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奸臣- 第27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血口喷人的是你们这些斯文败类才对”让出地方给四个监生来演这一出戏的那年轻监生又回到了最前头的位置,面对胡亮那喷火似的目光,他丝毫无惧地硬顶了回去,“大司成当年以直言受廷杖被贬,跻身翰林四谏,贬于福建后又任民众开矿以绝盗匪,建言番货互通贸易以裕商民,减少海涂造田税收以轻民负,辞官后在乡授课多年,复起之后更是将偌大的南监打理得欣欣向荣,是为士林典范尔有何功,尔有何劳,就凭这区区嘴皮子功夫,就想将大司成半辈子清名毁于一旦?”

他一面说一面振臂大呼道:“各位僚友,刚刚那四位所演的言行举止,可有一句话污蔑了他?”

迟行不想自己被拉到这儿来,竟是看到了如此大快人心的一幕,一时第一个大声附和道:“绝没有”随着他的声音,一众监生顿时群起附和,声音震耳欲聋。

“别听他们……别听他们胡言乱语……”

见胡亮脸色煞白,那年轻监生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在这贡院重地,孔圣人英名在上,我等刚刚所言的昨日之事,若是有一言半语的虚言,管教我等一辈子蹉跎科场屡试不第你要是觉得我等胡言乱语污蔑了你,你可敢在这儿以圣人之名起誓,若是想借着攻击大司成求名求进,管教今生今世官场无成?”

说到这里,见胡亮嘴唇哆嗦着,却半晌都没说话,他只微微一顿就暴喝一声道:“因为你心里有鬼,所以你不敢若是就因为你这样的卑劣小人,累得大司成连疏请求致仕,这世间哪里还有公理正义在今日我等拼着犯了监规,也要揭开你这等小人的可憎嘴脸”

这一幕一幕来得应接不暇,一众官员大多是看得目弛神摇,而相对年轻的官员当中,竟有人被这一幕感染得心中发热,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好。尽管这一声立时被同僚轻咳一声给打断了,可胡亮见四周围一个个同僚官员看自己的目光中有怜悯,有嫌恶,有不齿……可唯独没有同情,尤其是以张敷华林瀚为首的那几个大佬,眼神冷得可怕,他不禁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不是……不是……”

不等他说出一句囫囵话来,章懋便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喝了那年轻监生住口,继而沉声说道:“都是昨日一点意气之争,何至于如此?我昨日就说过,你们是到南监来读书的,不是来学这种无聊勾当的我出来之前,下头还来禀报说你等莫名失踪,我一气之下已经让人张榜通告,却不想你们居然闹到这地方来了我上书请辞是我的事,尔等若是真心向学,无论谁执掌国子监,都能够做好文章学问,尔等需得有这样的自信”

说到这里,章懋才转过身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今日原本是大好日子,横生枝节都是因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实在都是我之过。昨日胡给事曾经以平北伯之事质问于我,但就是现在,我也能堂堂正正地说一声问心无愧不说他进京之后,操练也好战功也罢,都是实打实来的,就是他当年在南京捐资修缮贡院文庙,将家财倾尽而出,无论究竟是何目的,终究是善举。若是行善都要死抠着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那要律法何用,道德何用?以前我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若非他走了武途,否则我愿意收下他这个弟子”

章懋在任南监祭酒之前,还曾经在南京当过多年的大理寺左评事,南京官们对他不可谓不熟,纵使交情普通的,多数也都知道这是个九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老头,更不要说交情深厚的人大多敬其风骨。刚刚那一出一出的看下来,谁都知道是几个言官想要借着攻章懋而求名,张敷华便轻咳一声说:“德懋,只是几个浅薄之人想要迎合朝中诸公,这才牵累了你。”

张敷华轻飘飘的一句浅薄之人,顿时让胡亮等人面色灰败如丧考妣。毕竟,张敷华在南京的名声更胜章懋,这一句话传扬出去,别说他们调任京官想都不要想,只怕他们的仕途基本上就要划上句号了。更让他们无措的是,他们本以为必然早已经和章懋划清界限的南京吏部尚书林瀚,竟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公实说得不错。我等南京官,本来就不是言行必仰朝中阁部之议,人云亦云最是要不得当初我曾经在德懋你那儿见过徐勋一面,其余不论,其人风仪坦荡,真要是奸佞,至少我当初也被其蒙蔽了……说起来,今日咱们提前来看这贡院,有悖圣意暂且不说,而且也不够光明磊落。既然被你的这些学生们打断,那就索性大伙儿打道回府吧只不过,你这些学生也该好好告诫告诫,否则他们这会儿逞了痛快,异日后悔就来不及了”

一场天大的风波,几个人三言两语,便这么平息了下去。然而这事后余波,却在当天殃及了各家府邸,恰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暂时寄住在常府街傅府的徐勋从陈禄口中得知了这一天在南京贡院发生的这一幕唇枪舌剑,即便他是始作俑者,也不由得怔在了那儿,良久才回过神苦笑了一声。

士为知己者死……章懋这样固执地维护他,让他何以为报?

“我也只是按照伯爷的吩咐,将这么个消息散布到南京国子监,没想到居然会激起这样的波澜来,而且那领头的人极其聪明,这倒是意外之喜。”

陈禄如今掌南京锦衣卫,比之当初仅仅一个名头,手底下没几个人,却是威权重多了。可越是如此,他坐在徐勋面前便越觉得世道无常。当年那样一个欲求存身尚且难得的少年,现如今却已经是天子信臣掌印府军前卫,才一到南京就敢掀起这样一场激烈碰撞的波澜,何止是给章懋争来了一个公道,可不是也为自己争来了一个公道?

徐勋却没留意陈禄的表情,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那个侃侃而谈慷慨激昂的监生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

“是江西贵溪人,叫夏言,字公瑾,倒是和三国那位周公瑾的口才有的一拼。”

“夏言……夏言”

徐勋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好一阵子方才哑然失笑道,“怪不得能有这样的能言善辩好口才,原来是此人……”

见陈禄闻言诧异,他自然不会对其解释自己怎会知道这么一个人,顿了一顿便说道:“章先生对我一片真心厚爱,他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次之事是我给那些监生露的风声……不过,只要能把他留在国子监,玩些手段却也难免,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直到致仕,仍旧死死瞒着那些监生陈大人,烦劳你把今日这事情渐渐散布出去,慢一些稳一些自然一些,如此要有人去找那些监生的麻烦,也得顾忌顾忌风评”

“是,平北伯放心。”陈禄连忙欠了欠身,随即又笑道,“平北伯日后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就好,这陈大人三个字我可担当不起。”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尽管如今只隔了两年而不是二十年,但徐勋却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他把姿态放低一些没坏处

第四百二十二章无限风光在险峰

徐勋抵达南京之后并没有惊动多少人,除了悄悄前往太平里见过徐迢,又暂时借住在常府街傅府,他便常常白天或是带着陶泓,或是带着阿宝出门闲逛。傅容倒是提过一次让徐勋带两个护卫随身,可被婉拒之后也就再没有提,甚至私底下还嘱咐陈禄莫要派人盯着。

而这些天里,那场发生在贡院的风波不可避免地传遍全城,附带着连昔日徐勋把家产都捐了出来修缮贡院的事都被人翻了出来津津乐道,

日子一晃又过了四五天,傅容才让陈禄一大早护送了徐勋前往龙潭码头,让这位避人耳目地上了官船。尽管徐勋这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可沈家父子不便多问,徐良和沈悦都心里有数,下人们因严令更是不敢多提一个字,自然没引起丝毫动静。只是龙潭到南京外金川门码头之间水程极近,他只来得及坐下擦了一把脸,陪着父亲妻子没说上多久的话,外头就传来了如意的声音。

“老爷,少爷,少奶奶,船已经到码头了。”

见徐良立时站起身来,徐勋一面起身,一面笑吟吟地说道:“爹,你和悦儿不妨猜猜,今天这码头上都会有谁来迎?”

“有谁来迎?”徐良愣了一愣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既然说之前已经见过傅公公和郑公公,他们是肯定会来的,你六叔总归少不了到场,此外魏国公多数也会给你这个面子。至于其他人,成国公毕竟和你没什么交情,倒是说不好,章大人应不会在人前凑这个热闹……”

不等徐良说完,徐勋就笑了起来。沈悦见徐良恼火地瞪了徐勋一眼,她少不得轻咳一声道:“爹,你别上了他的当皇上有意给他撑腰,他这一趟怎么说也是钦差呢,而且您看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多半之前偷偷摸摸先到了南京还捣了什么鬼,不用说岸上肯定都是人。”

徐勋见沈悦拆穿了自己,只得讪讪地上前扶起了徐良的胳膊,仿佛没看见徐良那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他就在旁边自顾自地说道:“爹,别听悦儿在那瞎掰,我能捣什么鬼。皇上是让咱们衣锦还乡抖抖威风的,这要是船到码头冷冷清清没个样子,岂不是抖威风变成了杀威棒?所以嘛,我这个当儿子的少不得未雨绸缪。我要真的想摆谱,还不如离京之前找皇上要来全副钦差仪仗,鸣锣打鼓在码头停船,南京大小官员除非找得到借口,谁要不来点个卯,我就扣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过去,谁敢不来?”

徐良听着徐勋这解释,一是哭笑不得。然而,当走上船头,看到那边一大片身着各色官袍足足有三四十人的官员队伍时,他仍旧吓了一大跳。不但是他,就连戴上了帷帽隔着好几步的沈悦都有些不可置信,更不用提完全被这大阵仗给惊呆了的沈光和沈恪了。

“勋儿,你真的是放出话去谁敢不来迎你就是大不敬?”

“爹,我是那么胡闹的人么?”徐勋嘿然一笑,随即淡淡地说道,“南监的监生们在南京贡院闹了一场事,一连几天,有三个原本想对章先生不利的言官就挂印求去了,因为章先生提了一句要到外金川门码头来接我,有些人自然就跟了来看看风色。除了和章先生交情好,有心来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到京城后多长了两只眼睛一张嘴,这才能青云直上的几位大佬,更多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也成了那些监生的靶子。”

尽管徐勋说得轻巧,可徐良哪里不明白徐勋造势的本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只得低声提醒道:“如今不比从前,你可别把事情做得太过火。”

“爹尽管放心。”

踩着船板从船上下到码头,徐勋见魏国公徐俌成国公朱辅和傅容郑强一块领头迎了上来,他自然紧赶两步,却是压根没有端出什么钦差架子的意思,笑吟吟和四人厮见了,随即又对徐迢点了点头,告了一声罪把徐良留给了他们,自己则快步朝拄着拐杖的章懋迎了过去。

“章先生”

两年不到,徐勋已经窜高了将近一个头,越发英挺俊朗,而章懋却是较之当初又消瘦了几分,原本花白的头发里甚至找不出多少黑丝,额头上的皱纹更深沉得让人心悸。此时此刻,章懋见徐勋上前深深一揖行礼,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是伸出了双手去扶他。抓着那坚实的臂膀捏了两下,他才放开了手,轻轻颔首道:“想当初你在我家里养伤的时候,看上去身体还羸弱得很,如今果然不愧是打过胜仗回来的,结实多了”

“在军中都快两年了,要是还那副见风倒的样子,谁能服我?”徐勋主动撩起袖子,露出了右臂上精壮的肌肉,因笑道,“为了这副身板,我也苦练了不少日子。我爹那弓马功夫我虽还学不了十成,可七成总是差不多了,否则也不敢奢谈带兵打仗。”

说话间,徐良等人也走了过来。听到徐勋说这话,徐良就笑道:“章大人你别听他吹嘘,这小子骑马倒是一学就会,但要说射箭就比我当年差远了,最好的成绩也就是百步之内十箭中六,就这么点本事还拿出来说道。倒是章大人送给他的书,他都一一看完了,陆陆续续倒是写了好几大本的笔记,回头还请章大人指点指点。”

“好,好”

章懋听到徐勋在文武上头都肯用心,不禁连连点头。见徐勋要搀扶着自己走,他连连摆手说道不用,却拄着拐杖引他来到另外两人跟前:“这两位我从前给你引见过……”

徐勋刚刚看见章懋时就已经认出了他们,因笑道:“章先生也太小看我的记性了,我虽离开南京快两年,可两位老大人我又怎会不认得?南京吏部尚书林大人,南京刑部尚书张大人,我在京城也常常拜读二位进上的建言,果然是老当益壮……只是怎么不见林都宪?”

张敷华素来不齿阉宦,因而知道徐勋在京城期间与天子身边的那几个中官打得火热,今天原本是不想来的,然而,林瀚邀他过来一块见见人,又说是章懋看人眼光不错,再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沉吟再三便来了。此时听徐勋提起他们最得意的常常建言于上,他面色稍霁,可一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的脸立时就阴了。

结果,还是章懋叹了一口气道:“林待用先丁母忧,再丁父忧,原本就在月前,一众言官交口举荐,已经进了他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结果还是未能成行。”

徐勋闻言也是扼腕叹息:“我听说江西盗匪横生,原以为林都宪巡抚江西,百姓总算有福,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巧……他不能成行,百姓哀叹,恐怕宁王要高兴了。”

南都四君子之中,今天唯一缺席的林俊和封藩南昌的宁王可以说是老冤家对头了,这事情张敷华林瀚章懋自然都有数。此刻听徐勋感慨,章懋固然点头附和,其余两人不知不觉也都看徐勋顺眼不少。因而,当魏国公徐俌过来笑说已经在金川门内大街的一座酒楼定下了几桌席面,打算给徐良徐勋接风,请他们一块前去赴宴的时候,张敷华和林瀚犹豫片刻,竟答应了。有他们这两个大佬打头,其他文官面面相觑之余,竟有一多半应了下来。

早早到了南京,暗中放消息煽动监生闹事给章懋解围,徐勋却耐着性子一直都没去见人,这会儿动身之际,他便理所当然地硬是蹭上了章懋的那辆车。上车之后,不等章懋开口询问,他便主动说起了自己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