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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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妩-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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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他,凭他是谁,我也不会理的。”

  苏夫人亦跟着站了起来,“你还是这句话!黛华,你怎么吃过一次亏,还不长记性呢?”

  苏眉闻言,面色煞白:“妈妈,我和兰荪结婚,让你们觉得不舒服,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错。我不懂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是吃亏。”

  苏夫人见她眸中含泪,缓了缓态度,另起了个话头劝道:“……你要是顾念兰荪,那就更不应该跟他有什么瓜葛,要不然,兰荪也会给人当笑话讲。”

  苏眉一个没有忍住,一行眼泪飞快地滑了下来,苏夫人从手袋里取了手帕递给她:“还有虞家这个孩子,你要是真的喜欢,也要为他,为他家里想一想。虞家看顾兰荪的面子照拂你,是佳话,可你要是跟这位虞少爷闹出什么,这件事成了什么?你让许家的人怎么想?”

  苏眉把母亲的手帕揉成了一团,堵在唇上,哽咽着道:“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想一想。”

  苏夫人见她语气松动,便和言道:“黛华,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可是喜欢一个人,未必要跟他在一起,只有合适的人在一起才长久。”

  ————————

  她一勺一勺,缓慢而机械地挖着手里的抹茶蛋糕,微凉的甜,清新的苦,眼泪渗进来,有湿热的咸……唇齿间的每一分滋味都异常复杂。

  母亲的话,她也想过,可是,她想得没有那么多。她才刚刚在想,她和他是不是可以有那么一个机会,她是不是可以去尝试接受他那样一个人?

  她困惑最多的是自己的心意。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全心全意地以为许兰荪是她认定的爱人;然而现在,她居然这样快就……她不愿意自欺欺人,说自己全不动心,她只是本能地去抵挡他的一切;然而她一旦不再抵抗,他在她身边留下的印记便如雨后的芽苞,争先恐后破土而出!

  母亲的话,像一支针剂刺醒了她。

  她总以为自己坚持的那些事是对的,可现在才发觉,或许真的是她幼稚——连唐家的事,如果她坦白告诉唐恬或者暗示一下唐伯母,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甚至,她那么坚持地同许兰荪表白。他们在一起,琴瑟静好,仿佛完全合乎她的期待;可是她知道他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喜欢她,她仰慕他崇拜他,但他并不像她那样执着于爱情,可他还是为了她,放弃了教职,甚至名誉——她心底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觉得是她亏欠了他,她怕她不够好,让他觉得不值得。或许,是她的幼稚和执拗牵累了他?

  那虞绍珩呢?

  他关心她,保护她;也戏弄她。他太过光华耀眼,喜欢他几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太理所当然,也叫人心生疑虑。她喜欢他聪明,她喜欢他漂亮,她喜欢他风度高华品味优雅温柔殷勤……可是谁不喜欢呢?他是个太容易叫人喜欢的人。如果她对他并没有那样深挚而独特的情感,她就承担不起他的牺牲。

  ——————

  虞绍珩开车转到竹云路的时候,还在低声吹着口哨。他料到苏夫人必然看出他和苏眉之间不寻常,也猜到她不会赞同女儿和他交往,道理都明摆着;可是他一点也不介意。

  恋爱中的女人大多都是盲的,别人越是反对,她就越觉得必须坚持,还能从这斗争中生出快感来——否则,怎么能证明自己的爱情唯美坚贞举世无双呢?

  尤其是苏眉。

  表面上越乖的小孩子,心里越藏着小魔鬼。像她这样有“成功经验”的孩子,更不会惧怕多叛逆一次。

  苏夫人昨天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按苏眉的说法,她父亲更是个老古板,不知道回头听说了他们的事,会有什么反应,可惜之前她跟许兰荪结婚,老人家已经登报跟苏眉脱离父女关系了,这回总不好再登一遍。少个岳父大人,对他来说实在不能算事损失,除非老人家为了要给他添堵,又认回这个女儿。

  然而,他看见苏眉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静静地开了门让他进来,一丝伤心羞赧也没有,只是平平常常地跟他说:“你等一下。”

  他就听话地站在院子里,看她窗前的葡萄架,熟透了的果子都挂在藤蔓上,没有人摘。

  她很快就走了出来,怀里捧着个小纸箱,一言不发地递到他面前,里头是他寄给她的画册、钢笔、用丝巾包住的《玉台新咏》,甚至还有睡熟的芋头。

  “丢了吧。”他仿佛是连看也没有看一眼,转身便走。

  她还真是让他“惊喜”,她可以为了许兰荪,忤逆父亲离家出走,却不肯为了他做一点点抵抗。

  28、露华(三)

  从苏眉家里出来,虞绍珩殊无笑意的勾了勾唇角,他才懒得同她纠缠。也许就是他迫得太紧,好像他非她不可似的,他合该晾一晾她。

  只是近来的公事也有些无聊,再过一个多月,就到了第四季季度,国府上下要审核本年决算和新财年的预算案,国防部自然也不例外。

  参本部的预算案要在12月份提交国府,军情部自然要提前到11月中——逐级往下,大家都得往前赶,六局最迟10月底,各个处室就不能晚于9月中。明账是做面子的,有大数即可,反正军情部的账目事涉机密,冠冕堂皇的不予公开,不会像去年教育部的决算,居然被人加出总数少了两千多万,填进去一个副部长,仍是颜面扫地。

  但是桌子下头的暗账、底账三套四套也不止,譬如做给部里看的和做给部长看的就是两回事;而军情部呈给国防部的和部长大人呈给参谋总长的,必然也是两样;就是六局各处,恐怕每个主管手里也都是三本账:自己算计的,长官过目的,公务入档的……真真假假大家心知肚明,偏偏他最近闲着,便被局长打发到总务处去帮忙编预算,不耐烦归不耐烦,但也只能感激长官“栽培”。

  几叠报表摞起来有半人高,逐项核对起来,不知不觉就过了半晌,他端起杯子喝茶,忽地省起那日在苏眉家里翻过的那个硬皮本子,一行一行小账本记得很仔细;现在离开学还有几天,要是能把那小东西抓来替自己干活,就比较解气了,可惜……虞绍珩正暗自走神,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听筒,公事公办地问道:“虞绍珩,请问哪里?”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答话,等他“喂”了一声,才传来一个迟疑的女声:

  “我是周沅贞……绍珩,你好。”

  “哦,周小姐,好久不见了,你好。”虞绍珩听见是她,微感诧异,他和这位周小姐许久没有联络,怎么今天她会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找他。

  电话那头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周沅贞道:“抱歉打扰你,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虞绍珩嘴上答得爽快,心中却道,这些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一点好处不给人尝,支使起别人倒都蛮直接的。

  那边周沅贞却道:“电话里说不太方便,要是你这两天有时间,我们见面谈可以吗?”

  她一字一句都说得很小心,倒挑起了虞绍珩的好奇:

  “ 这样吧,我明天要到云浦那边办点事。如果你方便的话,下午三点,我们在柏瑞酒店二楼的咖啡厅谈,可以吗?”

  他刚一说完,周沅贞便道:“好。”

  虞绍珩又问:“你在家还是在剧院?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周沅贞道:“谢谢你。”

  虞绍珩笑道:“不客气,我帮得上忙,你再谢我也不迟。”

  他搁下电话,先把周沅贞的事捋了一遍,她和他并不算深交,她急着来请他帮忙却又语焉不详,显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可如果真是一些极隐私的事情,他能帮她什么呢?

  虞绍珩想着,又拨了家里的电话,“月月,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柏瑞酒店有个欧洲的平面设计展,你有没有兴趣去看?”

  惜月奇道:“我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你怎么想起来叫我看这个,你想去啊?”

  “不是,我想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叫苏眉去看。”

  惜月轻轻一笑:“你这么不自己叫她?”

  虞绍珩道:“我约了别人。”

  “哦,我知道了,你之前约了陪人家去,这会儿又要爽约,就临时拿我来充数,是不是?”

  虞绍珩笑道:“我没有约她,我有好几天没见过她了,你约她就好了,不用提我。”

  惜月压低声音,促狭笑道:“你们闹别扭了?”

  虞绍珩转着手里的钢笔,悠悠道:“算是吧。”

  ——————

  虞绍珩提前五分钟进到柏悦的咖啡厅,见周沅贞已经捡了一处僻静临窗的位子在等他了,她是常常上台的人,背脊挺得笔直,面前一杯冷掉的咖啡,碟子里搭送的松饼却还没有动。

  虞绍珩跟她打过招呼, 便吩咐侍应要了一杯咖啡师的当日推荐,又客套向周沅贞问道:“要不要甜品?”

  “不用了。”周沅贞摇摇头,纤长的手指在瓷杯上反复摩挲,“我请你帮忙是很唐突,不过,我也的确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虞绍珩见状,关切地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周沅贞浅浅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我有一个朋友,是中央乐团的小提琴手。他上个月从国外演出回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被你们情报部的同事找上门问过话,后来还被拿走了一些私人物品……”

  她不安地看了虞绍珩一眼,见他神情并无异样,只是呷着咖啡专注倾听, 便继续说道:

  “里面有几封我和他的通信,关系到我的一些私事,但是绝不会对你们的公务有任何妨碍。

  所以,我想麻烦你,能不能跟你的同事说明一下,把那几封信还给我?”

  28、露华(四)

  虞绍珩放下杯子,轻飘飘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去问他的是我的同事?”

  “他们是市府警察厅的人带去找我这个朋友的,而且有情报部的证件。”

  虞绍珩心中暗笑,情报部上上下下单在江宁的少说也有六七千人,总不成都算是他的“同事” ?口中却道:“如果确实是我的同事在调查你这位朋友,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让自己跟这件事有更多牵连。”

  他见周沅贞欲言又止,焦灼之态溢于言表,便安抚地笑道:

  “至于你的信件,如果没什么关系,等调查结束,应该就会还给你的朋友。你放心,情报部的人是最能保密的。”

  虞绍珩话到此处,着意打量了周沅贞一眼,“冒昧问一句,周小姐这个朋友,就是之前你跟我提过的那一位吗?”

  周沅贞颊边掠过一丝淡红,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迟疑了一瞬,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他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虞绍珩眸光一跳,“是你这个朋友托你来打听的吗?”

  周沅贞连忙摇头,双手紧紧攥住手袋的竹节提手,犹豫再三,才倾身道:

  “其实,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他了。乐团说他家里有事,请假回燕平去了,可是,如果真的是他自己请了假,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所以,你觉得是我的情报部的人扣留了他?”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我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他没有回去。”

  虞绍珩垂眸一笑,端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其实,你不是想要你的信,你是觉得如果我过问这件事,可能会有人看在我——或者我父亲的面子上,不为难你的朋友吧?”

  周沅贞定定望着他,眼中渐渐浮出晶莹微光,虞绍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那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周沅贞闻言,亦忍不住急切起来:“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绝不会……他是个很单纯的人,绝不会牵扯到你们那些……那些很严重的事里。”

  虞绍珩淡笑着道:“这可说不准,如果每个人的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那也用不着我们这些人了。有时候,越是看上去单纯正直的人,越容易包藏祸心。”

  他见周沅贞的脸色愈发苍白,倒替她惋惜起来,这女孩子看来也是个痴心的,却不知道她那个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怕是这对小鸳鸯将来每个结果,他想了一想,道: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情报部的人为什么查他?”

  “他没有说,只说让我不要管这件事。”

  虞绍珩点头道:“他这个建议很对。”

  “可是他说,他觉得跟他问话的人,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

  虞绍珩见她泪光盈睫,沉吟着道:“我现在不能跟你承诺任何事,我只能说我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打听一下情况。但是,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因为这件事找过我。”

  周沅贞连连点头:“我明白。”

  虞绍珩见她情绪稍定,笑道:“你这个男朋友,一直都没让你家里知道吗?他是中央院团的小提琴手,令尊应该认识啊。”

  周沅贞不自然地掠了下颈边地长发,避着虞绍珩的目光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和一个深红色封套的证件,“这是他的照片和中学时候的学生证,也许你用的到。”

  虞绍珩点了点头,伸手去拿时,却有刹那的讶异——压在信封上的那张学生证深酒红色的封面,校徽宛然,虽然午后反光,上头的四字校名看不真切;但他一望而知是“德雅中学”,盖因这是燕平极有名的一所女中,绍珩的母亲便是从这所中学毕业的。

  他眉心轻轻一跳,拨开那信封看了一眼,却见里头的照片亦是一个短发齐耳,眉目淡婉的年轻女子。虞绍珩一见,顿时觉得自己方才言语间太过轻浮,而她既是有求于自己,便无意指正,遂尴尬地说道: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误会了,还以为是……抱歉。”

  周沅贞却只是凝眸看着他手上的证件和照片,幽幽道:

  “其实你也没有误会。既然我求你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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