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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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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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得了天下之后,承诺非但没有实现,而且宁王的封地更是被内迁到了南昌府,自此除却一支中护卫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兵权,沦为了寻常亲藩。而到了当今宁王的祖父宁靖王这一代,更是因为恣意胡为,连护卫也一起丢了,其子即位也只五年便死了。即便沉寂了几十年,然而到了当今这位宁王,先是一反其祖父辈的倨傲做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交好了一批野心勃勃的官员,然后又重重贿赂了大珰刘瑾,得以恢复护卫,又斥巨资将王府重新修饰了一遍,一时间宁王府只从外表来看,却已经是焕发出欣欣向荣的态势。

至于宁王那些结交官员修缮王府的钱粮从何而来,南昌府那些百姓的死活又是如何,即便有人抗争指斥过,但林俊这样的直臣忠言都没人听,更何况其他人?甚至于王府每逢宴客游园的时节,不少名士也往往跻身期间,高谈阔论好不热闹,赫然是江西一块文苑宝地。

然而。近几个月来,风光一时的宁王府却显得有些紧张。相隔四千里之遥的京城一直都传来了各种各样对宁王不利的消息。甚至于提督内厂的钱宁都亲自来查探了一回。尽管宁王朱宸濠下了血本将其喂饱,但后续传来的消息仍然让他一直眉头紧锁。他的护卫是靠着刘瑾方才得以恢复的。倘若刘瑾真的倒台,那他被打回原形还是轻的!

“朝中那些老大人们是什么德性?历来打击政敌,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当初于谦功劳卓著,结果是怎么死的?千岁爷即便是亲藩,但他们能用千岁爷来攻击刘瑾。那刘瑾万一倒台,为了杀一儆百,拿千岁爷这么一个亲藩做靶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面对这么一个沙哑的声音,朱宸濠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方才冷笑道:“那徐勋一个乳臭未干尚不满二十的小子,真的能掀翻刘瑾?”

“千岁爷,刘健谢迁执掌朝政十余载,人也都活了几十岁,也同样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少年郎手上,但他们栽了;焦芳硬生生熬走了马文升,熬走了刘健谢迁,如今说是败在种种说不出的理由上,失了刘瑾的助力。但究其根本,却是徐勋麾下一个人改投了过去,何尝不是败在那个少年郎手上?而刘瑾的根基便在于司礼监,在于中枢,此次却被逼得不得不离开京城,已经是危若累卵的格局。他若一倒,王爷则危矣。”

这些事情朱宸濠近来也一直在想,但被人明说自己危矣,他不免生出了深深的不快来。然而。眼前这个好歹是替自己生财源的得力臂膀,他想了想便决定暂时按捺怒气,随即傲然说道:“本藩自然不会做砧板上的鱼肉,罗迪克还在京城,况且,钱宁那大笔金银却也不是白收的。本藩从即位之后不久就开始谋划,既然护卫到手,朝中又扎下了那样的钉子,再加上徐勋刘瑾等等竟然全都不在,这成事的希望自然而然就大了许多。你不用说这种话来让本藩下定决心。”

“千岁爷英明!”

尽管相比别人那些露骨的奉承,这话可说是简单得很,但宁王仍然心情愉悦。当初王爵未定,还是庶子的他若非能够收纳这样一个生财有道的人在麾下,以金银开道给自己营造声势和名声,这才能顺利袭爵。如今自己能够有现如今的声势,自然也少不了那大笔的金钱作为后援。他得意地在大冷天摇了摇手中那把折扇,突然低头往折扇看了一眼。

“都说唐寅唐伯虎的文名声动江南,却能够被徐勋收入彀中,这少年郎确实不可小觑。听说他们已经祭祀了孝陵,现如今仍在南京盘桓未走?”

“是,徐勋从魏国公西园,到成国公丽园,还有郑强傅容陈禄等等的府中别业,轮番四处闲住,一派衣锦还乡游山玩水的架势,而刘瑾刚刚命人传来讯息。”见宁王朱宸濠目光一凝,站在背光处的那个人微微挪动了身子,恰是露出了一张戴着半截面具的脸,不是徐边还有谁?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刘瑾命人捎话说,徐勋这一次来是冲着千岁爷来的,至于他不过是被硬拉来陪绑的。如今其人逍遥不过是一个幌子,还请千岁爷做好准备。当然,若是能设法将其除了,他异日必然会有厚报!”

这样重要的讯息却放在最后说,朱宸濠不禁恼怒地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早说!来人呢?莫非你答应了他?”

“这样要担上巨大干系的事情,我怎敢代千岁爷做主?自然也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把人干撂在那儿。虽说刘瑾曾经帮了千岁爷那样一个忙,但同样也收了那样高昂的报酬,如今只凭厚报两个字便要求殿下出手,岂不是太容易了?从前是咱们有求于他,再加上朝中人那样败坏千岁爷的名声时,刘瑾却作壁上观,如今不让他急一急,怎显出千岁爷的要紧?更何况……”徐边说着便缓步上前,紧贴着朱宸濠的耳朵说出了几句话来。

“妙,妙,果然是妙!倘若如此,本藩的宏图便有实现的那么一天了!把人干撂着,其余的事情你去处置。既然他们要来,那些该藏的东西千万不能出半点纰漏。还有那些一个劲鼓噪不休的御史等等,使法子摆平了!”

等到目送金冠锦袍的宁王朱宸濠背着手径直去了,躬下身子的徐边直起腰来,铁面具笼罩的脸上看不出分毫的表情,但他的心情却是异常激荡。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这么一天了!而最让人唏嘘的是,角力的另一方,便是他的亲生儿子!

南京城里,刘瑾眼看丘聚自诩地主,带着张永谷大用和马永成等人成天四处游山玩水;眼看徐勋一处处私家园林这儿住一天那儿住两天悠闲自在,却把自己撂在那座还没建完的守备太监府里,他只能恼火地生闷气。奈何京城那边的消息就仿佛断绝了似的,一丁点音信都没有,他身边人手虽多,可派过两拨回去后,就再也不敢这么浪费了,而南昌偏偏连个回音都没有,这更是让他生出了一种诸事不顺的感觉。几次他甚至想就这么撂下徐勋和那几个混蛋自己回京,可思来想去却还是不敢冒回去后被小皇帝找茬的危险。

而徐勋带着朱厚照在魏公西园住了一天,之后他自己固然还在那享受着南京园林数日游,但朱厚照却被他毫不犹豫地踢了出去——小皇帝是来微服私访的,可不是在达官显贵的园林里头郊游的!他把自己最信赖的近卫直接塞了八个过去,又让虽不懂南京地理却甚是机灵的阿宝随身跟着,想了想又对陈禄透了个信,直言那是建昌侯府的小公子,挂了沈家亲戚的名义自称朱寿到江南来游玩。而陈禄眼看徐勋没有陪吃陪玩的样子,根本没想着人是小皇帝,可因为建昌侯府这一重关系,少不得调派下头十几个得力人手远远跟着保护。

于是,尽管朱厚照打过小偷,打赏过乞丐又跟着人去乞丐窝里打探险些被反打劫,替路上伸冤的老妇写状子到应天府衙告状,甚至于混进南京国子监听了徐勋都要称一声章先生的章懋讲课……总而言之,他那些往日从戏文上得到的经验很多都被证实只是说说而已。施舍并不能让人感恩,喊冤并不见得人一定冤枉,路边清纯民女自卖自身的戏码,则兴许只是卖笑女子做下的套儿。当然京城中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但北人藏在呆憨下头的狡狯和南人的精明奸猾,自然是截然不同的表现形式。

因而,等徐勋十日后再次见到朱厚照的时候,只觉得小皇帝的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然而,这一趟浪费的时间很不少,他也没再去问这些没用的,只是笑呵呵地说道:“接下来该启程去江西了。之前那些天没看完的,日后再接着看吧!”

“不用接着看了。”朱厚照垂下了眼睑,摩挲着微微有些胡须碴子长出来的下巴,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看这几天就够了。以前只道江南好,现在才知不得了……张彩前后上奏折极言吏治败坏官吏贪腐,因而上梁不正下梁歪,因而民间也是乱七八糟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还给人留了些面子。只不过……”

想起自己甩掉护卫却被一个号称卖身葬父的女子骗去了身上全部钱财,大中午在饭庄外头发呆的时候,路旁小店里一个妇人递来的那一个馒头一碗清水,后来和护卫会合后想要重重感谢人家却根本不敢收,朱厚照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他如今是明白了,惩恶扬善这种事,戏文里头很简单,但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哪怕他是皇帝!

第六百一十七章快马加鞭,王府相会

徐勋外加六虎不忙着回京城,而是突然改道南昌府,这让南京城上下的官员都有些意外。然而,先头关于宁王的风波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南京官民也都一度议论过,众人也就释然了,成国公朱辅甚至在私底下对姐夫徐俌说,这说是去南昌府查证,说不定又是如在南京一般游山玩水,徐俌也只是一笑置之。

然而,徐勋等人临行的那天深夜,在家中的徐俌突然迎来了徐勋的造访。面对徐勋说宁藩有异谋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原本还有些难以置信,然而,和徐勋同行的陈禄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此前徐勋和张永收拾安化王朱寘鐇之乱后,徐勋爵升一级,而张永则是二兄封伯的优厚回报,让他不过须臾就被说服了。

要知道,他的幼子徐天赐可是袭封不到爵位,若是一举功成,这偏疼的幼子就有出身了!

至于其他人那里,徐勋却是并未再去走动。次日从南京出发的时候,他和刘瑾一行人仍是先前那些护卫仪仗,只是此行走的是陆路,他又突然建议一路快马骑行,让刘瑾措手不及。于是才到半道上,谷大用这样肥胖不好骑马的不算,刘瑾和马永成三人竟是全都支撑不住了。只有这两年出战多次的张永没事人似的,而朱厚照亦是天天西苑演武场骑射打熬出来的好筋骨,竟显得更精神了。于是,在徐勋的建议之中。一行人便分成了两拨。

徐勋和张永带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朱厚照,以及两百余扈从兵马径直前往南昌。而剩下的人则是慢慢走。徐勋有十足的把握,马永成三人再加上谷大用。怎么也不会把刘瑾给看丢了。至于是否会在江西途中遭遇悍匪,他更是半点不担心。

须知分出来的这些人都是十二团营左右官厅,以及府军前卫为了先头剿匪而受过特训的,都具有相当的山地作战经验。更重要的是,陈禄也用了和他如出一辙的手段,用锦衣卫的特权直接砸通了一支在赣南颇有名声的悍匪作为内线!当然。他也丝毫不知道,因为某人建议宁王朱宸濠的拖字诀,托大的朱宸濠对于他和张永的急行军并没有太在意,竟是让他们顺顺利利日行二百里。七日便从南京抵达了南昌。

这么快的速度,被抛在后方的刘瑾没料到,南昌府上下的官民百姓,连带宁王也大为意外。南京乃是江西布政司的省治所在,整个府城计有江西布政司、江西都司、南昌府衙、南昌县衙总共四套班子,此外更有江西巡抚,以及巡按御史等等。这其中既有李东阳的门生,刘健谢迁的门生,也有杨一清的同年,杨廷和的同乡。和林俊相交莫逆的乡党等等,可谓是错综复杂。由于此前只有宁王得知徐勋要来,其他人根本不曾得报,再加上不知道徐勋此行是奉旨还是私行,当这么一行人入城之际,四套班子外加巡抚巡按等等上下官员一时哗然。

因宁王朱宸濠在外颇有文名,来往府上的除了文人之外,尚有诗画双绝而著称的致仕右都御史李士实以及江西布政司右参政王纶。只两人对外说是以文会友,不谈政事。实则常常为朱宸濠参谋。徐勋这一行人前脚入城,后脚两人便全都悄悄来到了宁王府。前者一见朱宸濠便开口说道:“殿下,平北侯此行绝不会是游山玩水,应是冲着殿下而来,还请千万提防!”

相较李士实的隐晦,王纶的话便直接多了:“他来得太快,而且还带着张公公,先前便是他们两人把安化王收拾了下去。再加上布政司的不少案卷都来不及收拾,布政司中还颇有人对殿下存有不满之心……”

“不用说了!”朱宸濠没好气地一摆手,随即便看着两人说道,“多谢若虚公和王大参特意相告,不过,本藩也并不是消息闭塞的人。实话不妨告诉你,除了他和张永之外,来的还有刘公公等人,只是他们应当路上行程慢,但不日便会抵达南京。”

这么说,小小一个宁藩,竟是成为了刘瑾和徐勋的角力,还得捎带上其他众多大珰?

李士实和王纶对视一眼,同时生出了深深的忧惧。宗室亲藩即便是地方官府全都奈何不得,可在京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却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更何况徐勋也好刘瑾也好,在当今皇帝的眼中方才是真正亲近的人!想到这里,李士实不禁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今夜平北侯借了本城富商刘家大宅居住,虽说布政司和都司府衙县衙都尚不曾打定主意,但您若是在王府设宴请了平北侯来,只消看人反应,便能多少断定一些他的态度,这接下来也好应对。”

“对对,殿下也不用谈政事,多请一些文学之士同席便可……对了,我听说康海何景明等人都在平北侯门下走动,殿下不是年初才用了一些伎俩把李梦阳调到了江西布政司,而且如今也常常来王府走动吗,不若请了他相陪!再加上几个常常来往的南昌名流,我和李公,还有刘相公相陪,也就差不多了。”

被人这么一提,朱宸濠顿时想起自己确实在年初因徐边的建议,在刘瑾那儿吹了点风,把李梦阳给弄了过来。生性桀骜的李梦阳自四月间调入南昌府衙当了个小小的通判,上上下下的关系就没有一处兜得转的,他一抛出橄榄枝,只说欣赏空同才华,再请了几个在本地有些名气的名流士子一捧,李梦阳自然而然便来得极勤,几杯酒下肚诗文流出去无数,他更是大手笔替其结集出书,三两下就抓住了人心。

“好,好,就依照你们说的去办。我这就让长史去送帖子!”

徐勋不喜欢住客栈。这是前世旅游时就在一个地方租个房子一住一个月的习惯,而现如今身在大明天下,自己又位高权重,可以给林瀚张敷华林俊这样的风流人物解决京城大居不易的问题,他自己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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