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静雪从家里拿了些菜,在苏沐冰家忙活着做饭,苏沐冰在旁也帮着忙,而香雪则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易言这家伙去哪了?手机一整天都关机。”苏沐冰手不停歇打着鸡蛋说。
“不知道。”潇静雪摇了摇头。
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凌霄,凌决仍旧感到很意外,斟酌片刻,终究还是问了,问她为何今天晚上不去陪陈美佳,而是来到这里。没想凌霄平静的说,“和妈妈度过了很多个年,你却始终缺席,可能你现在对妈妈还存在排斥心理,但我想,妈妈知道现在我和你在一起,一定也很开心。”
听到凌霄的话虽心里微微触动,但却冷颜冰眸,轻淡的应了一声。
小雨呢?
小雨当然守候在家中,和父母一同观看着春晚,不时会为节目而感到唏嘘,感到欢喜,若从远处透过窗望向整个客厅,可以强烈的感受到温馨这两个字的含义。
除夕的夜晚街道上格外的清净,无论是大型商场还是街边小铺,大都闭门温存在家,与亲朋好友一起度过这绚丽的节日,可偶尔还是会看到一些人漫步在这个城市中,会有情侣相拥相抱,会有老人赶着脚步回家,会有青年相跟着走向夜店,同样的,也会有像沈易言这样的人独自游荡。
抬头望着四周高楼的霓虹灯,在夜空之下,显得格外孤冷,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气吧,凸显不出它的美丽,反而会嗅到寂寥之息。寒风吹来,冰凉的双手在拉扣衣服锁链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脖领,刺骨的感觉比那风还要阴冷,不禁缩了缩脖子,而泛起的“鸡皮”也渐渐消失。
沈易言漫无目的朝前走,或许是潜意识吧,不知觉走到了潇静雪家,站在小区门口,看到楼底处地下室的窗是昏暗的,随之心里反射过来一个答案——
应该在苏沐冰那吧
虽是这样,但还是走向楼内。不知是因为门锁损坏,还是居民嫌麻烦,楼门长时间是开着的,被一块砖所阻挡。拍了拍手掌,地下室的声控灯亮起,又敲了敲潇静雪家的门,无人回应,随即便缓步走了出来。其实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想过给潇静雪打电话,在她家过一个年,但在这样的夜晚小铺都已关门,而街边的公用电话,也在早几年全部拆除,没有通讯设备,自然找不到她,况且自己根本不知道苏沐冰的家在哪。
也许吧,在这样的一个城市,这样的一个社会,丢失了某个人的联系方式,就很难很难再找到他(她)。
若说偶遇,那不过是一丝挣扎的幻想罢了。
天空貌似更黑了,黑暗的连一颗星星都未能找到,而风,也好像更过分了,过分的吹起地上的尘埃,撞进了眼睛里。
现在去哪?
你问我知道!?
自问自己,又对自己发火,在旁人看起来像是精神分裂般,但他自己却知道,那不过是一种无处宣泄的方式而已。
小雨陪着父母嬉笑着,忽然没由来的想到了凌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一个人在家,随后便起身走向卧室,闭上门,给凌决打过去电话,怕被父母听到。听凌决说和凌霄在家,小雨的心里还是蛮开心的,虽不晓得会不会发生什么矛盾,但小雨始终觉得,有人能在身边陪伴,就已经足够了。
潇静雪给沈易言又打着电话,仍旧是关机,走到苏沐冰卧室的窗台前,又打了过去,望向窗外,忽然看到楼底的水泥砖,不禁陷入了沉思,回想起那天母亲坠楼的情景。
直至听到苏沐冰的叫喊声,潇静雪才回过神,随即佯装没事的样子,出去坐在了沙发上,叹了口气,“还是关机。”
“找他过来玩会儿都不行,明天好好说道说道他。”苏沐冰无心说着,侧头看到潇静雪的时候,发觉她的眼角残留了一滴泪水,又朝窗台望了望,大概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咧了咧嘴,本想安慰她两句,但又觉得没那必要,随后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回过了头。
怅凉的夜空下,沈易言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仍旧是前两天与小雨见面时的那个位置。广场空无一人,不免心里又会多想,为了抑制这种情绪,又起身离开。忽而加快脚步,忽而放慢步伐,没有目的的前行,始终是忐忑的。就这样走着,走着,停在了一条小巷口处。小巷内昏暗的路灯散发出枯旧的光芒,幽幽的连自己的影子也看不清。不知觉的朝小巷内走去,路过几户人家的时候,还可以听到从中传来的欢笑声。
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喊声,惊的沈易言一颤,随之平静下来继续朝前走。小巷的深处仍旧还是没有规划好的房子,中心是矩形平地,一些上个世纪的老旧砖砌茅厕拥聚一起,貌似这些也是每个住宅户的财产。这里更是昏暗至极,没有路灯,如同是关了灯的房间。压着脚步走着,又听到一阵叫喊声,这次清楚的可以听到是一个女子的音喉。不觉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当那叫声再次响起时,沈易言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一个男人压倒在地上,实施□□,另一个男人站在一旁似乎在放哨。
“滚开!”站在一旁的那个男人朝走来的沈易言丢了块石子,吼道。
沈易言侧头望了望那女子,看不清面庞,但却能够感受到她非常的痛苦,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如若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啊!——救我!救我!”
貌似在恳求自己,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她,而边上那个男人指着沈易言又吼道,“滚开!听见了没!”
正当沈易言准备转身离开时,一辆面包车忽然驶来,转弯时车上的大灯,投射在几个人的身上,强烈的光刺激着眼睛不禁伸手去遮挡,扭头避开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个女子,大概比自己大四五岁,散乱的头发上尽是灰尘,冰冷的双眸闪烁着寒流,如若是一把刚开刃的利剑,扎进沈易言的胸膛,而那张平静与绝望共存的面容,同利剑,在脑海中留下疤痕。当面包车驶去,边上的男子再次回头,沈易言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中。
坐在小巷内的一处石阶上休息着,沈易言朝小巷内又望了望,喃喃的安慰着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
其实从那个地方离开时,心里还是很想帮那个女子的,但现在,却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非亲非故,为何要帮她?搞不好还弄自己一身脏。虽是这样想,但心中好像还有一个声音在排斥自己。
“这样的事在全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多一次少一次又怎样?毕竟没有发生在我身上。”自己又在反驳自己。
啪
沈易言突然被扇了一巴掌,抬头望去,刚刚那女子竟站在自己面前,微肿的脸颊,凌乱的马尾,恍惚的眼神,即使裹着严实的大衣,还是能够看到锁骨处恶心的抓痕。
如刚刚那惶恐的眼神,盯着自己,只是又多了怨恨。
啪
那女子又给了沈易言一巴掌,沈易言恼羞成怒,吼道,“你疯了!有病吧你!”
女子依旧盯着自己,没有言语。
随即沈易言起身准备走开,却被女子紧紧抓着胳膊。回头皱着眉,压着声音,“放开。”
她仍旧没有言语。
“放开!”沈易言甩了下胳膊,挣开她的手。
“你为什么不救我……”
沈易言回头望去,看到她咬着嘴唇,落寞的脸颊上此时已满是泪水,突然女子蹲下身,捂着脸埋在膝处痛哭着。沈易言怔怔的看着她,脖领红色的伤痕比那哭声还要醒目。
翻了翻喉咙,沈易言回身离开了。
兀的停下脚步,沈易言背对着女子,“这不是我的错,如果今天我没经过,你也就不会恨我。”
“可是你确实看到了!”女子的哭声更彻底了。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你?”沈易言说罢便继续朝前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只是因为心里有点小小的排斥,想要用言语来洗去那微不足道的罪恶感。
走在路上,沈易言脑海中不断的回放那女子被□□的情景和刚刚她痛哭时的情景,还有那耀光之下她那绝望的眼神。
到底是谁的错?
是那两个男人的错还是自己的错?
或者是那女子的错。
反正我没错。
沈易言内心挣扎着,脚步加快。尽量不让自己想这些,但越刻意制止这些画面,就越清晰。又转移注意力,做着无聊的事来压制,将衣服的拉链拉开,再拉上,将衣帽戴在头上,调整角度,再卸下,又伸出手指揪着倒刺,突然一阵疼痛感急窜心头,那倒刺被扯出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液映红了手指。
止步,回头,望向那女子刚刚所留的位置,却已消失不见。
彷徨的望向那里,心中纷然杂陈。
不禁回身朝前跑去。
道路上的车少之又少,街边的行人几乎不见,路口的红绿灯安静的变换自己的颜色,不时会有流浪狗走过这寂冷的黑夜,都市,显得格外孤殇。而人们,却不然,他们都在享受这华丽的节日,为何要惆怅窗外的世界?那些没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何必去管,又与我们何干?
发生了就发生了,没什么如果,如果仅仅是一个安慰自己与他人的设想词,相之比较,并没什么意义。
沈易言疯跑到街道尽头的岔路口,托着膝盖喘着息,四周望去,都没能见到那女子的身影。苦笑一声,嗤笑自己的所为。转身又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
为什么当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悔恨自己的所为?
真是个可恨的人!
沈易言埋怨着自己。当走到那小巷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女子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托着脑袋望着漆黑的夜空。沈易言缓步走到女子面前,看着她空洞的眼神,自己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抚了抚眼角,正要说话的时候,女子突然平和的说——
“滚开。”
“呃……”沈易言抬了抬手,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吞吐半天,“……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滚开!”女子提高声调。
“对不起……对不起。”沈易言蹲坐在女子的身边。
“滚开!听到了没有!”那女子似是疯了,一把推倒沈易言,愤怒的拍打着,而随之而来的哭声,撕裂了整片夜空,“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为什么!!!”
沈易言望着她已被泪水占据的双眸,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漫漫长夜,漫漫长夜,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漫长,而漫乱的心情何时才能像天边的乌云般四处漫散,丢失掉那些琐碎,漫灭掉其中的伤痛。
可能就是慢一步吧,才会酿成这样的结果。
也许是哭累了,女子头靠着沈易言的肩膀,轻闭上双眼,似是不愿让自己看到这个城市。
“我送你回家吧。”沈易言哽了哽喉咙,“这么晚了,你父母一定很担心吧。”
女子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向前走去。
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或许是因为根本就不熟吧。到达地点的时候,是一所老旧的公寓。沈易言朝女子摆了摆手,“上去吧,别想太多。”说罢,沈易言便准备转身离开,而忽然女子叫住了沈易言,“这么晚了你去哪?”
沈易言回头扬起笑容,“回家啊。”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女子站在楼门口的台阶处,与沈易言相隔五六米。
“哈~我能遇到什么事。”
“进来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女子抢过沈易言的话说。
“不用了。”沈易言的笑容有些难堪。
“我叫你进来!”女子像是命令般,而沈易言抓了抓头,缓步走了过去。
跟在女子的身后,女子说,“在除夕这样一个晚上还出来闲逛,不是分手了就是闲的慌,要不就是没路费回家,你是哪种情况?”女子顿了顿,回头望向正在上楼梯的沈易言。
沈易言憨笑两声,没有言语。
“不说就不说,你也没必要非得说。”上到顶楼,女子开了门,沈易言走了进去,看到家里非常的单调,家里仅仅只是刷了遍白色的墙漆,地板纸被磨损的污秽不堪,一张小小的矮脚茶几摆放在客厅的左侧,电视机也放在地上,客厅的一半被泡沫地垫覆盖,只有那里保持着干净。
“坐会儿吧,我去洗个澡。”女子说罢,便走进了卫生间。
沈易言拘谨的站了会儿,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壁表,此时已九点多了,缓身坐在泡沫坐垫上,托着脑袋发着呆。忽然女子喊说,“看会儿电视吧你。”沈易言应了一声,随即打开了电视,电视中播放着春晚,也就没再换频道。
也许是因为刚认识,也许是那抹愧疚还未消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发出声响,连电视机的声音都觉得大,不禁将音量调到最低,低到被淋浴的水声湮没,不得已再小心挪动身子,靠的电视很近很近。
当再次抬头望向墙上壁表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卫生间的水声好像早就停止了,迟迟不见女子出来。思酌踌躇,貌似鼓起很大勇气,“呃……不早了,我先,我先回去了。”说罢,沈易言便起身准备出去。忽然卫生间门开了,女子只穿了一件浴衣,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双眼通红疲惫,望着站在门口的沈易言,“再坐会儿吧,过了十二点再回,我一个人,没人陪。”
沈易言看着女子,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双眸,自己的心好似被人强行揪了一把,内心的愧疚之情越发深重。抬头又望了望壁表,现在这个点回去,可能还会被训斥,这样想着,沈易言也就点了点头默认了。
女子坐在地垫上,将电视音量调高,回头看到还站在门口的沈易言,沉下眼皮,无奈的说,“坐啊,站着不累吗?”沈易言听到应了一声,随即拘谨的坐下,坐在女子后方的位置。
“这儿就我一人住,房子也是租的,也没什么人来。”女子边说边擦着头发,“本来房东在这放了个沙发,后来又给拿走了,我也就没想买。”女子以为沈易言没听她说话,回头看了看,沈易言抬眼也看了看女子,随后女子回过头,换了个话题问说,“你多大了?”
“呃……过了今晚十九。”沈易言低声回答说。
女子忽然笑了笑,“还挺幽默。”
“啊,嗯。”沈易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