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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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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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说闲话了,你们立时回去整军,即刻出发”

御药局位于文华殿后的东北角,按照洪武朝旧制,原本是医官和内侍共同管理,但日久天长中官水涨船高,渐渐地不通药理的太监们就占据了主导,成了这御药局中真正说话算话的人。而如今统管御药局的司社监太监张瑜,便是原本和医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凭着宠信愣是牢牢霸占着这个位子。平日里他吆五喝六在宫中异常神气,这一天却是惶惶不安,自打从乾清宫回到这里便是坐立不安,连冲着下头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好端端的,弘治皇帝怎会突然就驾崩了即便之前没诊脉,可那几个大夫都是积年的人精,望闻问切后两项做不到,前两项却都看得分明,一个个都对自己说是没大碍,否则他就是拼着犯了圣怒,也一定会苦苦劝着皇帝让众人诊脉的要么,是用的药有什么问题?可那不都是些补药吗,哪有好东西用下去反而坏事的……

想着想着,张瑜忍不住一个激灵惊觉过来,暗想这一茬坚决不能认,否则别说前程,他这条性命也休想保得住。于是,他当即站起身来,沉声叫道:“来人,备上凳杌,咱家要去太医院一趟”

话音刚落,外间一个人就陡然之间撞开门帘冲了进来,连话都来不及说扑在了地上:“老祖宗,不好了,御药局外头来了好多兵,把前前后后看得严严实实”

“什么”

张瑜只觉得又惊又怒,正要开口喝问,外头又是一阵喧然大哗,间中还夹杂着几声喝骂和惨呼,但须臾之间就安静了下来。面对这种难言的沉寂,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随即索性大步往外走去。才一掀开门帘,他就看清了那些个挎着腰刀在军袍之外罩着素服的军士们,旋即目光又落在了领头的那个人身上。

是兴安伯世子徐勋

“徐世子?你这是想干什么?”尽管张瑜竭力想让自己沉着一些,声音仍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发颤,“祖宗制度,御药局重地除了内官和太医院医官之外,谁都不能擅闯,就算你得皇上太子宠眷,岂可罔顾祖宗成法”

“事到如今,张公公还打算拿祖宗成法来压人?”徐勋眉头一挑,淡淡地说,“奉皇太子钧旨,提督御药房司社监太监张瑜玩忽职守,立时拿下来人,还不看好了张公公”

张瑜听到皇太子钧旨五个字,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待左右胳膊被人牢牢挟制了起来,他才一下子惊觉,忙大声嚷嚷道:“徐世子,这给皇上诊治的是施钦刘文泰和太医院那些御医,咱家只是在御药房做个样子,皇上驾崩……”

不等张瑜说完,徐勋就打了个手势,待到钱宁知机地上前堵住了张瑜的嘴,继而左右两个军校又拿了绳子将张瑜绑得结结实实,他才上前说道:“张公公,我都说了,如今拿你是因为你玩忽职守,你嚷嚷什么皇上驾崩,那到时候就不是追查这一条罪名了,后果你自己清楚。至于太医院那些人,我也是奉了钧旨,立时三刻就要去拿的”

挣扎了两下的张瑜听完这话,正在死命蹬着的腿渐渐就停了下来,面上的惊惧微微少了两分,只眼睛中却露出了哀求的表情,仿佛是请徐勋去掉堵嘴布,容他说两句话。然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徐勋却丝毫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又撂下了两句话。

“如今太子殿下还在气头上,你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还请张公公不要自误。至于有什么要说的,不妨如今在心里打点一二,到时候自然有你上奏的机会。”

御药房前头就是文华殿,再隔着不多远就是文渊阁,希望此番不要惊动太大才好

从御药局中带走了张瑜和两个这些天负责合药的内侍,徐勋便把人交给了张永,一同交割的还有五十名军士。毕竟,这内官监大牢在哪里,他是半点都不清楚,还是交给熟悉宫中布局的张永最是妥当。紧跟着留下五十人看守了御药局,他便又带人从左顺门出了左掖门。他这一番即便再想低调,动静依旧很不小,正在左顺门旁边的内阁和制敕房诰敕房得到了消息不说,就连六科廊也得了信,一时上上下下为之哗然。

“之前西苑突然驻军我就觉着奇怪,这会儿怎么突然又封了御药房还有,徐勋不是人在北镇抚司诏狱吗,太子殿下还没登基,怎么就突然把皇上关进去的人给放出来了”

刘健闻讯怒不可遏,而李东阳亦面色凝重地说:“太子殿下想来是为了皇上的猝尔崩逝而一时气昏了头,可迁怒御药房总不是道理。就算他们真的有过失,至少也该先查过再说。”

“而且就是查,也轮不到徐勋去查”谢迁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看着刘健说道,“元辅,昨日皇上重托仍历历在目,这徐勋又带着人去了外头,不知道还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想必司礼监诸公也不想看着这京城内外大乱,让他们居中想想法子,容我等请见太子殿下如何?”

“是得见见太子殿下如今这等时刻,怎能让宫里宫外先乱起来”

刘健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文书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声进来,须臾,一个文书官就匆匆而入,往三位阁老脸上一扫,刚刚才通报过御药局被封消息的他便再次恭谨地弯下了腰:“元辅,李阁老谢阁老,太医院院判刘文泰求见。”

“什么?”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勃然色变。那文书官虽没抬头,可也能想见这三位大佬的脸色,毕竟,他之前看到那个太监打扮的太医院头子,也是觉得荒谬无稽。于是,他就又把脑袋垂低了一些,一字一句地说道:“刘文泰说,请元辅和二位阁老无论如何都要拨冗接见他,他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呈报。若错过此次……”

刘健此前曾经因为修本草的勾当和刘文泰打过嘴仗,对这个嘴皮子利落医术却不过尔尔的太医院院判一丝好感也没有,闻言自然是吹胡子瞪眼:“若错过此次又怎么样”

“他说若错过此次……”那文书官想到那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有些犹豫,可发现刘健已经不耐烦了,他又怕事关重大,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只怕皇上令名不保。”

“混账东西”

尽管知道刘健此刻并不是骂的自个儿,但那文书官仍然是噤若寒蝉。而李东阳已经是品出了这话其中的滋味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他立刻站起身低声规劝了刘健几句,回过头来就吩咐那文书官出去把人领进来。待到刘文泰进了屋子,那文书官告退,李东阳少不得用犀利的眼神审视了他好一会儿,良久才问道:“刘文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是敢危言耸听,不说徐勋正奉了皇太子令旨拿你,就是我们三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刘文泰是历事两朝的老御医了,自打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就偷偷溜出了御药局,却不敢出宫回太医院,更不敢回家,就在这宫城之中找了个地方暂且避一避。这一避,他正好躲过了徐勋封了御药局的这一劫,但亲眼看到张瑜被带走那一幕的他不敢再有丝毫侥幸,找出当年藏下的那一套太监衣裳换上之后,他便直奔了文渊阁而来。

此时此刻面对面色不一的三位阁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就垂头说道:“元辅,李阁老,谢阁老,这事儿下官原是一丁点都不想说的,可现如今是不说不行了。万岁爷……万岁爷不是风寒去的,而是……而是服用了促精培元的丹药……”

尽管刘文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内阁三老已是齐齐色变。谢迁霍然站起身,冲着刘文泰厉声喝道:“你竟敢毁谤先帝”

刘文泰却也光棍,索性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是不是毁谤,谢阁老可以去查皇上此番的病,只用了药却不曾把过脉,就是因为把脉会露馅。这丹药是皇上密令我去寻来的,为的就是皇上总觉得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子嗣,若有个万一……”

话没说完,七老八十的刘健上前一脚就径直把刘文泰踹翻了,旋即便一屁股坐了下来,脑海中一团混乱。他恨不得杀了这个混账,可要是这等消息传扬出去,别人会怎样看他眼中的那位圣明之君?

第二百五十九章君臣合力的第一把火(下)

“没有刘文泰?”

出了宫之后的徐勋虽径直前往太医院,却也在同时派人飞马回家,打兴安伯府把京不乐给带了来。这会儿,牢牢围住太医院的徐勋带着人进去里里外外搜了三遍,施钦和几个御医都拿住了,偏偏却不见刘文泰,他自然是眉头紧锁,但旋即就冲着进来禀报的钱宁说道:“也罢,把该带的人带走,回宫”

钱宁犹豫片刻,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徐指挥,刚刚张公公似乎说过,太子殿下说是要封了太医院和御药局。咱们刚刚在宫里封了御药局,如今却只是从太医院抓了人,这是不是还做得不够?况且,要是这些太医四下串联出去说些什么……”

“御药局在宫里,太医院却在宫外。”徐勋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门外说道,“南边的钦天监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儿西边和北边那一溜衙门你不会没看见吧?西边是吏部、礼部、户部,北边是兵部和工部,这要是真封了太医院,那些老大人们就会把手指头戳到那些军士的脸上来。况且,宫中尚有皇太后和皇后,就是太子殿下,悲伤过度这身体也说不好,真的要把太医院封了,万一贵人们有个万一,谁来管?”

钱宁立时醒悟到自己想左了,立时连声应是。这时候,外头却禀报说是几个太医联名请见。听到那几个绝谈不上熟悉的名字,徐勋一思量就吩咐传进,却把钱宁也给留下了。

“徐大人,不知道您还要率军在太医院里搜什么东西,还要搜什么人?”为首的那老太医足有七十开外,虽是精神矍铄,可此时此刻说话之间,却别有一种激愤莫名的味道,“我等是一心医术的太医,又不是犯人,你打着太子殿下的名义闹得鸡飞狗跳,这是什么道理听说你还要封了太医院,你可知道这是坏了规矩……”

徐勋没等这位老太医说完,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道:“太医院上下还有规矩?”

此言一出,他就看到那老太医的上下嘴唇一下子哆嗦了起来,显见是气极了。然而,他却丝毫没有轻轻放过的打算,冲着京不乐微微努了努嘴。果然,下一刻,京不乐便冷笑道:“刘文泰等人并非因医术得百官认同而位列太医院院判的,他先前便是传奉官,成化十八年奏太医院冗员五十二,他便在其中,不过是宪庙恩典方才圈点留下的,后来又升了通政使司右通政。结果宪庙一去,便有礼科等科给事中奏刘文泰等以庸医蒙重用,一应人等所用药方竟然前后不同自相矛盾,结果一应人等降职的降职,削官的削官,而刘文泰后来更是诬告构陷大臣,又借修本草之便几次三番地讨赏,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京不乐原本就是傅容身边最通晓京中内外各衙门人情典故的中官,说到这里,又扯出了太医院前前后后数桩乌七八糟的勾当来,直把那几个老太医说得面颊赤红。而徐勋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干咳一声说道:“虽是有这些害群之马,但太医院也绝非都是这些尸位素餐之辈。如今这些该清理出去的暂时拿了,真正有本事的便能脱颖而出,这才是当年设立太医院的初衷。钱宁,你出去传我的话,就说是除去现在拿的这些人之外,其余人等一应原职留用。若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的,可具折呈上,我回头就呈递给司礼监诸公,量才选用。”

“是,卑职这就去”

“等等,你再加上一句话。皇上殡天,内外无不悲痛,当此之际,太医院上下更应该齐心,与其乱走动引来百官怒火,还不如闭门好好自省,到时候贤愚自明。”

见钱宁快步离去,而底下这些人一时间面色苍白若死灰,徐勋自然知道他们是在怕什么。如施钦刘文泰这等人,在太医院的年限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上上下下自然党羽众多,可真要说能把这太医院经营得铁桶一般却也难能。尤其是如今这几个打头的被逮进去,真正有本事却被压制多年的,怎么可能还能耐得住性子?但使这些人脱颖而出,这些倚老卖老还以为是从前老时候的太医,也就该退位让贤了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各位请回吧。当然,等我走了,各位大可以去各家老大人那里诉苦说情,只事后会不会怎么样,那可就说不好了,太子殿下的一口气正没地方出呢”

原本众人还打算无视徐勋的警告,想方设法去朝中一众大佬那里走走门路亦或是煽风点火,可当听到徐勋这一句敲打,那热炭团似的心思立时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一时间,刚刚盛气而来的几个人灰溜溜地退出了门去,只才到外头,他们就听到了几个难以抑制的嚷嚷声。

“太子殿下圣明”

“刘文泰这等害群之马,早就该赶出太医院了”

“杏林之耻,医道败类”

这些发泄几个老太医听在心里,面面相觑之余不由得都是满心焦躁。这朝中对太医院不满的官员不在少数,而此次皇帝从生病到驾崩竟比当年宪庙成化皇帝还短。这回要是真再有大批言官一哄而上,别说施钦刘文泰等人决计招架不住,只怕他们也要遭到池鱼之殃

给那些太医院中被压制多年的医士们画了一张大饼许了一个希望,成功挑起了太医院内部矛盾止呕,徐勋自然不会在这地方多留,当即吩咐押上人出了门。然而,才一出太医院,他就发现门前竟是有好些身穿各色官袍的人在那儿围观,竟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他正要说话,陡地就有人排众而出,沉声喝道:“徐勋,皇上不是下旨令锦衣卫指挥同知叶广查办你的案子吗?这案子连个结果都没有,叶广怎敢私放你出来”

“案子的结果早出来了,什么私调火器火药,全都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叶大人已经上奏了皇上知晓,所以徐指挥当然出来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说话的人紧跟着就慢悠悠晃了出来,见众人齐齐都往他身上打量,他便拱了拱手说道,“认识我的人不少,我就不在这儿自报家门了。对了,徐指挥身上还有皇上让他调十二团营兵回京的中旨,这位兵部主事大人,你是不是要验看验看?”

徐勋不像李逸风人面熟,还真不认识这位说话的仁兄,听说是兵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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