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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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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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都是热得满头大汗,而那些大臣,又不是人人都是特旨雨雪酷暑免朝的礼部尚书马文升,听说每天都有热昏过去的。可就为了这样的朝会,就为了这样被人称之为大治象征的鸦朝,我不过说出了真话,从来没弹过我一根指头的父皇……”

说到这里,朱厚照仿佛觉得面前又浮现出了弘治皇帝那张失望之极的脸,一时只觉得心里一揪,突然一把抢过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继而重重放下了。

“我就不明白,是我重要,还是那些唠唠叨叨的老头儿和规矩重要”

这时候,内间的徐勋发现外面一下子鸦雀无声,他知道自己是不得不出去了。于是,他便有意弄出了一点声响,又装作手忙脚乱似的收拾,结果反而让声响更大了。果然,只一会儿,一个人影就气咻咻地冲了进来,和他一打照面立时就大叫大嚷道:“好啊徐勋,你人躲在这儿干什么,听我的笑话,还是和他们一块儿串通起来骗我?”

“殿下,臣哪有那样的胆子,臣是被您堵在这里头,一时出去不得,谁知道会听到这些要命的事情”徐勋立时叫起了撞天屈,旋即又无辜地说,“臣奉命操练府军前卫,今天之所以偷个闲回来找寿宁侯,是代张小侯爷送个信回来。这火器上手才几天,他无论是装药也好射速也好准星也好,都是第一等的。用一个神机营老军官的话来说,那是天生的玩火器的材料。”

“哦,有这么神?”

朱厚照扭头看了张鹤龄一眼,见其立时手捋胡须,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一时倒觉得面上多了几分光彩。而这时候,刘瑾又凑趣地夸奖道:“要不是殿下曾经帮徐指挥镇着,寿宁侯世子兴许也会被人当成纨绔一般看待,可不是殿下有识人之明?”

被人这么一捧,朱厚照刚刚的愠怒不免消解了几分,但还是轻轻哼了一声:“徐勋,就算你是找寿宁侯有事,你又不是外人,干嘛鬼鬼祟祟躲在里头不敢见我?”

“臣当然是有苦衷的。”徐勋欲言又止,见朱厚照恼将上来拿眼睛瞪他,他方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若是方便,可能单独听臣说几句?”

“准了。”朱厚照想都不想就冲着张鹤龄徐良和刘瑾一摆手,见三人虽脸色各有不同,但都依言退出了屋子,他这才抱着双手就这么在居中的那张湘妃竹榻上坐下了,“你说吧,究竟是有什么苦衷?要是说不出来,别怪本太子罚你……唔,罚你替本太子写七天的功课。每日一百个大字,看你这武将叫不叫苦”

对于朱厚照这连罚都罚得随心所欲,徐勋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瞠目结舌了,反而习以为常地笑着称是。在心里最后打点了一番此前得到的消息,他便走到朱厚照身侧,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应该还记得去岁年底郑旺冒认皇亲之案吧。那时候皇上凌迟处死了刘山,又将郑旺等人全数判了斩立决,可太子殿下可知道,如今除了刘山之外的其他人在何处?”

好端端的徐勋突然提起郑旺一案,朱厚照不禁有些意外,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他便问道:“他们还能在哪?既是父皇判了斩立决,这人总应该死了,在九幽黄泉才是正经吧。”

“殿下说得没错,但事实上,除却刘山死了,其他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什么”

见朱厚照又惊又怒,自己也是才打探得知这消息的徐勋霍然起身,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跳起来要冲出去的朱厚照按着坐下,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刘山乃是内侍,所以皇上定下凌迟,文武百官并未有异议,但郑旺等人是军户,朝中免不了就有人劝谏了。虽不曾挽回圣意,可就算是斩立决,西四牌楼也不是时时刻刻杀人的。天象不好,会缓决;各地有灾异,会缓决;而宫中贵人若有身体不适,也会缓决……这样一次次地拖延下来,结果这些本该死的人现如今还在刑部的大狱中,至今还没杀”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徐勋死死摁着,暴跳如雷的朱厚照几乎想要拿寿宁侯这屋子里的摆设泄愤,如今尽管没能付诸行动,可他仍然是气得七窍生烟。而徐勋手上按着朱厚照的肩膀,嘴里却说道:“至于那个用种种理由拖延行刑的,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闵圭闵大人。而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古往今来的圣皇大治之年,无不是刑狱极少,死人极少,这样杀人太多的刑狱,大大有伤当今皇上的圣明,况且如今已经久旱,皇上下诏释囚……”

“屁话”

朱厚照脱口而出骂了这两个字,待想再骂的时候,他竟是罕有地不知道该骂什么是好,于是只能在那咬牙切齿。这时候,觑着空子的徐勋才说道:“殿下,皇上身为如今朝野人人称颂的贤明圣君,就得遵守贤明圣君的规矩;而那些臣子要想被人称作是贤臣名臣,那也都有他们必得遵守的规矩,否则就会被人说成是逢迎皇上,操行有亏。所以,您说的朝会之事,无论皇上也好,那些大臣也罢,都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朱厚照尽管任性,可终究是天生聪颖,此时听着徐勋这些话,他心里不免一动,竟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父皇打我那一巴掌,是为了不让我那天气急之下在那些老大人们面前把这话说出来,是为了我好?”

“是,殿下,因为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比天子更大,那就是规矩。皇上怕的,是您坏了规矩,所以才会有那样激烈的举动。”见朱厚照显然是已经给自己说动了,徐勋便又加上了最后的砝码,“当然,有些规矩是好的,确实应该沿袭;而有些规矩是不好的,确实应该废除。但这世上最强大的是习惯的力量,是把一些陈规陋俗说成祖宗家法的力量,殿下要想废除这些,就不能把这些从嘴里说出来,而是应该先汇聚一切力量做好一切准备,然后突如其来地出击,把这些一举砸一个粉碎。”

“徐勋,你说得好不愧是我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朱厚照只觉得这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一时为之大悦。然而,就在他想要再说几句勉励的话儿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刘瑾的声音。

“殿下,司礼监陈公公来了,请您赶紧回宫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五雷轰顶!

司礼监的太监林林总总不下十几个,这其中,担当南京守备的傅容和郑强等人,在外放之前必得先挂一个司礼监太监的名号,这基本上已经是惯例了。而这些太监当中,唯有挂着秉笔二字的,这才是真正的天子心腹。陈宽的资历和萧敬李荣仿佛,只是岁数差着一星半点,出宫传旨的人轻易用不着他,就是刘健李东阳这样的大佬,等闲也见不着他的面。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却出现在寿宁侯府里,而且刚刚竟是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连起头想要拖延的侯府大管家都给厉声训斥过了。

“陈宽,我才出来多久,你怎么这么快的耳报神”朱厚照大步从里头走出来,脸上很不好看,“我这些天可是再没逃过文华殿的讲学,只不过是来瞧瞧舅舅,又不是上别处去……”

朱厚照这话还没说完,陈宽就快步迎上前去,甚至连磕头都来不及就急声说道:“殿下,眼下不说这些,还请您尽快回宫……”

“我不回去”朱厚照才被徐勋那一番话说得心里五味杂陈,这会儿陈宽一出现就让他回宫,他顿时更觉得憋气透了,“我一个做外甥的,在舅舅家里多坐一会儿,难道这也犯了那什么规矩?如果是那样,让父皇罚我就是了”

要是搁在平常,太子口口声声叫自己舅舅,甚至肯为了自己和皇帝起冲突,张鹤龄高兴都来不及,可眼下发现陈宽脸色如同锅底似的,他心中不免就有些惴惴然了,忙从旁赔笑劝道:“太子殿下,陈公公想来也是……”

“舅舅,我又没问你”朱厚照怒瞪了张鹤龄一眼,这会儿竟是丝毫没有把人当成长辈敬的意思,又恼怒地说道,“陈公公你只要说清楚,要这真是父皇的意思,我立刻就跟着你走。但从今往后,这寿宁侯府的门我再也不踏进半步”

陈宽哪能料到朱厚照竟然在这种时候犯了执拗,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着急。有心哄了这位太子屏退闲杂人等解说解说,可他伺候过英宗宪宗和当今,唯独没遇到过朱厚照这样性子的,一时就有些犯难。正当他把心一横打算说出实情的时候,后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还请不要心急,陈公公平时少有出来,今天却特地赶到了寿宁侯府,可不是证明皇上对殿下关心至深,哪有什么要罚的意思。”

陈宽这才发现徐勋竟然也在。虽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张鹤龄安排的,但这会儿他也顾不得那许多,顺着这口气就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忙点点头道:“是是是,殿下,皇上得知太子殿下出宫来探看寿宁侯,自然是极其欢喜的。只是礼部刚刚送来了外藩所贡的一些小玩意,皇上预备让殿下选几样,其他的分赐诸王,让您赶紧回去挑。”

可怜陈宽随侍弘治皇帝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位天子宽容公允的作风,这还是第一次尝试用这种小伎俩来诱惑人。然而,总算是这话有了些成效,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对面的朱厚照狐疑地端详着他,直到把他看得发毛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算了,那我就姑且信你一次……刘瑾,预备着回宫吧”说完这句话,朱厚照突然又扭头看着徐勋,“徐勋,好好把府军前卫练好,别忘了刚刚你说的话什么时候咱们都有能耐了,那时候就能做到你刚刚所说之事”

“是,臣谨记。”徐勋深深躬下了身,继而才头也不抬地说道,“也恭祝殿下回宫之后,心想事成。”

直到目送陈宽紧随朱厚照出了门去,徐勋瞥见寿宁侯张鹤龄面色阴晴不定,哪里不知道是朱厚照的说翻脸就翻脸惹恼了这位国舅爷,灵机一动,他就冲着张鹤龄说道:“侯爷,今儿个真的是全都靠你”

“靠我?世子这是说笑话吧,太子心里头哪里有我这个舅舅”

对于张鹤龄的愤愤不平,早有预备的徐勋便笑呵呵地说道:“太子那时候是一时情急,不论谁插话,那都肯定是要倒霉的,侯爷只是正好撞在了枪头上。刚刚太子在里头还追问我小侯爷的情形,得知人真的极善于火器,还对我得意洋洋地说不愧是张家子弟,给他长了脸,还说等操练好了,立时奏请皇上加他的官,还要嘉奖侯爷这位叫教子有方的父亲……”

当徐勋父子离开寿宁侯府的时候,寿宁侯张鹤龄亲自笑眯眯地送出了门来,那脸上哪里有半分愠怒,那股子喜色简直藏都藏不住——亦或者说是根本没曾想藏。而徐良那些疑问一直忍着回到了自家正房,他才面色古怪地问道:“张宗说真有那么出色?”

“当然不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浪子回头就能一鸣惊人的纨绔?”见徐良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徐勋这才笑道,“爹,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儿子?”

“臭小子”徐良没好气地在徐勋脖子上拍了一巴掌,随即才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那既然如此,你在太子殿下和寿宁侯面前吹嘘这些干什么,不怕到时候拆穿?”

“拆穿不了。我又不是随随便便说这话的,照现在这样的标准化程序训练下去,哪怕张宗说到时候不是最出色,那也决计不会是拖后腿的。我只消回去对他说,已经在太子和他爹面前夸下了海口,到时候他要丢脸,那别说是寿宁侯世子或许要换人,就是太子殿下的怒火也能把他烧到天涯海角去数星星。”

听到徐勋已经心有成算,徐良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想起朱厚照先前脱口而出的话,他仍是不免忧心忡忡:“勋儿,你真的已经劝说了太子殿下回心转意?先头殿下那番话实在是太过骇人,如果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爹你不用杞人忧天。”徐勋嘴里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朱厚照这想法兴许是不止一时半刻,怕是憋着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否则,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朱厚照就不会立时三刻顺顺当当地接受了。只是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结局,他却没多大把握。

朱厚照这种性子,让他去和大臣虚与委蛇也就罢了,可让他在皇帝面前真的服软,却是比登天还难。正因为那是他自个爱戴尊敬的父亲,所以才很难说假话敷衍过去说起来,还是他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对徐良隐瞒的事情,实在是很不少……

然而,和徐勋设想的并不同,当朱厚照踏进斋宫闻到那股刺鼻的药味时,他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侧头看了看陈宽,这才突然加快了步子入内。直到床前看到张皇后正站在床榻边,他才一下子变走为奔,几乎是倏忽间就冲到了床前。

“父皇怎么了?”

张皇后一扭头,这才发现朱厚照回来了,然而,她却先看了一眼床头,这才一把拉起朱厚照往外走。直到从后门出了大殿,她才看着朱厚照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怎么陈宽去了这么久你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爹刚刚昏昏沉沉的时候,还在叫你的名字?”

朱厚照一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我……”

“我什么我你之前和你父皇怄气,我说话你也不听,这就算了,可你父皇病了你还赖在外头不回来,你这是什么孝顺?”张皇后原本就是性子极其急切的人,今天乍闻惊讯的惊怒慌张,这会儿免不了全都流露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父皇那会儿一时控制不住给了你那一巴掌,这几天背地里后悔成了什么样子?你父皇原本就是日理万机,还要日思夜想地担心你,硬生生熬出了病来太医院的几个大夫都说一半是风寒,一半是给气的,厚照,你太不懂事了”

朱厚照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指望父皇不过是一丁点小病,可见张皇后这越说越气,越说越急的样子,他的一颗心就渐渐沉了下去。张皇后素来是最不会装的,真要是父皇和母后联手演戏,他怎么也能从这位母后脸上看出端倪来,可这会儿张皇后的眼睛已经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不说,攥着的手帕几乎都要给绞烂了。

“母后……”朱厚照不知不觉跪了下来,却是嗫嚅着说道,“儿臣……儿臣知道错了。”

“这话你对你父皇去说”张皇后强自扭过头去,竭力不去看可怜巴巴的儿子,又狠狠心道,“除非你父皇宽宥了你,否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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