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宫虽未满三年,但这三年在我的人生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儿。我从没想到一路走到今天:得宠,失宠,背叛,陷害,小产,杀戮,甚至是家族末落。到了最后,我能指望的人却是你。”
敬妃看着我,道“我深知皇宫是一个染缸,这些年来我独来独往,为的便是能独善其身。许是因着我的性子,这宫里再如何斗,也无人牵扯我半分。
在这幽幽深宫里或许我是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我也没想过,终有一****的存在会能帮助到你。”
“独善其身?”我反问了一句便笑道“呵……没想到你竟也有这般天真的时候儿。当你选择庇护舞嫔的那一日起,便再也没有独善其身的那一日了。”
敬妃微微一愣,随即苦笑“是啊,舞嫔性子泼辣跋扈,她在这宫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我稍稍把身子往后躺去,整个人略显慵懒,叹了口气儿便道“自从生了孩子后,坤宁宫便再难得有人进来。今日既然你来了,便陪我解解闷儿。”
言毕,我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敬妃,道“我倒不介意听听,你和舞嫔之间的渊源。”
没错,我如今是在坤宁宫里待着。可不代表,我会一辈子在里头待着。有些事儿,只有不搀和进去才能看得清。有些人心,也只有隔岸观火才能现出原形。
自从慕容家和罗家出事儿后,很多事情都模糊了起来。而安贵妃,柔荣华,雅御女……这些人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诚意,以后总会一一显现。
我不能坐以待毙,便只有未雨绸缪。
之所以选了敬妃,除了多年来她在宫中的名声儿外,更多的,是因为她如今协管六宫。只有她,能帮都了我。
“我和舞嫔的事儿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慧眼识珠,哪里又谈得上什么渊源呢?”敬妃愣了会儿,终是开口对我说道。
☆、296。第296章 敬妃(三)
我见她如此说,也不恼,只是笑道“我最欣赏的便是你的以心交心,如今看来,竟是我看错了。”
我是有事儿需要敬妃为我去办没错,但不代表,我会以哀求的姿态与她相处。
从入宫以来,不管是对安贵妃,还是柔荣华,我皆以姐妹相称。可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模糊不清,多加猜疑。
或许……只有庇护与被庇护才是宫中派系的生存之道。
“你又说笑了……”敬妃继续与我打着马虎眼道。
呵……谁说这宫里的女人简单呢?其实,心眼儿这东西谁都有,只是隐藏得深浅罢了。
我见敬妃如此,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儿。看来,是该让她知晓一些厉害了。心里想着,便是连自称都开始改了“每个人活着都有想要庇护的人,特别是在这紫禁城里。若本宫猜想得不错,敬妃你想要庇护的人,便是舞嫔。”
果然,我话音方落,敬妃的眼神中便有一闪而过的惊异。只是那一抹惊异出现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我仔细瞧着,怕就要错过了。
看来,我并没有猜错。以敬妃的性子,若舞嫔对她而言不是至关重要,她绝对不会护着这个成日里爱惹是生非的丫头片子。
紧接着我又道“放眼六宫,现下是你与安贵妃在执掌,你自能护舞嫔周全。可敬妃莫要忘了,这中宫的位置,到底是本宫在坐着。
更何况,皇上至今为止只有两个子嗣,皆由本宫所生。你们手中的那点权,本宫想要,随时都可以。”
言毕,我便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若敬妃心有顾忌便请回去吧,只当本宫今日没见过你。”
敬妃是个聪明人,她知晓我今日定是要拿她与舞嫔的事儿做为日后捆绑她的筹码,更知晓我话语中的利弊。
只见她低头了想了想,便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气儿,嫔妾一五一十说来便是。”
接着,便听她娓娓道来“舞嫔是嫔妾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同母异父!
我虽猜想过敬妃与舞嫔之间不简单,但却万万没有想过这一层。
敬妃显然不愿意细说这段过去,只是寥寥几句带过,却让人着实心疼。
“嫔妾的母亲是府中的婢女,她在生下嫔妾后没能抬为姨娘,反而被夫人卖入了烟花之地。而嫔妾,因是父亲的骨肉,才躲过一劫,养在了夫人名下。
母亲入了青/楼后,开始自甘堕落。因长相妩媚动人而成为了花魁,几年后,意外有了身孕。”
说到这,敬妃叹了口气儿,原本淡然温柔的她竟头一次眼中布上了涟漪“母亲是含恨死的,她放心不下妹妹,死之前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并让她入宫做了舞姬。”
“所以……”我缓缓开口“当你知道了真相后,便把她举荐给了皇上。哪怕她/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你也心甘情愿地为她善后。”
敬妃点了点头“好在舞嫔虽然性子不好,可到底还算听嫔妾的话。只是她这人口直心快,很多时候儿都是把不住门的。”
☆、297。第297章 敬妃(四)
我点了点头“倒也是个可怜人。”
“让皇后娘娘看笑话儿了……”敬妃苦涩笑道。
不管敬妃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至少这个故事儿,对我来说十分动听感人。
“永巷冷宫那头儿,近来可好?”我稍稍缓了缓,直到敬妃恢复如初我才开口问道。
敬妃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想问的……是娴嫔那边儿?”
我瞥了她一眼,不语。
“皇后娘娘放心,娴嫔那头儿还算乐观。虽被灌下了落胎药,但听闻她并没有任何自甘堕落的表现。”敬妃微微笑道。
听她如此说来我才算真的安心,罗太医每每都说知画姐姐好,我怕他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故意说谎。如今连敬妃都这般说,看来知画姐姐没有性命之忧。
“皇上虽然把她打入了冷宫,可到底没有剥夺她的位分和封号。”我轻轻开口道“冷宫里条件艰苦,还请敬妃在外头多加照拂才是。”
敬妃低下头,笑道“娘娘放心,嫔妾是个顾念旧情的人。”
她话音方落,我又道“行事儿小心谨慎些,莫要让任何人知晓。”言毕,我又加了句“安贵妃也不行!”
“娘娘放心,嫔妾必定小心谨慎。”敬妃又道。
见敬妃如此,我总算安下心来“若有机会,便给本宫传句话儿。”
敬妃抬起头来,等着我的指示。
“告诉娴嫔,她现在要做的事儿很简单。第一,活着!第二……让她按照小时候儿……她给我的昵称……第一个字去做。”
敬妃点头,表示她定会做到。
接着,又随意与她聊了两句,叮嘱了一些事儿,便让她退了下去。
花景在一旁听着,好奇问“主子,小时候儿娴嫔小主给主子的昵称是什么呀?”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巧慧便在一旁道“你猜!”
“巧慧姑姑……”花景嘟嘴撒娇,便又问“到底是什么呀!到底是什么样的昵称才配得上咱们家主子呢?”
看着她一脸好笑的模样儿,我便开口道“小时候儿知画姐姐最喜欢叫我……疯丫头。”
“疯丫头?娴嫔小主坏呢,咱们主子哪里像疯丫头了!”花景再次嘟起嘴,为我打抱不平。
而巧慧却玲珑了许多“主子是担心有人会害娴嫔小主,所以让娴嫔小主装疯?”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怕的是别有用心的人会把罗家的事儿告诉知画姐姐。若知画姐姐知晓这一切,定会熬不下去的。”
说罢,我又道“但若知画姐姐疯了,就算别有用心的人再多,也不会去跟一个疯子理论告密。”
巧慧点了点头“还是主子思虑周全……可巧慧还是不懂……方才主子对敬妃娘娘的态度……就不怕敬妃娘们不帮咱们吗?”
敬妃?只是短短半个时辰,便对我以尊卑自称的敬妃。
“她年纪比我长,入宫比我久,资历比我深。她素来在我面前以“你我”相称,虽对我们不疏离,却多少有着傲气。
我若不给她点厉害瞧瞧,日后她若被激起了野心,我定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而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298。第298章 意外的访客(一)
如今的坤宁宫鲜少有人拜会,看似寂寞,却让我甚觉安逸。
云鹤和念忆兄妹二人很是调皮,亦十分聪明。三个多月大的时候儿,他们已经会跟着我说话儿的声音摇晃身体。(关于孩子聪明的描写略带小夸张,看看就好。)
四个多月的时候儿,便牙牙学语。到了五个月大,已经能发出奇怪的“木……木……”声儿。
木?难道是想唤母后了吗?
六个月大的时候儿更是奇怪,竟学会“要挟”我了!
只要我抱着,他们便笑颦如花,若我把他们放下,他们便开始嚎嚎大哭。看着他们那小小的脸蛋儿憋得通红,心下一疼,竟把两个宝贝都抱在怀里,不分昼夜。
虽我居于坤宁宫不外出,可一应的吃穿用度皆无人少了我的去。又因我疼爱儿子女儿,常常怕她们吃不饱。
夜里睡觉,也总是带在身边儿,从不假以人手。时常夜半醒来,便再喂个三两回。长期以往,便硬是把二人养得白白胖胖。
如今他们哭闹着要抱,一整天下来,我的双手竟是酸痛无比。
许是知晓母亲辛苦,终于在他们长到七个月的时候开始懂起了事儿,平常也只在白日里闹闹,再不会在深夜里折腾我。
如今,我的孩子八个月大了。
让我惊喜的是,他们竟能听懂大人的一些话了。有时候儿我与巧慧给他们沐浴的时候儿,他们也竟还学会抢起了花瓣。
我若告诉他们应该擦擦胳膊,擦擦小肚子。他们也会照我的话儿去做,虽然时常擦不对地方儿,但却可爱至极。
他们甚至已经学会对我简单的说“木偶……包包……”也喜欢学着我说话,模仿我假装生气儿的表情。
当然,他们也经常一边儿玩一边儿牙牙自语,不仔细听倒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偶尔,兄妹二人也会你推我搡的闹别扭,好不热闹。
……
又是一年夏季中最热的日子。六月初八,我生辰,十九岁。
而就在我的生辰日,坤宁宫却出乎意料的迎来了两位客人。
……
方才午睡了不久,便被花景轻轻推醒“主子,太后娘娘来了。”
我虽极不情愿,却依旧起身道“更衣吧。”
花景点头伺候我更衣,给我选了件极其典雅的藏青色宫服。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上扬。稍比以往圆润的身子,依旧美丽而年轻的脸庞。有了孩子后,原本的稚气逐渐褪去。淡雅清纯的面孔下,更隐约透露出风韵犹存之感。
“主子……”花景抬起头来,正巧瞧见我皱紧的眉心,便道“主子笑起来明媚动人,甚是好看。”
听了花景的话儿,我轻轻摇了摇头。我自是知晓她在提醒我,这般神色出去怕会让太后娘娘不快儿。可若让她痛快了,我该如何自处?好不容易躲进坤宁宫里清静清静,却总有人不让我安宁!
她是太后娘娘呵,自是无论如何也能来的“今日,不知她又要说什么?”
自从我发誓不出坤宁宫宫门后,太后娘娘几乎每月都会来坤宁宫。名义上她是来瞧瞧孙子孙女,可实则却总是在劝我,要我认命。
☆、299。第299章 意外的访客(二)
她说……帝王之间是没有爱情的。擎苍在其位谋其政,哪怕再宠爱我,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儿。
她说……她是过来人,最能明白我当下的感受。也正因如此,她才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
她说……她与父亲是旧相识。让我为了慕容家,千万要振作起来。就算不为了慕容家,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该去争一争斗一斗。
她说……现下擎苍的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可保不齐往后就会多出几个来与云鹤争皇位。这宫里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停下自己对皇后位置,甚至是太后这位置的渴望。
我知,我一直都知,太后娘娘说的不无道理。我也曾斟酌过一番,可现在,却是无任何理由能说服我,让我继续投入擎苍的怀抱。
“主子……”
就在我的神智稍稍走远之后,巧慧的声音儿突然将我拉回。
我瞧见她神色有些难看,便问“怎么了?”
巧慧看了一眼花柔,便附耳在我身旁低喃了几句。
“什么!”我猛然抬起头来“她怎么会在宫里!”
花景见我如此,便在一旁道“主子说的是太后娘娘身边儿的小姐么?长得好生好看。不过奴婢不认识她,便没跟主子禀明……”
“没事儿……”巧慧开口便打发了花景“你下去吧。”
随即,又对我道“主子,花景未曾见过她,不知者无罪……”
我点了点头“走吧,莫要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
我歇着巧慧一路来到了正殿前厅,果然,太后娘娘身边儿正站着一名妙龄少女。
远远瞧去,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便足以勾人心魂。再走近些,才看清楚了她的容貌。长大了,五官长开了。虽算不得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可也是闭月羞花,明媚娇艳。特别是微微抬起的下巴,张扬中带着朝气,当真好生年轻。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我微微上前,行礼。
而就在这时,太后娘娘身旁的女子也上前一步,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民女?呵……她慕容毓秀现在的确是民女了。父亲被流放边疆,擎苍为了不让云鹤和念忆兄妹二人担上有罪名的外祖,便把父亲贬为了庶人。父亲为朝廷效力了大半辈子,如今,竟连个罪臣都算不上。
“你瞧瞧,这丫头多懂事儿。”太后娘娘说着,便亲热地上前拉起了毓秀的手“以前哀家总听旁人提起你如何如何好,倒是对毓秀这丫头不大了解。今日她方入宫,才相处了短短半日,哀家便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性子耿直,嘴巴也甚甜,对你这姐姐也极为尊敬。”
一旁的毓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嘴里却极其乖巧道“姐姐……秀儿好想你啊!”说着,便眨了眨眼,大滴大滴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姐姐……府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秀儿怕极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嫂嫂都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