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试了几次后,石壁渐渐出现一条缝隙,一缕缕耀眼的光线从孔隙间透出。随着缝隙变得越来越宽,这道石门轰然被推开。正当他们松口气时,一道强烈的气流由内向外呼啸而来,大有将人席卷之势,四人连忙抓住石壁缝隙,可是外面的吸力过强,他们的手渐渐抓扣不住壁沿,最终一一松开。
狂风中,众人被卷落在壁外的雪山风口处的矮树丛上。脱险的方海、乐婷、柳忞与霓影,竟然与另外三人不期而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嬴逸翔和他的两名属下!
两路人照面,有人心下一缓,有人内心不安,有人喜上眉梢。
由于嬴逸翔一行人先进入希望门径关卡,设置的机关有七成未启动,故而他们沿途较席乐婷等人通关时顺畅得多。
七人结伴同行,望见前方不远处是断崖,幸好石崖上架有一座石拱长桥,桥对面的崖前还悬着一面如同水晶盘般清澈的墙面。他们正准备走上石桥,却见一顶红幔小轿自半空飘然而落,稳稳停在在桥口,白袍轿夫立于轿侧,虽然雪花漫天纷飞如玉蝶,却没有一片落在他们的身上——可见这些人内功不俗。
红幔小轿里面的人柔声道:“各位已闯过无人看守的前四关,这一关,便由奴家来迎接。”此女的声音婉转如莺,似是少女。
嬴逸翔上前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可否现身?”
“咯咯咯……”里面的女子轻笑起来,轿帘仿佛被冷风卷起,踏出一位冰雪似的女人。
形容她像冰雪,不仅因为她面上蒙着银色面纱,穿一身银狐衣裙,而且她的一头长发洁如冰雪,在风中飞扬。
“弑魂天宫十一月月主,花——残——色,在此见过各位。”女子的声音清凌如水。
嬴逸翔不禁心想:“好个娇媚的女人。”
花残色击掌两下,轿子内走出一个端着酒盘的红衣童子,十个白玉杯内的酒水均呈蜜色,杯上腾起一缕轻烟。
“天寒地冻,琼浆珍贵,各位能饮一杯无?”她从酒盘上拿起一盏玉杯。
☆、幽河毒潭计脱险(下)
嬴逸翔等人不知对方实力深浅,一时皆驻足不语。
花残色轻叹一声,道:“温热的酒既然敬不出去,那就暂且留着,等我解决完事情再自饮。”她将酒盏轻轻放回酒盘,用折了四层的丝巾掩上,再命童子将酒盘放在桥头石柱上。
郁霓影心想:“此女的声音似曾耳闻。”嬴逸翔朗声道:“姑娘可否摘下面纱,坦诚相见?”
花残色揭下面纱的一瞬间,嬴、郁二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她竟然是那日在粼光楼叙述考题的粉衣少女,不过那时候的她围着头巾。
花残色从身旁轿夫手中抽出一把长有四尺的金色长剑,如白鹤般腾身一跃,将剑头朝桥头砖缝一处笔直一插,再猛一旋转剑柄。一瞬间,平地飞雪如烟尘弥漫,令对面的七人难以睁眼。旋即,众人所立的洞口与石桥之间赫然出现一道曲折裂纹,并很快向外“咔咔”张裂。
裂纹化为鸿沟的同时,地下涌出金红色混杂的浊流,平地出现一汪汩汩冒着热气泡的宽阔毒水潭,同时,水潭周围的泥沙碎石被浊流吞没后化为泥浆,将山崖与石桥赫然隔开。
花残色跃上桥柱,朗声道:“这是幽河毒潭,可以化骨为水!”
嬴逸翔望着毒潭对面插入地下的金色宝剑,对袁芯竹道:“若能将那把剑旋转角度,毒水潭说不定就会缩小,咱们也能运用轻功越过去。”
袁芯竹摇头道:“我担心,即便将绳索抛过去绕住剑柄,也会被花残色用刀剑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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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借助竹木渡潭水,只能痴心妄想了!”花残色故意提高声量,“不过我可以教你们越潭的好法子。只要将你们之中某些人尸体抛入潭水,利用瞬间的弹力踏上他们的脊背便可过水潭,这是求生的好机会!”
此言一出,柳忞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席乐婷忍不住怒喝道:“妖女!你想挑拨离间,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花残色柔声道:“大公主莫要生气,好法子信不信由你们!不过希望之门的水墙即将合拢化为石壁,如果你们惺惺相惜,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她转身跃回轿中,命童子掀开轿帘,抱臂端坐观望,颇有坐山观虎斗之态。
对面的一行人沉默起来。
柳忞忽然走近嬴逸翔,以内力传音道:“嬴少教主,你心中的方案未免冒险,更可能自寻死路。”嬴逸翔的表情顿时僵化,亦束音成线道:“你有什么好法子?”柳忞道:“不能坐以待毙,便唯有冒险一试了。”
郁霓影内力不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们,见柳忞转身背对花残色,朝自己轻轻动了动唇。
几人之间再度无声动着唇语,眼神交汇完毕。
剑光,箭雨,舞风,回雪。
一切发生于电光火石间。
嬴逸翔倒在地上,郁霓影的绳索已绕上袁芯竹的咽喉,而柳忞正捂着肩膀呻吟。
此刻,对面传来花残色放肆的笑声。
“嘻嘻……自杀自灭的戏份,果然精彩!”
随后花残色款款出轿,她盈盈含笑,但笑容很快便僵在嘴边。
她的两个轿夫被柳、郁二人手中带绳索的□□霍然袭中,又被绳索凌空拽过毒潭,而嬴逸翔飞身踏上他们的头颈,用金丝索拔出了那柄插入地面的金剑!
地面开始合拢,毒潭迅速消退,五人先后跃上桥头,围上花残色。
花残色惊怒道:“原来你们是假装火并!但你们本不是一路,为何彼此毫无芥蒂?”
柳忞朝嬴逸翔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不过嬴逸翔的笑容有些僵硬。
原来之前他对嬴逸翔暗暗传音道:“我猜少教主自认为公主不会伤害你,便可以合属下之力偷袭我们。可惜怎么做都会两败俱伤。”
花残色双手一拍轿子扶手,中空的扶手□□出十余支银箭,带着“嗖嗖”风声扑向七人,被大家的兵刃和拂卷的衣袖一一截下。花残色见状,飞出轿子顶部,继而轿内炸出一阵白烟,同时一蓬飞针如迸裂的几十朵金盏菊般,向逃离者激射而来。
郁霓影、柳忞等人击落避开暗器,发现花残色消失不见,只留一顶没了顶部的空轿。
小心步入桥对岸崖壁,七人走近如水帘般澄碧透明的希望之门,可清晰地望见外面的峨峨雪山、茂密林木和明珠般的冰湖。正当他们要迈入门洞时,发现透明澄澈的门面竟变得硬如铁石,根本无法像走过水雾那样轻易穿越它。
袁芯竹举起长剑,朝希望之门上狠力一劈,只觉虎口生疼,剑尖已扭弯。
“这是怎么回事?”嬴逸翔忍不住急躁起来。
“咯咯咯——”花残色身形不见,但笑声如银铃从门里清脆传来,“即便过了化尸毒潭又怎样?这扇生死门将成为你们死亡的见证!”话刚落音,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自内传来,众人但见希望之门的表面荡漾起了粼粼水纹,在白光中,水镜门一分为二。
一扇门外是朝阳下披金的悬崖绝路,另一扇门外是红日下粉妆玉砌的冰湖林岸,两扇门内的景物都微微晃动,仿佛是海市蜃楼的幻像。
花残色的声音在石壁上回荡:“这两扇门中只有一扇可以离开雪域,不管生门还是死路,人只要进去就被吸入,无法走回头路!”
袁芯竹想了想,将两颗石子分别踢入两侧水镜门,如同投石入水一样,“咕咚”一声后,镜门上荡起圈圈涟漪。哪知经过震荡的两扇水镜门,同时变窄了几分。
席乐婷望着手中瓶内的第六卷盘香,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她急得跺足道:“哼,地图上居然没有标明半点关于出口的秘密!”
一旁的嬴逸翔闻言,胸有成竹般淡淡一笑:“希望魇城的密道魇术一向遵循虚实相生,生门不是活路,那么死路也未必是绝境。”遂对席乐婷低语了一句。
席乐婷恍然大悟,举起长柄水晶镜,对准双门内的两轮红日的方向慢慢移动。
对比中,银白世界的景象逐渐模糊暗淡,而绝壁上的朝阳格外耀眼——如果是真的雪山外景,铜镜必然会反射其间的日光。
最终,七人依次步入第一扇水纹门,门外没有悬崖峭壁,而是一片莽原与针叶林。
“真的是雪舞林海。”袁芯竹喃喃道。
他们略松口气,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石块泥土纷飞如雨,水镜门内骤然成了一片火海,同时还伴有花残色凄厉的叫声。
颢清云甍的七星楼悬廊,正在镜盘中观看希望门径密道镜像的明照水,见到镜面被血雾笼罩,不由得拍案震怒。一旁的雪袍人说:“看来十一月主已经殉职了。”
原来花残色用自己的血为媒介,借助密仪将自我灵识附在水镜门上控制幻境,一旦阵门被破,她也魂飞魄散。
☆、痛失义仆尽堪悲
(三十九)痛失义仆尽堪悲
魇城外的莽原针叶林中,嬴逸翔等人迷失了方向,郁霓影奇道:“我怎么觉得这片雪林外还有城墙?”席乐婷解释道:“希望魇城是座瓮城,我们离开希望门径,不过是出了内城。”嬴逸翔将随身携带的雪鹞放出笼子以寻找山下救兵。
他们绕出内城的出口,左前方是一片泥潭,潭边疏木多草,右前方则是一片荆棘林。柳忞挥刀砍下两根三十余尺的长竹,直直投入泥沼中,露出沼面的竹稍唯有一尺盈余。由于此处的泥沼宽阔,最深处不可估量,即便有人飞快踩上竹梢,说不定会因负重而陷得更深。
他们只得步入右侧的荆棘林。初入时劈荆斩棘尚可缓缓通行,片刻之后,大家发觉这片荆棘生长迅速,忽如柳枝游蛇般缠上他们的腿和躯干,越是挣扎,荆条绕得越紧,令人动弹不得。鹦鹉苍苍想用喙和爪啄弄开主人身上的荆棘,却只是徒劳。
不一会儿,天际的雪花如四月的柳絮般纷飞而落,萧萧复飒飒。
荆棘阵外,出现一个白衣人的身影,她的声音清冷如寒冰:“各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就算不告而别,本人作为城主大人座下的天宫执令,也得招呼挽留一下。”
席乐婷惊道:“是礼执令池芳姬!”
池芳姬朗声道:“血荆棘生长得很快,等会儿我若再浇点研制的花精油,它们就会刺入你们的血肉汲取养料,不多时再开出一朵朵血色的鲜花。大公主,请你暂时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席乐婷模仿长姊的声音道:“池执令,你怎敢为难本宫和驸马?”
池芳姬严肃道:“属下自然知道公主与驸马莺俦燕侣,却不懂公主为何在洞房之夜从希望门径带走新姑爷等人。追回贵客,是城主下的死令!”
嬴逸翔高声道:“既然一切皆由我引起,我愿揽下罪责回城,请您放过其他人。”
池芳姬说:“你们大家既然是好友,应该同甘共苦,春苔!”她身后的青衣侍女走上前,托起手中的一支翠色玉箫,恭敬道:“礼执令大人。”
池芳姬接过玉箫,边摩挲边道:“嬴公子,念在你也算是魇城姑爷的份上,这一曲《离殇》,就作为送你赴黄泉的安魂乐吧!”
郁霓影大声道:“且慢!在我们死前,很想知道千洌Ш壬偷蹦暾星兹胛Ш蟛挝蛭溲У哪切┙?拖衷谀睦铮俊
池芳姬微微一笑:“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嬴逸翔拧眉道:“他们果然是被魇城所骗杀。”
短短一曲离殇,蕴涵幽冷凄风与腾腾杀气。余音袅袅中,池芳姬收起玉箫,命两个属下捧来一对广口玉瓶,将馨香扑鼻的花精油倒入荆棘根部。
不多时,荆棘丛阵内的几人已被飞速蔓延的荆棘缠勒得脸色青紫。
突然间,一束火把抛在荆棘丛下,哔哔剥剥地燃了起来。大家一筹莫展时,不远处的一个白袍人贸然闯入其间劈荆斩棘,遇火后的枝条开始有些松动,几乎窒息的众人总算喘了口气。
“藏莺?!”一见来人,席乐婷与池芳姬不约而同地愕然道。
叶藏莺喝道:“表姊,请收手吧!”席乐婷顿时怔住了。
藏莺怎么会与池芳姬是表姐妹?难道她并不是以孤女身份来到魇城做婢女的!池芳姬既然是嫡母的耳目,难道藏莺也是她安置在映雪楼的一枚棋子吗?
乐婷断断想不到,身边信赖的人居然对自己隐瞒至深。
“闪开!他们是主上要惩罚的人!”池芳姬怒叱着表妹,拔剑飞身跃进荆棘丛,一瞬间已完成抬手、旋身、斩落等一系列动作,锋刃直逼嬴逸翔的脖颈。
而叶藏莺急忙扑上前挥剑相拦,两人手上金铁碰撞,足下霰雪飞扬。
席乐婷惊讶地捂住嘴唇——她从未想过,藏莺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出许多!
七招刚过,池芳姬侧目对已跳进荆棘丛内的侍女,喝道:“春苔!割断他们的脖子!”叶藏莺拦截春苔一分神,小腿被大姊刺了一剑,她连忙倒地打了几个滚避开嗖嗖而至的剑风。
此时郁霓影等人正努力摆脱荆棘条,池芳姬提剑刺向嬴逸翔,忽然身侧飞来几支飞箭,斜斜插入雪地;而荆棘丛外的魇城侍从连声惊呼:“有刺客!”
池芳姬一边斩着箭簇,一边朝箭簇飞来的方向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长剑寒光激荡处,一个弓箭手的脖颈与头颅依次分家,鲜红的血与洁白的雪齐齐飞溅、扬洒,再融合、冰凝、重塑……
闯入荆棘丛的弓箭手将被困的五人背离雪地。
招如飞虹,忽然平地扬起一阵风雪,接着出现四个叶藏莺的身影。
“你竟然练成了移形幻影术?!”池芳姬震惊之余,见妹妹每一剑招都朝着自己的周身袭来!
“你疯了?”池芳姬步步后退,为求自保,她手中的剑招也愈来愈快,二十余招后,此时一阵风卷起霰雪,令她难以迎风睁开眼。一瞬间便面对要刺穿自己眉心的那道剑芒,在震怒恐惧下使出了魇城剑招中的必杀之技“斩龙”。
池芳姬没想到风雪过后,自己手中的利刃竟然划破了表妹的喉咙,喷洒的鲜血溅落在洁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