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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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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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地处江南,冬季虽是阴冷了些,却也并没有冷到那种程度。而玉姨娘据说每年八月就要开始烧碳盆了,到了冬天更是足不出户,一直要捂到四月前后方才好些。

    那些从极南温暖之处过来的人,甚至是从小便生活在那里的人。对姑苏的气候自是很难适应的

    当然,傅珺不排除玉姨娘体质有异的可能性。因此,这个推论其实也很站不住脚。

    好在此事并不急,傅珺已经着回雪继续往下查,就按照傅珺此前的推论,派人去南边细细查访,也许有一天便会柳暗花明。

    除此之外,流风的事情也很让傅珺头疼。

    自从那天与流风谈过她的去留问题之后,流风便一直没找过傅珺,每日里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这件事傅珺却是不能多等了。

    再过十来天她便要启程。届时流风总要说个去处。难道就这么将她留在王家么?没有了幄叶居的护持,她一个丫鬟该如何自处?

    傅珺觉着,是时候再找流风谈一次了。无论如何此事亦需有个了断,也算是傅珺给自己的一个交待。

    说来也巧。这一日。沈妈妈因要安排箱笼上船一事。去了前院见那里的管家娘子去了;又因傅珺离开在即,各院皆备了仪程送了过来,幄叶居自是不能没有表示。故涉江便择了今日带着青芜往各院去送回礼去了;另青蔓则是被王宓派来的丫头叫去了,说是有件针线活儿要她帮着看看。

    说起来,王宓最近与傅珺走得近了一些,二人的关系称得上融洽。蟾月楼也明显放低了身段,与幄叶居重又恢复了友好邦交,两下里丫鬟仆妇来回传话递东西亦是十分频繁。青蔓孤身前去蟾月楼,傅珺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而如此一来,整个幄叶居便空了下来,傅珺独坐于东次间的窗下,一时间手头无事,便唤了绿藻过来道:“你去看看流风在做什么,若她手上无事,便叫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绿藻躬身道了声是,便自去退了下去。

    傅珺便斜倚窗前,手里捧着一卷《南物志》,就着满院里婉转清透的花香,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书页,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过会该如何与流风说。

    便在此时,却听见外头留守的绿萍唤了一声:“流风姐姐来了。”

    傅珺不由心下微奇,心想流风来得倒是好快。她抬起头向窗外张了一张,却见流风正自拾级而上,身旁却不见绿藻的身影。看样子不像是绿藻叫了她过来的,倒像是流风自己过来找傅珺的。

    傅珺见状却是心下略安。

    流风能够主动前来,这表示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这样过会的谈话想必也会顺利许多,傅珺也不必总催着流风表态了。

    如此想着,傅珺便将书合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此时却见门帘微挑,流风已是走了进来。她今儿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套了件鸦青色的比甲,通身一无饰物,打扮得一如既往地低调。

    傅珺便对着窗外的绿萍吩咐道:“你且在门外守着,等闲莫叫人进来。”

    绿萍应了声是,便上前一步将门扇轻轻合了起来,自己守在了门外。

    傅珺便自离了窗前,自向屋子北角的一张花梨木雕缠枝莲六方扶手椅上坐了,随后笑着对流风道:“你来得倒巧,方才我还着人去叫你呢,谁想你自己却是先来了。”

    流风向傅珺行了一礼,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娘。”便垂首立在傅珺身前,沉默不语。

    傅珺自来知道流风的性子,知道她是不爱多言的,便柔声道:“我已叫绿萍守着门了,不叫人进来打扰。你现下也好跟我说一说你是如何想的了。”

    流风沉吟良久,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往傅珺身前行了两步,蓦地提起裙摆,“扑通”一声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傅珺微微吃了一惊。

    流风此刻的反应有些超出她的预期,傅珺怔了一会方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跪下做甚?”

    流风不语,只抬起头来,那双美丽的杏眼张得大大地,错也不错地看着傅珺,竟是比平常大胆了许多。

    傅珺凝眸看向腰背挺直跪在眼前的流风。

    不知何故,傅珺总觉得,今天的流风有些不一样。

    那端直的身姿,那跪下的一瞬间决绝的态度,还有抬眼看向傅珺时那坚定的眼神,皆迥异于傅珺平素所熟知的那个丫鬟。

    傅珺的目光变得邃远了起来。

    她忽然有种预感:流风今日前来,定有旁事。

    流风此刻的表情、体态与动作,无不在预示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止她的去留这么简单。

    傅珺静静地坐了一会,旋即将身子向后一靠,又向桌上取过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在完成这些动作时,傅珺那双乌沉沉眸子始终不离流风的眉眼方寸之间。

    流风亦在凝视着傅珺。

    虽然她的眼神中有闪缩、有慌乱、有畏惧。可是,这一切都不曾令她有丝毫退却。

    她万分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看着傅珺,似是希望通过这样的眼神,向傅珺传达一些什么。


 第246章

    这是自傅珺穿过来之后,流风头一次敢于与她对视。

    而在流风的眼神里,除了被强压下去的胆怯之外,傅珺发现,那其中竟然还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骄傲。

    是的,是骄傲。

    这以往绝不可能出现在流风眼中的神情,而今却清清楚楚地一点一点从她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那不是咄咄逼人的傲慢,而是一种极有底气、极有自信的骄傲。就像是一个拥有了足够力量的人,面对着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之时,所散发出的那种骄傲一般。

    这还是傅珺认识的那个流风么?

    傅珺沉凝地看着流风,半晌未曾说话。

    “姑娘,”过了许久,流风终于静静地开了口,“婢子已经想清楚了,婢子想销了奴籍。”

    她说话的语调极为平稳,全不见以往的柔弱。

    而傅珺对此却并不吃惊。

    看着眼前的流风,傅珺忽然便觉得,此刻的流风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大约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沉稳、骄傲而又自信,与她此前那温柔懦弱的形象大相径庭。

    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以往的那个流风却也不似是作伪。

    傅珺觉得,那更像是一种不甚明显的双重人格。

    在那个瞬间,傅珺陡然便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人啊,真是最最复杂的动物,而人心更是难以捉摸。不要说了解旁人了。就算是对自己的了解与认知,只怕也并不那么容易吧。

    便如此刻的流风。

    看着迥异于往常的她,傅珺很难说得清自己此时的感受。

    无论是谁,忽然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不适。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自流风身上抽离出来,转向了屋子的一角。

    却闻流风微微哽咽了声音,轻声语道:“姑娘,婢子今天来找您,不只是想告诉您婢子的决定。婢子还想对姑娘说。这是婢子最后一次用奴婢的身份与姑娘说话。而婢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亦不是婢子自己想说的,而是婢子的外祖母告诉了婢子的母亲,再由婢子的母亲托婢子转告姑娘的。”

    傅珺安静地听着流风的话。

    不知何故,流风的话让她有些不安。

    她隐约记得。流风一家子与沈妈妈一样。皆是跟着玉姨娘进的王家。而流风却说。她要说的话,是由她的外祖母那一辈传下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

    傅珺的眉心微微一动。心跳已经开始变得快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凝目看向流风,静静地等待着她开言。

    此时,却见流风微微垂下头,举袖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复又抬起头来,声音微颤地道:“婢子要说的话便是:婢子代南宫家的人在此铭誓,南宫家的人只要在生一日,便永远不会背叛姑娘。哪怕南宫一族只剩了老弱妇孺,亦会永远唯姑娘马首是瞻。”

    她的话音一落,傅珺端茶的手便停在了半空,而她那双永远淡静沉敛的眸子里,亦难得地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流风此时亦是顿住了话头。

    她微有些用力地喘了口气,似是在平息自己激动的情绪一般,过了一会方又压低了声音轻声续道:“只是,南宫家虽誓言永远效忠于姑娘一家,却只可为奴三代。婢子的娘亲在临终前拉着婢子的手说,若是太太的孩子不能在婢子活着的时候销了婢子的奴籍身份,那南宫家便会将那个秘密永远带入地下。”

    傅珺有些恍惚地听着流风所说的话。

    那微渺的话语声似是化作了一股轻烟,被四月的风拂进了傅珺的耳边,旋即又消失了去。

    南宫,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姓氏,而这个姓氏,傅珺并不陌生。

    它不属于大汉朝。

    它是南山国的贵族之姓。

    当年的南山国大将军便叫做南宫勇。

    傅珺定定地看着流风,一时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脑海。无数模糊而混乱的念头接踵而至,宛若一记记重锤,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她的耳鼓被撞得嗡嗡作响,捏住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泛白。

    流风说,她是南宫家的人,她们一家将永远效忠于傅珺。

    如果流风所说的南宫家,便是傅珺所知所想的那个南宫家,那么,能够被南宫家永远效忠的对象,便只能是一个身份。

    傅珺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住了。

    南宫家族?永远效忠?那个秘密?

    流风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傅珺盯着流风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心神恍惚得就像是在做梦。

    也许,她真的是在做梦。因为这些自流风的口中说出来话语,眼前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看来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也实在太像一个梦了。

    而这满室里氤氲的春风,那窗外携风而来的花香,便做了这梦中的背景,便连眼前的流风,亦在这梦中模糊了眉眼,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是,这个梦也未免太过于真实了一些。真实到傅珺能够感觉到茶水泼入手掌的微温,真实到她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急促而又单调,一如此刻流风倾吐而出的声音。

    傅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指尖上传来的清晰痛感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梦,而是正在发生着的事,流风正跪在她的面前,亲口向着吐露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傅珺怔怔地看着流风,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响着她方才的话语。

    流风说,她是南宫家族的人。她们南宫家族将永远效忠于傅珺。

    如果,仅仅是如果,流风所言是真。这是不是意味着,傅珺除了是平南侯府庶房嫡长女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

    南山国皇族后裔!?

    这可能是真的么?

    她傅珺成了南山国皇族的后裔,她不仅是大汉朝的子民,亦是南山国皇室的后代。

    傅珺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自己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都摇出去。

    这怎么可能?

    无论是玉姨娘还是王氏,傅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与南山国的皇族联系在一起。

    然而,在傅珺的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悄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只要想一想玉姨娘那神秘的来历,想一想王氏留下来的那笔惊人财富与那一匣子秘药,还有沈妈妈偶尔的讳莫如深,以及王襄对王氏异乎寻常的重视,便不难从中感受到这种可能性。


 第247章

    傅珺甚至还想到了那个关押着棋考的地牢。

    从很久以前她便觉得,那处地牢不像是王襄的手笔。

    身为大汉朝的地方官员,却在任上挖了这样一个秘处,用意何在?若是被有心人查知,王襄所要面临的可不只是被弹劾那样简单了。他有必要冒险行下此事么?

    而现在,这一切却因了流风的一席话,变得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捉摸。玉姨娘与王氏身上所有的神秘之处,亦因了流风的一席话而有了答案。

    可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玉姨娘会委身于王襄做了妾室?王氏又为何会苦苦挣扎于平南侯府的内宅之中,最后惨死于毒药之下?

    傅珺不相信,一个国家的皇族会最后竟会如此无力。那可是整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手里不可能没有一支保护自己的力量。

    傅珺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你是南宫家的。这个南宫氏,可是我所知的那个南宫氏?”

    流风点了点头,面上含着一丝隐约的骄傲,坚定地道:“是,便是那个南宫氏,是那个曾经骄傲地活在这世上的南宫氏,是那个勇者无敌的南宫氏。”

    傅珺手持杯盏,一动不动地坐着,一时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今天单独寻了流风过来说话,不过是想问一问对方对将来的打算罢了。她并没有做好听一场秘闻的准备,更不曾想到。关于自己的身世,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算傅珺有着强韧的神经、坚定的内心,亦着有两世为人的经历,这也并不代表着,她能够随时随地接受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傅珺难以置信地看着流风,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出一些什么来。

    而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傅珺忽然便觉得有几分好笑。

    方才有那么几秒钟,她是真的相信了流风所言,认为这一切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再想一想。流风不过是一个内宅里的丫鬟。她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她能知道些什么?这样一个具备了双重人格的人,很难说会不会同时患有轻微的妄想症。

    更何况,这只是流风一个人空口白话地说出来的,并无一丝实证。

    那一刻。傅珺简直想要嘲笑自己。身为一位前警察。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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