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的无数次,我曾想过我与擎苍之间再度单独而处的情景。
在我查明了慕容家末落的真相以后,也许是在他面前机关算尽拔刀相对。也许是释怀过去相拥未来。
但……我却从没想过两个渐行渐远的人,短暂的温存竟是这般模样儿。
原来,当彼此都带着误解,就算是能有机会同床共枕,那也只是同床异梦。而所有的一切,少了坦诚相待,亦不复往常。
我流泪看着一旁睡得极熟的云鹤与念忆,还好,没让我的孩子瞧见我最窘迫的模样儿。
……
天大亮,当巧慧和花景进来服侍的时候儿,竟被我吓了一跳。
“主子……您怎么了……”
我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我浑身上下都是不堪入目的伤痕。
我忍痛起身,苦笑道“我要沐浴……”
“好……奴婢这便去给主子准备热水!”见我如此,纵然是花景,在这时候儿也聪明地选择了退下。
巧慧见花景走远,这才把门关好,谨慎上前“主子,是不是那个谁欺负你了……”
“胡说!”我自然知道巧慧口中的他是谁,于是当即打断巧慧,一抹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我与他清清白白,哪怕是偶尔相见也是为了慕容家!”
说罢,我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确信他们依旧睡着,才道“是皇上来过了……”
巧慧一愣,随即责怪道“这皇上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虽然与主子置气久不碰卿,可也不用这么野蛮吧?
“嗯……”我轻轻嗯了一声儿便不再多言。
巧慧说的对啊,他便是不懂怜香惜玉。呵……我与他之间早已不若往常,那些似水柔情早便不属于我了。
岂料,巧慧一边给我梳头,又一边教导道“主子,以后别为难自己,莫要反抗。”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问了一句“为难,反抗?”
“奴婢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您置气儿归置气儿,可下次若再……再发生这种事儿,您可千万别反抗。反正皇上是您的夫君,给了他又不吃亏!你们孩子都生了,还怕什么?”
说罢,巧慧又指着我身上的片片伤痕,对着镜子里的我道“你瞅瞅,这给你祸害的,浑身没一处地方儿能看。好在这几日天气冷了起来,若是夏天,奴婢看您怎么去见人!”
我惊讶地看着巧慧,这丫头,什么时候儿嘴皮子越发厉害了?
还未等我开口应她,她又接着道“主子您今年还未满二十,皇上也是正值壮年,如狼似虎。这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主子还是乖着些为好。”言毕,又在我耳边儿神神叨叨“少受些苦,知道了吗?别傻乎乎的了,啊!”
☆、342。第342章 缓和(二)
听言,我不免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巧慧,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说起这些话来半点都不害臊呢?”
巧慧素来便知晓的我性子,明了我不会因此迁怒于她,于是便干脆取笑起我来“奴婢是未经人事儿,可以往皇上来咱们宫里的时候儿,奴婢没少在门外守夜。”
里面有半点动静,还不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你这丫头!”我脸一红,扬起手便作势要揍她“你如今可是坤宁宫的管事姑姑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儿?”
巧慧见此,撒腿便跑。等稍稍躲得远些,才敢吐着舌头道“只管主子取笑奴婢与罗太医,便不准奴婢打趣儿主子了?不管奴婢是什么,在主子面前儿,就这么一个性子!”
“你……”这丫头,竟还记仇呢!
……
与两个孩子逗乐了一个白日,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昨日擎苍走的时候曾说过,往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来。他说,他一定会亲手抓住慕容逸辰,然后看看,慕容逸辰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对于昨夜的事情我依旧心有余悸,于是我把云鹤念忆哄睡后,便让巧慧把他们抱到偏殿去歇着。至少,若发生了什么,不必惊扰到我的孩子。
……
我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到了丑时,擎苍果然来了。依旧是一身黑衣,依旧是跳窗而入,依旧……是坐在了贵妃椅上看着我。
“看来,朕的皇后在等朕?”
我只睁大着眼睛,并不答他。
见此,他又问“孩子呢?”
我稍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让宫人带去睡了。”
“嗯……”擎苍疲倦地嗯了一声儿,便和衣躺在了贵妃椅上“睡吧。”
我身子一震,便僵硬地躺着,并不敢动。直到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贵妃椅那头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儿,这才稍稍放下了警惕。
看来,他今夜是不打算折磨我的。
呵,当真可笑。他是皇上,却也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皇后,亦是他的妻。夫妻二人共同而眠,竟是如同陌路人一般。
因着白日被孩子折腾得不轻,又是胡乱想了一通后,便也沉沉睡去。
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身旁有人抱住了我,于是半睡半醒蹙眉挣扎。
可无奈,越是挣扎便被抱得越紧,最后竟有了窒息之感。心下一恼,干脆使劲全身的力气儿翻了个身,想要逃离这个怀抱,而就在此时,鼻息瞬间闻到了熟悉的龙延香。
是擎苍……嗯……是擎苍啊……
我缓缓睁开眼,一大嘴巴便朝他钳着我的手臂狠狠咬去。
我听见他梦呢般的哼了一声儿,然后抱着我的手稍稍松了松,却依旧没把我放开。
我趁机又是一阵挣扎,不知自己是真的想要离他远些,还是只想吸引他的注意。
“阿卿!”突然,他一扯被子,把我整个人都包裹在里头,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儿,在我耳边哄道“乖,别闹!”
语气无奈又宠溺,肯定而低沉。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字,我便瞬间如同一只被训了的小猫,乖巧又听话,再不敢乱动半分。
☆、343。第343章 缓和(三)
日子不痛不痒的过着,转眼,便又是一月。
再过十几日便是除夕夜了,越是临近年关,大雪便下得越发狂傲。
听罗太医说,现在安贵妃的风头吹得最盛,俨然是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女人了。这一个月来,擎苍除了偶尔的独宿,几乎每夜都会去景仁宫歇着。
又加之现下安贵妃暂管六宫,宫中的女人几乎都一边儿倒戈而去。甚至有喜拍马屁的人言,这皇后的位置,迟早会是安贵妃的。
我听着,也并不恼怒或者吃味儿。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安贵妃的“宠”是真是假。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每夜丑时过后,擎苍的人到底在哪儿。
只是说到底,安贵妃已经不容小视。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擎苍每夜丑时都会准点出现在坤宁宫,然后,又赶在上早朝前离开。
不管擎苍是当着安贵妃的面儿也好,瞒着她也罢,只要安贵妃不是瞎子,她便能知道擎苍借着宠她的名义去了哪里。
擎苍选择了她,便说明擎苍对她的情分与信任,只深不浅。
从禁足到自闭,我在坤宁宫里已经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曾经说要待我如亲妹妹般的安贵妃至始至终没来瞧过我一眼。
甚至……她没让旁人带来只言片语。
正因如此,当所有对她的怀疑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明朗和清晰,我开始思量。这后宫的时日还长,若有朝一日我与安贵妃敌对,我们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
入夜,我早早便沐浴睡下。
这一个月来,我已经习惯了擎苍的存在。
一开始,他来的时候儿总是习惯在贵妃椅旁坐上一会儿,或喝上一杯茶。然后等我睡着以后,才慢慢爬上/床/榻拥我而眠。
后来,许是他来回折腾太过劳累的缘故,便干脆省了中间的步骤。不管我入梦与否,他都会帮我盖好被子,然后把我钳制住。
我若睡着,也能迷迷糊糊间感觉他传来的温度。
若正巧我还醒着,偶尔也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他说上一句:睡觉!
呃……最后……我竟真的能睡得极其安稳。
我觉得我是一个极其容易动摇的人,更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常常告诫自己,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误解我,伤害我,甚至处置了我的家人我的金兰,他是一个昏君。
甚至……他有可能是陷害我慕容一族的真凶!
我不能再爱他,哪怕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
我恨极他了,恨入血液里,甚至恨入骨髓里。
可……我又总是想着他。在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里,在无数次酒过三旬略显醉意之后。这种思念,便越发浓!
瞧瞧,这才只是一个月,我便又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儿。我心底对他筑起的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每一个他抱着我入眠的夜里,我嘴里虽然不说,可心里,却能感觉丝丝甜意。
也罢了……在大雪飞扬的季节,不管我们彼此的心里想着什么,能有个人一起取暖,也算是件不错的美事儿,不是吗?
至少,不冷了。
且不管心如何,身子,不冷便是了。
☆、344。第344章 缓和(四)
迷糊之间,我感觉有人抱住了我。蹙眉挣扎,直到鼻息间闻到熟悉的龙延香,这才安下了心,稍稍动了动,转过身去。
擎苍见此,便离我更近了一些。他把头埋入我发间,沉重的呼吸喷撒在了我耳畔。
我迷糊睁开双眼,转过头去,却正巧对上了擎苍的双目。借着屋里唯一一盏摇曳的夜灯,我看到他满脸的倦容与愁态。
倦……
难道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成?
“今日发生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儿了吗?”我一时没忍住,开口问。
他又加重的手中的力气儿,并不说话,但我却看见他的眼珠左右摇了摇。
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没事儿。
我垂下了睫毛,不再追问,只说了一句“那睡吧”便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逼问他,哪怕他有事情瞒着我,就好像我自己不想被别人逼迫一样儿。
“阿卿……”他突然开口。
“嗯?”我听言,缓缓睁开双眼。
印入眼帘的,是擎苍被放大的五官。眉毛,鼻梁,眼睛,嘴巴,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
他的眼神温柔如水,看着我的时候儿小心翼翼。我是个没出息的,只是这么一眼,就扬起嘴轻轻给他留上了浅浅的一个印记。
他的两片朱红,凉凉的,却又甜甜的。
擎苍一愣,随意笑了起来。
笑容温和儒雅,如沐浴春风,好看极了。
我看着这个纯净得没有任何杂念的笑,觉得紧绷着神经都软和了下来,甚至包括那一颗自认为坚硬无比的心。
我扯了扯嘴角,与他十指紧扣!这一刻,我什么都不要想“阿苍……”
擎苍对我向来都是无可抗拒的,就如同我对他没有抵抗能力一样儿。
如果眼前所有的柔情和放下的防备,它都是梦,那就让我们彼此都沉醉其中。
……
一阵翻云覆雨后,我在他怀里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小圈。
我知道,这个时候也许我不该问我想要问的东西,但在彼此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我依旧选择了开口“能不能告诉我……慕容家的事儿……你从头到尾相信多少?你不信的对不对?你只是……当时被逼无奈了而已……”
我想问的其实是,你参与了多少?可话到嘴边儿,却又默默的换了一个说法。
擎苍,告诉我,你没有参与慕容家的事情。告诉我,当时你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太过气愤太过冲动,所以才下了狠心。
哪怕是骗我……也请告诉我。
可……擎苍抱着我的手颤了颤“阿卿,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我心微酸“可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是慕容家的孩子啊……”
声音弱弱的,带着几丝哭腔。
不知擎苍心里作何感想,我只听到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儿,便再也不肯吭声儿。
一时间,除了我与他的呼吸声,整个屋子静得一塌糊涂。
我无法入眠,也知道他没睡。可面对着他的逃避,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只是静静拥着,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他突然放开了我翻身而起“时辰到了,你再睡会儿吧。”
☆、345。第345章 甜宝林有孕(一)
两人只是静静拥着,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他突然放开了我翻身而起“时辰到了,你再睡会儿吧。”
紧接着,便传来了他更衣的声响。
待他把一切收拾妥当,又回过头来“阿卿……”
我听着他的声音,似有难言之隐。于是双眼又溢出希望,静静等着。
他见我看他,便低下头去“从今夜起,我便不来了。”
不来了……他说他不来了……
我用手臂撑着身子坐起,扯着笑哑声道了一个字“好……”
我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因此大发雷霆。我本便自闭于坤宁宫里,他来瞧我,亦也是偷偷的来,从不光明正大。
我跟他之间不过是天冷,互相寻个依靠。如今他乏了,不来了,也纯属正常。
“昨日永和宫才传来的消息,说甜宝林有了将近两月的身孕。”擎苍又道。
我的心如同被巨大的雷电劈中,痛得都散出焦味儿“那是该多陪陪她……”说吧,我便就着床榻跪下“臣妾恭喜皇上!”
擎苍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待窗子那头传来了“砰”的声音,我才整个人跌坐在榻上,满脸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我抱着方才两人共同盖着的暖被,上头弥漫着阵阵温存,觉得异常讽刺。
果然,是一场梦呵!
我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想着方才他如水的温柔,便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此时,我的身上还有着一阵又一阵的龙延香。闻着闻着,眼泪便越发汹涌了起来。
呵……方才还让我迷恋其中的香味儿,现下怎么就让我厌恶了呢?
也不等巧慧她们来伺候我,只赤脚下地,来到了浴桶旁。
浴桶里还残留着昨夜沐浴时留下的水,水上漂浮着片片玫瑰花瓣。
也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