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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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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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勃海,将以

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

黄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

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

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

则唐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

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乃立

神明台、井幹楼,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为太初元年。

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

所胜,而以木禺马代驹焉。独五月尝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

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

楼,以候神人於执期,命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焉。

公玊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

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

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脩五

年之礼如前,而加以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

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脩封。还过祭恒山。

今天子所兴祠,太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脩封。薄忌

太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太祝

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祠,行去则已。方士所兴祠,

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

遍於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

神者,犹以大人之迹为解,无有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羁縻不绝,

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

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於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后有君子,得以

览焉。若至俎豆珪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

卷二十九  河渠书第七

卷二十九  河渠书第七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夏书曰:禹抑洪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陆行载车,水行载舟,泥行蹈毳,

山行即桥。以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然河菑

衍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故道河自积石历龙门,南到华阴,东下砥柱,

及孟津、雒汭,至于大邳。於是禹以为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

为败,乃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降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同为逆

河,入于勃海。九川既疏,九泽既洒,诸夏艾安,功施于三代。

自是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

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沟江淮之间。於吴,

则通渠三江、五湖。於齐,则通菑济之间。於蜀,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

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馀则用溉氵侵,百姓飨其利。至于所过,往

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

西门豹引漳水溉邺,以富魏之河内。

而韩闻秦之好兴事,欲罢之,毋令东伐,乃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

中山西邸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馀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

郑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

填阏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馀顷,收皆亩一钟。於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

富彊,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汉兴三十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隄,於是东郡大兴卒塞之。

其后四十有馀年,今天子元光之中,而河决於瓠子,东南注钜野,通於淮、

泗。於是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兴人徒塞之,辄复坏。是时武安侯田汀┫啵

奉邑食鄃。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菑,邑收多。汀造渡显唬骸敖

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彊塞,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

於是天子久之不事复塞也。

是时郑当时为大农,言曰:“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中上,度六月而罢,而漕水

道九百馀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并南山下,至河三百馀里,径,易漕,

度可令三月罢;而渠下民田万馀顷,又可得以溉田:此损漕省卒,而益肥关中之

地,得穀。”天子以为然,令齐人水工徐伯表,悉发卒数万人穿漕渠,三岁而通。

通,以漕,大便利。其后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颇得以溉田矣。

其后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岁百馀万石,更砥柱之限,败亡甚多,

而亦烦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五

千顷故尽河壖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穀二百万石以上。穀从渭

上,与关中无异,而砥柱之东可无复漕。”天子以为然,发卒数万人作渠田。数

岁,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

为稍入。

其后人有上书欲通襃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其事,因言:“抵

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襃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襃水通沔,斜水

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襃,襃之绝水至斜,间百馀里,以车转,

从斜下下渭。如此,汉中之穀可致,山东从沔无限,便於砥柱之漕。且襃斜材木

竹箭之饶,拟於巴蜀。”天子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襃斜道五

百馀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

其后庄熊罴言:“临晋民愿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馀顷故卤地。诚得水,可令

亩十石。”於是为发卒万馀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颜山下。岸善崩,乃凿井,

深者四十馀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穨以绝商颜,东至山岭十馀里间。

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作之十馀岁,渠颇通,犹未得其

饶。

自河决瓠子后二十馀岁,岁因以数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天子既封禅巡祭

山川,其明年,旱,乾封少雨。天子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於是

天子已用事万里沙,则还自临决河,沈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

负薪窴决河。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天子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柰何?皓皓旰旰兮闾

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钜野溢,鱼沸郁兮柏

冬日。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一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搴长茭兮沈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穨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於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

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

而关中辅渠、灵轵引堵水;汝南、九江引淮;东海引钜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

渠为溉田,各万馀顷。佗小渠披山通道者,不可胜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

东闚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自龙

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

书。

卷三十  平准书第八

卷三十  平准书第八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饟,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

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於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

金一斤,约法省禁。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馀业以稽市物,物踊腾粜,米至石万

钱,马一匹则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

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

以赋於民。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

焉,不领於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

钱。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邓通,大夫也,以

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禁生焉。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足给食当食者。於是募民能输及转粟於

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脩卖爵令,而贱其价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

县官以除罪。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脩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馀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

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

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

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

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

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於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

服僣于上,无限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自是之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

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馀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

鲜,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设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

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干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而相奉,

百姓抏弊以巧法,财赂衰秏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

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出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当是

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馀锺致一石,散币於邛僰

以集之。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

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於都内。东至沧海之郡,人徒之费拟於南夷。

又兴十万馀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

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於此。

其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馀万,击右贤王,获首虏万五千级。

明年,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出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

十馀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

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於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有

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

而建德一也。北边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

蹛无所食。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

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

又减二等;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吏。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於是见知之法

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

寻端治之,竟其党与,而坐死者数万人,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

当是之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汉相,布被,

食不重味,为天下先。然无益於俗,稍骛於功利矣。

其明年,骠骑仍再出击胡,获首四万。其秋,浑邪王率数万之众来降,於是

汉发车二万乘迎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馀巨万。

初,先是往十馀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隄塞河,辄决

坏,费不可胜计。其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为溉田,作者数万人;

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作者数万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数

万人:各历二三期,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

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藏以

赡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菑,民多饥乏,於是天子遣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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