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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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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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裴明府看裴少府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啦。”
  裴渠这时正坐在公房内与裴光本对峙。裴光本只听他说了一句“叔公上回说御史台有人是真的吗”就让他闭了嘴。
  “我的人脉你不要乱打主意,我不会借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用的。”哼臭小子。
  “那晚辈请教叔公,若有人犯偷盗之罪,要如何审理?”
  裴光本瞄瞄他,心道这臭小子在挖什么坑给他跳呢?故意的罢?
  他答:“自要有被盗者书状呈上,受理后再由吏卒前去将疑犯追摄到案,两造当庭对质,以物证、证人、口供为据来判。”
  “那若是既无书状,又无两造当庭对质呢?”
  “若事发突然,书状也不是不可以后补,无两造当庭对质却有些不合常理。不过虽这样规定,各衙门操作上定有差异,但若被御史台揪到……”裴光本老奸巨猾地顿了顿:“至少要笞三十吧。”
  “那么,若在这基础上,主审官挟情迁法,枉用刑罚呢?”
  裴光本眸光微亮了亮:“噢,若查实,起码杖一百。”他上身前倾,靠近裴渠:“快说,是不是长安县那个姓魏的臭小子最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看他不爽很久了,要能抓住他把柄最好。”
  裴光本与长安县县令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这时能伺机报复自然再好不过。可他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裴渠勾上了船,竟开始兴致勃勃地摩拳擦掌了。
  裴渠依旧原地端坐,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反倒将裴光本急死:“快告诉我那小子怎么徇私了?”
   裴渠见他已经入了坑,这才不急不忙道:“我学生的乳母昨日在西市上以偷盗罪名被拘走,直至今日下午也未放出来。昨晚上长安魏明府更是对其用了刑。我那学 生乳母乃眼盲之人,试问眼盲之人如何偷盗?魏明府不问青红皂白不容申辩便动用重刑,其心难辨,实在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主意。”
  “都属实?”
  “学生都已探听过了,属实。”
  “姓魏的小子没必要和一介乳母过不去呀,难道是收了好处?等等——”裴光本挑眉:“你学生?”
  “正是。”裴渠抬头看已经站起来的裴光本:“我的学生南山。”
  裴光本瞬时反应过来,嚷道:“这个姓魏的臭小子!竟敢动——”他倏地闭了嘴,又问裴渠:“南山人呢?”
  “下落不明。”
  裴光本素来当南山是自家孩子,听到这话还了得,想也没多想便道:“我要让赵御史弹劾死那个臭小子!”
  “赵御史又非叔公手里的剑,能指哪里就击哪里吗?”
  “有甚么不肯?!他当年进京没钱考试,可是我给的钱!”裴光本炫耀过自己曾是了不起的伯乐,又道:“这事要抓紧时间才行,我今晚便去找他。”
  裴渠目的达到,很满意地起了身:“这时已闭坊,还请叔公给我行个方便。”
  他厚着脸皮要了个特许通行,裴光本竟还不忘叮嘱他:“快给我将南山找回来,找不回来罚你以后巡街不准骑马!”
  “是。”
  裴渠立即出了县廨,而裴光本却还在气头上,全然没有深究“魏县令为何要与南山及南山乳母过不去”这一问题后的隐秘关系。
  裴光本如果知道魏县令这样做是因为裴良春授意,恐怕也不会去轻易找赵御史帮忙。御史台官的关系错综复杂,赵御史会不会因为裴光本的面子而去得罪裴御史,这个很难讲。
  所以裴渠特意未提这一点。
  裴良春这次动作隐蔽迅速,若无人泄密,依赵御史的本事,万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裴良春在指使。所以只要裴光本不说,赵御史自然不会知道内情,也一定乐于弹劾一个违纪官员。
  眼下裴渠要做的事是将南山找出来。他今日奔走一下午打探长安狱中的消息,这期间没有能得到半点关于南山的讯息。
  她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在偌大两京寻一个人很难,他很早之前便体会过。
  之前他认为,若想寻的那人还在某处好好活着,即便寻不到也是无妨的;但如今想,既然还很牵挂,就一定要找到。
  长安的雨绵延不停,一晚上找下来他身上公服已潮。雨雾迷蒙的长安街头,有一种特殊的潮气,那潮气无孔不入,令人觉得浑身都凉。
  五更二点,街鼓准时响起时,裴渠在沈宅门口勒住了缰绳。他几乎去了南山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未能找到她。这地方也许是最后的可能,尽管他与沈凤阁毫无交情,但他今日想见一见沈凤阁——以一县县尉的名义。
  万年县高官云集,他们在衙门中呼风唤雨,回到家中,也不过是万年治域内一个人。
  而对于裴渠的登门造访,沈凤阁不欢迎也并不排斥,只是他眼下堂中还有客,所以决意让裴渠再等一等。
  堂中这客不是别人,正是赵御史。赵御史道:“下官知此事并非那般简单,特意前来问过台主,要如何处置?”
  “给他一点教训吧。”沈凤阁面无表情地说着。
  “可下官如此,便是与裴御史为敌了……”
  “身为台官,应以纲纪为重。”沈凤阁淡淡说着,似乎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却又分明为赵御史指明了路。
  赵御史今日来找沈凤阁,便是表决心要与台主站在同一边的。沈凤阁感谢他的站队,却并没有十分明确给他答复。
  “下官明白。”赵御史应道,“下官告退。”
  “从后门走,不要撞见裴渠。”
  “下官知道。”
  赵御史低头行了礼,转过身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沈凤阁起了身,走到门外时,候了多时的小侍问:“台主可要召裴少府过来?”
  “让他在外舍再喝一碗驱寒汤罢,天竟然这样凉。”
  小侍应声连忙走了,沈凤阁则沿着走廊一路往前,伸手接了廊下落下来的水滴。雨不知何时忽然停了,只有屋顶积水沿廊往下滴滴答答落。
  灯笼仍旧亮着,照他一路走到客舍前。他取了钥匙,将双扇门拉开,忽有半个身子直直往前倒来,那脑袋磕在他的脚背上,竟让他轻轻皱了下眉。
  沈凤阁没有弯腰,他只略略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脑袋缓缓抬起来,脑袋的主人用手揉了揉额头,睁开了眼。
  沈凤阁仍旧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以后不要这样鲁莽。”
  南山因为发热而混沌的脑袋这时努力醒了醒,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太多,便又听得沈凤阁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正大光明地见面,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妙鲜包:天惹噜,正大光明的见面,小渠渠你的小徒弟要被老处男拐走啦
☆、第25章 
    南山努力醒了好多回,脑子却还是一团糨糊。她晕晕乎乎坐在地上;感受着未明清晨里凉凉湿湿的风;还没想明白到底怎样一回事;便有两位嬷嬷匆匆跑了来,将她架回了屋。????裴渠这时正由沈宅的小仆领着往中堂去。
    他先前去外舍吃茶前;小仆说要替他拴马,他却没肯交给小仆,说这马未骟,脾气很坏;便让小仆领他去马厩。
    小仆并不好拒绝他;也未多想;便领他去了马厩。裴渠亲自拴了马;而他拴马时目光一一扫过马厩中所有的马;便顿时了然。
    他送给南山的那匹马,此时正在最角落里低头吃着马槽里的食料。
    南山在这里。
    他正要走,这时忽有另一个小仆匆匆跑来,自东边牵了一匹马就要走。裴渠仔细看了看那匹马,微微抿了下唇角。这匹马马鞍略有些特别,与府中养的其他马匹上的马鞍均是不同,很可能是属于府上某位来客。
    而小仆现在将马牵走,便意味着这位客人要走了。
    裴渠多留意了一番那匹马的样子,这才若无其事地跟着小仆回到外舍吃茶。
    好客的沈凤阁甚至贴心地令人煮了驱寒汤给他喝,怕他冒雨一路奔波至此感了风寒。
    裴渠欣然接受,喝下这碗驱寒汤,才跟着小仆去了中堂。
    今日恰是旬假,常参官不必上朝,各衙门内除了当值官员也都是休息,加上缠绵了好久的雨水总算停了,便显得这日格外悠闲舒适。
    而沈凤阁这时正在堂内悠闲享用他的早饭,虽算不得十分豪奢,但那满案的碗碟也不能说他节俭。鲙品、鱼羹、酥糕、乳粥等等,分量不多,却很是丰盛。
    沈凤阁搁下餐具,请裴渠入座,道:“今日旬休,裴少府却一清早便登门,可是来找人?”
    沈凤阁开门见山,挑明他的来意,实则也是在告诉裴渠:你会到这里来在我预料之中,而你为何知道要来这里找人,原因我也知道。
    他爽快亮了底牌,裴渠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裴某早前收了一位学生,而这位学生的乳母前日出了事,只没想到,这位学生也失了联系,裴某已是四处都找过,却还是无果,今早想起有人同裴某说,昨日早上在贵府门口见过那位学生,裴某便过来看一看。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沈台主多海涵。”
    裴渠顺利卖了徐妙文。其实卖不卖根本无所谓,他知道沈凤阁一定在大理寺安插了耳目,那么徐妙文找他去大理寺,也并不能成为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只是徐妙文那天左一个老旷男右一个老旷男,这些言语若被转述给沈凤阁……
    “不叨扰。”沈凤阁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裴少府新官上任,且又去国离家多年,而万年治域内这些年变化很大。今日恰逢旬休,天气又不方便出游,大大小小官吏应都在家,你多走动走动也是很好的。”
    他善解人意地给裴渠铺了非常好下的台阶,摆了一副和善姿态,却转口又问:“只是,你那位学生或许是长安县官媒衙门的南媒官?”
    “正是。”
    沈凤阁对其他都没有什么不满,唯独对学生二字似乎有点不爽。他脸上虽未添什么小表情,但声音仍旧是出卖了他。
    他有些生硬地问:“学生?不知裴少府教她些什么呢?”
    “裴某不才,仅能教她下一下盲棋。”
    事实上他也没有教……这样想来,他这个老师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
    “哦,盲棋。”沈凤阁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鱼鲙,“是围棋盲棋吗?那很难啊。”
    他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似乎对面前这些吃食已丧失了兴趣,倚着案淡淡地说:“南媒官昨日的确来过,她请我帮忙,但因受了风寒晕在了府里,管事便留她住了一天,眼下正在客舍歇着。”
    “小徒多有叨扰,裴某替她谢过沈台主。”
    “不麻烦。南媒官前一阵为我的婚事多有奔波,她身体抱恙不便雨天出行,留她一天也没甚么。”
    沈凤阁挑明自己三十五岁未婚,也是这城中万千适龄男女青年里的一员,且如今他也正因圣人那一纸配婚令而烦恼,所以他与南山的认识与来往便有了足够的理由。
    裴渠再次致谢,又道:“不知裴某能否带小徒回去?”
    沈凤阁拒绝了他:“不劳烦裴少府。”
    还没待裴渠开口,他给出了更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南媒官眼□体很弱,应是没法与裴少府一道骑马,沈某会让小仆用轿子送她回去。”
    一场对决沈凤阁几乎完胜,但裴渠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他想沈凤阁既然好客至此,那也没有必要去拂他的“好意”,于是他起身道别:“沈台主请继续用早饭,裴某这就告辞。”
    他不卑不亢行了礼,转过身面对大门时,有潮湿的凉风涌进来。
    天渐渐亮起来,令人有些恍惚的白光从天边一点点慢慢铺开。风很大,似乎能将前两天的阴云吹散。裴渠在廊角处站了一会儿,直到身边小仆催促,这才离开。
    南山被一群嬷嬷揪着洗漱完,脑子已是清醒了许多。沈凤阁给她开了门之后便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履行他“要用轿子将南山送回去”的承诺,只让小仆去给南山牵了马,便让她走了。
    并非沈凤阁小气,而是这样的好意既不符合他的风格,南山也断然不会接受。南山在他面前就像个野孩子,不是娇生惯养的阁中小花需要精心呵护才不至于萎败。
    她早就长大了,随时会伸出利爪来撕皮,沈凤阁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没有像对待幼时的她那样去对待现在的她。
    他坐在廊下百无聊赖地摆弄一盘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就像廊檐下的铜铃声一样清脆。他微微扬了一下唇角,寡淡了多年的脸上竟有些微妙的小表情,他似乎觉得许多事情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
    南山骑马一路奔至长安县廨,没料却在门口撞见了她的老师。裴渠正与邻居娘子说话,见南山来了,便侧过身抬头看她。
    南山翻身下马,看一眼裴渠,又看看邻居娘子:“老师与大娘如何会在这里?”
    邻居娘子忙抢着回道:“郎君说可以将凤娘放出来呢!”
    南山闻言看看裴渠,裴渠道:“你来的正好。”说着将书状递给南山。
    南山一愣,接过书状一瞧,顿时了然,瞥了瞥县廨门口的大鼓:“我去敲吗?”
    “凤娘是你的家人,所以要你去。”
    她这时还有些糊里糊涂的,大约是因为病了的关系,竟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么聪明。
    裴渠很想拍一拍她的脑袋,但手还是稳稳握着,淡淡地说:“快去吧。”
    南山于是稀里糊涂敲响了县廨的大鼓,她力气很大,很快便有当值吏卒跑出来问有何事。
    南山将书状递上,那吏卒只草草扫过一眼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道:“娘子请在这里等,某要将这书状拿与杜少府看。”
    今日旬休,只有当值县尉在。鼓声一敲,按律必须受理。至于到底会如何处理,得看当值的是谁。
    一县可设好几位县尉分掌诸务,京县尤甚,譬如长安县。但也有留空不补的情况,比如当下的万年县,仅有裴渠一个县尉,其余位置全部空着。
    今日当值的这位杜县尉脾性耿直,在任资历最浅,却是最铁面无私。南山听闻是杜县尉,顿时来了精神。
    裴渠将她变化看在眼里,在她身后温声问道:“这两日很着急?”
    “恩。”
    凡事关心则乱,机敏如南山也不例外。裴渠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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