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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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公卿-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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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比黄万里年轻好几十岁,也被称为“老大人”,可见黄万里是真的走投无路求告无门了。

金子焕在旁边小声提醒道:“黄大人老家就在本县,同为乡梓,以后有什么大事小情,自然为唯林老弟的马是瞻。”

这摆明就是在暗示林三洪,黄万里背后的靠山早就倒了,只要帮他这一次,以后就是自己人,就是林三洪的乡党成员。

看林三洪犹豫,黄万里急的都要哭出来,就差跪倒磕头的哀求了:“卑职晓得林老大人事忙,可卑职的身家前程全都在这上边,万望老大人再跑一趟京中,为下官说几句好话……”

对于这种地方上的芝麻小官,朱高煦已经有言在先,林三洪完全可以自己看情况办理。要是能用得上的话,根本就不必再跑京城,一句话的事情就可以搞定,这也是朱高煦有意让林三洪培植一点自己的力量,以免他太过于势单力孤,办事的时候也不方便。

林三洪虽然没有做几天官,也晓得官场上那些明里暗里的规矩,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沉吟了半晌,好似是在思量什么。

旁边的黄万里可是紧张到了极点,捏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屏住呼吸等着林三洪开口。

估摸着拿捏的差不多了,林三洪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此次朝廷整顿吏治,意在肃清墨吏。黄大人官声如何?”

“不敢,不敢,卑职不敢妄称大人。”

金子焕也帮着说话:“黄大人家里有产业,不会做出刮地皮的事情,这几年来,着实做了几件遗惠于民的大好事,不敢说是万民拥戴,起码官声还是不错的。”

让当官的自己说自己的名声,肯定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贪官,林三洪也介意这些,用指关节以很慢的节奏敲打着桌面,看着自己的酒杯,说道:“既然黄大人是为民办事的能吏,朝廷自然会看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生。黄大人好好做官,多做几件为国为民的实事,我保证你平安无事,或许还可以再升一升也说不准呢。”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黄万里拿不准了,也不知道林三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拒绝了还是答应了?

金子焕也有点吃不透了。

托是林三洪想要帮忙,自然需要到京城的朱高煦那里再跑一趟,可林三洪还在这里坐着呢就已经说出保证无事的话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稍一思量,金子焕就心中雪亮,顿时明白过来。

一定是京城主导肃贪风暴的汉王朱高煦给林三洪放权了,而且下放的权限相当大,至少可以让林三洪自行定夺黄万里这个级别的大小事务,要不然林三洪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用胳膊肘捅了捅还在呆的黄万里,金子焕笑道:“黄大人什么呆呀,还不赶紧给林老弟敬酒?林老弟是什么人物?手眼都通着天呢,你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必跑什么京师,一句话就办了。黄大人是不是喜坏了?”

金子焕这么一指点,黄万里才明白过来,感情的遇到真正的“贵人”了,不动声色之间就可以搞定让自己寝食难安战战兢兢的大事:“林大人,卑职……卑职什么也不说了,自此以后,刀山火海鞍前马后,林大人一言而决!”

官场就是这样,关键是看有没有后台。要是没有后台的话,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能变成灭顶之灾。要是有后台的话,很多看起来天大的事情也就是一句话而已。

“黄大人言重了,什么刀山火海的,都是笑话,只要本本分分的做官,真心实意的做事,就不会有什么差池。”林三洪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同乡,该帮一把的自然不能袖手,黄大人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是极,是极。”黄万里如获新生一般,赶紧顺着林三洪的意思往下说。这个时候,哪怕林三洪说太阳是黑的月亮是方的,他也不会反对了。

于是乎,酒宴之中欢声笑语一团和气,林三洪的乡党之中已经有了两个县官了。

谈笑之中,林三洪随口问道:“方才说起黄大人家里是有产业的,也不知道是做的什么财的买卖……”

黄万里慌忙起身说道:“哪里是什么财的买卖,只不过祖上是以缫丝起家,到了我这一辈也是子承父业,支架起了几口煮茧锅,有几张缫车罢了。”

“缫丝?”

林三洪第一次有了“心中一动”的感觉,很多无法连接起来的想法因为“缫丝”这个两个字而在一瞬间融会贯通,登时就生出莫大的兴趣:“这缫丝的营生好似不错,给我细细说说……”

第五十五章 千里行始足下

植桑养蚕、结茧缫丝、织造绸缎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光鲜亮丽五彩斑斓的丝绸锦缎不仅是中华文明的杰出产物之一,更让无数升斗民家衣食丰足。历朝历代对于都对这个产业极其重视,其程度仅仅次于农业,而高于工商。即便是在皇帝祭祀天地的重要场合,“农桑”二字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

到了大明朝,织造业的已经遍及天下,桑麻棉毛盛极一时,几乎支撑起大明以农业为基础的社会结构的半边天,无论怎么形容其重要性都不算过分份。尤其是丝绸制造业,从最源头的植桑一直到下游的漂洗印染,甚至包含了挑花刺绣等边缘行业,更捎带起内外贸易和机械制造等自身内部行业,已是大明税赋的重要来源。

这个行业不仅为朝廷产生很多税赋,更主要的还是关系到许许多多老百姓的饭碗。

江南各地,养蚕者众,虽然真正以此为生的并不太多,但是很多人家都有几张蚕床。一年的油盐、女人身上的好看衣裳,娃娃口里的甜糕,这些杂七杂八的开销都指望卖蚕茧赚回来的那几个钱呢。

黄万里家的缫丝作坊有十几张缫车,因为用的是新式缫车需要五个人手(灶上一人,打丝头两人,值盆主绰两人),再加上各色杂工,一个这样的作坊就有上百人之多。

“一张缫车能赚多少?”

黄万里老老实实的回答:“能赚多少实在不好说,这也要看年份的。若是赶上好年月,一天赚一贯都不算多,若是赶上不好的年份,亏钱的时候也有。总体来说一个月十几二十贯问题不大……”

“居然能赚这么多!”如此丰厚的利润让林三洪也为之动容:“那置办一张缫车要用多少本钱呢?”

“缫车?那东西根本就不值几个钱。”缫车确实不值几个钱,因为整个缫丝行业的资本投入根本就不在这个上头。也只有林三洪这样的门外汉才会计较缫车的成本,黄万里很恭敬的说道:“缫丝的本钱主要集中在收蚕和储丝这两个方面,然后才谈得上人工等费用,至于置办缫车等花销,可以忽略不计。”

养蚕受季节制约很大,不可能一年到头的出产蚕茧,所以要想缫丝就要用大本钱收购海量的蚕茧,成丝之后还要储存一段时间来等待好的行情出货,这才是真正需要大量银钱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缫车那么便宜,却不能普及到家家户户的原因,因为寻常人家置办一章缫车缫丝根本就赚不到钱,甚至还会亏空很多。

林三洪似乎对缫丝的兴趣极大,不住的问这问那,金子焕笑道:“林老弟如此关心民生,时时不忘农桑,果然是我辈为官之人的楷模,哈哈……”

“我不是关心什么农桑,是想也弄个缫丝的作坊赚几个零用钱贴补家用。”

大明朝三万里河山之内,做什么买卖都没有做官赚的更多,这是永远也颠扑不破的真理。众人以为林三洪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可看他的神色又不似玩笑,可就真的想不通了。

缫丝赚的再多,能有做官赚的多?官老爷威风体面不少,也不必费心劳神的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进货出货,做大老爷好还是做个作坊主更好这样的问题,哪怕是三岁顽童也知道答案。

金子焕满面狐疑的问道:“林老弟你不会的当真要做缫丝的营生吧?”

“当真,绝对是当真,不瞒诸位说,我还真的有这个打算。”林三洪很严肃的说道:“不过眼下肯定是干不成的。方才黄大人也说过,缫丝需要很大的本钱,我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哈哈,好说,好说。”金子焕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着说道:“林老弟给我和黄大人帮忙不小,怎么也不能让老弟给我们贴着盘缠办事情,这缫丝的本钱么,我和黄大人一并帮林老弟想想办法,哈哈……”

什么缫丝作坊,什么本钱不够,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林三洪这是在索要好处呢!

帮了这么大的忙办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白忙一场,肯定是要拿到一些好处的。无论是金子焕还是黄万里,都认为林三洪是在拐弯抹角的索要好处费,根本就不曾想到林三洪是已铁了心的要开办一家缫丝作坊了。

官路顺畅,身后有靠山,眼看着就要高升,谁会想到林三洪会在这个时候去做缫丝这样“歪门邪道”的勾当?

林三洪自然不会傻到把全部身心和经精力都投入到缫丝事业当中,反正大明朝的吏法也不禁这些,完全可以在当官的同时顺便开一下第二职业嘛。

“我想去黄大人那里看看,了解一下开办缫丝作坊之所需,不知黄大人方不方便?”

黄万里巴不得和林三洪处好关系呢,没口子的应承:“这有什么不便的?林大人能大驾光临我家的作坊,那是下官的荣幸。什么时候林大人空闲了,下官派车去接……”

“不必接了,现在咱们就去吧。”

“现在?”黄万里怎么也不明白,这个“大贵人”林三洪为什么对缫丝这么感兴趣。看这份认真的样子,又不象是随口说笑,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做答,抬眼看了看金子焕……

金子焕也没有想到林三洪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去参观什么劳什子的缫丝作坊,想来林三洪也不过是一时心热而已,于是笑道:“难得林老弟如此关心民生,去黄大人那么看一眼亦无不可,刚好坐黄大人的车马,黄大人可要招待好咱们这位贵人呀,切莫怠慢了。”

“一定,一定……”

直到林三洪率先下楼,众人才确定林三洪真不是在说笑,看这个架势好像真的要开办一个缫丝作坊了。

客客气气的请林三洪上了车,黄万里扯了车金子焕的衣袖,小声问道:“这位贵人怎么对缫丝如此有心?”

“我怎么知道?”金子焕想了想,小声道:“这位林贵人眼光深远,所思所虑非常人所能想象,如此作为必有所图……”

“该不会是朝廷要对缫丝有什么动作吧?”

金子焕哈哈一笑:“黄大人真是多虑了,江南缫丝已有千年历史,也不见哪朝哪代对缫丝就怎么样了。不过这位林大人的眼光确实看的很远,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断断不会是真的看上了缫丝的那点利润,你我且静观之也就是了!”

第五十六章 事出有因

金子焕还真的猜对了。

林三洪确实不是为了缫丝的那点利润,不管什么行业,也不管赚多少钱,总没有做官来的容易。之所以对缫丝这么热心,自然是有其他的想法。

在黄县令那里参观了缫丝作坊之后,带着黄万里的一点“心意”回到家中。

随着婚期的临近,家里早忙的不可开交,迎亲用的彩牌楼都扎好了,大红灯笼也准备了好几十盏,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而林三洪似乎对婚事并不怎么关心,一门心思的为缫丝作坊做准备。

先就要找一块交通便利的土地作为作坊的选址,为了以后进出方便,林三洪特意在江边找了一块地皮。在大明朝的时候,地皮并不怎么值钱,可也得分什么地方。在长江沿岸,尤其是在沟通南北的这一带,江边上各种货栈仓房林立,很多商家都选在这一带建立仓库或者干脆就把作坊设在这里,所以地价腾贵。

名义上这一带是在县里的管辖范围之内,因为靠近江边,当初出于军事和财政方面的考虑,沿江两岸都是直属府治管辖,所以林三洪得到府治衙门去报备,府里批准了才能正式拥有土地。

这些时日以来,林三洪一边忙着缫丝作坊的事情,一边准备着亲事。尤其是缫丝作坊,因为定好了是一两银子一股,大家可以随意入股,很多街坊都看好,纷纷取了银子来入。就连一向很少登门的钱屠子,也取了三十两银子过来,准备沾一沾林三洪这个官老爷的光赚点小钱。

事情是明摆着的,林三洪现在成了官老爷,不管做什么买卖肯定是有赚无亏,这个时候不入股的那才是傻子呢。

想不到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情了。

话说正式入股取凭的这一天,街坊邻居都捧着积攒的银子过来,争抢着要入股的时候,州里的同知老爷来了。

乡亲们连县里的老爷都没有见过几回,州里的同知老爷虽然是二把手,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能够顶破天的大人物了。本以为同知老爷是来恭喜的,毕竟同知老爷和林三洪都是当官的,互相祝贺一下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哪个是林三洪?哪个林三洪?”同知老爷带着一大票手持锁链绳索的衙役,一进门就把所有人围了起来,高声叫喊着:“哪个是林三洪?你的事情犯了……”

自古以来,老百姓最怕就是这种如狼似虎的官差,一听说林三洪犯了事情,心里戈登就是一下子,不由自主的把准备入股的银子重新揣到怀里,同时暗暗动起了心思:洪哥儿当官才没有几天吧?怎么就犯了事情?难道是贪墨了?也说不准呢,听说这一阵子朝廷里正查官吏贪墨的事情……

林三洪压根就没有明白是怎么回子事情,放下手中的纸笔说道:“我就是林三洪?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同知老爷冷笑,上上下下打量着三洪:“本官业已查实,你家素来贫寒,你虽为御史,却还没有来得及领取俸禄就已经被朝廷免去官职,哪里来得这么许多银钱买下江边的地皮?”

江边的那一大块地皮价钱可不便宜,林三洪家里不过是开着小小的食店,砸锅卖铁也没有几个钱。他本人不过是七品御史,俸禄也没有多少,何况他还没有来得及领取朝廷的那点薪水就已经被罢官。哪里来的这么许多银钱?

林三洪上书朝廷的事情,已经把官场的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现如今朝廷整顿吏治闹的“官心惶惶”,很多大老爷都吃了挂落,都是因为林三洪这瘟神惹出的麻烦。如今这个瘟神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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