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雪华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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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之雪华前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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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子作了一揖方告了座,倒也不造作,一举一动皆落落大方,这眼前秀雅出尘的少女,身着水蓝色暗绣栀子花蜀锦衣裙,头上只戴着一支白玉蝴蝶钗,耳上缀着一对清简的水晶耳环,见之忘俗,点漆似的美眸蓄满盈盈笑意。
  周夫子暗暗一叹,此女娴静而大气,只不知其资质如何?
  正打量着,平嬷嬷端了一只青花茶盅,恭恭敬敬地递与周夫子,“夫子请用茶。”
  周夫子笑着接过茶啜了一口,暗忖,此乃碧螺春中的上品,能以此品待寻常之客,想必此女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难怪气质有别于常人。既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该是早早请了先生教导,只不知此番邀我过府又是想学些什么?
  海澜心知其意,却不挑破,微微一笑,“小女听闻夫子学识过人,今有一事想请讨教一二。”
  “愿闻其详。”
  “小女听闻,一位慈父欲为爱子请先生,其父认为即便选不到才高八斗之人,亦该找满腹经纶之士,将儿子培养成饱学之士;其母认为应拜士大夫为师,有师如此,方能通晓为官之道,对其子日后步入仕途,助益良多。小女觉得二人所言均有几分道理,不知夫子以为如何取舍,方不失为人之本?”
  周夫子略加思索,便娓娓道来:“为人师表,才学固然不可惑缺,但一个“德”字万万不能缺。即便教书先生才华横溢,若是师德有损,自己尚不知何为忠孝节义,又如何授之以德?其弟子中若有入朝为官,只知贪脏枉法,结党营私,其害匪浅。而为人师表者若空有德而无才,亦会误人子弟。拜士大夫为师,不过学些权谋之术,如何保持中庸,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只想着自己荣辱得失,置国家民族大义于不顾,又有何益?”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猛然醒悟,此女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自己的德与才啊,还真真不能令人小觑。
  “多谢夫子指点,小女受教了。不知夫子认为女子又该学些什么?”
  周夫子凝了她一眼,缓缓道:“女子么,修德自然首当其冲,若要明辩是非,便得多读些书,再学一些琴棋书画等才艺傍身,不但怡情养性,还可悦己悦人。当家之术亦不可或缺,不过那可就不在老夫讲授范围之内了。”
  海澜暗叹,这周夫子知我试探与他,此番所答,可谓滑不留手,却又不失本心,还真难得,到底不是那不懂变通的老学究。
  她收了脸上的玩味之色,一本正经道:“夫子,小女之妹,年方四岁,略识得些字,日后就有劳夫子了。”
  周夫子看着她道:“小姐希望老夫教些什么?”此女代妹选师,可谓用心良苦,想来她对老夫执教定有别的要求。
  海澜心道:夫子不过瞬间便能体察自己心意,这份心智,自然不是只知“之乎者也”的迂腐学究所能比拟的,如此甚好,彼此亦可轻省些。
  她打定,从容道来:“既然读书让人明辩是非,《四书》、《五经》自是少不了的;然则《史记》、《汉书》等,不单令头脑清明,更可了悟得失;至于《孙子兵法》、《黄石公三略》等兵家奇书,那般出神入化的智谋,足以应对后院之争——不为别的,只为自保。夫子又说,身为女子应养性怡情,除却琴棋书画,又怎能或缺诗词歌赋?夫子还说,身为女子合该修德,三妹十二岁那年,想来在夫子的悉心教导下,已知书识礼、明辩是非,那时夫子再施以《女诫》、《女训》,自会事半功倍。”
  周夫子沉吟,不少大户人家,皆把女子的德容言功摆在首位,再学点琴棋书画,学诗词歌赋的更少,更勿提史书、兵书了。
  眼前这笃定的小女子,如此别出心裁,大概是不欲其妹为女德所困,这般胆识又岂是常人能及,真真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是想把那女学生送进皇宫么,只是皇帝的秀女皆是官宦人家之女,与江家何干?
  罢罢罢,这哪是自己一教书先生该操心的……
  周夫子定了定神,这才道:“如此,便依小姐所言。”
  海澜转头问道:“平嬷嬷,什么时辰了?”
  平嬷嬷答道:“回小姐,现在是巳时三刻。”
  雪兰道:“平嬷嬷,吩咐下去:即刻收拾一间房出来,作授课之用,再将三妹带过去。”
  “诺。”
  “小姐,敢问一句,这是确定要用老夫了么,那……”
  海澜笑道:“那是自然,至于其他,还是等夫子见过舍妹再说吧。”
  平嬷嬷才出院子,瞥见一辆车驶过,她愣了愣,还是试着喊道:“阿全。”
  车子停了下来,一个脑袋伸出来,可不正是阿全,他诞着脸,问道:“嬷嬷有何贵干?”
  平嬷嬷忙道:“阿全,着人收拾一间房出来,作授课之用,要快,小姐等着用。”
  说到正事,阿全倒也上心,忙问道:“小姐可有说这授课之房,安在前院还是后院?”
  “这,这,”平嬷嬷支支吾吾的,“小姐没说……”
  阿全轻轻拍了拍脑袋瓜子,笑道:“嬷嬷不用犯愁,既然作为授课之用,合该避嫌,如何能安在女眷日常出没之处?我这就去办。”说着,一甩鞭子,将车赶出去了。
  平嬷嬷这才回过神:“这小子,但倒也机变。”一面嘟嘟囔囔地朝芳华院而去。
  “嬷嬷,这是要往哪去?”一个清脆的嗓音,煞是好听。
  “红玉啊,我正要去找你家小姐。”
  红玉倒是快人快语,“随我来”,说着便带她径直去了后院。
  穿过抄手游廊,又过了月亮门,只听一丛火红的三角梅后传来李嬷嬷不苟言笑的嗓音,“三小姐,腰板要直,头要微微抬起,露出玉颈,以显示女子端庄与秀美。嗯,不行,奴婢再示范一次,您再跟着做一遍。”
  只听一把如百灵般的童音带着恭敬,“是,嬷嬷请看。”想必是又做了一遍。
  两人一呆,便略停了一会。
  “不行,要自然,先将双肩放平,切不可太僵硬了。”
  平嬷嬷使了个眼色,红玉忙禀告,“三小姐,小姐唤人来请。”
  婉转的童音响起,“带她进来。”
  “诺。”
  两人进去时,雪华仍一丝不苟地学着,一面问道,“所为何事?”
  “小姐让奴婢请三小姐过去见周夫子。”
  雪华忙直起身子,面向李嬷嬷欠了欠身,“今儿便如此罢,多谢嬷嬷了。”
  李嬷嬷忙还了礼,一面笑道:“三小姐如今要上学,不如改在晚膳后罢。”
  “我正有此意,如此劳烦嬷嬷了。”
  李嬷嬷陪了笑,“三小姐忒客气了。夫子既来,三小姐还是先去见见,迟了恐有不恭。”
  雪华莞尔,“我这就过去。”扭头看着平嬷嬷,“有劳嬷嬷带路。”
  红玉一面收拾石桌上的茶具,一面偷偷打量跟在两位嬷嬷身后那小小的身影,暗道:这三小姐长得可真好看,便是自己这般美貌亦不能与之相比,不由生起一丝妒忌之心。
  小姐的话固然是有由头的,不过等到她及笄岂非黄花菜都凉了,哪还有翻身之时?不如还是觑个空儿去求小姐,只要能重回听澜院,日后小姐嫁给世子,自己也有个念想不是?
  芳华院门口,阿全早已候着。见了她们,忙道:“禀三小姐,小姐与周夫子皆在府中学堂等您,请随我来。”说着,自顾自地往前去了。
  李嬷嬷则往听澜院去了,平嬷嬷笑眯眯地扶着雪华的手,不紧不慢地跟在阿全后头。
  见阿全走得有些远了,雪华便有些着急,忙忙道:“嬷嬷,想来长姐与夫子等得急了,不如我们快些走吧。”
  嬷嬷看她额上不时冒出来的汗珠,不由心疼,遂取过她手中丝帕,一面细细地替她擦拭,一面笑道:“三小姐勿慌,咱们这不是尽力往前赶么?若是累着你了,岂不是让你长姐肉痛?”
  雪华仰起小脸看了看嬷嬷,“扑哧”一声笑了。
  走着走着,忽觉着有些奇怪,阿全忙扭头一看,不由苦笑一声,小声嘀咕了句:“走得跟蜗牛似的,那小的还情有可原,那老的……”
  忽然醒悟过来,那老的不就是为了迁就小的才这般慢么,怎么我就……
  阿全不觉挠了挠脑袋,“嘿嘿嘿”地笑了,一面放缓了脚步……

  ☆、第24章 拜师


  要说阿全,脑瓜子还真灵光,想着日后雪华去前院上学亦是不妥,便将后院大门外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这是通往前院的必经之道,前院的人一般不会过来,如此,甚是稳妥。
  精心拾掇之后,倒也像模像样,三尺讲台上是黑酸枝木的,还有一把与之相配的太师椅,下面放了一张同样材质的条案,及两把小杌子——许是为了防听讲之人打瞌睡。
  阿全还着人在窗上挂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娟纱,既能稍稍过滤刺目的阳光,又不致影响光线,更兼置教学于人眼皮子底下,免得有甚不雅动作失了方寸。
  此举虽说有些小觑周夫子,但也不失为周全之策,是以海澜看阿全的眼光都带了几分赏识。
  周夫子端坐在讲台上,这才发现上面还有一把黑得发亮的戒尺,海澜坐在小杌子上,姜嬷嬷随侍在侧,见了雪华忙道:“三妹,快来见过周夫子,今后由他来教你学问。”
  雪华轻启朱唇,“周夫子好。”
  雪兰看了姜嬷嬷一眼,姜嬷嬷忙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盅茶递到雪华手里。
  雪华接过茶,用双手捧着,款款走上前,弯腰递给周夫子,一面恭敬地说道:“夫子,请用茶。”
  周夫子爽快地接过茶,喝了一口,问道:“三小姐可曾念过书?”
  雪华道:“回夫子,小女不过刚读完千字文,字倒是略识几个。”
  周夫子微微点头,不过道了一句“如此甚好,”乃回头,看着海澜,“令妹既有底子,便可直接从圣人之训入手,至于《三字经》、《女戒》一类,略略诵读一两遍即可。”
  海澜深以为然,正欲颔首忽虑及一事,因笑道:“夫子,您看您是住在府上还是每日回去,如此府里又该付您多少月银呢?”
  一面暗忖,按常规若是每日上门授课是月银五两,若是住在府上则是月银三两,听闻周夫子虽学富五车却至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跟其不屑逢迎有莫大的关系……
  正想着,只听周夫子温和道:“我家离府上较远,来回一趟颇不方便,还是住在贵府吧,月银三两银子即可。”
  倒是个敦厚之人,不因自己年小便一味抬高月银,一面吩咐阿全在外院收拾一间上好客房出来供他歇息,一面道:“夫子既如此坦诚,我亦不负夫子,您住在敝府,月银五两。”
  周夫子忙起身,摆摆手,面红耳赤,“使不得,比惯例多出了二两银子……”
  果是个君子,海澜心下一喜,面上愈加谦恭,亦站了起来,“夫子无需客套,小女只求夫子对舍妹严加管束,勿要使她虚耗了光阴。”
  夫子方收了一脸的忐忑,又道:“如此我今日便回家收拾一番,明早便来贵府。”
  未及答言,平嬷嬷从门外走至海澜跟前低声禀道:“小姐,午膳已经备好了。”
  海澜的笑容有些懒懒的,“夫子,午膳既已备好,不如先用去用膳,然后再派人送你家去。”一面吩咐平嬷嬷取五两银子来,作为当月预支的月银。
  夫子感动莫名,“如此多谢小姐了,我回家略略收拾今日便随车返回,下午尚可为三小姐讲第一堂课。”
  海澜亦很诚恳,“如此,便辛苦夫子了。
  阿全不禁暗自庆幸一早便已唤人将比邻的小屋收拾了出来,彼时窗明几净倒也入得了小姐之眼,只加了一张漆得乌亮的八仙桌与几把椅子,倒也不致手忙脚乱。
  大厨房的人利落地将饭菜摆好,夫子与海澜姐妹入坐,九菜一汤,既不铺张亦不致失了颜面,那些菜肴摆在与之相衬的器皿上,可谓色香味形器相得益彰,愈发添了用膳之趣。
  梅菜扣肉、鱼头豆腐汤、干煸泥鳅、辣子鸡、樟茶鸭子、京包里脊、蒜烧小黄鱼、爆炒腰花、炒芙蓉蟹、苦瓜煎蛋。
  这样的菜肴,夫子虽不是全尝过,但也还叫得上名,只是又如何及得上眼前的手艺呢?他不疾不许地用着,倒也中规中矩。
  用完膳之后,海澜便唤了阿贤去送夫子,自己则携了雪华同去看阿全为夫子准备的下榻之处,惟恐有甚遗漏而怠慢了夫子。
  见平嬷嬷远远地跟着,海澜便嘱雪华以后不得去夫子所住之处,雪华不解,“既然男女有别,长姐为何还要引我去看夫子的住处?”
  海澜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如今咱们去看,一则夫子尚未入住并无不妥,二来恐下人们一时疏忽过于清简而怠慢了夫子。”
  雪华忽然醒悟,“原来长姐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华儿……”
  海澜淡淡一笑,“你既明白,今后便跟着夫子好好学,切不可懈怠。这读书不只为了识字,更为着辨是非,知得失。”
  “为何父亲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海澜嗤笑道:“你虽年幼,只记着长姐一话便好——如今下苦功学这些,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自己,‘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不过是男人为了女子能臣服自己而蓄意编排的,若女子精明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岂不平白添了许多威胁么?”
  雪华媚眼儿看着海澜,极其认真道:“华儿必会用心去学,不负长姐,亦不负他日进宫的念想。”
  海澜又嘱咐,“所学不是为了所谓才名,更非为着炫耀……”
  “只是为了辨是非知得失。”雪华倒是记住了长姐所言。
  “亦是为着防身。”
  雪华偏着头想了会子,才道:“不为虚名所累,一是为了避祸,二是为了愉悦自己。”
  海澜看她一眼,嘴角渐渐浮起了笑容,“三妹真是一点就透……”
  正说着,已到了外院,阿全早已候在门口,便带着三人去了东厢的一间房,四周皆收拾得整洁、大气,新糊上去的白棉纸尚带着浆的香味。
  米白绣云纹的丝绒窗帘,长而大的桃木书案上,一只青铜螺纹笔筒内插着几管狼毫,一旁是长方端石珐琅盒暖砚,及素白的一叠纸,纸上还压着一块鸡翅木雕牡丹的纸镇。
  另一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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