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峙很久，也谈判了很久。
婚礼台上，穿着白色西装的乔慕宸，和淡紫色礼服的郁晚安，面对面站着，看上去，很是般配。
但是，一点都不和谐。
明眼人，都能看出郁晚安和乔慕宸之间的剑拔弩张。
所有人也能猜到，郁晚安肯定是因为郁家家产一事，在和乔慕宸谈判。
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分别说了什么。
但是高奕源看得清清楚楚，郁晚安哭了。
此时此刻，高奕源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这场婚礼的邀请范围之内了。
他的想法，和凉落的想法一样，其实这场婚礼，高奕源可来可不来。
乔慕宸却把他请来了。
高奕源一笑，微微有些苦涩，一直看着婚礼台上的郁晚安，像是要把她刻进心里。
乔慕宸把他请来，参加这场婚礼，就是要他目睹整个过程。
让他好好看看，乔慕宸并没有放弃郁晚安，也没有对不起郁晚安，相反，乔慕宸其实为郁晚安做了太多太多了。
他根本比不上。
乔慕宸对郁晚安这样的深情，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也算是，乔慕宸摆明了，要和他抢郁晚安。
这个时候，外人根本插不进郁家和乔慕宸的恩恩怨怨当中，也插不进台上的两个人之间。
郁晚柔歇斯底里的喊道：“乔慕宸！你现在拥有了郁家的家产，郁晚安是不是就必须听你的，让你为所欲为了……”
郁晚安脸色一变，嵌进手心里的指甲，又深了几分，
郁晚柔还在叫道：“哈哈哈哈，你满意了吧？你最喜欢的郁晚安，就要变成一个任你玩弄的女人了！你或许可以给她开条件，她给你做一年情人，你就还郁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闭嘴！”乔慕宸斥道。
“看看，这样算下去，郁晚安能被你玩十年。郁家的家产，对你来说，有也可以，没有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亏损。十年啊，十年后，郁晚安人老色衰了，你不爱她了，就可以一脚踹了她……”
郁晚柔哈哈大笑，依然说个不停，疯言疯语。
郁父离她最近，狠狠的训斥道：“郁晚柔，有你这么说你妹妹的吗？我看你已经疯了！”
“妹妹？呵呵，爸爸，你觉得我有说错吗？你看看，他们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一看就是在谈论郁家家产的归属问题。”
郁晚柔扬高了声音，指着婚礼台上，对着宾客大喊道：“你们看啊，郁晚安会用什么办法，从乔慕宸手里拿回家产呢？我猜，一定是用她自己，对不对？毕竟，郁晚安可是我们凉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啊！”
郁晚柔说的这些话，就是故意在刺激郁晚安，挑拨郁晚安。
她太了解郁晚安了，高傲，清高，最恨的就是成为别人口中的花瓶，男人的依附品。
郁父气不过，扬手又扇了郁晚柔一耳光：“不孝女！不孝女啊！”
郁父剧烈的咳了咳，不管咳出的血，看了婚礼台上的郁晚安一眼，忽然就大步的，颤颤巍巍的朝郁晚安走去。
郁晚安看着爸爸走过来，忍住心里千般翻腾的情绪，连忙搀扶住了他：“爸爸……”
“扶我去乔慕宸面前吧。”
“爸爸……您去找他？”
“晚安，听话。”
郁晚安这一次，没有听话，十分坚决的，把瘦弱的身子挡在了郁父面前：“您要干什么？”
“郁家的家产，现在是在乔慕宸手中。但是现在这个担子，不应该让你来挑着。让爸爸来和他说说吧。”
郁晚安鼻子一酸：“爸爸……”
郁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爸爸懂你。你为这个家，做的已经够多了，爸爸不能再让你去付出了。让爸爸和乔慕宸，好好的谈一谈吧。”
郁父说着，挥开了郁晚安搀扶的手，径直走到了乔慕宸身边。
郁晚安咬咬牙，跟了上去，站在郁父身边，和他一起，看向乔慕宸。
“郁伯父。”
“慕宸。”郁父咳了咳，尽量的平缓着声音，“我第一句话，是想和你说一句，谢谢。”
“伯父言重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还被她们母女蒙在鼓里，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我这句谢谢，是谢谢你替我铲除了身边的心腹大患。”
乔慕宸看了郁晚安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郁父继续说了下去：“这第二句话，我是和你说，我是郁家的主人，郁氏集团的法人，资产被转移这么大的事情，我该和你谈，而不是让我的女儿来。”
“是吗？伯父要自己和我谈？”
“是的，你和晚安之间的过往，我很清楚，在座的人也很清楚。她不适合，会引起流言蜚语的。”
“郁伯父。”乔慕宸客气的说道，“我刚刚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做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晚安。”
“是，但是刚刚，晚柔虽然疯言疯语，可是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郁父咳了咳，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我来和你谈判。慕宸，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现在掌控权在你手里，你有什么要求？”
“郁伯父，我只有一个要求。”乔慕宸回答，“只要答应了我这个要求，家产，我一分不少的，悉数还给你，说到做到，绝不拖延。”
“你说吧，只要我这个老头子，能做到，绝对会答应。”
乔慕宸微微一笑：“不需要您做什么。只需要您做个见证，当证婚人，替我和晚安，主持婚礼。”
郁父顿了顿，像是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晚安？”
“是的，我和晚安。”
郁父看了一眼身边的晚安，又看向乔慕宸，一下子没有表态，而是沉默了。
郁晚安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郁父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晚安的婚事，她自己决定。她若是嫁，那最好。她不嫁，那我尊重她的选择。”
“为什么不嫁呢？”乔慕宸笑道，像是对郁父说，又像是对郁晚安说，“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有了，婚礼仪式一结束，马上去民政局领证，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郁父转头看向晚安：“你的意思呢？”
“爸爸，我……”
“没事，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郁父说，“他为了你，五年……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可是，你和高奕源，也是好姻缘。哎……”
郁晚安垂下眼，眼睫轻颤，迟疑了好久好久，正要说话，郁父忽然出声：“乔慕宸，换个条件吧，晚安不会嫁给你。”
“没有条件。”乔慕宸再次被拒绝，斩钉截铁的说，“我只要她。”
“那就是说，慕宸，除非把晚安嫁给你，否则，郁家的家产，是不会回归的了。”
“是，伯父，您明白就好。”
郁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啊，你和晚安这孩子，是有缘无分。既然你不肯，那我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伯父？”
“乔慕宸，晚安现在嫁给你，那就是在打我的脸。”郁父说着，声音一扬，十分激昂，“我郁宏平，不会用卖女儿的这种方式！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郁父的态度一下子摆出来了。
晚安十分诧异，乔慕宸的脸色也紧跟着沉了下来了。
“慕宸，我两个女儿，晚安和晚柔。晚柔和你在一起，你是利用。你说你爱晚安，好，现在却要用这样的方式，娶她进门。你和她一结婚，整个凉城的人都知道我郁宏平是靠什么才拿回家产的了！”
郁父越说越激动：“我这辈子就两个女儿，被你乔慕宸玩弄于掌心，晚柔现在已经毁了，虽然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晚安，我是绝对不会再推到你身边去了！”
“伯父，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得很清楚！”
乔慕宸看向郁晚安，郁晚安却不看他，只是扶着郁父，脸色苍白。
连口红，似乎都已经盖不住她苍白的唇色了。
乔慕宸看着这一切，一下子……迷茫了。
他做了这么多，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吗？
“晚安，”他轻声开口，“五年还是太久了吗？我还是来晚了，错过了你吗？”
郁晚安乍然听到他这么深情的话，心尖一颤。
熟悉的感觉从心脏，传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无力招架。
“乔慕宸，不是你来晚了。而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你也不是当初的你。你一直说，我是不是因为高奕源，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不是你来晚了，乔慕宸，是我等不到你了。我谢谢你因为我，而从郁晚柔手里夺回家产。我现在，也不是怪你把家产转移到了你自己名下。”
乔慕宸看着她，目光幽深，仿佛跨越了好几个年头。
“我不怪你，乔慕宸，真的。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苦衷，也许当初，你说要娶我，可能我会开心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可是现在，我们的爱情，不再纯粹，婚姻，也不那么动听了。”
“你知道的，晚安，家产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
“我知道。乔慕宸，从你决定用家产来要挟我的时候，或许你就没有为我着想过了，你是在为你自己。没关系，乔慕宸，真的，我会好好工作，让爸爸安享晚年的。”
郁晚安说得很平静，也很坦荡。
“以后，我不会嫁给高奕源。我也不知道我会嫁给谁，也许遇到合适的，就嫁了吧，至少日子能过下去。也许遇不到，就孤独终老吧。”
郁晚安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淡然，似乎……看淡了一切。
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片死灰，一潭死灰。
乔慕宸却一下子慌了：“晚安……”
这样的她，比起刚才流泪的她，更让他手忙脚乱。
“就这样吧，乔慕宸，我们……缘尽于此。”
他得到了郁家的家产，她得到了……自由。
互不相欠，再也不欠。
郁晚安转身就要扶着郁父离开，乔慕宸却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拉住了她：“郁晚安，你不能走！”
郁晚安被他拉住，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乔慕宸已经把她扯到怀里来了。
他紧紧的圈着她的腰，箍在怀里：“郁晚安，你什么都不要了，连我也不要了吗？”
“谢谢你用五年的时间，让我习惯没有了你的日子。”
“郁晚安！”
“放手吧，乔慕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现在。”
乔慕宸挑起她的下巴：“不可能，郁晚安，这么简单轻松。你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不然呢？”
“不可能！”乔慕宸狠狠的说道，“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郁晚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乔慕宸竟然要挟不成，开始了强迫！
郁晚安双手抵着他的心口：“我不嫁，你还能强迫我？”
“那你就好好看看，我会不会强迫你嫁给我！”
“一定要闹成这个地步吗？”
“我给你了时间，也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郁父在一边，看到这个情况，赶紧过来帮忙：“慕宸，你不能这样做！”
“爸爸……”
“晚安，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过来，我们走，咳咳咳……”
郁父自从知道郁晚柔做的事情之后，就气急攻心，一直咳个不停，直到现在还在咳，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这多年咳嗽的老毛病，一犯起来，根本挡不住。
郁晚安也知道，爸爸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吃药，然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再慢慢地平复心情。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才能让爸爸平复心情呢？
太难了。
爸爸的态度，也让郁晚安很感动。
如果郁父，哀求郁晚安嫁给乔慕宸，拿回郁家的家产，郁晚安也无法拒绝。
她怎么能忍心拒绝爸爸呢？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可是郁父没有。
相反，郁父还保全了她。
此时此刻，郁晚安知道，爸爸是爱她的，一直都很爱她。
郁父拉着郁晚安走，乔慕宸却不同意。
“伯父，您可要想清楚了。我不是威胁您，我只是希望，晚安能嫁给我。郁家的家产，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委曲求全。晚安不嫁，我就支持她的想法。”
郁父说完，就要带郁晚安走。
郁晚安低声说道：“爸爸，您别气了……现在这样的事情，您气也没用。身体最要紧，健康最重要。”
“不气，不气，”郁父安慰她，“晚安，爸爸带你回家。”
郁晚安点点头，然后看向乔慕宸。
这个男人，她爱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深爱着。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后在她可以嫁给他的时候，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他以为他安排了好一切，婚礼，宾客，甚至是郁晚柔事情的败露，可是他没有想过，她的处境。
她嫁吗？
她想嫁，可是不是嫁给他，郁家的家产才能回到郁家名下。
她想嫁，也不是因为高奕源，自始至终，她都是爱着他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
回不去了。
现在的她不是当初的她，现在的他，也不是当初的他。
“郁晚安，”乔慕宸说，“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策划，我会让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吗？”
说完，他大步上前，将郁晚安拉住：“今天，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现在，你就跟我去民政局！”
郁晚安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咬咬牙，为了避免自己被乔慕宸拖上车去民政局，干脆坐在了地上。
“乔慕宸！你怎么可以这样！”
“郁晚安，你又知不知道，我最终的目的，就是娶你！”
“你的爱太沉重！我负担不起！”郁晚安喊道，“彼此放过，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家产我不要了！爸爸也不要了！你五年的时间，挣了郁家的产业，你也不亏！”
乔慕宸心里一痛：“这些资产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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