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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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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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杆上,这宁夏城中的事情方才会推行得这么便利。”

张永顿时恍然大悟:“我还想呢!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素来便是收服人心之道!可你冲动杀人的时候还能考虑得如此周全,真是贼精明!”

傍晚酉时,帅府之中一时将校云集,就连镇守太监李增邓广也一块来了。宁夏镇原本有宁夏府,但自从洪武年间废府置卫,后来又成为了宁夏镇之后,渐渐就成了完全的军管。上上下下的文官加在一块,就只有住在察院之中的巡按御史一个人。所以,巡按御史安惟学和李增邓广一样,在满院子的武官之中显得格外碍眼。尽管他位阶几乎比这儿的每个军官都低,可大明朝的武官不值钱,如他这样的文官却异常值钱,尤其是巡按御史的巡按两个字,便是代天巡按,几乎等同于天子耳目,所以他足可昂首睨视那些粗汉。

“钦差平北伯到,三边总制杨部堂到,姜总兵到。”

眼见徐勋和杨一清一块进了院子,而姜汉则是落后两步,众人纷纷左右站开,毕恭毕敬低头行礼。而安惟学见杨一清看似和徐勋并排,实则也落后了半步,忍不住嘴角一挑暗自哧笑了一声。

杨一清明知道他是刘公公的人,之前在面前避而不谈军务,只论学问文章,可实则还不是一样党附徐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名臣!

当三人一一入了正堂之后,其他一应人等方才鱼贯而入帅府正堂。然而,却有眼光敏锐的将校发现,这一次的正堂之中却并未设置留给巡按御史和镇守太监的座位。就连李增邓广和安惟学,在进了大堂之后也全都是面色一变。李增更是强笑问道:“平北伯,不知道御马监掌印太监苗公公和御用监掌印太监张公公人在何处?”

见下头众人多有疑问,徐勋便淡淡地说道:“苗公公和张公公出城去查看山川坛和社稷坛的情形了,所以如今不在。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有诏书要颁。”

见徐勋手一指,立时有一个年轻军官双手捧着一个黄绢着的签筒快步上来,众人你眼看我眼之后,立时齐齐跪了下去。就是心中震惊的安惟学,见杨一清亦是和姜汉退步到阶下行礼,他也不得不随着李增邓广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边重镇国之屏障,历年来御虏寇战殁者甚多,虽有追赠抚恤,尚不足以慰上下军民之心。今于九边重镇悉设英烈祠,历年来战殁者镌刻其名,春秋两季令官员祭拜,以告慰英烈在天之灵,故名曰英烈祠。然前有战功赫赫者,虽非战殁,仍可移入英烈祠,受朝廷香火百姓祭拜,以不负其昔日战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此前徐勋虽不曾动得宁夏镇的根本,但今日圣旨一来,从总兵姜汉以下,都认为自己明白了徐勋此前按兵不动的缘由,可谁想并不是一道下令出兵的圣旨,而是这样一道设英烈祠的诏书。因而,等徐勋宣读完毕,从上到下全都是大为意外。尤其是巡按御史安惟学在起身之后,更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死于王事者,朝廷一直都有追赠抚恤,怎么突然要建这英烈祠?况且,历次战殁者极多,万一有人冒功要入祠……”

“安巡按,这诏书上已经写得很明白,虽有追赠抚恤,尚不足以慰上下军民之心。”说到这里,徐勋又加了一句道,“文武官出仕到五品以上,朝廷都有敕命诰命加封追赠,更有赏银重修坟茔等等。可这死于王事者就是那几两银子,相较之下未免太微薄了。毕竟,相较于别人的功劳苦劳,他们丢的却是一条性命!至于是否冒功,自然会一一审核。”

说到这里,徐勋一把合上手中的诏书,环视了众人一眼,这才沉声说道:“所以,数日之内,宁夏城文武官员于城南山川坛祭天,另祭历年来死难将士,起建英烈祠。皇上说了,昔日太傅王襄敏建有大功于朝,建好英烈祠之后,将其灵位第一批移入。”

徐勋之前固然对别人盛赞过王越,可此时的态度却代表朝廷代表天子,自然绝不相同。一时间,下头面面相觑的同时,更多人窃窃私语了起来。直到众人一一退出正堂,李增和邓广对视一眼正要走,却不防徐勋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李公公,不知道黑山营的粮草,如今运多少了?”

听到这话,李增顿时面色一变,随即才转身陪笑道:“平北伯,这粮食已经调拨完毕,只是这运到黑山营毕竟路途遥远……”

“这不妨,只要有粮食,召集运力要多少有多少。明日一早,还请李公公把粮车齐集到北关德胜门,尽快运去黑山营吧。”

李增原本只是推搪之词,可见徐勋竟是丝毫不让地逼了上来,他顿时面色更难看了。可他话都说出去了,这会儿要继续敷衍却是难能,思来想去只能强笑着答应了下来。等到和邓广一块出了正堂,他便立时沉下了脸来。

“欺人太甚!”

邓广却若有所思地往后头瞧了瞧,随即低声说道:“老李,他这么逼着你调粮食上黑山营,说不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回去和王公公合计合计,他不是就巴望着徐勋赶紧走么?他是来巡边的,一直赖在宁夏不走,必然是想着那一股虏寇。只要送了他这个瘟神出兵,接下来就只要祈祷老天有眼让他打败仗就够了。不就是三千多石粮食,我帮你去凑一千石!”

李增转念一想,深觉有理,立时重重点了点头,扭过头又狠狠瞧了里头一眼,他便咬牙切齿地说:“好,咱们走!眼下咱家认栽,可他也别想一直赢到最后!”

这两个镇守太监一走,安惟学方才缓缓从里头出来。刚刚有意拖着步子的他把两人之间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心头自有一本明帐。知道这两人也是刘瑾的亲信,但他自忖两榜进士,去投刘瑾也就罢了,当然不肯和这些寻常阉宦混在一块。想着周昂在面前的旁敲侧击,他不由得哂然一笑。

真等这些家伙来提醒,那早就晚了!想当初黑山营的消息刚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写了好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早送到京师去了,兴许这会儿已经压在了刘瑾案头。

尽管陕西距离京城足有两千多里,但在日夜疾驰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下,只要区区四日便能抵达京城。所以,安惟学得到消息后送出的折子,确实一早就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的案头。只不过,对于如何运用这样一件东西,刘瑾却一直有些犹豫。这非请上命而杀人,对别人来说兴许是不小的罪名,可徐勋是什么人,这点小事怎能动摇得了他?

于是,他只是授意都察院几个御史预备好了折子,等徐勋的驿传快报到了见机看看是否送上去,结果徐勋奏报一到,他在御前才试探了两句,小皇帝却把徐勋夸了个天花乱坠,他就知道这事儿绝不是发作的时机。

徐勋不在的这一个月,刘瑾在朝中雷厉风行地推动了诸多改革,从屯田到易俗,从清粮储积欠到考察官员,闹了个人仰马翻。而钱宁又带领内厂中人下淮扬,在两淮盐政司轰轰烈烈查了一个遍,因而哪怕眼下这件事不得不偃旗息鼓,他也没觉得太过挫败。

与其在这种小事上发难,还不如等着徐勋那小子贪功冒进吃个败仗!

三月十五这一日乃是望日大朝,因陛见陛辞官员甚多,朱厚照强忍不耐烦撑到了结束,照例叫上刘瑾等人陪着回仁寿宫去见张太后。然而,因为天气太好,再加上早上上朝坐得太久,小皇帝一时兴起,吩咐也不用步辇,本想就这么一路走回去。可还不等他下丹墀,突然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惊咦,不多时,一个年轻宦官就脚下匆匆地捧着一样东西送了上来。

“皇上,这是奴婢刚刚瞧见遗落在御道上的。”

朱厚照一时愕然,让瑞生下去接过之后,他取了手中漫不经心才扫了一眼,骤然之间就面色大变。

第五百零九章狐假虎威

“皇上,皇上?”

刘瑾侍立在侧,一眼就看到了朱厚照那铁青的脸色,叫了两声见小皇帝只不答应,他便知道这卷东西非同小可,连忙提高了声音叫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干碍的东西?”

这时候,朱厚照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气咻咻地把东西往刘瑾手中一塞,这才厉声说道:“你自己看看!”

一时觉察不到朱厚照这怒气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这东西来的,刘瑾当即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一卷簿子,翻开来匆匆一扫,他的脸色竟比之前朱厚照那面色还要难看。

尽管这字迹他不甚熟悉,可里头的内容分明是人家往他家里送礼的详略明细,以及他从刘健谢迁等人下台之后,陆陆续续网罗在夹袋中某些人的斑斑劣迹。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情又是激荡又是难受,好一会儿方才诚惶诚恐地一撩衣裳前摆跪了下去。

“皇上,这都是血口喷人,奴婢冤枉!”

“起来!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朱厚照没好气地喝了一声,见刘瑾为之一愣,他扫了一眼才刚刚退到午门的文武官员,厉声说道,“必是刚刚趁着上朝下朝人多之际,不知道是谁丢在了地上的!还有,你没事叫什么冤枉,咱们大明朝自太宗皇帝的时候就有制度,严禁匿名文书,朕难道还会为这样藏头露尾的东西怪罪于你?”

刘瑾抬起头看着朱厚照,见小皇帝一脸毋庸置疑的表情,一时心中异常熨帖。想着八虎中人也有人觊觎司礼监,可他在小皇帝面前吹风说人多嘴杂不利于办事,朱厚照就答应了他独掌司礼监;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有言官指斥于他,朱厚照不由分说把人调职黜落甚至于罢官;即便是对于徐勋那样的宠信,可对他的信赖也没少过几分。于是,他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角,这才讷讷站起身来。

“要告状就大大方方名正言顺地告,来这种名堂算什么!来人,传旨锦衣卫北镇抚司叶广,让他立时去查,尤其是这卷东西掉在今日朝会后班人所处的位置,肯定是那些低品官员遗落下来的,把那些人全都一股脑儿抓起来严加讯问!还有,去查核这些官员的笔迹……”

没等朱厚照这话说完,刘瑾便再次跪了下来,他也不看朱厚照惊讶的表情,磕了个头便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此事终究是因奴婢而起,不如皇上先罢黜了奴婢,然后再……”

“朕都说了朕不会信这些莫名其妙的指斥!”

见朱厚照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刘瑾这才抬起头说道:“既如此,皇上也不用劳动北镇抚司,遗落东西的那个位置经过的人终究有限,将可能经过这附近的人全数召集过来,令他们跪于丹墀。这么多人在一块,总不至于没有其他人瞧见这么明显的东西遗落在地。只要有人看见了首告上来,亦或是其人自首,这事情也就立时可以水落石出!”

此话一出,瑞生顿时面色一变。然而,见朱厚照显然在考虑如此做的可能性,他想了想还是垂头保持了缄默。果然,下一刻,小皇帝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令鸿胪寺官员按照今日朝会排班的位置,把可疑官员全都召集齐了,由司礼监诘问。一旦查出了是谁竟敢如此大胆遗留这样的文书在御道上,朕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个时辰之后,足有三四百官员便被召集到了奉天殿前。当一应人等听说了如此兴师动众,竟是为了查问一卷莫名其妙掉在御道上的匿名文书,一时间上上下下全都是好一阵哗然。然而,刘瑾却仿佛没看到众人那表情,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众人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说:“祖宗旧制,官民百姓,禁投匿名文书。正统八年,内使张环顾忠匿名写诽谤语,事发命锦衣卫鞫之,获环忠笔迹之后,英庙旨意将二人凌迟于市,令内官俱出观之。之后历朝,一直都是严禁此举。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明知故犯!”

尽管只有一个时辰,但也足够刘瑾让熟悉律例的司礼监文书翻出了旧档,此时一个凌迟二字,见下头不少人都是噤若寒蝉,他方才放缓和了语气说道:“当然,诸位当中做这事情的顶多一个两个,既然如此,就不要连累了别人。一人做事一人当,爽快承认了,也不失一条汉子!而若是不肯承认,只要有人看见如实说出来,这事也就算是结了!但是,要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肯认,那么……便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你们的膝盖硬!”

下头多半是五品以下官员,平时纵使有些能在文华殿议事中见到小皇帝,但议政之外却往往没有单独说话的资格,自然没法辨认这话是刘瑾假传圣旨,还是天子真是有这意思。一时间,跪在地上的众人你眼望我眼,可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始终没人站出来承认或首告。面对这种僵持的气氛,起初以为必定手到擒来的刘瑾渐渐不耐烦了起来,当即冲着一旁两个太监没好气地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看着,若有人站出来就去报咱家,咱家倒要看看,他们能硬挺到什么时候!”

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和他刘瑾作对!趁着这么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也好杀一杀这些官员的气焰。最好再有人出面保奏或是抗辩,那这下子撸下去的人必定不少!

尽管不是所有官员都被召集到了奉天门前,但毕竟三四百人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数字,且不说五府六部一下子就不足以运转,就是此事的恶劣影响,也足以让一众高官大佬不能小觑。除了文渊阁的内阁首辅李东阳一下子接到了众多陈情,就是在外头千步廊的吏部衙门,也一下子多出了好些人来。吏部尚书林瀚面对满脸义愤的张敷华,以及面沉如水的礼部尚书谢铎,刑部尚书屠勋,还有林林总总好几个侍郎员外郎,他最后便站起身来。

“我先去见一见元辅吧!如今虽说不是盛夏,可中午的日头已经渐渐有些毒了,再说中间颇有年老体衰的人,若是一旦有什么人挺不住伤了病了,不但是旷古未闻之事,也有失皇上清名!诸位请先回去,我既然身为天官,此事义不容辞!”

林瀚素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既然掷地有声地丢下了这些话,别人自无不信之理。哪怕是有些官员从前觉得林瀚身为赫赫有名的清流,竟然和徐勋走得甚近,实在有失大臣体面,可眼下见人爽快揽事上身,那些顾虑自然而然就都打消了。而和林瀚私交甚笃的张敷华却没有先走,而是等其他人几乎都离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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