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们身後的孟广仁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颚。奇怪,不是听说少爷不喜欢这位少夫人吗?怎麽看起来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但若不是这样,成亲那天少爷干麽用一只猪跟少夫人拜堂,还成亲没几日就带回了个侍妾?
还是说因为少夫人带他们来找漆树林,少爷感念她,所以决定好好对待少夫人?他想了半天,也没个肯定的答案。
山风徐徐吹来,透着凉意,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丁挽秋原本轻盈的步履渐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她轻拭着额上沁出的薄汗。
瞥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不禁希望这条山路能走久一些,因为等回到寒府後,她与他就不可能再像此刻这麽亲密了,不管他这两日对她好的原因是什麽,她只想暂时忘记那些烦心的事,静静感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刻。
看着前方的竹林越来越稀疏,她无声的轻叹一声,松开了他的手。「我们到了。」
闻言,孟广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这是一片平坦的高地,周遭没有遮蔽视线的林木,视野开阔起来能将底下的景物尽收眼底。
朝下眺望,很快的就看见底下有几个鬼祟的身影,孟广仁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扬声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些一路跟踪咱们的家夥全都抓起来!」
「是。」另外三人高声应诺,孟广仁带头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丁挽秋站在上面看着,她方才在上山前,被寒见尘告知这一路上有人暗中跟着他们,要她先别带他们到漆树林,先往别的地方走,好逮住这些人,因此才带他们来到这片高地。
很快的,她见到孟广仁已抓住了一个人,丁挽秋不解的问:「相公,这些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还不确定他们的身份,等广仁把人带上来就知道了。」
等了片刻,孟广仁将人带来,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把人五花大绑起来,然後厉色质问:「是谁派你们来跟踪我们?」
被他绑住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抹青涩,紧闭着嘴不开口。
孟广仁二话不说,一拳揍了过去,让他当场喷出一口血,「说不说?」他粗犷脸上少了原先的豪迈,多了一抹戾色。
瞥见自己的三个同伴也被抓住,带了上来,那少年怒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你休想从我们嘴里问出什麽!」
「很硬气啊,你说要杀要剐随便我是吧?」孟广仁抽出一柄匕首,贴着少年的脸颊刮了刮,「你说你想从哪里被剐起?是鼻子、脸颊、嘴巴,还是肩膀、胸口?」一边说着,孟广仁手里那把锋利的匕首贴着他的身子一边移动。
见少年神色苍白,唇边还残留着血迹,丁挽秋见了不忍,很想劝寒见尘放了这些人,但她明白,这件事不是能因一时心软随便管的,只能别过头不去看。
少年吓得微微颤抖着,另一名同伴看不下去,急忙出声道:「别动手,我说、我说。」
少年即使吓得发抖,嘴上仍出声阻止。「大哥,不能告诉他们,若是让主子知道我们泄露他的身份,回去会受罚的。」
「你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还担心受罚?」孟广仁狞笑着恫吓,「你们再不老实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就等着我将你们扒皮抽骨,看你们还有没有命回去!」
瞅见丁挽秋在听见孟广仁的话时细眉紧蹙,退到了一旁,寒见尘略一沉吟,上前朝正在耍狠的孟广仁低声吩咐了几句。
听见自家少爷的交代,孟广仁有些诧异,但还是遵从,撇下凶狠的表情,拿出一袋银子,出声诱哄,「不过,只要你们老实说出来,我手里的这袋银子就是你们的。」说着,他打开钱袋好让他们看清楚里面装了多少银子,「这里面有上百两银子,够你们逍遥好一阵子。」
四人直勾勾的盯着那袋银子,咽了咽唾沫,被绑着的那名少年更是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他出声问:「只要我们说了,那袋银子真的会给我们吗?」
孟广仁保证,「我们少爷为人一向说一不二,他说给你们就绝不会食言。」
「是李承祖派我们来跟踪的。」另一人急切的开口。
寒见尘沉声问道:「他为何要派你们来跟踪我们?」
「李爷接到消息,说你们找到了一片野生漆树林,说不定能解除大漆不足的危机,所以派我们暗中跟着你们,然後伺机将那片漆树林给放火烧掉。」另一人说明。
闻言,孟广仁震惊的望向寒见尘。
知道他想说什麽,寒见尘抬手阻止他,冷冽的眼神看向那些人再问:「你们可知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李承祖?」
四人全都摇头。
见问不出什麽了,寒见尘吩咐,「广仁,把钱袋给他们,放他们走。」
「好。」孟广仁解开绑住少年的绳子,将钱袋交给他。「你们走吧。」
拿了钱袋,孟广仁的属下也放了手中牢牢捉着的三人,四人飞快的离开。
等他们离去,孟广仁急切的拉着自家少爷到一旁,「少爷,我们来找漆树林的事,除了我们几个和岳桦知道,没有其他人知情,恐怕内贼就在这些人里。」虽然不想怀疑自己的属下,可最可疑的就是他们。
寒见尘忖道:「我想漆园里的漆树枯死,和这件事也许是同一人所为,目的是要断了我们的大漆来源,让我们那批贡品交不了货而被问罪。」
「李承祖这麽做也太狠了,少爷,这件事我们不能就这麽算了,这笔帐我们要跟李记好好算算。」孟广仁气愤的道。
寒见尘冷峻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丝怒容,「在此之前,要先找出那名内贼。」
「那名内贼究竟是谁?」孟广仁回头悄悄打量了眼自己带来的三名属下,一时之间委实看不出来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给李记。
同样冷眼觑了那三人一眼,寒见尘吩咐,「内贼的事我会查清楚,你先暗中盯好他们三个。」
「是。」
解决了那些跟踪者,丁挽秋这才领着他们前往那片野生的漆树林,由於漆树林位於深山,少有人迹,周遭杂草十分茂密,他们一路拿着竹枝,拨开半人高的草丛中前进。
「啊!」丁挽秋突然低呼一声,小腿传来痛意,她弯下腰查看,在草丛里瞥见一条灰黑色的蛇迅速逃走。
寒见尘也看见了那条蛇。「你被蛇咬了?」他语气透着丝罕见的紧张。
「好像是。」她动了下左脚,那里传来隐隐的疼痛。
他立刻抱起她,快步找了个空地将她放下,她正想问他要做什麽,就见他蹲在她身前,不发一语的抬起她的脚,低头便朝她被蛇咬的伤处用力吸吮。
她惊愣住了,「相公,你在干什麽?」他温热的双唇覆在她小腿上,用力吸吮着,被他吮过之处仿佛被烙铁烙印了一般,霎时之间,一股热气荡过她的胸口,袭上她的面颊。
胸口仿佛被什麽填得满满的,她不由得伸手紧按着心口。
他反覆连吸了几口,将吸出的血沫吐掉,再拿起水囊,用清水漱了口後,才回答,「帮你吸毒。」
「你不是说不能这麽做吗?」她当然知道,可他前两日才说过的话他忘了吗?
「那蛇有剧毒,若不帮你把毒液吸出来,你会中毒。」
「但你不是说这样很危险,自己也有可能会中毒?」
「我很小心。」他再抱起她。「我带你下山。」
「漆树林就快到了。」他不是急着要找到那片漆树林吗?
「虽然已把毒液吸了出来,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让大夫看看。」他回头对孟广仁交代,「广仁,你继续带他们去找漆树林。」
孟广仁被他抛下正事,只顾着丁挽秋的行径惊得目瞪口呆,愣了愣才应了声,「好。」
「挽秋,路要怎麽走告诉广仁。」寒见尘吩咐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麽叫她!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丁挽秋微怔了下才开口,「从这儿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座湖,从湖边左侧那条小路进去,就能看见了。」由於那座湖很美,她以前跟着表哥来采药时总会去瞧瞧,因此路径记得很熟。
孟广仁点头表示记住了,「我知道该怎麽走了,少爷放心带少夫人下山去找大夫吧。」
丝毫不敢耽搁,寒见尘抱着丁挽秋大步离开。
被他这麽抱在怀里,她的心剧烈鼓动得仿佛要蹦出来,想起方才他为自己吸毒的事,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为什麽要对她这麽好,这让她该怎麽办?
她真的会没办法再把持住自己的心,也许会贪心的要更多,甚至嫉妒含青……
片刻後,丁挽秋抬眸说:「我没什麽大碍,让我下来吧。」
「你最好别走路,若是有余毒未清,走路加速血液运行,会让毒扩散的。」
「可下山的路还很远,你这样抱着我会累。」太靠近他,她的心会无法平静下来。
「你不重。」他快步走着,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注视着他英挺的面容,她忍不住问:「你……方才为什麽要帮我吸毒?」
「我不是说过了,那蛇有剧毒,若我不帮你吸出来,等毒性蔓延全身,你会死的。」
她语气幽幽,「两年前我帮你吸毒,但那条蛇没有毒性,今天你为我吸毒,这条蛇却有剧毒。你说,我们是不是跟蛇有缘?」
两年前在雨中,她因为那条蛇而对他动了心,今日,另外一条蛇,让她的胸口涨满了难以言说的情愫。
「也许吧。」他心急的想尽快带她下山找大夫,没有留意到她幽凝的神色。
若是他们之间没有个姚含青……那该有多好,丁挽秋黯然的想着。
在丁挽秋的指引下,寒见尘带着她来到她外公的医馆。
在他们说明原委後,马桐方为她查看完伤口,确认已无大碍,不过还是取出两颗解毒丹,让她与寒见尘分别服下。
待他们服下解毒丹,马桐方问:「挽秋,你怎麽会上山去呢?」他一头银丝如雪,但面色红润,精神极好。
「我们是要到山上找——」
她话还未说完,医馆外便走进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与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两人一看见她,顿时面露喜色,原来是丁挽秋的表妹和表哥。
「挽秋,你怎麽来了?」马云心奔到她面前,秀丽的脸庞扬着粲笑。
她两年没见到他们,也绽开了笑容,解释着,「我带我相公过来找那片漆树林,本想下山时再过来看你们,不过适才上山时不慎被蛇咬了……」
闻言,马云心一脸着急的看向她,「你被蛇咬了!咬在哪儿了,快让我瞧瞧!」因父母早逝,她与大哥从小就跟着爷爷行医,因此也习得了一身好医术。
丁挽秋见表妹如此关心,笑着安抚,「咬在脚上,外公方才已为我看过,没什麽大碍了,你别担心。」她目光接着转向一旁的男子,「表哥,两年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马端彦生得高头大马,面容端正,「他就是你相公吗?」他眸光觑向站在一旁的寒见尘,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悦的神色。
丁挽秋颔首。「嗯。」
闻言,马云心脸上的笑,霎时敛起,「他就是那个用一只猪仔跟你拜堂的混帐东西?」她立刻愤怒的赶人,「你出去,我们马家不欢迎你来!」挽秋成亲时,她与大哥正同爷爷到外地去治病,没来得及赶上她的婚礼,但寒家用小猪跟新娘子拜堂的事早已传到他们这儿,让她和大哥听了是气得要命,恨不得闯进寒家教训这个家夥!
见状,丁挽秋连忙替寒见尘辩解,「云心,那是因为相公病了,所以才以猪仔来代替。」
马端彦很为她心疼。「挽秋,你怎麽还替他说话,他那麽做分明是想羞辱你!」就算真的病重到无法起床拜堂,起码也该找个兄弟代替啊,哪能随便用一只猪跟新娘拜堂?
「挽秋,不如你改嫁我大哥好了。」马云心语出惊人的道。他们兄妹打小就跟挽秋很亲近,知她被人欺负,早已替她不平。
「云心,你大哥跟玉荷姑娘已经订了亲,怎麽能说这种话?」对这表妹的孩子气,她真是哭笑不得。
马云心不以为然的道:「那乾脆叫大哥两个都娶好了,不过挽秋你放心,若是你嫁给我哥,一定会让你做大,不会委屈你的。」说着,她挑衅的瞪了寒见尘一眼,仿佛真的打算将挽秋拉来当她大嫂。
他们的话惹怒了寒见尘,眸色沉凛,冷峻的脸上隐隐闪过一抹怒色。她已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的事哪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瞟他一眼,马桐方出声劝阻,「云心,别说了,你先带挽秋去房里休息。」
「爷爷,他这麽欺负挽秋,难道我们不管吗?」
「你这孩子别乱说话,还不快带挽秋进去。」他不愠不火的呵斥。
马云心噘着嘴,上前扶着丁挽秋往内走去。
等她们进去後,马端彦望向寒见尘,怒目责问:「你若不情愿娶挽秋当初就别娶,让猪跟她拜堂,这麽糟蹋她是存何居心?」
寒见尘没有答腔,他不认为自个儿的事需对一个外人解释。
他不发一语,令马端彦怒火更炽,「你不说话是什麽意思?」
「端彦,你去後院把早上晒着的药草给收起来。」马桐方慢条斯理的出声吩咐孙儿。
「爷爷!」他明白爷爷是刻意要支开他。
「还不快去。」
怒瞪寒见尘一眼,马端彦这才带着一丝不情愿走向後院。
孙儿离开後,马桐方不疾不徐的开口,「寒少爷,挽秋这个孩子性情素来淡泊,对很多事都不在乎,也不爱计较,不过这不表示那些事真的不会伤到她。」
他没有漏看寒见尘眸里对挽秋的关心,且能一路从山上抱着挽秋下山,还替她将毒液吸出来,这男人不至於像传闻中那样不把挽秋当一回事。
静默半晌,领悟老人家对他说这些话的用意,寒见尘承诺,「我不会再做出伤害她的事。」若是早知道自己要娶的人是她,当初他也不会那麽对她。
见他说完,转身要离开,马桐方不紧不慢的问了声,「寒少爷要上哪去?」
「我还有事要办,晚一点会再过来接挽秋。」
她无恙了,他得去山里看看那片她说的野生漆树林。
当夜,客栈厢房里,点着红艳艳的烛火,桌上还摆了酒菜。
寒见尘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丁挽秋,自己则端起另一杯酒,轻声道:「回去後,我会找个时间补办婚礼。」
「补办婚礼,为什麽?」她诧问。
「这一次我会亲自跟你拜堂。」因为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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