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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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妃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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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儿仰头,她再轻言道:「吃吧,等会儿好好带我找到格木喔。」
  马儿频频点头,解忧抚摸着它的背,看它埋头啃草。
  忽然,灌木丛里的一顶帽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俯身捡起来抖去积雪,看出那是乌孙男子的「吐马克」,也就是用羊皮做成的冬帽,帽子还很新,而且从尺寸来看,绝对不是成年人的帽子。
  「格木!」她心中一喜,再次拨开灌木寻找。
  虽没发现其他东西,却看到地上隐约有着马蹄印。
  她急忙蹲下身紧盯着那个足印,再轻轻扒开地表的积雪,顺着足印寻找,终于发现沿着灌木丛往下的山坡上,有一串向下的马蹄印,而且还不少。
  一定是格木!解忧惊喜地想,那孩子准是迷了路走到这里,她得尽快追上,否则雪会将马蹄印掩埋得更深。
  解忧想回山坡,却见火焰一直紧跟在她身后。
  「你不吃草,跟着我干么?」她亲昵地拍拍它的头。「我们得等嫽儿来。」
  她心里急着想去找格木,于是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难熬。
  风忽然变得越来越急剧,雪花也越来越细密,她对着山岭喊冯嫽,没想到却从身后的方向听到回应,而她认为那是孩子的吆喝声。
  难道是山的回音?还是她听错了?她诧异地想着,再次高喊格木的名字。
  这次她又听到了那个回应,尽管声音很模糊,但确实是孩子的声音,她更加确定那是格木了。
  也许他正面临危险、也许他正在恐惧中,无论如何,她得去救他!
  如此想着,解忧决定不再等冯嫽,翻身上马,直接往身后的山谷跑去。
  此刻,如果她知道冯嫽正带着塔赛夫妇,朝她们约定的地方赶来的话,她也许会再等一等;或者说,如果风向正确的话,她的呼喊就能被冯嫽听见。
  可惜随着暮色降临,风向改了,因此冯嫽没有听到她的呼喊,而是身在西北坡的孩子听见了她的呼唤,并热情地回应她。
  解忧依循声音的方向往前奔赶,然而这座山似乎永无尽头,走了好久也没看到人或马。
  中途她尝试过呼喊格木,每次都有孩子回应,于是她坚持往前走,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迷路的孩子。
  然而山风越来越冷,天色逐渐暗淡,早先多树的山岭,此刻除了高大的雪山云杉和起伏的丘陵外,只剩低矮的灌木。
  天黑了,皑皑白雪中山影变得森然,她发现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现在唯一给她指路的,就是那歇歇短短的童声;即便她不再呼喊,那声音仍旧持续不断。
  当寒冷渐渐侵入她的躯体,冰雪凝挂在她的眉梢时,她甚至怀疑那孩子的呼唤是不是真实的。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
  昏暗的毡房内,火塘散发的热力难以抵消女人凄厉痛呼,所带来的寒气。
  翁归靡看了眼身边神情萎靡、默默祷告的族人,往火焰上再加了些柴薪。
  「她不行了!」巫医在帷毡内说。
  高大的乌孙人猛然起身掀开帷毡,跪地哭求:「法师救她!」
  翁归靡跟过去,看到双手染血的巫医垂头站在床边嘀咕:「天神早有明示,汉女不能生养,你不该要她……」
  「不要死啊!」男人不理会巫医,抱起床上苍白的女人嚎啕大哭,那悲伤的哭声出自如此雄壮的男人之口,足以令鬼神却步,却拉不回他心爱女人的生命。
  翁归靡心头剧颤,问巫医:「还能救吗?」
  巫医摇头。「神仙也难。」
  翁归靡往床上看了看,见那个曾经是细君侍女的女人,正吃力地张开眼皮;她无神的眼眸,盯着床脚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颤了颤,然后缓缓闭上,绝了气。
  男人大哭,巫医的助手,一个老妇人,哀叹着用毡子将床脚那团东西包起。
  翁归靡这才看清,那是个婴儿——身上还沾着母亲血液的初生婴儿。
  「孩子怎样?」他突兀地问。
  「死了,还没出娘胎就死了。」巫医佝偻着背,拍拍哭泣的男人抖动的肩,安抚他说:「汉女体弱,生不出雄鹰……」
  翁归靡脑海里出现解忧的笑靥,当即问道:「法师此言何来?」
  「来自上苍。」巫医指指头顶。「种马配种、男女配亲,关键要『配』。高大强壮的乌孙人,与娇小羸弱的汉家女,配而不当,定然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翁归靡惊悚地看了眼床上苍白的女人,和被包起来的死婴,忽然感到唇舌发干、心神恍惚,于是匆忙对巫医说:「这里没事了,法师休息吧。」
  说完,他离开毡房,留下他的族亲独自哀悼亡妻。
  「不会的,解忧没有那么娇弱,大王也不会碰她,她不会死!不会!」
  翁归靡骑上马,嘴里默默念着,心里却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纠缠。
  他要回一趟赤谷城,边界已经平安,他与康居国国王的使者也见了面,正准备与他们订立盟约,正好可以此为借口回去见大王,也看看解忧。
  两个多月前与她黯然分别后,他没有一天不想她。
  这段时间,不知她与大王相处得怎么样?他既希望她与大王和桓宁相处融洽,那样生活才能安全和快乐,但又害怕她吸引了大王、得王宠爱。
  可是,他有什么权力阻止大王宠爱她?她是王的女人哪!
  这念头伴随着女人苍白的脸,和一团模糊的血肉,搅得他心慌意乱。
  「驾!」翁归靡放开马缰,驱使着坐骑,往山谷荒原奔去。
  忽然,他看到了她——解忧!
  在月光与白雪之间,她宛如乘着火光的女神,从对面山脊上朝他飞来。
  那是梦吗?他睁大眼睛,不,不是梦!
  就算看不清楚来者的容貌,可她铭刻在他心上的矫健身姿,和她胯下的骏马「火焰」,无不证实他没有看错,那就是她,他心爱的女人!
  可是——翁归靡脸上忽然出现惊讶的神情,双目困惑地注视着山谷下的旷野。
  「格木!」解忧绝对没有想到,跟随着孩子的吆喝,真的能找到失踪的牧童。
  「公主,是天鹅公主!」格木拉着另一个男孩朝她跑来。
  「天哪,格木,你父母和我们大家都在找你!」解忧下马,将他们一起搂进怀里,惊喜地说:「你们真聪明,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会迷失在山里!」
  「是乌就屠,是他把我从山里带出来的,也是他听到你的声音,然后一直发声引你走来。」格木指着比他年幼的少年说。
  解忧赞赏地看着那个俊俏而结实的男孩。「好能干的孩子,你几岁了?」
  乌就屠自豪地挺起胸。「八岁了,我父亲是族长,他才能干呢!」
  「是吗?他——」
  马蹄声打断了她的话,三人一起回头,乌就屠兴奋地说:「他就是我父亲!」
  解忧瞪着迎面而来的男人,仿佛被冰冻似的,僵立在雪地上。
  翁归靡。
  而且,他有个八岁的儿子?!

  ☆、第8章(1)

  翁归靡不仅有个八岁的儿子,还拥有温暖的毡房,就在山谷顶端。
  在跟随翁归靡父子前往他们家的路上,解忧一路沉默,翁归靡的所有问题,都由两个孩子回答,而她的问题虽没问出口,但爱说话的乌就屠已先主动解答。
  这里叫太阳谷,冬暖夏凉,是蓝鹰部落最大的常驻营地。
  翁归靡的家,是一个由十来座毡房,串联成的白色带族徽的毡房群。
  当族人得知「天鹅公主」到来时都很高兴,雪地上的篝火烧得又烈又旺。
  解忧虽与热情的人们有说有笑,心里却闷得发慌。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嫉妒,可是她嫉妒得要命;她试图在女人中找出翁归靡的妻子,却始终看不出来。
  「乌就屠,你母亲呢?」
  翁归靡牵马走开,男孩端着金黄的烤兔肉跑来跟她分享时,她轻声问他。
  「我小时候她就死了。」乌就屠随意说着,与格木分别坐在她身边,两人手里都抓着烤肉,正大口撕咬着。
  解忧听到他的话,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难过。她看着无忧无虑的乌就屠,想从他瘦削的脸庞,找到与翁归靡的相似之处;可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外,其他地方都不像,因此她判断,翁归靡的妻子应该是个瘦削长脸的女人。
  「公主快趁热吃,很香的。」见她没动手,格木提醒她。
  解忧对他笑笑。「你们吃吧,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一碗热呼呼的肉汤塞进她手里。
  听到这霸气的声音,她没有抬头,也没有拒绝,因为她正需要热汤来温暖冰冷的身躯;她沉默地握起碗里的木勺,慢慢地吃着。
  看得出来,乌就屠对他的父亲很崇拜,当翁归靡在火堆旁坐下后,他立刻问了一连串关心的问题,而翁归靡也一一回答了他。
  他是个好父亲。解忧静默地听着那对父子交谈,心里暗暗地想。
  身侧有股小小的推力,她转过脸,看到格木忧郁的脸。「什么事?」
  「公主,我父母在哪里?」男孩小声地问。
  解忧知道他想念父母,便安慰他。「我与他们分开时,他们还在山里。不要担心,他们会照顾自己,等明天天亮,我们就去找他们。」
  「公主会跟我去吗?」男孩抓抓脑门,担心地问。
  「会。」看到他抓头,解忧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取出他的「吐马克」递给他。
  「这是你的吧?如果没有它,我还找不到这儿来呢。」
  「是我的!」男孩笑着取过帽子。「以后我再教公主『叼羊』,好吗?」
  「好,这次比赛,我可不一定会输喔。」解忧笑着替他戴好帽子。
  翁归靡虽然在跟他儿子说话,但另一边的窃窃私语,他一个字也没漏掉;他深为贵为大汉公主的解忧,能与他的族人和寻常小孩相处融洽而感到高兴。
  她会是个好母亲!他欣然想道,可几乎同时,巫医的话和女人苍白痛苦的脸,锐利地闪过他的脑际,喜悦顿时变成沉重的石头,坠在他心窝上。
  夜深了,两个孩子要去睡觉了,可乌就屠似乎认定自己对解忧有某种责任,非要亲自安排她睡觉的毡房不可;翁归靡没反对,解忧也无所谓,于是热心的男孩,把她带进一间温暖舒服的毡房,告诉她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才能住的地方。
  解忧感谢他,表示她很荣幸能住在这里。
  他满意地带格木去自己的毡房睡觉,解忧在床上坐下,感到很疲倦,却毫无睡意。她仍感到困扰,不知为何,翁归靡娶过妻的事,让她十分难受。
  他二十六岁,孩子都八岁了,那么说,他是在长安当质子时,有了这个孩子。
  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汉人吗?
  一股冷风吹来,门口的毛毡掀起,翁归靡俯身走进来;解忧垂下头,心乱了。
  他在她面前坐下,她感觉得到,他的眼睛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可是她不想抬头,更不想让他看出,她在嫉妒一个死去的女人。
  忽然,翁归靡发出轻笑,令她吃了一惊,但她仍拒绝抬头。
  「我的天,勇敢的公主,真的在怕我耶!」他惊呼,声音里却充满笑意。
  「谁怕你?」解忧依然拒绝看他,垂着头抗议。
  「那为什么不看我?」
  「你脸上又没花,有什么好看的?」她赌气地说。
  他突然伸手将她的脸托起。「可你的脸上有花,我想看你!」说完,他猛烈地吻住她的嘴,将多日的思念和深深的爱恋,都倾注在这个狂热而甜蜜的吻中。
  解忧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他强壮的躯体所散发出来的阳刚气笼罩,被其中那狂野的原始力量震慑。她忘记了心里的不平衡,以同样的热情回应他。
  「我想你,公主!」翁归靡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呢喃着乌孙语。
  他湿濡的吻,充满了占有欲,激起她身体内部一连串强烈的反应。
  长久以来她都强抑着对他的爱,可是他的低语和热吻,引爆了她因分离和思念而剧增的感情。在这个宁静的深夜、在她梦寐以求的温暖怀抱里,她忘了道德的约束、忘了身负的责任,甚至忘了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毡房里,正睡着他的儿子。
  她只想跟他贴得更紧、更近,于是她突地将他推倒在毛毡上,急促地解开束缚着他衣袍的腰带,将那些阻隔在她与他之间的衣物推开。
  可翁归靡只是微微楞了一下,便立刻参与她的行动,对她做着同样的事情。
  顷刻之间,他们已裸裎相见,激情之火越烧越炽。
  然而,翁归靡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巫师的声音:配而不当,定一尸两命!
  所有的激情迅疾消褪,他忽地坐起来,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后端详着自己与她的身体。霎时,他英俊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明亮的眼眸失去了光彩,一双颤栗的手指抚过她白晰细嫩的肌肤、划过她曲线诱人的胴体。
  他为她的美迷醉,却为她纤细的骨架,细致的腰臀绝望——
  为她燃烧的欲望纵使火热不灭,但他不能要她!
  解忧在他的注视中颤抖着、期待着,爱情的火焰焚烧着她的理智,决堤的情潮仍咆哮奔涌,可翁归靡忽然放开了她,而他奇怪的表情,也令她迷惑不解。
  「你……怎么啦?」她茫然地伸出手,想重新投进他温暖的怀抱。
  可对方阻止了她。「不……我们不能!」
  他为解忧穿上衣服,却不让她碰他,因为他害怕自己若控制不住,反而会害了她;他宁愿一辈子不碰她,只要她在他身边,让他看着就够了。
  这是翁归靡第一次拒绝她的亲近,解忧清醒后,忽然感到羞愧难当,并有种被挚爱的人抛弃和背叛的感觉。
  她推开对方的手,匆忙地穿好衣裳。
  翁归靡深深地望着她令他痴迷爱恋的脸庞,知道自己的举动伤了她的心。
  他为此深感自责,却无法对解忧解释任何事。看到她的手,颤栗到无法系上腰带时,他想帮她,却被她像躲避毒蛇似的躲开。
  「不用,弄你自己的吧,或者,该由我帮你穿上……毕竟那是我犯的错误。」
  她生硬的语气同样伤害了他,翁归靡眉头猛然一跳,眼里炽光闪闪,但最终仍旧什么都没说,动手将衣服穿好。
  等两人的衣着,都整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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