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与之前苍白如纸的毓秀有得一拼。整个身子僵硬无比，好比一个活死人一般。
“你说……你主子在下头会不会寂寞？”我轻轻抬手，把那婢女的穴道解开“要不，本宫送你下去陪她？”
“不！”那婢女的穴道才一解开，她便忍不住噗通一声儿跪了下来“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那些……那些糊涂事儿都是小主干的，与奴婢无关！奴婢虽然是小主的……婢……婢女，可奴婢天生蠢笨。所以……所以小主在做重要的大事儿时，从来……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不会让奴婢去……去待办。”
那婢女吞吞吐吐说至此，又道“皇后娘娘……奴婢什么都没……没做……”
☆、1017。第1017章 不可斩草除根
我笔直的站着，看那名婢女为了活命儿卑贱磕头。心中突然便生起了无限的荒凉……不为我，而是为毓秀。
她从出生懂事儿起，便从不理解父亲对她的爱。她的童年，少年，都是在嫉妒之中度日。
经历了家族的末落，好不容易入宫，原以为能荣华富贵一生。岂料，却至死都不得擎苍宠爱。
她被人利用，头脑从不知长进。表面上看起来咄咄逼人，气焰嚣张，可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鹤顶红上。
她一人孤独而亡，没有任何人愿意陪她走那漆黑无比的黄泉路。包括，一直以来陪伴了她多年的婢女。
“你在害怕？”我微微挑眉，满脸无辜。
“皇后娘娘……”那婢女身子一颤，又开始拼了命的磕起头来“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
“呵……”我无奈摇头，笑了笑“本宫至始至终都没打算杀你，你这么着急的求饶做什么？”
那婢女听言，赶忙抬头“皇后娘娘……”
“起来吧”我瞟了一眼婢女，便道“冤有头债有主，本宫从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你没有参与毒害太子，本宫自不会取你性命。”
那婢女一听，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奴婢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明……”
我听她说至此，突然话锋一转的打断道“不过，俗话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该怎么证明，本宫留的是一个人的性命，而不是留了一个祸害呢？”
“皇后娘娘您放心，今夜的事儿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这婢女虽然胆小如鼠，墙头草之势甚浓，可到底也是个聪明的“奴婢今夜没守夜，所以不知是谁来过承乾宫……”
“不”我缓缓启唇，打断了她“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相反，你总得知道些什么。”
“啊？”婢女一愣，震惊无比。
“瑾婕妤突然被害，轰动后宫。”我转过眼，看向那名女婢，淡淡开口“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定会彻查此事儿，还你家主子一个公道。”
说罢，我笑了笑，继续又道“作为瑾婕妤贴身婢女的你，是选择实话实说，还是见机行事，全凭你自己选择。”
“皇后娘娘……”那婢女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赶忙回过神来“皇后娘娘，奴婢定会配合皇后娘娘，彻查此事儿！”
“那便最好不过了”我转过身，看了一眼七窍流血的毓秀，道“本宫最疼爱的妹妹无端而亡，你这个婢女最好谨慎开口。否则，本宫的手段你是瞧过的。死不可怕，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毕，我便再不等那婢女反应过来，转身混入了夜色之中。
在回坤宁宫的路上，很长的一段路程里，我的脑海中一直呈现着两个画面。一个，是毓秀痛苦挣扎时的毒发情景。一个，则是那令人作恶的婢女。
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把那婢女一同杀掉？杀了好，杀了一了百了，杀了，便能免掉所有的后患。
只是，我不能。
☆、1018。第1018章 品尝孤独
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把那婢女一同杀掉？杀了好，杀了一了百了，杀了，便能免掉所有的后患。
只是，我不能。
在这后宫里，懂武功的只有两人。我，与童美人。
童美人昨夜侍寝，定是在擎苍身边儿寸步不离。更何况，她懂武功的事儿，除了我与擎苍外，再无旁人知晓。
所以，我不能杀了这婢女。
毓秀一人亡，可以引人诸多联想。可若毓秀与她的婢女同时而亡，能引起的除了恐慌外，还有擎苍的猜忌。
毕竟，能潜入承乾宫，并且不动声色的夺了两人的性命。除我以外，再无旁人。
毫无缘由的杀害自己的亲妹妹，这在平时，擎苍都无法理解。更何况如今，我与擎苍已是天底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除了仇恨，我们之间再无其它剩下的东西。
这个婢女不仅得活着，还得好好的活着！至少，在我彻查承乾宫之前，她不能出任何差错。我需要她的“证词”，来证明我的“清白”。
……
坤宁宫。
我在确保无人发现的前提下，原路小心翼翼的回了坤宁宫。
一脚才踏入内阁，隐忍已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在这金碧辉煌的坤宁宫里，我头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秀儿……你莫要怨姐姐……
你能有今日，皆是你咎由自取！我可以隐忍你千次万次对我的伤害，却不能纵容你对我的孩子动一点心思！
爹爹……您莫要对女儿失望……
对于您的嘱托，对于您的毓秀，女儿真的尽力了。
哥哥……
此时此刻，卿儿好想你。
以前，你在卿儿身边儿的时候，卿儿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卿儿怕了。这种寒夜侵袭而来的孤独，真的让卿儿怕极了。
只是，你们会相聚吧？
父亲，母亲，你，嫂嫂，还有毓秀。
你们总算能团聚了……
黄泉之下，不管是冰寒刺骨，还是漫漫长夜，你们都有家人的陪伴。若人当真能泉下有知，放下一切芥蒂，抛开一切误会，真正的像一家人一样儿的相处吧。
不管秀儿做了多少让人厌恶的事儿，她终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我……
哥哥，原谅我吧。
我终归是不能去陪你们的……相对于孤独和寒冷而言，我更害怕死亡。
我要好好的活着，为了我的孩子，也为了哥哥你的孩子。
……
我缓缓褪去衣裳，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好。随后，便整个人躲进了暖被里。
我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终于……
整个慕容家，除了还未谋面的痴儿侄子以外，只余下我一人了。
曾经多么显赫的慕容家族啊，现下，竟凋零到了如斯地步。
若兄长的孩子一生无法拥有独立的神智，那慕容家当真是后继无人了。
而造成慕容家如此的人，是擎苍，亦是我。
慕容家的末落，与擎苍的旨意脱不了关系，也与我的无能脱不了关系。
父亲与兄长，嫂嫂等人的死，是擎苍所为，亦是我一味信任旁人所至致！
☆、1019。第1019章 彻查（一）
至于毓秀……
是我杀了她……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亲手杀了她……
我的这双手啊，从今日起，又多沾染上了亲人的血。
……
次日。
大清早的，承乾宫便传来了婢女惊天的尖叫。紧接着，瑾婕妤毓秀的惨死，便传遍了东西十二宫。
因着毓秀是中宫皇后娘娘的妹妹，所以各宫里的妃嫔听到消息，火急火燎的便往承乾宫赶去。
有的人是为了看热闹，有的人是为了查真相。但不管众人的心思如何，如今的承乾宫早已热闹非凡。
我端正的坐在主位上，脸色清冷却不平淡，哀戚却不焦急。
这种神色，我昨夜早已在铜镜前练习过无数次了。
毓秀虽是我的妹妹，可她与我的关系如何，是后宫之中众人皆知的事儿。我若表现平淡，只怕旁人会说我冷血无情。我若表现过分着急，又怕惹祸上身。
“谁是瑾婕妤身边儿的婢女？”
昨夜那婢女听言，赶忙颤抖着身子走了出来。紧接着，只听见“噗通”的一声儿，那婢女便已跪倒在地“回……回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是婕妤小主的贴身婢女……红袖。”
我微微蹙眉“红袖？你是何时发现瑾婕妤出事儿的？”
“回皇后娘娘话……是今儿个一大早……大概……大概是卯时。”婢女红袖把头垂得很低，声音吞吞吐吐“婕妤小主夜里入眠不大老实，有……有喜欢踢被的习惯。所以……所以奴婢今日起身的时候儿，还未来得及给小主打水，便先来屋里瞧了瞧小主。心里……心里想着，天气儿转冷，可莫要让小主着凉了。”
说到这，红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恐惧“可是……可是奴婢才一推开门，就发现小主出事儿了！皇后娘娘……小主可是您的亲妹妹……您可得彻查此事儿，为小主作主啊！”
“今儿个卯时发现的……昨夜守夜的人是谁？”我假装毫不知情，继续发问。
“回皇后……皇后娘娘话。”婢女红袖颤抖道“以往都是奴婢守夜……可是昨夜，小主有些不大高兴。奴婢又嘴笨，一时惹怒了小主。小主瞧着奴婢心烦，便把奴婢打发了出去。”
说罢，红袖又抽泣道“许是因着小主不习惯旁人伺候，所以并未让其它宫娥守夜。可谁曾想……就这么一次……小主便出事儿了……“
“瑾婕妤昨日有些不大高兴？这又是为何？”我细心的揣度着婢女红袖的每一句话，尽可能的做出一副仔细认真的模样儿。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这说到底，都是因为童美人。”红袖许是昨夜想了许久，才想到的这番说辞。所以，当我话音方落，她便急忙道“昨日，小主曾去请过皇上，希望皇上能来承乾宫用膳。可是，当时御书房那头儿说，皇上忙于批阅奏折，怕是离不开身。
小主见此，原是没什么意见的。可到了夜里，敬事房那头儿又传来了皇上翻了童美人牌子的消息。所以……所以……”
☆、1020。第1020章 彻查（二）
“感情，这瑾婕妤是心里吃味儿了？”舞贤妃听到此，不咸不淡的吐出了一句话，把红袖的话活活打断。
紧接着，雅婉仪也跟着道“吃味儿？她平日里不是与童美人最是亲近么？听闻，前段时日韵贵人不小心冲撞了童美人，这瑾婕妤还为童美人抱不平来着。怎么……自己的好姐妹得了侍寝的机会儿……她还会吃味儿不成？”
“其实……其实一开始小主只是心中略有不快儿”红袖见众人如此一说，便小声儿道“只是后来是奴婢嘴笨，所以才惹了小主的不快儿……”
其实，毓秀昨夜心思到底如何，与她被害没有多大关系。红袖反复提起，不过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罢了。
主仆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她会如此，也属人之常情。所以，我没有开口打断她，其它妃嫔自然也是乐得听个笑话。
红袖说到此，见众人不语，又继续道“当时……当时奴婢对着小主说……童美人得了恩宠也好。小主与童美人情同姐妹，日后童美人定会照拂小主。”
说罢，红袖突然又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就是这么几句话，奴婢便惹了小主的怒。小主说……她是婕妤，童美人只是个美人。她再如何，也轮不到要沾了童美人的光……”
说到此，红袖哭得越发厉害了起来“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嘴笨。若不是奴婢惹怒了小主……小主也不会连衣裳都没更，就把奴婢赶走。奴婢不走……小主也许就不会出事儿了……”
“如此听来，也算合理。”舞贤妃听到这里，又开口道“瑾婕妤素来的性子便是如此。”
“可是……她这些日子来与童美人的关系可不一般呢？”雅婉仪听完了舞贤妃的话，便冷不丁的道“宫里的女人，与人交好多少都有利益关系。童美人能被皇上临幸，瑾婕妤也应该高兴才是，又怎会吃味儿？
就算她的位分比童美人高，可谁敢保证，她跟童美人交好不是为了沾童美人的光？要知道，童美人入宫以来，恩宠本便不弱。”
“雅婉仪这话就不对了”庄修仪本不是擎苍的女人，对这些事情原不想过多参与。
可几句话下来，她听着雅婉仪的意思，似乎又了其它意味儿，便不得不开口道“关系不一般又如何？别说情同姐妹，就算是亲姐妹。二人共侍一夫，自己遭了冷落，别人却得了恩宠，谁的心里会好受了去？谁的心里，又没有半点醋意？”
说罢，庄修仪又笑道“心里不舒服也便罢了，偏偏还摊上了这样蠢笨的婢女。不仅不能在瑾婕妤心烦的时候儿出出主意，反而还往人心里添堵。这就算是脾气儿再好的人，也得恼了吧？更何况，这瑾婕妤的脾性，可素来都不怎么好呢。”
“各位姐姐可别争了”韵贵人见此，也出言道“瑾婕妤已逝，她昨夜的心思，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咱们还是听听皇后娘娘的意见，看娘娘的定夺吧。”
☆、1021。第1021章 彻查（三）
雅婉仪听言，寻不出旁的话来反驳。一时之间，整个正厅里鸦雀无声。
“你说你被瑾婕妤赶走的时候儿，她还未曾更衣。”我见众人终是安静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那昨夜你离开的时候儿，是什么时辰？今日，瑾婕妤身上所穿着的衣裳，与你离开时的可是一样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当时瑾婕妤的心情的确不大爽快儿？”
我接连问出了那么多的问题，红袖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愣。不过，仅仅只是片刻，她便哭着道“回皇后娘娘话，奴婢离开的具体时间奴婢不大记得了。不过……隐约记得大概是子时。奴婢离开的时候儿，小主确实没有更衣。今日一大早，小主身上的衣裳也与昨夜的一样。”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至于如何证明……皇后娘娘……昨日，小主心情不好的事儿，整个承乾宫的人都知道。虽然那时小主并未动怒，可脸色极其难看。承乾宫的人都是伺候小主多年的老人了，极其会看小主脸色……”
“来人”我见红袖把事情解释得如此详细，便知晓她定是有所把握的。于是，便打断她道“去把承乾宫的宫人带来，本宫要好好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