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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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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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公子十八岁,你二堂姐即将及竿,而你才十三岁。若说青梅竹马,他们两人才算,你只是跟着他们一起耍大的玩伴。”夏黎氏对女儿的心思太过于清楚,如此她才不愿对方再这样混着下去:“令涴,汪家与夏家几代姻亲,从来不是谁选择谁,而是谁适合谁。作为晚辈,只要听从长辈的安排就好。”
夏令涴再次跪起,抖声问:“汪哥哥同意了?”
夏黎氏平静的道:“这不是你需要知晓的事情。”
夏令涴倏地抬起头,有着惊喜:“他不愿意,对不对?”
夏黎氏端详着自家女儿的容貌。还太幼龄,太过于显形于色,面对外人还好,一旦面对家人涉及自身大问题的时候就完全没了防备,想到什么小脸上全部都坦露,这样的孩子如何在错综复杂的大家族里生存?
娘亲的沉默在夏令涴看来代表的不是默认,而是猜疑和揣测,还有不认同。在成长的岁月中她无数次面对着夏黎氏的沉默,每一次都是她边哭着反抗边笑着面对,一切苦涩都埋在内心最深处。
“作为世家子女,要明白家族利益最大。”夏黎氏招来连翘,“白鹭书院最近新招了一批学子,康静夫人总说太忙缺个副手。你给令涴准备一下送她过去帮衬一段时日。”
“娘!”夏令涴挣扎。
夏黎氏那同样银蓝色的眸子淡然的凝视着她,无形的压力和主母的气势浑然天成。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也不需要听取别人的反驳,她只是安排命运,而你服从命令。
夏令涴从来不知道春日的日光也可以蜇瞎人的心神,她站在庭院中不由得摇晃,可身前身后那么多丫鬟婆子却没有一个人来搀扶,哪怕是连翘也只是安静的站在身后。
怪不得方才二堂姐要那只簪子,她是隐藏性的宣布自己的专属权,也是试探自己对汪云锋的情谊。那么这几日被众人无端的窥视也是因为汪云锋?众人都知晓他们两人从小感情甚好,都在揣测她的想法吧?
“还是住在菖蒲轩。二小姐夏令姝偶尔回来的时候也爱去坐坐,如今里面就住着古小姐了。”康静夫人依然是端庄严肃的样貌,坐在那里就是全天下女子的典范,无可挑剔。
夏令涴环视长廊外已经比三年前高大甚多的乔木,笑道:“她可还好?我记得第一次来书院之时,可闹了不少的笑话。”
细娘给她斟了一杯雨前茶:“如今夫人还经常对那些新进的小姐们念叨你在书院中的前后变化,感叹女大十八变。”
“我到了十八说不定都做母亲了。”她本以为康静夫人会感叹,结果对方只是别有深意的一笑,什么话也没说。细娘依然是多年前狐假虎威的样子,只是当她拿出最新的竹条出来时,夏令涴还是忍不住倒退一步:“细娘,我已经结业了,说错了话你也不能再抽我手掌或者臀部。”
细娘一本正经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哦,不。”夏令涴假装胆怯,倒是让两位夫人脸色稍齐隐约有点轻松笑意,她问:“我需要做什么?嗯,我力气不大肯定不能做细娘的活儿,也还未出闺阁,要是胡乱抽人会传出母老虎的名声,嫁不出就不好啦。”
康静夫人道:“宫里三年一度的大选又要开始了,我最近都要出入宫闱,院中的礼仪教程需要有时会找不到人暂代。我瞧着你十岁之后的礼仪已经无可挑剔,再有你娘亲亲自教导三年如今也出落得更加端正懂礼了,所以,我外出的时日你就替我教导新进的一二年的学子们,可好?”
夏令涴苦着脸:“夫人,我才十三岁,你让我去教导五六岁的女童,这要是闹翻天了……”
细娘将竹条放在她的面前,建议道:“我有一打,送你一根。”
夏令涴扶额:“我真的会嫁不出的。”
“白鹭书院中,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还没结业,你可以挑一个。”康静夫人说。她们果然也知晓夏令涴与汪云锋的事情。
书院的日子非常轻松而适意,除了每十日中有三日要给一二年的新学子们教课,其余的时候她都被小严姑姑找去整理藏书阁,将最新的珍本译成蛮族文字或者倭国文字。每夜的亥时会被细娘拖去值夜,两个人各自提着两盏灯笼如夜鬼般的在栖凤馆游走。夏令涴为了增加恐怖效果,特意穿了拖地三尺的白缎暗褐血纹的儒裙,披着一头快到脚踝的长发,挽着一个松散的发髻,带着一朵硕大的赤色海棠绢花,涂上最有惊悚效果的血晕妆,苍白的脸庞上两个血框眸子无神的盯视着每一个夜游的女童,引得半夜尖叫无数。
从那之后,白鹭书院流传着女鬼勾夜魂的传言。为此,别说栖凤馆的夜游之人断绝了,就连男子们聚集的腾龙馆也安分不少。有胆大的孩子去询问教学的先生和姑姑们,得到的都是一脸要笑抽搐的表情。这毫无疑问的为女鬼的传闻增加了更多的版本,为白鹭书院男女学子们夜间的私会事件做了莫大的贡献。
在书院中,夏令涴重温了十岁之前的学子时光,她不去想二堂姐现在在做什么,也不去想汪云锋是否还如以前那般出入夏府,也不去听书院中任何人提起汪夏两府联姻之事。她将自己当做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安静的微笑,轻声的说话,带着恬适的神情周游在千丝万缕的世家小姐与公子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人称赞,每个人都对她露出善意的体贴。
她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只是偶尔在半夜惊吓过某些亲密的情人之后会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觉得百无聊赖。
“难道这是皇城中最新流行的装扮?”意料之外,今夜居然还有访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猜猜后面来的是谁?
二六回
夏令涴转过身来,掩口笑道:“这是女鬼们中最时新的装扮。”她将那白色的灯笼提到面前,微弱的珠光衬托得那张小脸越发苍白,眼眶的朱丹粉都要化成了血泪,她还故意发出‘嘻嘻’的女鬼笑声:“公子瞧着如何?”
汪云锋吓得心口一抽抽的:“还,还不错。只要是涴儿,穿什么都好看。”
夏令涴目光一冷:“骗子。”
汪云锋轻声叹气,将她的灯笼拿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在对方特意的渲染下,那张脸的惊悚效果会让人做恶梦。她是故意的!
见他不答话,夏令涴又问:“三更半夜的,汪公子是来此会佳人?据说年轻儒雅的少年公子们最爱半夜出来与神仙妖怪们相会,谱就一桩感天动地神哭鬼泣的姻缘。”
“我来见女鬼。”
“你与女鬼有个约会?汪公子,作为同一书院读书的学子,我必须提醒你。人鬼殊途!不管对方家世如何,容貌如何,才学如何,也不管你多么的倾慕她,你们都是没法成为夫妻的。知道为什么不?”夏令涴用着十二分的真挚情感劝说着面前这位可怜的公子哥,“因为你们没法洞房。”
汪云锋一口气差点没有顺过来,抓住她的手腕道:“我与你怎么不可能洞房?”
夏令涴挺了挺脊梁,用着看白痴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因为我不是女鬼呀!你是要结鬼亲,我可是正值妙龄的少女呢,你别诅咒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涴儿,”汪云锋可不愿意轻易放过她,“我要娶你。”
夏令涴冷道:“你要娶的是夏家二房的夏令寐,跟我这三房的人没有关系。”
汪云锋抱住她:“我不会娶她的,我只要你。”
夏令涴动了动,捏着鼻子朝外喊:“非——礼——呀!有人调戏女鬼啦!”
周围密林中不停的响起梭梭声,听那声音应该是越来越远而不是越来越近。怎么回事,如今这白鹭书院也开始世态炎凉了不成,她女鬼就不能被人非礼了?有胆子夜游调戏良家少女,没胆子拯救被人所困的女鬼!她明日一定要去给康静夫人告状,要将礼仪课程的训练量加倍,要让高年级的女学生们一对一的辅导低年级的,看她们还有精力调侃公子哥,看她们还有精力半夜跑出来花前月下。她也要提醒严老院长,告诉他男学生们的课业太轻了,武术的训练要加倍,骑马射箭要翻番,让他们还有闲情逸致的与女学生们调情,让他们的小腿肚子伸到九溪园来,让他们——对她见死不救!
“涴儿,你要相信我。我会告诉爹爹说我不要令寐,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夏令涴犹自气愤难当:“你可别装糊涂。你们汪家看上的是夏家的世家保守派的权势,而不是我爹爹所处的清流中立派。”
“我不愿意爹也没法绑着我成亲。”
夏令涴使力推开他,摸了一把脸,将阴森森的妆扮给弄得东一块白西一块红,她更加像惨死的女鬼了,而且还是从阴沟里面爬出来的。
“你糊弄谁呢!我可没有说要嫁给你,二堂姐也没有说一定就嫁给你,你少在我们面前自作多情了,当作夏家的女子嫁不出去只能找你?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美少年,由得你来挑拣我们,而我们没法反抗你?自信的人见过,自信到你这么狂妄的没见过。在我看来,你跟天蓬元帅比起来也就半斤八两。而我那二堂姐就是嫦娥姐姐了,啧,难道她那群丫鬟们就是月兔!”夏令涴有点郁闷了。若是连翘在旁,少不得又抱怨自家姑娘的心思太跳跃,牛头不对马嘴。
汪云锋深感无力外加委屈:“从小你就是这样敷衍我,歪曲我的话,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心么?我从小到大哪里不如你意了,你想要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想要金银我绝对不给你珠宝……”
“我要月亮你就没有给我星星,当然,月亮也没有。”
“那些东西我怎么拿得到!”汪云锋苦笑。
“所以,我想要的你不一定能够给我,你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包括你要娶谁,你会娶谁,还有你能有几个小妾,这些都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我没有碰那些通房!”汪云锋总算抓到一点真相,原来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他,是因为十二岁那一年娘亲安排在他房间里的丫鬟。天知道,他们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决定只娶她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爱其他女子,也不愿意去碰触任何看起来顺从乖巧的女人。
汪云锋从小到大要的只有夏令涴!
夏令涴眼眸一红,低头道:“你没有拒绝,你让她们住在你的院子,让她们贴身伺候,她们每个人看我的神色就好像看当家主母,对我恭敬异常。我不要……”
汪云锋重新拥着她,亲吻她的额头:“相信我,只要你嫁给了我,任何女人就无法靠近我一步。你会是我的,我也会是你的。”他俯下身去,唇角贴过她的双眼,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小心翼翼的摩擦,等到她张嘴吸气再倏地钻了进去。
月色温柔,海棠花随着清风摇曳,流窜的花香萦绕在树下,眉梢和情人的笑靥之上,久久不去。
夏令涴只觉得腹内的气息全部都被对方给夺了去,小脸憋得通红:“你,你要谋杀我。”
汪云锋用指腹摩擦着她水润的唇,笑问:“以前有人这样对你过没?”
夏令涴鄙视他:“不是所有人都有做狗狗的兴趣。你刚才咬我了。”
汪云锋心情更好,抱着她摇晃着就是不愿意放手:“那是亲吻,是你的初吻。老天注定了你会是我的。”他食髓知味般还想要继续,低头一看,这下好了,夏令涴的妆更加糊成了一团,她已经不止是阴沟里爬出来的女鬼,她还是在地底睡了几日几夜来不及腐烂的女鬼了。
面对着这张脸,就算是深情如汪云锋也下不去嘴了。
那日之后,夏令涴突然对扮演女鬼没了兴致,她对扮演腐尸有了兴趣。开始在夜游的时候穿着碎布条的裙裳,顶着鸡窝一样的稻草头发,一步一个泥脚印的在白鹭书院抓激情满溢的少男少女。惊悚效果,升级了不止一个档次。那之后,关于女鬼之外还额外增加了僵尸和食人魔的传闻,更多的是诈尸的传言。
这么安然的度过了一些时日,小心肝里做着无数春梦的夏令涴见到了家里的丫鬟,对方冷汗如雨哆嗦着扑向她:“小,小姐,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站直了好好说话。”
丫鬟屏了一口气:“夫人,夫人病倒了!”
夏令涴唰的站起来:“大夫看了没?不是一直有看平安脉,怎么好端端的病了。”绣花针扎得无名指血液直流也顾不上,她比丫鬟更加慌张的跑回了家。
院子里里里外外围着几圈人,鸳鸯拦在厢房门口,与人争吵着。夏令涴还没跨进门槛,就有人掐着她的手臂,尖锐的喊:“我的儿子呢?把我儿子给我。”夏令涴目光如刀:“滚!”
柳氏死缠烂打的更加大声吼她:“把令墨给我,他是我儿子。”
鸳鸯一个眼色,周边的婆子手忙脚乱的拖开不停大叫的柳氏,夏令涴闯进房内,正听见吉祥抽泣:“血……”
血,谁的血?
夏令涴脚下一软,被鸳鸯半拖半抱着去了床榻。夏黎氏的脸色在光影绰绰的屋内显得隐晦不明,嘴角残留着一丝撕咬了唇瓣后的血迹,吉祥端着的痰盂边缘同样有血块漫着,血色深黑。她听到自己破碎的音调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中毒。”大夫站起身,在屋内到处望了望,最后端起外厢房圆桌上的茶盏,嗅了嗅又点了点茶水试了试,才接近舌尖他就连番吐唾沫,有丫鬟送上清水给他漱口:“这茶有问题。应该是某种活毒物的毒素,带我去厨房看看。”
夏令涴使劲的瞪大了眼睛,让着韩商媳妇跟了过去,自己对鸳鸯道:“把所有的丫鬟媳妇婆子们都招过来,一个个审问。我倒要看看是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毒杀娘亲。”鸳鸯立即让人去找得护院来,将整个三房都守了起来。没了多久,连常年睡懒觉的福伯也赶了过来,面上一惊已经连续点了她几处穴道,看着夏黎氏痛苦稍缓,这才把脉。
一炷香悄无声息的燃成了灰烬,夏令涴一个晃身才发现自己就这么看着娘亲晕了过去一动也没动。她心里突地冒出一丝寒意,下意识的将手指伸到母亲的鼻翼之下。虽然极轻,可还是有呼吸。她浑身一抖,站了起来,才一迈开步子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
有人闷哼,她再一次被抱住了。
“爹!”她哑着喉咙,死死地抱住面前这个清瘦的身躯,将脑袋埋在里面,哽咽道:“娘亲是被我气得吐血的对不对?就因为我不听话,因为我想要与……”
“不是。”夏三爷抚着大女儿的头顶,“别多想,让闻先生看看,我们再想对策。”
“中毒,很罕见的一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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