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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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女封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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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都说是作恶多端的阮炎真,收到了诛杀炙哥哥一家的赏金任务,遂出卖好友,派赏金局的人将他一家三口赶尽杀绝,世人还说,炙哥哥的母亲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
  念及于此,尹封城不禁哀戚不已,她始终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但这十年间,她听到的,尽是父亲的种种恶名,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眼中的父亲和世人口中的恶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更不敢相信当年处处保护自己的炙哥哥一家,那么温良和善的一家人竟会遭此不幸。当年幼小的她,总以为有一天这一家人会再带着火狐狸来看她,但当年一别,世间已再没有炙哥哥,而自己也在后来的岁月中没了父母,她曾经以为的一家人,如今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
  

  ☆、只怕青梅变成仇

  南月阁地处安和城正中,四周栽有桃树,正直五月,满院绯红,琼楼玉宇,桂殿兰宫,好一派风花雪月,而阁主。正是南宫家的大当家南宫见月。
  南宫见月坐在高台之上,幽幽地看着南宫火麟三人。白得有些显阴弱的脸,细小的眼睛,清澈的眸子,谁知道他多大岁数了,也许从年少之时便修炼了什么秘术,永葆容颜了。南宫火麟经常暗自觉得,生得这样好看,作为男人真是可惜了,但是南宫火麟领教过他统帅三军时的气魄,便是跋扈如他,也甘心坐其麾下。
  南宫见月对南宫火麟回报的战斗过程,死伤人数,掳获之物,皆毫不关心,只深深地说了一句:“火麟,暂且收手一段时间,好好修养生息。”
  南宫火麟不解,他正意气风发,何来的收手,干了这一桩,还有无数的神兵利器等着自己去夺,还有无尽的宝地,等着被征服,何来的收手?
  “架是干不完的。”南宫见月仿佛能听见南宫火麟心里头想什么,“可人的心,总需要休憩的时候。”
  “我不累,老大,”南宫火麟不解,“我享受得很。”
  “是享受还是麻痹,你要分清楚。”南宫见月总说些火麟压根听不懂的话,不过老大的话,在南宫火麟心里总是有分量的。
  “不干就不干。”南宫火麟喃喃,“一攻一守皆是命令,南宫火麟领命便是。”
  南宫见月无声地笑了笑,问道,“依你的性子,竟没有把尹家赶紧杀绝,而且半个人也没有俘虏,原因何在?”
  南宫火麟想了半晌,终究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左顾右盼,就是不去看南宫见月。
  “也罢,少添些血债总是好的,只是,司月他日若是回来,你可要好好应对。”南宫见月说道。
  “嗯。”想到司月,南宫火麟多少有些不悦。
  述职完毕,南宫见月唤花奴取来一盒桃花:“这是我亲自摘的,青颜,可否酿些桃花酒来?”
  “是。”青颜取来装桃花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揣在手里,疲惫的脸色微微泛起一阵嫣红。
  述职归来的路上,南宫火麟打趣青颜是不是不久就要荣登大嫂,青颜没理他,只是捅了捅他的腰,笑而不语。
  “见月老大是司月大人的哥哥,南宫火麟这没大没小的,该叫青颜一声舅妈。舅妈舅妈,从此你就是老一辈的人了,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嘿嘿!”一旁的竹娆也忍不住打趣,被青颜一把抓住,打地变回了蛇型还是不放过,盘在脖子上说要拿回去泡酒喝。
  “死青妖,这么粗鲁是嫁……嫁不出去的!”青颜脖子上的翠青色的小蛇口吐白沫,含混不清地骂道。
  “火麟,你打算,对封城如何处置?”青颜不理小蛇,转身问南宫火麟,“我知道你根本没种什么毒在她身上,可否,求个人情,放她一马?”
  “什么……火麟毒,瞎编个名字还要……用自己的名字,好生自恋!”没等南宫火麟开口,小蛇又含混不清地吐槽,被青颜一个拳头打在头上,又吐了几口白沫。
  “如何处置?本想把她卖到地下市场,既然姐你求情,那就,在我身边为奴为婢吧。”南宫火麟邪邪笑道。
  “火麟,我知道她的父亲与你有旧仇,可现在阮炎真已经死了,所谓祸不及妻儿……”
  “就是因为阮炎真死了,我苦心修炼却无处寻仇,那臭丫头又一次一次跑到我手掌心来受死,我岂可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南宫火麟打断青颜,恨恨地说,似乎要将全部的仇,都报在尹封城身上。
  “别……别理他,他舍不得的……”竹娆还不罢休,这次,换南宫火麟的拳头砸到小蛇头上。
  告别青颜和竹娆,南宫火麟独自一人去金钰庭玩。
  喝饱了酒回到自己府邸,刚进去,就发现自己的火狐狸四肢被胶带贴在大厅正中的墙上,毛茸茸的肚子露在外边,一条大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上一个大包还在着冒青烟。
  而那堂上坐着的,正是尹封城,她脑门上包着层层的汗巾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菜刀死死拽在手上,她抓了火狐狸,要找南宫火麟兴师问罪。
  “你就是这么为奴为婢的?说好的不履行诺言者天诛地灭呢?还是,你要替他们报仇,然后再天诛地灭?”
  南宫火麟觉得好笑,他笑尹封城愚蠢,总是逞匹夫之勇,不自量力,何时见过蚍蜉撼树的?他更笑自己的火狐狸,真是越来越贪玩了……
  “少废话,不想你的臭狐狸身首异处的话,乖乖告诉我,告诉我……”尹封城声音不觉地渐渐变小,“炙哥哥……呢?” 
  “炙哥哥?哪个炙哥哥?死了的那个炙哥哥?”终于想起你炙哥哥了,南宫火麟心想。
  “真的死了?你杀了他?不,不会……”尹封城声音有些发抖了,老早就听说了炙哥哥一家的事,现在又听这个恶人证实一遍,还是接受不了,手也拿不住刀了,瘫坐在地上。
  火狐狸嗖的一下从墙上跃下来,又去舔尹封城的手,从前到现在,这家伙都还是很喜欢尹封城,只是它的主人,早已经变了。 
  “连你也戏弄我……”尹封城看着火狐狸,方才明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它,还下狠心打了它一个包……
  “它的名字,叫红猪。”南宫火麟缓缓说道,一瞬间眼神似乎变柔和了一点,火狐狸也想听懂了似的,一下子冲到南宫火麟的怀里,钻进主人的衣服里。只露出一节毛茸茸的小尾巴。
  “红猪?你……你怎么知道?”尹封城猛地一下愣住了,红猪明明是小的时候自己和炙哥哥一起给它起的小名。那时候火狐狸小小的,食量却很大,不知不觉长地很胖,又浑身红彤彤的,俩人想给它起个小名,就叫作红猪。
  尹封城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冲过去抓住南宫火麟的左手,手背右下方一个被火烫伤的疤痕一下子击中了封城心。
  仔细端详这个人的脸,不正是炙哥哥长大后的样子吗,他的年龄也是二十来岁,他知道红猪的名字,他唤红猪名字的时候,封城仿佛听见十多年前的炙哥哥的声音,那苦苦思念的声音,如今像做梦一样又出现在她耳畔。
  他手上的疤痕也证明了自己就是炙哥哥,那伤痕,是第一次见面时,见小封城被邻家孩童欺负,他上前去解围时留下的。
  伤痕的位置,形状,深浅,过去了这么久封城却一点不敢忘记,甚至比南宫火麟自己还要清楚,毕竟,南宫火麟这些年,已经受过,太多太多的伤了。
  “炙……炙哥哥?”尹封城不禁轻轻唤他。
  “还记得我?那你知道你的好父亲,都做了什么吗?”南宫火麟甩开尹封城的手,目光冰冷,直逼地尹封城阵阵寒颤。
  “那都是假的,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尹封城争辩,世人都说炙哥哥一家死了,但现在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世人都说是父亲下令追杀,那定然也是谣言,不是真的。
  “假的?我和我娘亲眼目睹父亲死在我们面前,亲眼所见!那些人带着赏金局的腰牌,他们亲口说是阮炎真的告知的行踪,只有他才能命令赏金局的杀手,只有他才知道我们北迁的路线,除了他,还有谁知道?你告诉我还有谁?!”
  南宫火麟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火麟府,酒劲上来,他有些醉了,“留你何用?滚吧,生死自便,两不相欠……”
  说完大手一挥,尹封城额头上的奴字消失了,他自己跌跌撞撞走进房间,一头跌在床上便睡去。
  “我爹……我爹是被烧死的……被火烧死的……”半睡半醒中,南宫火麟喃喃。
  ……
  南宫火麟梦中又回到了初见的场景。正直新年,他一家人去拜访阮炎真一家,大人叫他去找封城玩。火麟来到街边,一眼就认出她,小封城在街边和邻家的孩子们玩炮竹,只有她一个女孩,小小一只,扎两个朝天小辫,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几乎要把小人儿整个盖住。她从小畏寒,即使裹得这么厚,小脸小手还是冻得通红,远远望去,就像羊皮肉球上顶了个小苹果。
  尹封城不敢玩炮竹,只在一边看,那些小男孩儿看她害怕,故意拿着炮竹追她,吓得那个球儿飙着眼泪满街乱滚。
  南宫火麟从小便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男子汉一个,便马上冲上前去拦住那些小男孩,带小封城回家去,那手上的伤痕,就是跟男孩子们拉扯中不小心伤到的。
  寒冬的长街上鲜有人至,只有街边窗子里透出的微弱烛光照着回家的路。微弱的烛光里,小封城一边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南宫火麟步伐,一边死死瞧着他手上的伤口,瞧着瞧着,不知不觉牵起了那只手。
  “慢一点儿。”小封城说,小男子汉不答,任小手拉着自己的手,目不斜视的往封城家里走去。
  后来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幕的南宫火麟,总在心里嘲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怎么想也不想就拉着陌生男孩子的手跟他走。
  梦里又现,南宫火麟不觉地翘起了嘴角,嘴边一颗咸咸的东西顺着弧度滑进了嘴角。
  

  ☆、恩怨两断情难断

  南宫火麟回房后,尹封城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还有机会见到炙哥哥,更不会想到,再次相见,宿世仇怨,已不共戴天。
  经过尹家的灭亡,她本已分不清什么善,什么是恶,现在,她更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他说从此生死自便,两不相欠,唉,那就不见吧,也许本不该见的,就此天涯陌路,也许是件好事。
  尹封城这样想着,走出南宫府邸,漫无目的地游逛到大街上,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尹府。
  天已微雨,阴风哀嚎,尹家经过一夜混战,比任何时候都破败不堪,也许从发家到昌盛再到衰落,从未有这样的不堪过。
  除了疾风猎鹰和尚在锦盒里的雪天鹅,尹家已经一件宝贝不剩,獒山战死了,尹封城看到獒山的妻儿披麻戴孝走上马车,不胜哀戚。
  年缚风的腿裹着白纱,关节处打着钢钉,血色从白纱里渗出来,惨淡渗人,也许这个快得风也追不上的男人,从此便要残废。
  她看到尹家下人都在忙里忙外将行李一件一件装点上马车,这安和城,他们是呆不下去了,他们要举家迁往北冥玉都郡,以免南宫家再次来袭。
  满满的弱弱残兵,看得尹封城悲戚不已,她恨过这个家,怨过这个家,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终归毁在了自己手里。
  她没有看到尹青云,他先去前面探路了,尹夫人扶着尹老夫人走出来,看到了她,都像没有看到似的。有的门徒相信上前质问她,有的要抓住她兴师问罪,但尹老夫人只说,尹家从此没有这个孽种。所有人就都像没看到她似的,目不斜视地从封城身边走过。
  这个在尹家犹如透明人一般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儿,终于,真的变成透明人了,这比上前质问她,打她,骂她,还要来得可怕——他们连打她骂她的力气都懒得去出,一句尹家从此没有这个孽种,就轻而易举地否定了尹封城十年来的存在。
  雨开始变大了,一颗颗打在脸上,凉凉的,有点疼,尹封城想就要离开之时,却看见她此刻最见不得的人。她看到下人们将一个担架抬出来往马车上去,那担架上的人浑身大部分被白布包裹着,辨认不出,她又看到年少游跟着担架出来,手臂和头也都裹着纱布,伤势甚重。
  那担架上的,想必是尹岚若,尹封城再也承受不了眼前的一切,往日的珍宝,尹家的掌上明珠,竟变成这样。
  她双脚一软,跪在地上,雨水大颗大颗打在她脸上,人们纷纷从她身边走过,仍是没有人理她。
  尹封城跪在雨水里,嘴里喃喃,似乎是在说着对不起。这时年少游走上前去,他又是唯一一个跟她说话的人,只是这次不再像四月的暖阳,而是像十二月的冰雨。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难堪,我心里只有岚若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美若天仙,就算伤疤布满全身的她,也这么美若天仙,不像你,即便是来日面容再造,锦衣华服,也丑恶可怖。”
  说完这席话,他便走了,只留下尹封城在暴雨里泪流不止,这是暗恋了十年的男子对她说的第十九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她一直以为她的爱像飞蛾扑火,纵使尽头是灭亡,也好歹壮烈,但此刻,她只觉得她的爱和年少游口中的她一样,丑恶可怖。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许已经没有眼泪可哭了,尹封城抬起脸来,看着这个尹家,看着尹家残破的宫苑,看着尹家忙碌的装车的下人,看着里里外外忙活的年少游,心里居然渐渐归于平静。
  “你看看你自己,居然跪在尹家上下所有人面前哭,少假惺惺了,扪心自问,这十年来,你没有一刻不期望这个一点爱也不想分给你的家庭像现在这样毁灭的一天吗?在那条蛇诱惑你的时候,你没有一点点想过让尹家就此家破人亡吗?看看这些人冷漠的人,你心里不是恨透了他们吗?看看尹岚若,她变成这样你的心里真的没有一丝的快感?”
  尹封城的心里升出这些话来,像是风雨过后的归于沉寂的湖面股股升出的气泡,砰砰砰,一个个炸开,清晰地吓人。她听着这些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苦笑,原来自己终归不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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