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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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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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我一定让人彻查,杖毙了这等刁滑小人”

见徐盛竟是不接自己的话茬,孙彬顿时心中大为不满,当下就站起身来冷笑道:“伯爷既这么说,那咱家倒想提醒一二。这爵位承嗣朝廷是有规矩的,当年定襄伯以从子为嗣子,到头来怎么着,还不是一样给夺了?承嗣的事情是朝廷的事,伯爷若是有主意自然可以上本,但一味自作主张,可是大忌讳。咱家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就回去向老祖宗复命,老祖宗也得向皇上复命,这就不多留了。”

见孙彬拱了拱手就扬长而去,徐盛坐在那儿气得脸色发白,突然劈手把枕头边上的那些零零碎碎全都拂落在地。送走了孙彬慌慌张张又转回屋里来的戴姨娘见这幅情景,连忙上前帮忙收拾,却不料脸上突然中了重重一下。

“你干的好事”

戴姨娘吃这一下险些摔倒,好半晌才捂着脸抬起头来,却是带着哭腔道:“老爷,您这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毅哥眉来眼去,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听听今天孙彬过来说的话,不止是萧公公,事情都闹到皇上那儿去了要是皇上以为我存心使绊子陷害那徐良父子,我就是死,那也不得一个善终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眼见徐盛胸口剧烈起伏,显见是真气得狠了,戴姨娘捂脸坐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关我什么事,我还不是一心为了老爷您着想,都是外头人承袭家产,怎么也得找一个亲近的,否则日后还有谁给您上供祭祀……我苦命的儿子啊,要不是挨了那一顿打耽搁了医治,怎会就这么好端端的死了……”

气急败坏的徐盛原本抬起巴掌还想再打,可吃这干嚎声一嚷嚷,他的手渐渐又放下了,眼前依稀浮现出自己那一个个夭折的子孙来。他这一生说不上什么成就,不过是庸庸碌碌的一个人,可到头来竟是连一丁点血脉都没留下,自然更让他满腔不甘心。此时此刻,盯着豁了出去哭闹不止的戴姨娘,撑着床板的他突然噗地吐出了一口血,随即竟一头栽倒了下来。

一抬头看到这情景,戴姨娘顿时慌了,也顾不上被眼泪冲得一塌糊涂的脸,一骨碌起身就把徐盛重新扶着在床上躺好,又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待发现鼻息微弱脉搏紊乱,她更着了慌,厉声吩咐房里一个丫头去请大夫,旋即又快步出门去,叫了自己的心腹妈妈过来。

“快,快去毅哥那边通知一声,就说老爷晕过去了,情形很不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徐毅就匆匆赶了过来,然而得到的却是一个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兴安伯徐盛死了他站在偏厅里头好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看见戴姨娘在那捂着手绢一个劲地淌眼泪,他才终于不耐烦了,突然砰的一声砸在了扶手上。

“好了”

见戴姨娘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徐毅这才冷冷地说:“都这时候了,你再嚎丧又有什么用?再不想想办法,那就真的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你说得容易,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办法”戴姨娘放下了帕子,眼睛却仍然是红红的。这不是洒了什么胡椒面之类的东西假装,也不是因为她对徐盛真的有多少男女情分,而是因为她着实惶恐于自己的将来。因而,她瞪着徐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司礼监的孙公公把话说得那样严重,老爷为了这个甚至拿我撒气。都是你做事情连首尾都没收拾干净,找了那等没用的人,要真是皇上过问……”

“皇上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徐毅脱口而出低吼了一句,见戴姨娘将信将疑,他不得不自己给自己狠狠打了一番气,随即才低声说道,“我前两天让你请他写的遗折,他可是已经写好了?”

“写是写了,可那个孙公公都说了,让谁承袭是朝廷说了算,不是老爷说了算……”

“是朝廷说了算不错,但也轮不到那几个死太监说了算”徐毅把心一横撂下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就看着戴姨娘一字一句地说,“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我徐毅从来就不是手软的姨奶奶,你要是还想搏一搏,那就豁出去和我一块把这事情闹大了,到那时候就算真是皇上过问,也决计斗不过朝堂上那些老大人们的反对。事成之后,我徐毅承袭了爵位,不管皇上看我如何,你自然可以拿着那些田地去逍遥,怎么样?”

“这……”

徐盛一死,现如今兴安伯府的天已经塌了,戴姨娘虽说对徐毅的狰狞脸色有些害怕,但想想自己不争就是一无所有,顿时咬了咬牙,嘴里迸出了几个字来。

“好,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把大哥的遗折给我拿来,咱们撒上点血上去,然后立马送到礼部报丧。然后你再弄一份抄本给我,我去走一走吏部马尚书的门路。只要把徐良徐勋父子打到阉党里头,他决计会头一个反对。再加上我是嫡,他们是庶,这官司我赢定了,就是皇上也不能把这一条扳过来。至于什么北镇抚司关着的人,只要你一口咬准是大哥自个让人做的这件事,这怎么也牵连不到我们身上,闹大了他们就不敢屈打成招”

“好”

戴姨娘此前能为徐毅牵线搭桥,也自然不是那等犹犹豫豫的人。最初的惊惶疑惧一过,她也就露出了平日里的精明刻薄本色来,一口答应之后又眼神闪烁地说:“趁着如今大夫还让我扣在房里,传老爷的吩咐打死两三个下人,到时候顶多就是老爷见过司礼监那孙公公之后,心怀忧惧杀人灭口。再然后,咱们就把事情推在那位孙公公身上,把事情可劲儿闹大了”

“姨奶奶果然聪明”

徐毅看着半老徐娘的戴姨娘,嘴上称赞,心里却不免多出了几分提防之意。这曾经同床共枕了好些年的良人撒手西归,这女人竟然能够转眼间就从凄凄惨惨戚戚变成了这样阴狠毒辣的谋算,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虽说他不至于不舍得那几百亩地,可真要留了这么个祸害,异日指不定会成了心腹大患因而,他只转念一想便计上心头。

“对了,大哥从前的那些侍妾通房,断然不能留着。她们兴许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过两日寻个法子让她们给大哥殉葬”

第一百四十九章小太子贪嘴,天子赏玉佩

萧敬给徐勋父子选定的那座宅子并不算大,里外两进,二门进去就是三正两耳四厢房的格局,而二门外头的外院则是东西两边的书房偏厅以及正堂,倒座房一溜有五六间,足可以容纳此次从南京跟出来的护卫小厮。内中家具陈设原本就是都有的,算不上簇新,但摸上去光润得很,足可见前主人也是极其爱惜的,所以徐勋统共添置的不过是些小玩意。

而对于住惯了皇宫大内的朱厚照来说,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子他却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这间转转那间看看,甚至就连下人的大通铺也去溜达了一圈,让今天跟着出来的刘瑾和张永全都热出了一身的油汗。最后终于参观完了,他一进正房就自来熟似的对徐良嚷嚷道:“都说乔迁是要好好摆几桌庆贺庆贺的,不如去西四牌楼那边找个好饭庄订几桌席面来”

这会儿房间里就是徐良和王世坤,并没有外人,因而徐勋也不虞外人知道朱厚照的身份,自然笑吟吟地说:“殿下要吃席面还不容易,不管是山珍海味,我立时就让人去订”

徐良眼看这么一位地位尊贵的太子对自己父子恩宠有加,外加一丁点架子都没有,竟是连带那几个护卫都去拉了一会家常,起初的敬畏之心就淡了。见徐勋说着要往外走,他突然一把将其拉住,又笑道:“不用上外头。这外头的酒菜看着颜色好,但从那边送过来,却也要和宫中的膳食一样凉了。太子殿下要是高兴,老汉我亲自下厨露一手如何?”

“你还会做菜?那敢情好,只要有新鲜的吃,外头的家里的都行”

徐勋还来不及开口,最爱新奇的朱厚照就已经兴高采烈地满口答应了下来。眼看徐良捋起袖管就兴冲冲地出去了,他略一思忖,就冲王世坤道:“王兄,你在这陪着太子殿下,我去厨房给我爹打打下手”

话音刚落,一旁的朱厚照就立时兴致勃勃地插话道:“我不用人陪,我跟你一块去”

平日只容纳一两人的厨房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徐良得知堂堂太子爷竟然要看自己的手艺,顿时更起劲了,随手拿起一块从芳园带来,早已拔毛洗净的五花肉往砧板上一放,抄起菜刀就开动了起来,那刀工竟是颇为娴熟,徐勋少不得也上去帮着打下手条预备些葱姜和油盐酱醋。

刘瑾和张永都是自幼入宫,虽说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内书房出身,可也从来没见识过厨房里的勾当,因而见徐良徐勋两个大男人,竟然在那儿有模有样地切配准备,不禁都瞪大了眼睛。至于朱厚照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被人死死拽住,他恨不得去抄着菜刀自己试一试。

待到下油锅的时候,眼看油花四溅,刘瑾和张永犹如护犊子一般把朱厚照往后拉,可偏是禁不住太子殿下的好奇心,就连一直轻声嘟囔着君子远庖厨的王世坤也不得不上前一块帮忙看人,唯恐朱厚照一个不好溜到火炉旁边去。

这一顿饭做得无比热闹,整个厨房里头就没一刻停过各式各样的吆喝。到最后还是油烟味越来越大,徐勋不得不提醒朱厚照,小心回宫露馅,再加上刘瑾苦苦相劝,这位小太子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厨房,到了正房擦过脸后就意犹未尽地坐下了。

“平常都是看那些菜装了盆送上来,今天还是头一次看这些是怎么做出来的赶明儿有空,我一定要亲自试一试。”

“我的小祖宗,刚刚王公子不是说了,君子远庖厨……”

“什么君子,难道你们是君子?上次我记得刘大胡子还在父皇面前痛心疾首说太子身边都是小人呢,你们是小人,我是什么?哼,那些君子说的话我最烦了……”

这边厢朱厚照和刘瑾斗嘴不停,听得王世坤暗笑不止,少不得也时而插上两句。那边厢厨房里的菜送出来,张永无不是站在门口尽忠职守地用银针试过,随即亲口品尝。等到头一个菜,也就是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到朱厚照面前,这位小太子已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一筷子伸过去,夹起一块就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吃惯了御膳房那些没多少热乎气的膳食,他已经忘了前一次在外头吃饭的教训,立时烫得哇哇乱叫,可却愣是不肯放下筷子,甚至也不理会刘瑾递来的凉水。好容易一块肉三下五除二下肚,他才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凉水,一边喝一边吸气,脸上尽是满足。不多时,四菜一汤上齐了,满身油烟的徐良和徐勋全都上了桌来,见风卷残云已经去了一多半,父子俩顿时全都笑开了。而徐勋在好笑之余,却不免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位想什么做什么的小太子不会想着把老爹挖到御膳房去天天给他做好吃的吧?

“好,果然是好”朱厚照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靠在躺椅上,一连赞了两个好字,却没有如徐勋所担心的说什么把人请到御膳房去,而是笑嘻嘻地说,“日后我要是出了宫,就一定到这来。徐良,徐勋,到时候你们可别忘了再这么好好露一手”

“殿下的这要求容易得很。”徐勋微微一笑,随即就瞅了徐良一眼,“要说今天还是托了殿下的福,您要是不来,我还真不知道,爹竟然有这样的手艺。”

“嘿,那我以后常常来,你就有口福了”

吃饱喝足,朱厚照却依旧不想就这么回宫去,而是在正房里缠着徐勋三人讲南京的风土人情。这其中,徐良说市井,徐勋说人情,但精通吃喝玩乐的王世坤无疑最让他满意。然而,就在他紧抓住王世坤无意中说漏了嘴的语病,一个劲追问秦淮河上灯船里的情形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下一刻,张永就领着一个穿着短衫的汉子进来了,正是谷大用。

“殿下,刚得到的消息。”谷大用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徐勋父子,这才垂下头说,“兴安伯府往礼部报丧,兴安伯徐盛……殁了。”

“死了?”朱厚照疑惑地皱了皱眉,旋即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死了就死了,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干功劳,死了还能腾出个位子。这种没事儿陷害自己亲戚的人……”

不等朱厚照说完,一旁的徐勋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小太子诧异地看了过来,他这才沉声说道:“殿下,时候不早,您还是尽早回宫,您总不想偷溜出宫被皇上皇后娘娘抓个现行吧?”

虽说立时苦了个脸,但在徐勋诚恳地一再劝说下,朱厚照不得不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临走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从腰间解下一双玉佩塞到了徐勋手里,又冲着王世坤努了努嘴:“对了,这是父皇赐给你们两个的,说是赏你们那一趟陪我挑书。嘿,总而言之,跟着本小侯爷做事,亏待不了你们”

说着说着,朱厚照嘴里竟是不自觉地又溜出了那个异常古怪的自称。

兴安伯徐盛死了。就在司礼监写字孙彬奉命前去诘问,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就在徐良和徐勋父子搬进新居,皇太子朱厚照赐金之外还微服亲自前来庆贺的这一天死了。

这原本虽然不算小事,但在几乎每日都会接到王公宗室勋贵文官报丧的礼部来说,也决计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兴安伯府送上了兴安伯徐盛的遗折,上头竟是还有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点子,祈请朝廷立徐毅为嗣,承袭爵位。这也就算了,前来送遗折的家人在礼部大堂上连连磕头,竟是言道同宗族亲自恃有中贵为援,以中官登门威逼,以致徐盛病故云云,矛头直指司礼监太监萧敬。这样一份奏折送上来,礼部尚书张升自然不敢怠慢,立时三刻就命人抄送吏部和内阁。等到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知道内情,也不过是兴安伯府报丧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被召来的孙彬站在萧敬面前,却是惴惴然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去的时候徐良虽说精神算不得太好,可也绝不是立时三刻就能撒手人寰的光景,可偏生自己前脚走,后脚人就死了,他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因此,当萧敬看过来的时候,他双腿一软,竟是本能地跪了下来。

“老祖宗,孙儿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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