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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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4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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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刘瑾。许久,他方才徐徐开口说道:“老刘可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相见的情形么?”

“怎么,事到如今你打算在咱家面前耀武扬威?”刘瑾打起精神,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不过是才刚跟着你爹进京的外乡小子,偏生撞大运碰见了跟着寿宁侯大小姐出来的皇上,然后机缘巧合让皇上看对了眼。要不是皇上一时兴起在车上对你说了那么一件事,而你又应对得体,你怎么也不可能有如今的风光!咱家真的是小看了你,若是当时知道你如此难缠,咱家怎么也会死死摁着你!”

“看来,老刘你对我还真是一肚子怨气。”徐勋笑吟吟地在刘瑾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拿着早就放在那里的一个紫砂壶,斟满了自己面前小小的茶盏,这才抬起头看着已然转过身瞪着自己的刘瑾道,“刚刚你从进了军营之后就没少说话,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

第六百三十二章王对王!(下)

尽管恨不得把徐勋掐死,然而刘瑾终究还有自知之明。别说宁王朱宸濠也不曾指望过他大发神威挟持住南昌前卫哪个军官,因而顺利把这个军营拿下,就是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随身带兵器的习惯。毕竟,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堂堂掌握批红的内相,哪里需要和人动手这么低级?因而,瞥了一眼徐勋身侧的佩剑,他不声不响就坐了下来。

徐勋给刘瑾面前的小茶杯注满了,见其破罐子破摔似的拿了起来一饮而尽,他方才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面带追忆地说道:“你刚刚说得没错,若没有那一次巧遇,也就没有后来的车上闲话,也没有咱们两个曾经分享过同一个秘密。虽说如今想想,皇上的心结未免有些可笑,可搁在当时却是天大的事情。和母后疏远,又因此与母舅家疏远,而当时先帝爷却偏偏是一心一意再无妃妾的人,想想皇上耳边那时候的流言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来那桩王女儿郑金莲的案子,则是更加滑天下之大稽。”

作为胜利者,徐勋自然可以追忆过去,而刘瑾虽是心中满满当当都是不甘心,但他在脸上仍然隐藏得极好,甚至没好气地一把抢过了徐勋手中的壶,自顾自地喝着水。尽管先前在宁王府曾经灌了一肚子的水,后来频频往净房冲,但如今这一趟出城,满心的负担终于在如今输成了穷光蛋的情况下都抛开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怕了。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样东西,却是徐勋递过来的两张纸笺。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刘瑾没好气地拿在手中一看,却发现是宁王起兵的檄文。约摸是此前射入南昌前卫军营的。他号称不识几个字,奏疏往往喜欢司礼监中的文书写字等内侍念给他听,但实则从来就识字通文,不识字只是蒙人的。当着徐勋的面,他也懒得装样子去问其是怎么得到此物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一目十行地浏览了起来。

“昔孝庙在生,独宠张后,以宫人郑氏之子充后嫡子,是为当今伪君朱厚照。孝庙崩则伪君窃据御座,以至祖制荡然。朝会不立。忠臣义士尽皆离弃,奸佞阉竖横行一时。乱政害民,苛政毒官。今阖城官军歃血为盟,愿诛除奉伪旨来赣之奸佞,余不得避,为顺应天理人心,当亲率三军以除害。特兹晓谕官军人等。各据其位不得擅离,积欠税赋悉蠲免之,各路兵马愿勤王锄奸者,厚赉之。如有敢抗者,共诛之!”

看完这一篇檄文。徐勋见刘瑾的脸色赫然变成了了黑色,他便淡淡地说道:“先前在宁夏恰逢朱x之乱时,也有人炮制出了一篇檄文,却是比这半文半白的货色文理通顺多了,而且只说主幼国危,奸宦用事。舞弄国法,残害忠良,蔽塞言路。可没有宁王这篇射入南昌前卫军营中的檄文胆大,直接说皇上是什么宫人郑氏所出。看看这檄文,想想当年那查到最后也没有头绪的案子,难道老刘你就没有什么想头?”

刘瑾死死捏着手中那两张纸,想到檄文上头其实是连自己一块骂了,他顿时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知道回头一见宁王朱宸濠。对方必然会轻轻巧巧把此事带过去,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口竟是有几分沙哑。

“你是说,早在当初,宁王就已经有这不臣的意思?”

“谁知道呢,兴许吧。”

被徐勋这态度一激,刘瑾顿时气得面色通红:“原来你是早有预备,这次下江南便是有意诓骗俺!”

刘瑾这一激动,又掣出了旧日自称来,徐勋却是也放下了小茶杯,直视着刘瑾的眼睛说道:“宁王为了复护卫的事找上了你,你可以不接,但你偏生看在金银财宝的面上接了;朝臣因为宁藩先头那位藩王罪行累累对复护卫之事大为不满,你却不理会,依旧一力促成;杨慎在我的高升宴上当庭指斥宁王,你要是聪明就应该当机立断把自己摘出来,可你非但没有,反而授意张西麓把杨廷和调到了南京;至于这一次,你倒是真的想再撇清了自己,可终究架不住皇上已经动疑心了。老刘,只要你早一步,我就算诓骗,你又岂能入彀?”

徐勋的词锋众多老臣们憋屈地领教过,而现如今轮到了刘瑾,他却也没比那些老臣好到哪儿去,脸红脖子粗的同时,心里更是恼火得无以复加。然而,和徐勋彼此互瞪了好一阵子,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大势已去,终于跌坐了下来,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悔意。

“你说的没错,是俺一条道走到黑。要不是俺心黑手狠,张永也就罢了,谷大用决计不会撇下俺不管,就是马永成魏彬罗祥,也决计会留着一线余地,不会跟在你后头给俺砸黑砖。嘿,俺在宫中厮混了这几十年,竟是忘了好处均沾的道理,活该有今天!很好,俺就算死了也不是个糊涂鬼,现在俺人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看到刘瑾那一脸光棍的样子,徐勋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当年初见时笑眯眯极其会钻营的老太监,不禁嘿然笑道:“都这种时候了,老刘你还给我下套?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这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皇上封的,要撤要贬要杀,自然也是皇上的主意!如今你既是为宁王想来赚这座南昌前卫军营,看在咱们这一场交往的份上,我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

刘瑾本想拼着一死,日后只要朱厚照知道他是死在徐勋手上,哪怕朱宸濠手里头的盟书泄漏出去,兴许会稍稍顾念旧时情分疏远了徐勋,谁知道竟会听到这样的话!难以置信的他忍不住双手按着两人中间的高几站起身来,心里又是糊涂又是警惕。

“你究竟想怎样!”

“我已经说了,不会对你怎样。”徐勋缓缓站起身来。却是淡淡地说道,“好教老刘你得知,咱们从南京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会了魏国公徐Y,守备太监郑强。他们自然会以南京守备的名义,出动兵马入赣剿匪。顺便说一句,我这次出来带着剿匪的圣旨,毕竟府军前卫还在畿南干着这么一回事,我这个还未卸下府军前卫掌印的平北侯。调动军马入赣剿匪也不算违例。至于江西都司的其他诸卫,都接到了南昌府剿匪的命令,估摸着也就在这一两日该到了,这些话,烦请你回去告知一声宁王殿下。”

尽管知道徐勋是早就下好了套让自己往里头钻,可是,再一次听到徐勋亲口承认的应对。刘瑾仍是打心眼里生出了一丝深深的惊悸。眼见得徐勋突然开口唤了一声,立时外头就有几个人快步进来,虽不曾无礼地上来拖拽,但全都虎视眈眈地站在自己左右,一副他若是不从就把他架出去的样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甩袖子就大步往外走。可才还没到门口,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差点被你给说得忘了,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你们几个先出去!”

刘瑾一时闹不清楚徐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也不转身。然而,后头传来的那一番话却让他倏忽间面色大变。竟是连脚下都有些不稳当。

“老刘,看在咱们当年好歹相交过一场的份上,我最后指点你一条明路。就算你有把柄被朱宸濠攥在手上。可也未必需得一条道走到黑。身在曹营心在汉便是最好的选择。倘若你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手刃朱宸濠,至少刘家上下其他人,都不用背一个叛逆的罪名。你是司礼监掌印,想来你应该很清楚,大明律上有这么一条,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刘家好容易方才有如今的风光,你可别带累了刘氏一家人!”

面色惨白的刘瑾颤颤巍巍回过头来,见徐勋面色淡淡的,他忍不住狠狠用指甲刺了刺掌心,声音不用装也是又尖又利:“俺不相信你这么好心!先头那郑天明难道能保密,俺回去之后宁王若问起来呢?”

“郑天明你不用担心,他只求前程,自然不会节外生枝。至于你回去宁王府,但只说这边大势已定,请宁王亲临城门督军就行了。至于我么,我不是滥好人,要不是答应了老谷,斩草除根这四个字,我兴许会贯彻到底!不过,你们刘家可没什么人才,为了大开杀戒和老谷翻脸,我当然不会做这等事。”说到这里,徐勋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说起来,这就是我和你老刘的最大不同。只要是和我一条船的人,除非自己打算下船或是跳到别的船上去,那我一定会把他当成自己人,绝不会和你一样把人当随便支使的奴仆那样看!”

“好,好!”刘瑾好容易迸出这两个字,喉咙口一时一阵腥甜,那种血腥味冲得他脑袋都有些晕眩。然而,他却拼命压下这种感受,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今天说过的话,你自己记住!若是异日你敢出尔反尔,俺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瑾踉踉跄跄地出了这议事厅,当重新站在明媚的阳光底下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死灰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他多年宫中沉浮的教训,就如同他倘若今次得胜,绝不会放过徐勋的老子媳妇女儿一样!可是,谷大用却偏偏给他求了那样一个情,徐勋也竟然真的会答应,他们是真的大度,还是装装样子,亦或是疯了?

管不了那许多了,徐勋所言并不只是摘出他家人的法子,而且兴许也是他唯一的一条活路。但使若能一举功成侥幸逃生,那么,他还能把朱厚照的宠信夺回来,还能执掌司礼监权柄无双,他并不是没有机会!但最要紧的是,他得先过了回去之后见宁王的那一关!

第六百三十三章论功行赏,亲临督战

宁王府存心殿中,宁王朱宸濠听着前头围堵顺化门的王府护卫传来消息说,已经封堵了所有退路,但南昌前卫的军营那一面虽派驻兵马,若有万一却可能腹背受敌,他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有咱们那位司礼监掌印刘公公去那儿!”

刘瑾这一年多来声势大振,尽管有个徐勋在,还不能说是天下一时无二,可看看如今的朝堂,内阁刘宇曹元都是刘瑾的人,而六部之中最要紧的吏部和兵部都在刘瑾掌握,侍郎等等投效其的更多,因而此话一出,报事的人立时默不作声地退下,其他起头没能出得什么好主意的李士实等名士幕僚等等也都不敢多言,只能陪着朱宸濠继续欣赏歌舞美人。

然而,在喝了一肚子美酒之后,朱宸濠突然笑眯眯地开口说道:“诸位都是本藩的肱股之臣,如今本藩既然已经举起义旗,更让人将那檄文散了出去,接下来便该正一正名分了。”见下头人全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他便越发洋洋得意地说道,“当然,这南昌府并非什么好地方,本藩自然不会如此操之过急想着登基,但各位的论功行赏,本藩却不会吝惜。”

说到这里,他便看着李士实以下的一众文官,笑眯眯地说道:“若虚,你和本藩交往也有些时日了,便以你为左丞相。”

这官职一拜,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哪怕李士实从心底里觉得朱宸濠这一次实在是太心急了,可对于接过这个将来兴许会炙手可热的官职,还是因为不识相而掉脑袋,他能够做出的选择只有一个。当即他立时站起身来,趋前纳头便拜道:“臣谢过皇上!”

李士实这个致仕的右都御史是被当初上任的张敷华给硬生生逼退下来的,再怎么也算是曾经的二品大员,因而他如此光棍地直接改了称呼,其他人在瞠目结舌之余,对于宁王朱宸濠大方地撒下各种官职。一时间自然也都二话不说领受了下来。即便是如今是生是死还不知道的布政司右参政王纶,朱宸濠也慷慨地给了一个兵部尚书。但在李士实等人想来,就算此番真的成功,王纶也顶多只能享受到这么一个追封了。徐勋是不会放过他的。

文官统统封了一遍,武官这会儿全都正在前头或是围堵攻打顺化门,或是在南昌前卫的军营那儿防守,因而朱宸濠自然只能派人前去传达。不论是那些从南昌左卫转为王府护卫的正经军官,还是他从各处费尽心机招揽来的江洋大盗,他自然一视同仁,那一个个军职毫不吝啬地洒了下去。从都督到千户百户应有尽有,横竖都是刺激人心。

到最后一众人等齐齐下拜山呼海啸万岁的时候,已经酒意上头的他举着酒杯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来,却是面色潮红地说道:“朕若是坐稳了这江山,绝不会亏待了诸位卿家的辅佐!”

匆匆赶回来的刘瑾此时才到门口便听见如此自大狂妄的一句话,对比自己在徐勋面前所受的憋屈,他险些没气得一头栽倒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便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竟是满面春风地冲进了大殿。

“宁王殿下,郑天明已经被咱家说动了!”

刘瑾见存心殿中众人的目光倏忽间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却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大殿中央。就这么看着上首的宁王朱宸濠道:“郑天明信了咱家所言的宁王奉太后脀旨锄奸之事,因而幡然醒悟愿意投效。”

“好,好!”

朱宸濠一时喜出望外。不管怎么说,想当初他在南昌前卫下了多年的水磨工夫,倘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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