了。”傅珺笑吟吟地道,又向宝哥儿招了招手:“宝哥儿乖,到表姐这里来。”

    宝哥儿腼腆地一笑,脱开奶娘的手行至傅珺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方奶声奶气地道:“宝儿见过珺表姐娘娘。”

    傅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他道:“什么叫表姐娘娘?宝哥说的话我听不懂呢。”说着便蹲下了身子,伸指在他的小鼻尖儿上刮了一下。

    宝哥儿被刮得鼻尖发痒,伸出肥肥的胖爪子抓了抓鼻头儿,歪着脑袋道:“珺表姐是郡主娘娘,又是宝哥儿的表姐,不叫表姐娘娘叫什么呢?”

    见他一张小包子脸满是疑惑,样子十分呆萌,傅珺早软化了一颗心,搂着他便向他面上香了一记,复又笑道:“宝哥儿只唤我表姐便是。”说着便自涉江手里取出一只极精致小巧的玉算盘来,交给宝哥儿道:“这个是表姐给你的,拿去顽吧。”

    王昭淡淡地看了那玉算盘一眼,眉头微微一蹙:“你何时变得这般俗气了?”语气中不乏责备之意。

    傅珺浑不在意地一笑:“金陵女校附属工坊正在筹建中,小姨是不知道,建个工坊可得精打细算呢。”

    王昭平生最不耐这些金钱俗事,闻言眉头更是蹙得深了,傅珺知道她向来如此,遂一笑做罢。那厢宝哥儿却因得了个从没见过的玩具,玩得十分开心,将个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傅珺看一眼蹙眉不喜的王昭,再看一眼抓着算盘活脱儿一个小守财奴的宝哥儿,一时间忍俊不禁。最后还是王昭耐不住,叫奶娘将宝哥儿带去了一旁,大约是受不了听算盘珠子的声音。


 第710章

    傅珍没多久也来了,又是牵又是抱的,将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带了来,她的姨母颜茉也跟着一起来了。

    傅琮与傅珍是一个房头的,虽是嫡庶有别,到底傅珍也是长姐,弟弟的婚礼自需参加。

    傅珺便又拉着傅珍说了会儿话,宝哥儿也凑上来看小弟弟小妹妹,王昭虽一直不大说话,却也没冷下脸来,几个人倒是讲谈得颇为开心。

    再过得一刻便有小丫鬟跑来说新妇入府了,王昭便领着宝哥儿去了霜风梦晓轩,傅珺则是陪傅珍带着两个孩子同去洞房,欢欢喜喜地看了一回新妇却扇、新郎吟诗的戏码,充作婆家人凑了个热闹。

    且不说洞房之中红烛锦绣、笑语不息,却说平南侯府前头的大花厅,里此时亦是人语喧嚣,贺客挤满了院子。

    山樵走进花厅的时候,忍不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今天来的客人着实是多,便连他都被召进来帮着待客,如今却是得了傅庚的吩咐,叫他寻一个人去前头说话。只是,这花厅里坐了不少人,山樵抬眼睃巡良久,才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位。

    他停了一会,见一个穿着宝蓝直裰的贺客走上前去与那人攀谈了起来,他方才三步并做两步行至那人身边,恭声道:“我们爷方才说有事儿,请您去前湖边儿说话。”

    说这些话时,山樵始终微躬着身子,视线所及处便是一角绛色的袍袖,以及那人脚上的玄色挖云皮靴。

    此时,却见那一角绛色袍袖微微一动,旋即便是一管平平的声线响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便去,你先下去吧。”

    山樵不再多言,又躬了躬身,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那人与贺客又闲聊了几句,方步出花厅,不疾不徐地往前湖而去。

    暮春的风拂了过来,日头却是正好。薄薄地似一层碎金。铺散在廊前檐角。青石路边植了几树木香,清润的香气随风而来,不远处还有数棵梨树。此时尚余着几朵白花缀枝,亦是香气清幽。

    转过青石路,前头便是两条岔路,皆是通往前湖的。其中一条路需绕过品藻堂并几道穿堂,另一条路则需从江天雪霁阁当中穿过。途中还要经过一个小花园。

    那人在路口停了片刻,似是在犹豫到底该从哪条路走,便在此时,却见两条岔路的尽头分别晃过一道人影。

    那人微微怔了一怔。

    这两个背影不仅身量相似。便连穿在身上的衣衫亦极为相似,从远处看几乎叫人无法分辨,而最重要的是。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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