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震惊,心疼,无奈,一一印入我眼。
心疼?嗯……有心疼便好……哪怕只是一丝,巧慧往后的日子也不会难熬。
“如何?”我见罗太医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便开声问道。
罗太医神色一颤,也不再与我打官腔。把身子站直,便又恢复了一身的清冷傲气“孩子是我的,我会负责。”
巧慧听言,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罗素……”
然而,罗素却不理会巧慧,继续冲着我道“若你同意,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巧慧迎娶入府。”
听言,我笑了笑“巧慧虽是奴婢,可到底是本宫宫里的管事姑姑。如今,她失了名声为你怀上孩子。不知,你想给她什么名分?”
罗太医稍稍斜眼,看了巧慧一眼“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皆是罗家的嫡出。”
“罗素……”巧慧的眼泪唰唰的往下直流,他说什么,他要娶我做正妻?他要……娶我做正妻!
“巧慧的肚子等不了了……”罗素的这个答应,我到底是满意的“本宫给你十日,正月二十五,风风光光的把巧慧娶过门去。”
“若你愿意,我当然没问题!”
罗太医被赶鸭子上架,虽说已预见了他迎娶巧慧之日。可见我如此着急,神情不免流露出了几丝落寞。
瞧瞧,罗素啊,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就好像一个极会变脸的唱戏人,冷漠与关怀,无谓与落寞……有时候儿,我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到底是挚友,见他这般模样儿我多少也是不忍的。可是,身处于我的身份,很多事情当真身不由己。
我不想逼他,也不想把婚事办得仓促。可是巧慧的事儿来得突然,肚子里活生生的带着一个孩子,哪里又能缓得了呢?
短短十日,已是我能给罗太医最大的期限。
……
转眼,便过了七日。而再有三日,便是罗太医与巧慧的大婚了。
巧慧因有了身孕,又出嫁在即,我早早便让她歇着,不许再多做一件粗活儿。每日里,都会让花柔她们用花瓣与牛奶给她沐浴。而绿茶水和蜂蜜敷脸,也是少不得的。
除此以外,我还请了年长的姑姑过来,教导她如何经人事儿,做人妻。
虽然她早已经过那事儿,可外人不知。既然是我坤宁宫要嫁姑娘,明面儿上该有的还是得有。
而罗太医呢?从我下令让他好好/操/办婚事开始,他便没再在太医院里宿过。这七日来,除了擎苍下旨赐婚,他也没有再踏入紫禁城一步。
是啊,罗太医与巧慧的婚事儿是我定的。可说到底,巧慧再如何能干也终究只是个皇宫里的姑姑。而罗家再如何覆灭,罗太医到底出身高贵。
加之,巧慧的孩子是如何得来,她与罗太医最为清楚。带着身子出嫁本便矮人一截,我又如何忍心,不扶她一把?
☆、759。第759章 巧慧大婚(二)
虽说她是我身边儿得脸的人,如今也有我这个皇后娘娘撑腰,嫁过去理应风光无限。可人生漫长,却瞬息万变。后宫凶险,保不齐那一****便倒了!
所以……为了能让巧慧彻底与我脱了关系,我只好让擎苍下旨赐婚。
一个太医与一个掌事宫女,能得当今皇上赐婚,那是何等的荣耀啊!就算日后我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就凭着今日赐婚之人,罗太医与巧慧也不会因此受了连累。
除此以外,我又下了懿旨,封了巧慧为正四品诰命小姐。一应的嫁妆,都是以诰命小姐的应有的待遇准备。毕竟是我身边儿伺候的人,总是竭尽所能的想给她一个又一个屏障。只求,日后不管我的日子是好是坏,她都能安然无恙。
……
迷迷糊糊歇了午觉起来,外头的雪已经化了不少。
才刚由花景伺候着披上了大衣,花柔便踏着莲花碎步而来“主子……宫门的守卫来报,说司棋姑娘想要求见主子。”
我身子一顿,原本还暖着的手指瞬间冰凉“就说本宫身子还未大好,让她回去吧。”
“可是……”花柔没有立即退下,反而是迟疑道“司棋姑娘已经连续在宫门外守了五日了……来禀的人说,每一次司棋姑娘都等到天黑了才肯离开。”
说罢,花柔又道“还听说……司棋姑娘每一次离开都是哭肿了双眼走的……奴婢担心,若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司棋姑娘的身子会熬不住。”
五日……她竟守了五日了……
从她得知了罗太医要娶巧慧起,便不顾一切的要入宫求见于我。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第一日,借口要看宫中年账。第二日,借口去了御书房,要伴驾左右。第三日,实在无法,便谎称自己受了风寒,不得见客。
我不是狠心,只是不忍看她在我面前儿失魂落魄。她与我自幼长大,她的眼泪,她的难过,她的心疼……就算是未曾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得出。只稍稍这么一想啊,我的一颗心便如同被揪着一般,又酸楚又疼痛。所以……我不见她……
可我以为,只要我不见她,她便会死心。没想到,从前总是任性胡闹的她,如今竟也有了如此倔强的性子。
五日啊!正月虽已至末,可未曾完全融化的白雪,依旧冰冷刺骨。而她,竟从白日守到深夜……
“花柔”我想了想,轻轻开口“你亲自去宫门口一趟,为本宫传句话。就说:天意不可违,情义不可逆。她到底是姑娘家家,为了一个男人整日哭哭啼啼的守着宫门,是要毁了名声儿的。让她……早些回去,明日莫要来了。”
说罢,我一个瞥眼,不经意的瞧见了不远处的狐狸皮披风,便又赶忙道“对了,去把本宫素日最喜爱的那件百合花纹披风拿去,给司棋披上。还有,准备好汤婆子,莫要让她着凉了。”
花柔见我考虑得周到,便垂下头应道“是,主子。奴婢一定会把主子的话带到!可是,若司棋姑娘还是不走……”
☆、760。第760章 巧慧大婚(三)
花柔见我考虑得周到,便垂下头应道“是,主子。奴婢一定会把主子的话带到!可是,若司棋姑娘还是不走……”
“那便随她吧”我听言,稍稍思虑了一会儿,道“巧慧的大喜之日也没几日了,待巧慧嫁了过去,司棋便会断了这个念想。”
说罢,又突然想起了巧慧,便道“巧慧呢?怎么今日还未见她过来请安?”
这几日,因着就要出嫁。所以巧慧一得了空闲,便会过来陪我,说一些体己的话。
虽然大多数都是叮嘱我,让我小心小人。可不知为何,我听着听着,竟也不会觉得倦。
花柔见我问起巧慧,便笑道“巧慧姑姑啊?她今日怕是没这么快过来了……”
“嗯?怎么了?”我微微蹙眉,莫不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巧慧姑姑本便是主子身边儿的红人,如今被封为了诰命小姐,又得了皇上赐婚,嫁给了罗太医做正室夫人。这宫里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呢。”
花柔一边儿笑得花枝招展,一边儿仔仔细细对我道“以往巧慧姑姑不出坤宁宫倒没什么,旁人就算想巴结讨好她也不敢扰了主子亲近。可今日,主子在午睡的时候儿巧慧姑姑乏闷,便在咱们坤宁宫门口转了一转。”
说罢,花柔好笑道“这不转不打紧,一转便脱不开身了。这个宫女要送小物件儿,那个宫女又要说几句恭喜奉承的话儿,好不热闹。如今啊,可还在外头儿呢。”
我弄清楚了原由,不免一愣。
是啊,巧慧突然得了赐婚,那可是天赐的恩典。莫说外头的官家小姐,就连宫里的妃嫔都羡慕不已,更别说这些小宫女了。
只是,巧慧如今身怀有孕,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花景花柔不知当中隐藏的秘密,自然觉得此事儿好玩得紧。可我呢?生了两胎儿,可是知道前三个月的厉害。
于是,我微微摇头“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出去抛头露面。”
说罢,我便指使了花景“你去,把巧慧唤进来,就说本宫有事儿寻她,好救她出了那苦海。”
花景听着,对我行礼一笑“是是是,还是主子有主意。”
说罢,便笑着与花柔一同退了出去。
……
纵使紫禁城里的日子再难打发,可三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正月二十五,巧慧出嫁。
一大早,她便起身前来给我磕头。身着了大红喜服,整个人格外喜庆。
我没有前往罗府入宴,甚至没有送她走出坤宁宫的大门。只是远远的目送着她离开,后头各宫各院的贺礼随了一路。
渐渐的,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成一抹红,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没由来的,竟落起了泪。
巧慧啊,十年了……一个女子最好的青春,都埋葬在这深宫之中,都用在了我这个主子的身上。我不舍你,却也留不得你。
罗太医面冷心热,不管你们成亲的原因是什么,他眼里的那一抹心疼绝对错不了。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皆是你们自个儿的命数。
只求……你们夫妻二人能琴瑟绵绵,白头偕老。
☆、761。第761章 时光已逝人心异(一)
巧慧出嫁后的好几个夜里,我都辗转反侧不得入眠。甚至,有时候竟还会把花景当成了巧慧……
是啊,她伴我十年,可从赐婚到出嫁却只用了十日。一切都来如此之快,快到让我根本无法适应。没了这个丫头在我身边儿,浑身都不大得劲儿。
不知她在宫外如何?出了宫,一切可还习惯?
“主子……”花柔见我拿了一本书,本不想前来打扰。可见我神情呆愣,许久未曾唤她说话,便小心翼翼上前“宫门的守卫来禀,说是司棋姑娘又来了。”
我睫毛一闪,蹙眉道“这丫头,怎的还不死心?”
花柔低首,小声儿道“也许……司棋姑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与主子说呢?”
听言,我微微叹了口气儿“罢了,传她进来吧。”
这一辈子还那么长,我与司棋终归还是要见的。前几日不见她,到底是因为巧慧还没真正嫁入罗家。我害怕我若见了司棋,不好与她交代。如今,既然巧慧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罗夫人。很多事情已经回天乏力,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
只是……今日在司棋面前儿,我怕是又要经历一场心酸之战了。
……
等了好一会儿,司棋才随着下头的人进来。
才几月没见,她竟清瘦了许多。手里,还拿着前几日,我让花柔带给她的披风“见过皇后娘娘……”
言语中,带着几分疏远与清冷。
我身子一顿,心里就好像被什么堵着了一般,再难喘过气儿来“虽已过了年,可天气儿还未回暖。你穿得如此单薄,可莫要着凉了去。”
司棋听言,缓缓抬起头来“奴婢出身不好贱命一条,身子骨再如何柔弱也比不得皇后娘娘娇贵。不过是天气儿冷一些罢了,能熬。不若皇后娘娘,总是能在最适合的时候儿称病,自闭坤宁宫。”
若说方才司棋语气儿里的疏远让我闹心,那如今她言语中的讽刺,便彻彻底底的让我为之一颤。
她在怪我……
我紧紧的抓住手心,盯着她,内心一片澎湃“坐过来一些,这儿离火炉近。”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司棋一脸的冷清,淡淡道“娘娘得了风寒才好不久,身子骨弱。奴婢方从外头儿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儿,实在不敢离娘娘太近。”说罢,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否则,若让娘娘再惹了寒气儿,奴婢可担当不起。”
言语清晰,冷若冰霜,字字句句都犹如诛心。
我咬紧了牙,深深吸了口气儿“既是如此,便让花柔再添一个火炉吧。”说罢,我便朝着身旁的花柔看了一眼。
花柔会意,垂首便退了下去。
待整个正厅里再无旁人,我才叹了口气儿道“司棋,你这又是何必。”
“皇后娘娘曾答应过奴婢,绝对不会插手罗太医的婚事儿。”司棋抬眼,冲着我道“可是如今,为何又出尔反尔?”
说罢,她突然嗤笑了一声儿“你是主子,若后悔了当初曾应下的承诺也并没什么不妥。可是……奴婢在宫外等着了你整整七日,你为何如此绝情,连看都不看奴婢一眼?”
☆、762。第762章 时光已逝人心异(二)
话说至此,她顿了顿,又道“七日,你说你要看年账,你说你要伺候皇上,你说你病了。奴婢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借口!是一个又一个不想见奴婢的借口。你随意把这些借口传达,便卧在坤宁宫里吃饱穿暖。费尽心思的为巧慧准备嫁妆,害怕她以后受了委屈,为她筹谋诰命小姐的身份。
可是奴婢呢?你在为巧慧做这些的时候儿,可曾想过奴婢在做什么?奴婢一人站在冷风之中,从清晨等到天黑,从晨珠未去到夜露又落!奴婢不敢说苦,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冷不饥!奴婢这么做,只是想见娘娘一面。
然而就连这一面,你都不曾想过,要给奴婢!你在害怕对吗?奴婢知道,娘娘是在怕。怕奴婢见了你,会跟你闹,跟你哭。怕奴婢会提出让你为难的要求,怕奴婢……会毁了巧慧的终身幸福。”
“司棋”我见她一口气儿把心中的委屈一一道出,好不容易停了一会儿,便赶忙开口“你如何想我,我不在乎。你跟在我身边儿这么些年,总该知道我的心思。我的确是害怕,怕见你落泪,怕无法面对你。可是司棋,比起这些,我更怕的是你以后过得不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一个人的幸福都与旁人不同。巧慧嫁给罗太医是命中注定,而你受了辜负,也是无可奈何。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好好用心想清楚,看眼看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正该把握的,什么才是自己真正值得拥有的。”
说罢,我又叹了口气儿“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的性子算不上倔强,可却又总是一根筋儿。自从你心仪罗太医后,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既我不能见你,让你自个儿好生冷静一番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我没想到,你这一守便守了七日……”
“你没想到……是啊,你怎么会想到?”司棋听了我的话,嘴角的笑意越发讽刺“在你的心里,奴婢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