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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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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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守中瞧了瞧容娘,她这些日子脸色好多了,脸庞不似初见那般瘦,唇色也红润了一些。他伸手。将容娘拉至身边坐下,两只眼睛看着她,似有倦意。
  容娘有些担心的反握了他的手,问道:“郎君可是伤口处不甚自在,可要唤郎中来瞧一瞧?”
  守中摇头,沉闷半响,忽道:“你去厨房做几个菜,我与六弟昌明吃几杯酒。”
  容娘素来敏感,前番赵东楼来时,她便已觉着守中不甚痛快。今日守中忽地开口要吃酒,她心中一动,却不言语,只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厨房里现出的鸡鸭火腿之物,容娘细细的烹了,叫婢女端上桌去。酒已交与四喜,只嘱咐他小心烫好,莫叫几人吃冷酒。容娘自己将就用了些,便回房歇息。
  守中回房时,脸上微醺,黑里透出些红来,却是少见。容娘正歪在床上小憩,见状便欲起床斟茶。守中却坐在床侧,两下脱了靴子,长臂将容娘拉进怀里,一同倒下,浊声道:“陪我歇会。”
  容娘轻轻的偎在守中怀中,听他心跳。
  郎君定有心事,只是他的事情,若他不说,问是问不出来的。况他如今担心自己身子,若是有糟心的事情,他更加不会讲。除了陪伴,她还能做甚么?
  至于郎君糟心之事,她心中略有估量。他一心牵挂的无非战事,那日在寿州时,他的语气里头便带了悲凉之意。
  “若此生再也过不了河,你待如何?”
  朝廷议和风气,非此一次。她懂事之时,郎君便因议和吃了大亏,自己的劫难便是自那时开始。
  郎君语气如此萧条,自是因为此次非比寻常。军队在抗金战事中大胜,朝廷却一心议和。一腔抱负、满怀乡情,再次成空。谁人不寒心呢?
  于她,想回故乡么?
  容娘在守中温暖的怀里,听着头顶上均匀的呼吸声,睡意昏昏,渐渐入梦。
  完后醒来,守中再去营中。容娘便在家中做些针线,看会书,又嘱咐厨娘晚饭备何样菜,做何样饭。
  六郎却叫婢女来说,欲会容娘一面。
  容娘沉闷半响,方收拾一番,去堂屋会六郎。
  自六郎大婚,两人见面无几,虽往日容颜熟稔无比,然岁月无情,再次见面时,两人皆有些惊讶。
  六郎原是那般温泽内敛之人,性格虽刻正,相貌却斯文。六七年官做下来,他的棱角圆润了许多,待人接物亦十分俱全。
  六郎看容娘,心中却是一酸。她的眉眼仍是往日那般模样,只是瘦得太过,简直便像时日停止,身子仍如少女一般消瘦纤薄,脸上却已带了风霜之色!
  “容娘!”
  六郎向前进了一步。
  容娘微笑,款款福了一福,唤了声:“六弟!”
  六郎黯然,心中百般滋味,不能形容。然而他见容娘,另有意图,却不能纠结于往日情愫,愧对自己的大哥。
  两人静默片刻,终是六郎开了口,道:“你……,你当初为何要离家出走?”
  
☆、第一百七十章 信任

  这个问题,可叫她如何回答?
  说七郎去了,自己愧疚?
  说乳娘去了,自己伤心欲绝?
  说曼娘要做温容,说她有口难辩?
  说婆婆如此待自己,娘也不为自己说话了,她觉得孤寂?
  说郎君……
  容娘苦笑,垂首不语。
  六郎看着容娘低垂的头,乌鸦鸦的发,梳成朴素的云髻。因发太多,她又没有用压发的钗环,云髻便有些蓬松,下面的额头反显得异常光洁。
  “大哥,——待你可好?”
  该当理智,但六郎绕不过这一关,话一出口,问的仍然是心里徘徊许久的话语。
  只此一回,往后再不问,不想!
  六郎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容娘静静的抬头,两眼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清澈见底。她的唇角缓缓的展开一个笑容,宛如春天灿烂的日头下一朵白色的小花绽放,香味清甜,明丽柔和。
  “郎君……,待我甚好。”
  六郎心中一紧,那张熟悉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她的眼睑低垂,密密的睫毛锁了一个天地,他再也窥不见里边涟漪起伏。
  原该如此!
  她那般聪颖善良,大哥英武大气,他们在一起,不是十分般配么?
  六郎黯然退了一步,外头明晃晃的日头照亮面前一块地面,给阴凉的青砖地面带来丝丝暖意。
  六郎苦笑,到底是为官数年,一瞬的恍惚不足以叫他忘了自己的初衷。他收了收心,肃容道:“你可知当初你一走了之,家中乱成甚么样么?”
  容娘抬头,墨黑的眸子看着六郎。她亦想知晓家中如今怎样了,到底,还是牵挂的。
  “娘知晓你不见了,日日哭泣。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是卧床养病。”“靖哥儿哭闹不休,那么小的一个人,就晓得偷偷跑出去寻你!
  有两次,差些没有将他寻回来!”
  “舒娘以为你在怪她。内疚不已,又勾起了她的病症,时不时的便要发病。”
  ……
  容娘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自然知晓自己走后,家中会有些伤心。然而那时的她如入穷途末路,再不走,自己也觉得毫无活路!郎君是她最后的期盼,可是惠娘之事,却将她最后那一丝期盼亦粉碎得无影无踪!
  她不走,又能如何?
  若是家中还能容下她。又怎会再次将她送至田庄?
  娘不是对自己绝望了么,婆婆送自己走,娘并未阻止。她以为娘已经不想再为她说话了!
  “你既已嫁给大哥,便是家中的长媳,怎可任性妄为?况且大哥身为武将。生死难料,你该将家中打点妥当,不使他操心才是?曼娘之事,你便不该任她来家中胡作非为,闹至最后你自己无法收拾。”
  “至于惠娘,你……,实不该如此善妒!郎君讨一两个妇人。实为常事……”
  容娘转身便走。
  “你,回来!”六郎厉声喝住,“你仍是如此倔犟!若是当初你心放宽些,怎会吃这么多苦?”
  容娘回头,清冽的眸子变得幽深,如深林里的寒潭。只有密叶间的阳光打在水面,露出斑驳细碎的光亮。
  她面无表情道:“六弟说的都是道理。容娘当初确不该无声无息离开,让家人担心。但妇人之事,是我与你大哥屋内之事,不宜与六弟商议。”
  说她善妒亦好。说她无德也罢,若郎君讨妇,自己,还是不能容忍!
  无论是多大的理,她只想两人相守一生。她的心便是如此的狭小,容不下另一个人投入他的怀抱,容不下另一个人以那般亲密的模样与他在一起!
  六郎看着神色冰冷的容娘,心中苦涩无比。若非用情至深,她又怎会如此执拗?她那般维护的,原是自己该拥有的……。
  他心中晃过邓氏温婉的笑容,每月轮到小妇侍奉的日子时,她总是微笑着看他出门,便似那里是另一个自己在等着迎接自己的郎君一般。
  六郎烦躁地转了头,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娘子贤惠,后宅太平。
  “你……!罢了,此事不说。你如今作何打算?”
  六郎恍惚又是往昔管束甚严的六哥,为她计较打算的六哥。
  容娘脸色稍霁,不解问道:“甚么打算?”
  六郎叹气,便知她不晓,大哥恐怕也不会理起这些琐事,亦不会告知她。
  “此时仍是战时,难道你叫别人在背后说,徐将军打仗还带着自己的妇人在身边么?这叫大哥的同僚与下属如何看待?武将最讲究威望,你在此,大哥多有不便。我要回临安述职,不如我顺道送你回去。”
  容娘愕然,自寿州重逢,又遭大战,人事简单,她绝未想到自己会给守中带来不便。但六郎如此一说,又极有道理。那沈观察送丽娘过来,可不就知晓自己在此了?
  容娘想了想,道:“待郎君回来,我与郎君商议。”
  六郎看了看她认真的神情,心道,原来她对大哥,是那般的信赖。
  守中回屋时,容娘正在吃药。那药又苦又涩,黑稠汁简直像在喉咙上挂了一层一般,那汁液已经下去,味道却长久的停留在口中。
  容娘扪着胸口,肚腹里又翻涌上一股药味,似要冲上来一般。容娘干呕了一阵,泪水都逼了出来。
  守中皱了眉头,一手揽了容娘的肩膀,一手接过婢女手中的温茶,递到容娘唇边。
  容娘稍稍抿了一口,将喉咙里味道冲淡,便将茶盅推开了。肚腹里已有那么多汤水,再用茶压,只会更难受。
  守中将容娘拥到榻上坐了,手掌带些力,顺着她的脊背抚下去。容娘素来喜欢如此,温暖而舒适,似乎如此可以将身体里的一切不快、抑郁抚平,将他的力量注入进去。
  容娘抬头,勉强笑道:“这药也太难吃了。幸亏一日只吃两回。不然,真不想吃呢?”
  她的颧骨边带了干呕挣出来的一抹红潮,眼睛如墨,湿漉漉的。有些脆弱的模样。
  守中伸手将她腮边的泪水抹去,道:“耐心些,要吃几个月呢。若寒气积在体内,恐出大症。”
  容娘将头依在守中胸口,闭眼平息了一会儿,便唤婢女去倒热水过来给二人洗漱。
  婢女倒了水便退了出去,她有些惧守中,恰这二人相处又不喜旁人在侧,故此两全其美。
  容娘要下榻给守中绞帕子,守中将她按下。自己大手绞了,递与容娘。容娘羞赧,不由嗔道:“郎君怎可……?”
  守中扬眉,道:“为何不可?快些,莫待水冷。”
  两人共一个盆里洗脚。容娘的脚小而白,守中的脚大而粗,如两条偌大的黑鱼旁边,游着两条巴掌大的白鱼。不小心碰到,他的脚边便如一把镰刀一般,长满了锯齿,一下一下的割人的细肉。
  屋内只有盆里水响。容娘心里有事,便偷眼去觑守中。守中却看着桌上蜡烛,有些出神。
  他的侧脸如山岩一般峻峭,眸子半敛,嘴唇紧抿。
  容娘已是第二回看到守中如此了!
  她的心里有些明白,郎君定然是有心事。而且。是糟心的事!她隐隐约约能猜到方向,却不明白究竟。若他不说,军中的事情她也不好问。
  容娘的脚悄悄的爬了过去,缠上他的脚,去给他擦洗。脚趾、趾沟、脚背、脚跟、脚踝。脚踝下的凹陷处,沿着边沿,到了足弓。容娘擦得认真,脑袋低垂,两只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脚底活动。
  大脚忽地动了一下,继而直接提起,将容娘的两只脚拢在中央。大脚接过动作,足底干裂之处擦过容娘的足背,粗粝与细嫩的对比,生生的勾起一阵战栗,直引到容娘的心窝里头。
  容娘的头垂的更低,脸上滚烫,不敢抬头。
  一双大手将她从凳上抱了起来,直接抱在温暖宽阔的胸膛里。守中抽了一只手,取了帕子,将容娘的脚擦干净。自己却直接趿了鞋子,抱着容娘往床那头去。
  容娘悄悄的钻进被子里头,后面守中踢了鞋子,贴身抱了她,潮热的鼻息便在容娘的耳旁,直将容娘熏的昏昏沉沉。
  守中咬了一口容娘的耳垂,沙哑的嗓子暗示着情动:“怎么,有心事?”
  容娘内心挣扎的很,两人如此相处,堪称举案齐眉,她不愿离开他。但……!
  “郎君,我留在此处,是否令你为难?”
  话仍是出了口,她心里很有些惧怕听到守中的回复。
  守中的大手箍紧了容娘的细腰,沉声道:“无妨。战事已了,暂且不会有事。你陪我在此过年,年后昌明要回去,你再回。”
  容娘心中沉了一沉,然而她心中亦明白,回清平是不可避免的。此时北边战事刚定,人心浮躁,将领们所做之事仍多。她若留在此处,难免会束缚守中手脚。
  守中见容娘不动,大手用力,将容娘翻过来与自己相对。他的眸中尽是抚慰,言语平淡,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你放心。我已写信回家,给婆婆与娘说过了,你身子不好,不宜奔波。待明岁身子好些,再送回去。惠娘,——娘已经做主,许给成大郎。婆婆也不会再说你甚么,你安心在家等我,待这边安定了,我派人接你过来。”
  容娘心中便如潮水漫上了河滩,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将滩边卵石漫过,泛起一层挨挨挤挤的泡沫,将心里挤得满满的。
  她抖索着伸出自己的两条细细的胳膊,攀上守中的脖子,因激动而红润的唇亦颤抖着,声音简直柔软无力,断断续续地抽泣着问道:“你……,你便不问我是否真的温容么?”
  守中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嘴捉了她的唇,咬了一遍方道:“傻子,我自然信你,你是我妇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帖

  六郎无奈的走了,快拐入主街时,他回头看了看。那处缓缓闭合的大门里,大哥与容娘一前一后,正往里走。他回头看时,容娘正掩嘴咳嗽,大哥回头,隔得那么远,他竟能看见大哥轻蹙的眉头。大哥等容娘过去,手轻轻的拢在容娘的腰际。门终于闭合,那个场景却似透过厚重的大门,印在了他的心里。
  大哥不会让她受委屈!
  冬日的风刮得脸上生疼,他丝毫不觉,只顾催马前行。两侧零落的房屋如飞一般往后撤,光秃秃的树木在眼里如一道影子一般一晃而过。荒芜的田野,孤寂的山峰,远处灰蒙蒙的天幕,他都知道,他都能看见。可是他的心似乎是静止不动了,那些心外之物于是也不动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六岁时做的梦仍然那般清晰,可那只手,已经交到了敬爱的大哥手里。
  他们的背影重叠,看上去是如此般配,令人艳羡。大哥那般刚硬的性子,也知道呵护、宠爱着她。他们不经意间一个眼神的交换,大哥脸上便要柔和几分,容娘,容娘……,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大哥的意图!
  尽管她垂了脸,可他竟然能清楚的看到,她微微弯起的唇角,不经意间带了媚意的眼梢,脸上如珍珠般润泽的光芒!
  他不能给的,大哥给了!
  他亏欠的,大哥也给了!
  这个念头简直叫人疯狂,徐守礼再次用鞭子抽了马臀,如痴如狂的冲向不知名的前方。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是纯真。但因那时年少,不懂经营,情之一事,便难持久。
  多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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